第 89 章 089(1 / 1)

扶桑宮的風自烏陵行瞧見佘褚起就變得很溫柔。就像它的主人一樣,即便聽見了這樣激動人心的話,也隻是在最初的衝動後扔歸於寧靜,將欲望重重封起,不願意讓彼此失望。

烏陵行倚在亭柱上,不太在乎道:“沒那麼容易出去吧?剛進扶桑宮那會兒,你不是帶著我逃過嗎?羽驚親自把我們抓回來的,你還被罰了,不記得啦?”

佘褚記得。

那是戰爭剛結束不久,烏氏嫡係一脈僅剩下年幼的烏陵行。羽驚力排眾議,要立烏陵行為魔主,她為七殺尊。

烏陵行一開始並不明白成為魔主意味著什麼,他以為當魔主就是登上思幽至高無上的位置,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從今以後,整個思幽就是他說了算了。

所以當被送進扶桑宮仔細保護,他發現自己的行蹤被監視、甚至都出不了魔宮時,烏陵行崩潰了。他自小就不是什麼安靜的性子,更不是順從聽話的主,他們跟著羽驚學習那會兒,他能坐著聽完一卷羅摩經就已經算是給足了羽驚面子。

最能體現他真實性格的一件事,是他在讀書時從佘褚的母親那兒聽聞了戰場凶烈,不僅未生畏懼之心,還想要跟著佘褚的母親一起上陣殺敵。

當時他被養在長老院,一出生就被當做新任魔主培養的哥哥剛剛夭折。作為先魔主僅剩的繼承人,佘褚的母親理所當然拒絕了他的請求。考慮到他的自尊心,前任七殺尊說:“上陣殺敵你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可你如今莫說殺人的兵器,你連把刀都沒有,我沒法帶你去前線。”

前任七殺尊拒絕的有理有據,烏陵行找不出反駁的理由,於是就苦了羽驚。

那時羽驚因重傷回來修養,順便兼任他們的老師,烏陵行沒有武器,便去找羽驚討武器。誰都知道羽驚除了是思幽最出色的刀客,還是思幽數一數二的鍛刀師。烏陵行想要羽驚為他打一把趁手的刀。

聽到烏陵行想要刀的理由,羽驚也很無語。他最了解戰場凶險,更不可能答應烏陵行的無理要求。

可烏陵行從不是輕易放棄的性子,他從來是你關門他就開窗、你封窗他就掀頂的家夥。羽驚不同意,他就纏到羽驚同意。

最後,羽驚實在被纏得沒辦法,隻好退而求其次,向他提出了一個那時的烏陵行絕不可能達成的條件——他要烏陵行親自入火海取熾炎鐵來,隻要他親手尋回材料,他就給烏陵行鍛一把屬於他的刀。

佘褚當時一聽這個條件,就知道羽驚是不願意。

火海對如今的烏陵行而言,或許與後花園沒什麼區彆。但對於當日剛剛踏入修行不久的年幼烏陵行來說,絕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那時的他還沒有修成足以隔絕昧火的修為,也做不到以靈力為雨熄滅岩壁上熊熊燃燒的業火。

他連踏進火海都難,更彆說還要走入深處,從熊熊火焰之下取回熾炎鐵。

佘褚以為烏陵行同意羽驚的要求,是放棄在這個年紀鍛刀了。未曾想第二日,烏陵行拉著她往火海

去。

佘褚自然十分憂心,她當時便勸阻道:“烏七,咱們會被火燒傷的,羽驚說這話就是要你放棄,你既然答應了,那便放棄吧。”

烏陵行聞言,卻是回頭向她露出了燦爛的笑臉,然後從自己腰側取下了水囊,萬般得意地展示給她看:

“我從爺爺那兒弄來了弱水,這東西能滅火,等找到了熾炎鐵,用它就能取回來!”

佘褚看了看那點弱水,覺得這根本不夠幫助烏陵行從火海中安全來回。她想拉住烏陵行,烏陵行卻隻交代她在外頭等,自己頭也不回地就闖進去了。

他闖進火海一天一夜。

魔宮被驚動,羽驚親自帶人在思幽尋了他們倆一天一夜,誰也沒想到他們倆一個在火海裡,一個在火海邊。

烏陵行從火海出來的時候,佘褚其實已經困得不行了。

她在迷迷糊糊中勉強撐著眼睛,瞧見有團人形火光正慢慢向她走來。她起先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那團火光該是烏陵行,頓時嚇得從原地跳起來,衝著火團就衝了過去。

烏陵行整個人都被燒成了紅色。

烏氏的血脈讓他未受致命傷,可他渾身上下被燒的也不剩一塊好皮。

就是這樣,他在想辦法滅火前,也要先給佘褚看他找到的熾炎鐵。他得意道:“我還給你帶了一塊,到時候讓羽驚打兩把,咱們一人一個。”

佘褚當時人都快昏過去了。

她抓著烏陵行的手,終於忍不了脾氣,大聲抱怨道:“你不知道自己在燃燒嗎?還管什麼熾炎鐵,先救救自己啊!”

這件事發展到最後,連羽驚都懾於烏陵行的決意,二話沒說,真閉關一月給他鍛出了兩把刀。隻可惜烏陵行亂闖火海受了重傷,等他修養好,戰事也到了尾聲,他拿著刀,也沒仗打了。

烏陵行性格堅定,勇猛不屈,我等雖失儲君,然若奉他為主,也是超凡之君。

這本是羽驚讚揚他的話,最終卻成了鎖住他人生赤金籠。

他是未達目的敢不要命闖火海的性格,怎麼可能忍受裡一層外一層的“保護”、如同金烏鳥般被困在扶桑樹上不得自由?

於是,他策劃了逃亡。

佘褚還記得那一晚月亮尤其亮,烏陵行就坐在池邊,握著她的手,表情凝肅著問:“阿褚,你是我的七殺尊對嗎?”

她點點頭:“對啊。”

烏陵行攥緊了她的手,是命令,更是懇求:“我不想當這個魔主了,你陪我逃吧?”

佘褚感到為難。

可烏陵行又說,魔主的命令是絕對的,她如果要做七殺尊,就該聽他的命令。

那時佘褚心想,這麼多人都不聽烏陵行的命令,如果連她也不聽,那烏七不是太可憐了嗎?

所以佘褚點了點頭,她完成了她第一次的“領命”。

隻可惜那時候的烏陵行不夠強,她也太弱。

兩個孩子甚至還沒逃出魔宮,就被羽驚逮住了。

佘褚對抗不過羽驚,隻能瞧著羽驚黑著臉把瘋狂掙紮的烏陵行給提了回去。

再然後,就是烏陵行說的,大家都受了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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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那次失敗的出逃好似用儘了烏陵行的勇氣。然而佘褚知道,他不是不想再走,而是明白了,如果他消失,羽驚和她都會遇上很大的麻煩。

他是個麻煩精不錯,卻也從沒有真正給她添過無法處理的麻煩。

這麼多年過去。

火海對於烏陵行與清風無異,扶桑宮也懾於他深厚修為,風霜雨雪儘隨他願。

他早已強得無人可攔了,可他卻再沒想過要出去了。

“這一次不會有麻煩的。”凝視著她百無聊賴的年輕主君,佘褚溫聲說,“我有正當的理由,足以說服長老院。”

“你不用考慮彆的,我隻想知道,你還願意出門嗎?”

烏發的魔族睫毛微動。他依靠在亭柱邊,仰視著他最心愛的下屬、他自幼的朋友。

半晌,烏陵行向佘褚伸出了手,他抓住了佘褚的手腕,漆黑的眼瞳裡時隔百年,又一次燃起滾燙的火焰。

“我會當真的,到時候你又會覺得我麻煩。”

幾乎充斥了他不算長的人生全部,他的七殺尊如幼時一樣,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也像幼時一樣彎起眼睛笑了起來。

烏陵行從沒有告訴過她,她笑起來的時候像冬日裡皮毛雪白的狐狸,既狡黠又可愛——唔,還是可愛更多一點。

佘褚說:“這次不會覺得麻煩,我就當你想去了。”

烏陵行聞言,握著她手腕的手臂稍稍回收,將她一個踉蹌拽至身前,雙手抱住了她的腰側,就著半坐的姿勢,將腦袋埋在了她的身前。

佘褚的身體下意識繃緊,她原本想推開烏陵行,剛抬了抬手,又頓住。最終隻是輕輕拍了拍朋友的背脊,小聲提醒道:“魔主,這不合適,讓彆人瞧見不好的。”

烏陵行半根指頭都沒鬆悶聲悶氣道:“誰敢看我挖了誰的眼睛。”

佘褚:“……”

她回頭看了一眼,果然聽到這句話,琴琴畫畫齊齊退開百米,雙眼緊盯地面,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佘褚收回視線,又看了看天,她感覺自己的耐心稍微有點快用完了。

她又伸手拍了拍烏陵行,這回是腦袋。

七殺尊溫聲道:“好了,放開吧。答應你的事情還要去做呢,我該去長老院了,靖女還在那兒呢。”

佘褚自覺自己是在和烏陵行好聲好氣的商量。不想烏陵行一聽這話,脾氣反而上來了。

他放開佘褚,質問佘褚:“靖女重要還是我重要!?”

佘褚:“……”這兩者間又有什麼關係啊?

她聰明道:“我去長老院主要還是為了你的事啊,不是說好了,我們一起出門?”

烏陵行勉強接受這個答案。

他說:“晚上一起用膳。”

佘褚有求必應,考慮到他這段時間一個

人在家確實很可憐,對於不過分的要求一律“行行行”。

魔主終於滿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並且大發慈悲,決定親自陪佘褚前往長老院,免除靖女的處罰。

佘褚想想他上次去長老院砸了院門,覺得老爺子們年歲都大了,還是少折騰為好。於是出言阻止了烏陵行的心血來潮,僅僅和他討了印信行權。

臨行前,佘褚想起晏清的事,告訴他:“對了,有件事我差點忘了再問問你。”

烏陵行:“?”

佘褚儘可能使自己心平氣和,雖然先前已經收到了烏陵行的回信,可她心底總覺得那是氣話,做不得真。所以她這次面對面的,又問了一次:“晏清是個男人,我沒騙你,你確定真要非他不娶嗎?”

烏陵行:“哈?”

他一臉疑惑:“晏清是誰?”

佘褚:“……”

她停下步伐,重新轉頭看向烏陵行,複述道:“你不知道晏清是誰?”

烏陵行眉峰微挑,正要說“我需要知道嗎?”,忽而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什麼。

烏陵行:……好像是我先前說要娶的那家夥。

佘褚的臉色都變了。烏陵行試圖補救,可佘褚是誰,她反應多快,一句不小心說漏的話就足以讓她猜到烏陵行的大半動機。

烏陵行心跳如擂地望著她,一方面,他不想惹佘褚生氣,另一方面,他又期待佘褚趕緊發現,發現他之所以會說這樣的謊,是為了對抗不同意他們在一起的長老院,是因為他喜歡她。

烏陵行希望佘褚發現,又害怕她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