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070(1 / 1)

紅泥煮酒,觀天欲雪。誰聽了岐覆舟的安排,都要說一句好品味,更何況是本就喜好美景的佘褚。

隻是稍許想想,佘褚仿佛就能看見看岐覆舟架在闞雲峰上的泥金紅亭,峰上流雲飛轉,金玲叮當,火爐灼炭輕碎,綠蟻新醅濃香。以岐覆舟享樂為先的個性,廳內應當還鋪好了厚厚的白狐皮,絕對令人躺下便不再不想起身,隻想握著火石,就這樣悠長愜意地慢慢度日,一同雪花飄落般靜雅。

岐覆舟真的很了解她。佘褚心想,這誘惑可太大了。

他顯然也這麼覺得,所以說著“待你有空”,實則已經伸出了手,隻等佘褚與他同去。

見狀如此,聶爾本急著要走的步伐也緩了下來,他忍不住想要知道佘褚的答案。如果佘褚答應了——

“……還是不了。”佘褚遺憾拒絕了岐覆舟,“等大家都回來再說吧,反正千山暮雪還要幾日,人多看起來也才熱鬨。”

聽到這樣的話,聶爾鬆了口氣。

他步伐堅定,不再猶豫,向岐覆舟略點了點頭,就大踏步離開了。

岐覆舟也沒有要攔的意思。相反,他聽到這樣的話,眼中的笑意比聶爾還深。

他看著佘褚,意味深長道:“晏清先約了你嗎?”

佘褚聞言微頓,她說:“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岐覆舟揮了揮扇子,他倒是也不覺得冬天這麼扇會冷。他笑意逾深:“因為我了解你啊。從我們認識起,我就隻見過你為烏陵行忍耐——哦,如今要加一個晏清了。如果不是有比風景更重要的約定在前,你怎麼會拒絕我的邀請,放棄先看看初雪呢?”

佘褚聞言,面上倒是比岐覆舟想得平靜。

她甚至還有空抬眸掃岐覆舟一眼,看著發小如同狐狸般的笑容,她說:“你就沒想過,我或許是為了你才決定等等的嗎?”

岐覆舟聞言微愣。

“你說過你在庚子學府身份尷尬,我也瞧見了顧清笙對你的敵意,晏清瞧著和你也不親善。”佘褚陳述完她看見的岐覆舟,頓了一瞬,才接著說,“難得你備了觀景台,若是能讓詹文瑾和晏清因此見到你溫善柔和的一面,改善你們之間的關係,這才算是勿儘其用。”

“你還是不夠了解我。”佘褚語重心長,“阿舟,你為我考慮了而很多,我自然也會為你考量的。”

岐覆舟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

半晌,他合上扇子,笑意盈盈地回答佘褚:“不,我很了解你。那是你師弟嗎?你在他面前這麼稱呼我沒關係嗎?”

一直竭力降低自己存在的北囂忽然被叫,他看了看佘褚,回答岐覆舟說:“沒關係,我們都知道師姐與你關係好。”

北囂很理解這種關係。

“師姐不是由你養大的嗎?長者如父。”他理所當然道,“關係好是自然的,我與羽人關係也好。”

岐覆舟:“……”

佘褚有點想笑。北囂這話雖然聽起來岐覆

舟占了她的便宜,但能瞧見他如今這幅吃了蒼蠅似的表情也算是賺到了。

她拍了拍岐覆舟的肩膀,忍笑說:“吃魚嗎?你要是下午無事,去我那兒,我屋子邊有湖,你釣兩條上來,我做魚膾吃。”

岐覆舟堪堪維持住自己丹霄宮主的形象,看著佘褚這模樣不住搖頭。

他說:“本就是來看你的。走吧,湖在哪兒?§§[]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佘褚見狀,直接招呼起北囂,說:“走吧回家,岐宮主為我們釣新鮮的魚來。”

北囂顯然還記得佘褚上次進廚房的結果,他猶豫道:“要不要等詹姑娘回來?”

佘褚不滿道:“我刀工很好的。做魚膾又不用生火,相信師姐,能吃,吃不死。”

北囂不好再說什麼,隻能持著忐忑的心態跟著去了。

另一邊,應君和與顧清笙還真在一塊。

準確的說,是顧清笙見詹文瑾回了,猜到晏清也回來了,特意過來看他的。

詹文瑾遠遠向晏清行了一禮,便循禮站在了角落。

晏清向她微微頷首示意,向應君和接著說起了厭火國的事。

厭火國的事情,之前詹文瑾也簡單和顧清笙說了,他已經有了數,所以也沒什麼要反駁的。相反,他還公正說:“厭火雖是魔族又為負危遺民,但數年來偏居一隅,從不與他族紛爭,算是良善之族。不想他們竟因故舊傳聞而無辜受禍,還被折磨了這麼久,實是樊謂查驗不當,也是我之失。”

應君和聽後卻沉思道:“以海島為爐,這罪人是何等膽大又是何等聰明。隻怕他所圖不僅僅隻是赤影珠這麼簡單。”

晏清頷首,他說:“我和占浮玉都認為,赤影珠的事情與負危之屍應該有些關聯,這幕後之人想要的應該是黃曲的下落。”

顧清笙聽後眉頭緊皺,他說:“黃曲這等邪物,出即不祥。這人想要黃曲,可見所圖頗惡。”

晏清想,都能為一顆珠子滅國了,即便他想要的不是黃曲,目的也善不到哪兒去。

當面揭長輩的短,晏清好歹還不會做。他掠過顧清笙的定論,繼續說:“其實除了這件事,還有一件事令我疑惑。”

應君和這輩子都沒聽晏清說過幾次“我疑惑”,他聽見這句,精神都更振了些,屏息凝神地聽——

晏清說:“‘先生’為什麼會認為厭火國有赤影珠,並深信不疑。”

“要知道,即便是對赤影珠最了解的穹蒼,也未曾想過要去厭火國搜尋——他是怎麼確定的?”晏清直看向顧清笙,直看得顧清笙心頭一震。“——顧師叔,您怎麼看?”

顧清笙想起了一件舊事。

那時戰爭還沒開始,他與師姐連澤關係最好,常與她一同上穹蒼,所以也就認識了天帝的同族、連澤的未婚夫,神君昭明。

事實上,穹蒼權利六萬年來有數次更迭,如今的天帝一脈,早已不是帝鈞天的嫡支,論起星天一族,神君昭明才是血統上最接近帝鈞天的一位。

所以有關帝鈞天

的事情,他知道的實際上比天帝還要多。戰場上,神君昭明自知無法生還,曾將赤影珠的傳說告訴顧清笙,並叮囑他,日後一定要尋機會讓晏清持赤影珠入鈞天陵寢,取回鈞天劍。

後來,顧清笙在戰場重傷,命懸一線之際,唯恐自己傳不下這句話,好在華林詹氏救了他,讓他能等到晏清長大,將原話轉述。

隻是晏清在聽到他這麼說時表情有些古怪,那時顧清笙隻當是晏清年幼,惶恐於取鈞天劍的責任,而未多想。

可如今晏清這麼問,顯然是覺得這消息早已泄露。

顧清笙皺眉說:“你懷疑我?”

“不,師叔對仙域的忠誠無需質疑。”晏清見顧清笙完全沒明白自己的意思,有些遺憾佘褚不在這兒。如果她在這兒,怕是已經跳起來,指著他斥責說他隨便懷疑好人了。

唔,雖然他現在也不覺得岐覆舟是個好人。

沒有人知道他的意思,晏清隻能自己說出口。

他說:“事實上,赤影珠和厭火國的傳聞,是我父親自以為隻有他這一脈知道罷了。天帝早就知道這傳說,我想幾位公主、帝子也知道。”

“當年三珠樹出現,您以為是為什麼?當然是厭火國遇到了第一次威逼,為了不失信,他們隻能拋出赤影珠,將其藏入南海,誕出三珠樹,轉移穹蒼視線。”

“隻不過穹蒼在南海尋了百年也沒能尋到,這才不得不放棄,隻將這傳說當做故事,偶爾說給後輩們聽聽。”

顧清笙完全愣住。

晏清歎了口氣,說:“所以說,但凡與穹蒼帝族走得近的,都有可能知道這個傳聞。從這點來看,我認為,最值得懷疑的,是——”

晏清未能說完他的話。

聶爾來了。

應君和聽見聶爾來了,覺得今天真是熱鬨。

他看了一眼晏清,召了聶爾入內。

聶爾進屋後,先是恭恭敬敬地向兩位長輩行了禮,然後才對著晏清說:“恭喜師兄,此次南海一行,尋得赤影珠。”

晏清聞言:“……”我還沒說到這段呢。

應君和和顧清笙聽到這裡,倒是被驚嚇到了。

尤其是顧清笙,他握著座椅扶手,不住地問:“你說什麼,晏清找回了什麼?”

聶爾這回也有點察覺到不對了。

他看著朋友無奈的表情,恍然大悟——他竟然也有被彆人算計到的一天。

晏清八成是打算先按一按赤影珠的事情的,結果偏他被佘褚送來,先截了晏清的後路,迫得他隻能“實話實說”,亂了他原本的計劃。

聶爾有些內疚,但不可否認地,心裡還有些自豪。畢竟算到了晏清的是他的師妹,四舍五入也算是他捉弄了一回晏清了。

顧清笙十分高興,他看向晏清:“你找回赤影珠了?”

晏清隻得略一拱手,承認道:“運氣好,剛巧碰見了。”

顧清笙一連道了數聲“好”,說完了,他勉強冷靜下來,詢問

晏清:“那你打算何時前往狄山鈞天陵?”

晏清就是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才不太想讓佘褚找回赤影珠。

好在應君和比顧清笙要思慮周全,他阻止了顧清笙,說:“小清說過,赤影珠與厭火國之事,天帝知道。既然如此,赤影珠就不能留在小清的手裡,還是交給穹蒼為佳。”

晏清認同的點頭。

顧清笙試圖為晏清留下更多的利益:“可是鈞天劍——”

應君和道:“鈞天劍隻有它命定的主人能用,若晏清是,即便穹蒼要收走,庚子學府也不會同意。若晏清不是,讓他一人去狄山冒險,又有什麼意義呢?”

顧清笙一時被說服,他記著神君昭明的話,多少還有些不服氣。應君和比他要更能看透穹蒼的真相,他難得威嚴,不容顧清笙反駁:“此事就這麼定了,過兩日我親自領晏清上穹蒼。”

說罷,應君和問聶爾:“除了恭賀,你應當還有彆的事要說吧?”

聶爾彙報了山魅逃脫一事,好在雖然事情的發展與聶爾想的不太一樣,但晏清尋回赤影珠一事確實壓住了顧清笙,他沒有理會這件“小事”。

應君和聽後,吩咐聶爾:“那山魅恐是祙精,生於大澤之惡,本性趨邪。留它在外,難免還會生事。你們刑堂需得負起責任,仔細尋找,將她重新捉拿。”

重新捉拿,也沒限定時間,這就不算是懲罰了。

聶爾感激應君和的慈愛寬和,他謝過祭酒,正要離開,又聽應君和問晏清。

“你剛剛是不是有什麼要說?”

晏清看了看聶爾。

聶爾會在這會兒來,顯然是受了佘褚的指點。想到佘褚,原本已要說出去的名字停在唇舌之間。

他在這兒說岐覆舟有嫌疑,佘褚應該會傷心。他們關係不錯。

更何況,赤影珠的事情既然說出,大家也沒心思去查其他的了。晏清遲疑著想,還是等拿到證據再說吧。有證據,也好勸她再遠離些。

於是晏清否認了自己的話。

他回答應君和:“沒有,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