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069(1 / 1)

南海以北,西山以東。

在三界都不知的幽穀處,一抹黑影如同流星摜地,透著幽森的氣息,出現在鳥語花香的翠穀中。

祙原本正在哼著新編的小曲,提著新購入的、裙角綴著許多小花的百迭裙,裸露著光潔的腳踝,在她最心愛的溫泉裡戲水泡腳。小鳥落在不遠處的樹枝上覓食,路過的猞猁懶洋洋地撐了撐背脊,正想側耳聽一聽祙的歌。

九靈王到了。

冰冷幽森的氣息剛一鋪開,群鳥便驚弓而飛。猞猁如飛箭竄入草叢,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哼著歌的祙哼到曲尾,也哼不動了。

她坐在溫泉邊好一會兒,隻得任勞任怨地抬起自己的兩隻腳,壓一壓有些翹起的裙角,慢吞吞轉身去面向這幽穀真正的主人,向他行禮。

祙行了個四不像的禮儀,看得九靈王直皺眉。

好在過往的百年讓他明白,想要讓祙循規蹈矩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刻意不去在意這些細節,俯視著自己手中的小怪物,詢問她:“赤影珠拿到了嗎?”

祙聽到這裡,心裡真是一萬句話要罵。

她委委屈屈地說:“怎麼可能拿到啊!你來得時候經過南海難道沒發現嗎?這次又是晏清和他那讓人討厭的朋友在,白銀城你就該明白了,我不可能從他們手裡拿到東西的!”

九靈王聽她講了,頓了一瞬,而後質問:“所以你乾脆在南海邊瞥見他們起,就立刻選擇放棄回來了?”

祙振振有詞:“不然呢?浪費時間和精力嗎?從他們手裡謀赤影珠,就我一個,怎麼可能成功。”她非常自信地評價著自己,“我要是真去了,你就得去庚子學府救我第一回。這一回可不知道還有沒有這麼好的機會,讓你再鑽一個刑堂無人的空哦。”

九靈王:“……”

饒是熟知山魅本性,他也險些聽得生出火氣。

九靈王道:“你以為刑堂真那麼容易出現空蕩嗎?若不是考慮到你隱秘能力極佳,能幫我盯住南海,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救你出來?”

“我並非隻有你一人可用。”

祙聞言怔住,她小心翼翼看了九靈王一眼,細數自己的重要性:“因為、因為我是你手下裡背景最臟的?我活著一天,就能背一天的事?”

九靈王在面具下的臉色暗如鍋底。

祙心想這也太難伺候了。猜對了不高興,猜錯了還是不高興。

眼見九靈王是真要生氣了,祙轉動了自己的眼珠,說:“反正赤影珠你現在要也沒什麼用,你不是查到彆的線索了嗎?通過白銀城的鎮墟鏡——有沒有黃曲,對你來說沒什麼所謂了吧。既然如此,與其去奪了赤影珠,讓他們將視線再次凝在你的身上,倒不如放過它,讓他們覺得你依然追逐於黃曲。”

“這樣虛虛實實,不是更方便我們做事嗎?”

九靈王沒有在第一時間否定祙的話。

他說:“你倒是會給自己找補。”

祙得意

洋洋。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得意太久,九靈王又道:“我要赤影珠還有彆的用途,你既然丟了它,就得負起相應的責任。”

祙揚起的嘴角僵在了原地。

九靈王交給她一份圖紙,輕描淡寫地吩咐:“辦法你自己去想,這份藏寶圖,我要它在七天內遍布三界,要男女老少都知道它的內容,要思幽與赤城同時發信穹蒼開帝鈞天陵寢,歸還人魔至寶。”

祙聽得怔住。

她起先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讓我乾什麼?給多久?”

面具後的九靈王用冰涼的眼神看著她。

祙仿佛被一根看不見的線勒住了脖子,她窒息了一瞬,不得不向九靈王垂頭妥協。

“我會聽你的去做,但我需要一點幫助。”

九靈王伸手摸了摸祙沒精打采低下的腦袋,略頓了一瞬,開口說:“星辰閣會全力輔助你,事情不會太難辦。”

祙聽得一肚子牢騷。

聽聽這是什麼話——不會太難辦。天呐,七天內要讓她手裡有帝鈞天陵寢藏寶圖的事三界皆知、還要煽動思幽赤城去討舊寶,還說這事不會太難?這是好人會說的話嘛!

真是壞到骨頭裡去了。祙氣鼓了臉,她眼睛轉了轉,又一想,這樣也才有趣嘛。

她跟著九靈王這麼久,到了現在,布了百年的局面終於要掀開一角,她也很期待事態的發展——會血流成河嗎?

祙的雙眼閃閃發光,嘴角彎起。她捧著臉憧憬,她生得晚,還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呢。

天界的冬日來了。

佘褚等人再次回到庚子學府時,遠遠瞧見的,已是漫身銀白的天帝山。

詹文瑾早在第一時間布下了防風保暖的陣法,他們坐在大青背上,看棱雪飄落銀裝素裹,倒是彆有一番風景。

佘褚甚至開玩笑說了句:“這也算是瑤君帶我們瞧過千山暮雪了。”

“這哪兒能算是千山暮雪。”詹文瑾一口否決了佘褚的說法,她認真糾正,“我年幼時瞧過真正的千山暮雪,等再等上十天半月,等到連月穀尖都落上白霜——那會兒自月穀闞雲峰頂來看,才是真正的千山暮雪海棠依舊。”

佘褚被詹文瑾說得徹底勾起興趣,她剛想請詹文瑾這次令她去闞雲峰看看,不想晏清,先開了口。

他說:“詹文瑾說得不錯,十日之後闞雲峰,會有很好的風景。”

佘褚聽到這話,打量了晏清好幾l眼。

她問的比較直白:“你這是邀請我一起去觀景嗎?”

晏清答得體面:“你解決了厭火國的事,總該得到些獎勵。”

這話說得佘褚忍不住挑了挑眉毛:“話倒是不錯,但事情是我與文瑾他們一起做的。我的獎勵是千山暮雪,文瑾和北囂呢?”

詹文瑾出生仙域,多少還是敬畏晏清的。她主動說:“我不需要——”

佘褚卻說:“需要的,庚子學府以公正立身,要一碗水要端平。瑤君,我說的不錯吧?

晏清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算是認她厲害。

他取下先前佩著的寒玉遞給詹文瑾:“獎勵。”

詹文瑾驟然得了一塊千年寒玉,不知如何反應,自來得及道謝。

送完詹文瑾,晏清又直接從懷中取出一袋靈石,他將這袋靈石送給了北囂:“你的。”

北囂得到靈石,顯然要比得到寒玉的詹文瑾更高興。

佘褚看著倒是好奇多問了句:“你這次出門竟然帶了錢。”

晏清解釋說:“上次惹出不少誤會麻煩,所以我改了習慣。”

佘褚本能接了句:“其實也沒什麼,我身上總會備點值錢的。”

兩人說完皆是齊齊一怔。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晏清,他略勾了勾嘴角,順著佘褚的話就說:“那好,習慣我改回去了。”

佘褚:“……”我多什麼嘴啊!

就在閒聊間,大青盤旋著飛入了後山。

眾人剛回來,聶爾的蜻蜓便來了,像是早已在此等了他們許久。

詹文瑾看了看,見那蜻蜓隻圍著佘褚與北囂轉,主動說:“我先去見顧監丞,晚間再見。”

晏清這次外出也用了不少時間,他也需要先回一下應君和。

眾人暫彆,佘褚與北囂匆匆趕回刑堂。

隻見刑堂樓內,聶爾神色焦急,正來回踱步。

佘褚見狀,本能上前問:“師兄,發生什麼事了?”

北囂也面露關切。

聶爾不瞞他們,直白道:“白銀城的那隻山魅,她逃脫了!”

此話一出,佘褚竟覺得自己分毫不覺得驚訝。

怎麼說呢,自從疏屬山,這山魅能用計從晏清手中逃脫起,佘褚就覺得這世上能關注她的地方恐怕沒有幾l個。當然了,她能連刑堂都能逃出去還是有些出乎人意料的,隻不過刑堂地牢在佘褚眼裡,還是沒有晏清厲害的。

佘褚想了想,先問聶爾:“地牢守衛詢問了嗎?現場可有留下什麼痕跡?她逃脫了幾l日,有無追蹤可能?”

聶爾一一答道:“早已問了,守衛隻覺忽睡一夢,醒來後山魅便不見了。現場相當乾淨,這山魅簡直像是憑空消失一般,隻能推測大概是在你們出發第一日,我出發當日發生的事情。”

佘褚想到她與蓮華君辭行時,蓮華君也是一副即將要再出門的模樣,自語道:“看來是有人摸清了我們出任務的時間,特意挑著無人的時候來救的人。”

聶爾也是這麼認為。可是——

“刑堂地牢守衛森嚴,即使師父與我們都不在,也不是那麼好闖的。那些守衛甚至都沒聽見任何的打鬥聲,就已經被放倒了。這說明,潛入地牢救人者若不是修為通天,那便隻能是學府中人。”

最後一句,聶爾說得面容嚴肅。

佘褚聽到這兒,心想這次庚子學府和思幽倒是成了難兄難弟了,都出了奸細,還一時半刻查不出。

有了厭火國打底,加上

這事發生在天界,佘褚的心態要比聶爾放平很多。

她寬慰聶爾、也算是寬慰自己:“這種事急不來,依我看,還是先告知祭酒,再傳信師父,請她拿個主意。”

聶爾也是這麼想的,隻是如今刑堂畢竟不再隻有他一人,佘褚又歸期在即,總得等師妹師弟們都回來了,一同商量個定論再執行才比較穩妥。

聶爾點點頭:“好,我這就書信師父,稍晚些再去尋一趟祭酒。”

言畢,他看著風塵仆仆的佘褚和北囂,面露歉然:“抱歉,一回來就叫你們商量這樣的事。剩下交給我,你們倆先去休息吧。”

佘褚點了點頭,後又提醒聶爾:“師兄,我建議你先去找祭酒,書信師父緩一緩。”

聶爾:“?”

看著聶爾不解,佘褚露出了點笑容。

“你忘了問我們此行結果了。”為防晏清隱瞞,佘褚先點破了關鍵,“除了厭火國的事,瑤君還尋到了赤影珠。他剛才要去尋祭酒說這事呢,你這會兒去,正好能趕上祭酒和監丞心情俱佳。”

“這會兒和他說我們丟了個犯人,想必祭酒會原諒了。”佘褚說得一臉正氣,“師兄快去。”

聶爾可不是迂腐的人。

他之所以會猶豫,主要原因還是擔心顧清笙會借此發難刑堂——可如今佘褚說,晏清找回了赤影珠。

那可是赤影珠!穹蒼尋了數百年的寶貝!

聶爾知道佘褚絕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既然這是真的,那還真是個說壞事的好機會。

喜事當前,想必顧清笙也不會想要懲戒的。

聶爾合掌感謝晏清高義,囑咐佘褚北囂好好休息,立刻就要去找應君和湊這個好時候。

然而他才剛出門兩步,就碰見了緩步而來的岐覆舟。

“這是遇上什麼好事了,連你都在說謝。不介意的話,和我說說?”

他身著錦服,頭戴烏冠,手持一柄玉扇,眼裡正帶著好奇看向刑堂內。當那雙眼睛落在其中的佘褚身上時,頃刻間又盛滿了笑意。

“你回來了?”岐覆舟溫聲道,“正好,我在闞雲峰架了座小亭溫了酒,待你有空不妨上去看看,瞧瞧還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