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026(1 / 1)

小屋內,佘褚低頭喝茶,不敢多看晏清。

晏清也自覺是自己失禮在先,沉默一瞬後,試圖解釋:“聶爾遣了蜻蜓來,我以為是他尋我,這才未來得及——”

剩下一句“衣衫不整”,即便是晏清也沒法做到坦然地再說一遍,他幽幽歎了口氣,對這場意外做了總結。

“總之,還請姑娘見諒。”

佘褚聽著卻覺不妥。

倒不是她對晏清的“意外”有意見,畢竟吃虧的也不是她。她對晏清說辭感到不對勁的,是他解釋時用的前置——他說,他以為屋裡的是聶爾。

聶爾是誰,他是晏清的師弟啊!

這話說反了了吧?

在佘褚來看,晏清在她面前儀容不整倒不是大事——總歸她們性彆一致,也不會說出去。可聶爾就不一樣了,他是男人。雖說天地兩界較之人界,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束縛——可真論錯失,也肯定是在聶爾面前失態更糟啊?

怎麼看晏清的態度,他倒是覺得在聶爾面前衣衫不整反而無所謂呢?

佘褚在心中不由開始懷疑起晏清與他這位師弟的關係。

應當……不是什麼親密關係吧?

應該……隻是一時疏忽吧?

佘褚倒是想問,可生怕自己一問出口,憂慮的可能就變成了事實。

她還沒和晏清開口介紹烏陵行呢!可不想看好的人選被庚子學府截胡!

思及此,佘褚覺得這個話題不宜再深入。

她簡明扼要地結束了剛才的混亂,主動開口解圍:“瑤君多慮了,我也不是那等在乎小節的迂腐之徒,我·家·裡·人也不是,你大可不必將剛才的事放在心上。

晏清聞言,原本帶著歉意的表情不由變得驚訝。

他深深看了佘褚一眼,挑了挑眉,說道:“是我多慮了,占姑娘大度。”

佘褚虛偽地笑了笑,她不想再提及聶爾,直接道:“說起來,我冒昧打擾瑤君,實則有一事相求。”

晏清洗耳恭聽。

他比佘褚高大些,坐下後聽她說話,需得稍許低下頭。

晏清的頭發本來就沒有梳好,他這一傾身,形狀本就不合適做發簪的月桂枝更挽不住他的烏發,不少青絲從發髻上鬆落,滑在他的肩上,像是掃在佘褚的心上。

佘褚原本要說的話止在了喉嚨口。

她發現這樣的晏清實在是太影響正常交流了。

佘褚痛定思痛,決定還是先解決未來魔後的裝束問題。

她也沒想太多,直接拔了自己的黃玉的簪子遞給晏清,誠摯建議道:“瑤君,用這個吧。”

晏清接過她遞來的發簪,一時陷入沉默。

雖然他本身不太在乎是不是用了女士的用具,可佘褚這會兒把她的發簪給他是什麼意思?

丹霄宮內已經開放到,男女之間互贈私物都無所謂的程度了嗎?

是的,晏清認為自己

將玉玨給佘褚,是屬於贈送私物的。隻不過他目的純粹、行為坦蕩,所以也不覺得其中有什麼。

可如今佘褚再回贈,意義就不同了。

這算不算情人間才有的“互贈信禮”啊?

晏清沉思。

從先前佘褚的話來看,她又好像不是會知道這些、並會刻意做此來哄他的樣子。

作為隻看過師弟師妹們上演愛恨情仇、自己連人間話本都沒有讀過幾本的雲端上的人物,晏清困擾地看著佘褚遞來的發簪,完全不知道該不該接。

佘褚卻將其當做了晏清不會用。

也對,畢竟他用月桂枝的時候,就挽得歪歪扭扭。

說起來,也不知是不是裝束原因,在庚子學府的晏清瞧著,要比疏屬山更高大些,連著樣貌也更英挺。

不過並不妨礙他還是漂亮,依然能正中烏陵行的心窩。

佘褚說了句:“失禮了”,心裡想的卻是,這次我就幫你了不用太謝謝我。

她直接捏著簪子去了晏清身後,用這枚簪子,簡單幫她挽了個半墜髻。被黃玉簪彆住的烏發柔順的垂在他的身前,晏清有些愕然地抬眸看向佘褚,佘褚雖覺得不知為何他好像比起女性的發髻,更適合男性的束冠,可還是滿意自己的手藝的。

畢竟論到在一盞茶的功夫內簡易梳妝,全思幽沒有比她經驗更足的人。

佘褚解決了晏清的頭發,順手拿走他的月桂枝把自己的頭發重新盤在腦後。

她的手藝比晏清好,同一根樹枝,她盤得要牢多了。

晏清見她拿走了那根月桂枝,抬手想要攔住她,卻沒她手快,隻能瞧著她以嫻熟的手法在刹那間就插進了自己的頭發裡。

晏清:“……”

晏清欲言又止:“你——”他看佘褚一派泰然自若,並且毫無還他月桂枝的打算(佘褚:我都把黃玉簪給出去了,拿你一根月桂枝不算什麼吧?),幽幽地歎了口氣,無奈道:“……算了。”

他歎息,似乎是實在不知該拿佘褚怎麼辦,眉目間都添上了些憂愁。這憂愁倒是更顯他姿容出眾了。

佘褚卻可算輕快了。她看見整裝的晏清,終於能好好說話。

她一氣嗬成,請求道:“晏姑娘,我確有急事需尋岐宮主,聽說你有三隻日行千裡的青鳥,可否借我一用?”

晏清原本還在歎氣,一聽佘褚這個要求,下意識忽略了她的稱呼,注意力停在“尋岐宮主”上,倒是又凝起了眸。

他看著佘褚說:“你來找我,是為了借青鳥聯絡岐覆舟?”

佘褚點頭,她以為晏清是懷疑她的動機,便將先前和聶耳說的那套謊話又和晏清說了一遍:“我忘了帶常用的藥,需要請岐宮主在考校開始前送些來。”

晏清聽得不住皺眉,心中生起不快。

他也不知這不快從何而來,總歸讓他莫名有些煩躁。

或許是和岐覆舟有關。

晏清想,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晏清沉默一瞬,強壓下心中不快。

他屈起手指輕敲桌面,抬眸問:“藥?你的身體還需要長久服藥嗎?”

佘褚心中一頓,晏清是見過她在疏屬山的模樣的。她在疏屬山的模樣,雖不能肯定地用“身強體壯”來形容,總歸也算不上體虛病弱。

她擔憂晏清還在懷疑,又恐他還懂藥理,乾脆含糊著道:“隻是些強身健體的丹藥,一直都有在用的。這次忘了帶著了,考校時間長,我擔心停藥會影響成績。”

晏清聽到這裡,明白了佘褚的緣由。

他先是說:“你想要競選府生。”

佘褚倒是坦蕩,她笑道:“瑤君贈我印信,難道真隻是希望我做個普通學子嗎?我隻有成為府生,才能幫得上你的忙吧。”

晏清知道佘褚聰慧,但當她在他面前毫無遮掩地表現出的她的一點即通時,晏清還是會忍不住心生愉悅。

“是。”他的聲音透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快意,“我希望你成為府生。”

佘褚聞言拊掌,她彎唇道:“那您更該借我青鳥了。”

然而佘褚萬萬沒想到,她這句剛說完,晏清竟偏開了眼。

佘褚不明所以,她提醒道:“瑤君?”

晏清垂下眼,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事,竟沒有直面佘褚的問題,而是迂回道:“考校中使用丹藥畢竟會落人口舌,你若是身體不佳,我自可向祭酒稟告,免你武試。”

佘褚:“?”我隻是想借青鳥,沒想走後門。

她隻好說:“不必,我既然用了,自然也擔得起議論。還請瑤君割愛相借。”

晏清:“……”

他張開唇舌又閉上,閉上又張開,幾番輪回後,似是他自己也覺得可笑,不再猶豫,做了決定。

“好吧。”他看似平靜道,“我借給你。”

“不過出於好意,我還是想多說一句——岐覆舟未必你是想象中那樣的好人。”

佘褚原本要道謝,聽到這裡,一方面覺得晏清是個好人,會冒著得罪人的奉獻提醒她岐覆舟惡劣的真相;另一方面,又覺得晏清實在可愛,她難道看起來是會被岐覆舟皮相迷惑的小孩子嗎?

她當然知道岐覆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

他們仨從小一起長大,他打小就壞點子多!

這些話佘褚自不會和晏清提及,她道了謝,口中說:“多謝瑤君提醒,浮玉記著了。”

晏清看著她說完就沒了,很疑惑她是真記下了,還是根本沒當回事。

可佘褚畢竟如今還不是庚子學府的學生,岐覆舟對她的恩惠也是實打實的,他不好說太多。

晏清隻能悶著,領佘褚去了那三隻青鳥棲息的山穀,用短笛喚來一隻,借給佘褚。

佘褚是第一次見到天界的神鳥,瞧著這約有半人高的鸞鳥嘖嘖稱奇。難怪聶耳說它能半日三千裡,這個身量在這兒,速度也慢不了。

“這是小青。”晏清介紹,“她速度最快,你有

什麼要送的,可以托她去。”

佘褚掏出一枚留影珠,裡面是她對岐覆舟做事不仔細給她留隱患的血淚控訴,她將留影珠小心放入錦囊中,又將錦囊係在了青鳥的足上,於她合十行了一禮:“麻煩小青修士了。⑵⑵[]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小青睜著圓圓的眼睛打量了佘褚好一會兒,忽探出長著三枚冠羽的腦袋,蹭了蹭她的臉頰。

佘褚受寵若驚,她回頭看向晏清,頗為激動地指著青鸞鳥:“她是不是喜歡我?”

晏清靜靜地望著她,緩聲道:“她喜歡好看的。”

仿佛為了驗證他的話。

小青在瞧見晏清後,直接拍著翅膀向晏清撲來——晏清早已習慣,他伸手輕而易舉地捏住了小青的脖子,摸了摸她的長羽,說:“再這樣,下次也不叫你。”

神鳥都通人性,聽明白了晏清的威脅,即刻乖覺起來。

她很通人性地又跺回佘褚的身邊,佘褚瞧她新鮮,完全不介意她撲來撲去。

還是晏清出聲提醒:“再不出發,即便是青鳥也來不及今日帶回丹霄宮的口信了。”

佘褚才從見到圖冊中神鳥的興奮中緩過神,她和小青告辭,暖聲道:“下次見。”

小青清嘯了一聲,似是回應,而後她振翅一揮,平地掀起三尺風浪。

佘褚忍不住抬袖遮風,在視線的縫隙間,她看見這隻青鸞迎空展翅,正欲在日芒下,像是刻入晨星的圖騰。

青鳥銜信而去,佘褚卻久久未能回神。

晏清慢慢站至她的身邊,開口說:“小青愛張揚,若是大青來送,就安靜許多了。”

佘褚聽著這稱呼沉默了一瞬,她委婉道:“我問一下,這三隻青鳥,大的叫大青,小的叫小青,那中間那隻——”

晏清溫聲答:“自然叫二青了。”

佘褚:“……”我看也沒比中青好到哪兒。

然而她才剛剛借了人家的寵物送信,現下就說對方起名不行,也未免太不識禮數。

她隻能把這些話悶進去,還得維持著嘴角弧度,誇獎晏清一句:“瑤君命名,真是彆樹一幟。”

晏清哪裡看不出她的腹誹,可他偏也不說,還要回答佘褚一句:“多謝,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

佘褚:“……”

晏清低頭,悄悄藏起微翹的唇角。

他看著佘褚,真心期待起她入庚子學府之後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