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025(1 / 1)

回到小院,詹氏大小姐剛好出門。

她身著淡色衣裙,一頭烏發由嵌著靈山蘭石的金釵挽起,打扮簡素、卻越顯她清麗出塵、儀態優雅。

隻是詹文瑾顯然沒想到,她會院門碰上匆匆而回的佘褚,原本淡然自若的面上不免露出幾分愕然。

“你……”

詹文瑾的視線落在佘褚雙手提著的食盒上,疑惑的話頓時咽回口裡。她微愕的視線轉為疑惑,想要就佘褚這幅形態問一兩句,又礙於雙方的身份而說不出口。

佘褚倒是覺得這會面也挺好,她笑意盈盈打了聲招呼:“詹小姐,幸會。”

對方沒想到佘褚會如此鎮定自若,驚愕後,眼中又浮出凝重。她克己複禮,向佘褚行了個平禮,淡聲道:“占郡主。”

佘褚點點頭,她鬆開一手,指了指被詹文瑾和她侍女堵住的路,溫聲道:“方便讓我先進去嗎?”

詹文瑾上下打量著她,半晌,她略側過了身:“請過。”

佘褚道了聲謝,提著食盒就先進院子了。

她回屋乾脆利索地關了門,詹文瑾倒是停在院門前,看了她好一會兒。

詹文瑾的侍女對詹文瑾為佘褚讓道一事憤憤不平,低語道:“大小姐,你看這占氏的郡主,哪裡像是品行高貴到能入丹霄宮的樣子。出門在外,竟連個仆從都無,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誰家貴女的家仆呢。”

詹文瑾聽到這裡,蛾眉微促。她不輕不重地斥責侍女:“她乃七王子孫,怎麼說也是人族貴裔。華林詹氏雖已超脫,但論出身,也曾是人族。我們對待她,仍應持一份尊重。”

“更何況,”詹文瑾頓了一瞬,才繼續說,“你觀她氣度形貌,又哪裡像是家仆?若我在得知她的身份前遇見她,莫說她是郡主,便說她是赤城的那位帝姬我也會信。”

“收起你的那點小心思,我不是詹楚,不吃這套。你若再持鬨事之心,我明日便書信大哥遣你回家,換個更聽話懂事的來。”

侍女被訓,低頭訥訥,不敢多語。

詹文瑾見她知怕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理了理衣袍,繼續出她的門。

詹氏作為紮根仙域的大小世家之一,本也有入學的名額,隻是詹氏認為她需要更能證明她能力的位置,這才讓她放棄了免試,轉而參與考校。

為此,她做了很多準備。就如今日她之所以出門,便是要去拜訪庚子學府的監丞顧清笙,這次招生考校,就是由他來主持。

顧清笙在庚子學府五子中年紀不算大,但今年也修成了金身,成為天仙。

詹氏曾在因緣巧合下,於這位顧監丞有恩,多來年更是精心維持著這份關係,不敢求報。顧清笙很清楚詹氏的目的,故而也曾許下諾言,若是詹氏有需要,隻要他有餘力,必在所不辭。

詹文瑾作為詹氏嫡支,自然與顧清笙有些來往。說顧清笙是看著她長大也不為過。

她這次報考,雖沒打算借顧清笙

的勢,但既來了庚子學府,自也要前去拜訪的。

詹文瑾走了,佘褚在殿內試圖聯絡岐覆舟。

她發現自己還是太信賴岐覆舟了,這家夥什麼都為她準備了,偏偏忘了備上一個方便聯絡的法器。

她如今人在庚子學府,即便用法術送信,也需得兩三日才能達到丹霄宮所在的丹穴山,兩日後她就要參與考校了。哪還來得及去管占浮玉和戎溥的關係?

佘褚思來想去,覺得這事恐怕得拜托晏清。

在庚子學府的地盤,隻有晏清有能力在一日內將信送至丹霄宮。他師父、庚子學府祭酒應君和,他和岐覆舟以老友小友相稱,肯定有聯絡岐覆舟的法子。

佘褚思來想去,彆無他法,隻好也出門找人。

她這次出門倒是沒再冒出個來和她說關係的陌生人,很順利地尋到了庚子學府的管事弟子,遞上了晏清的玉玨,提出了自己的訴求。

那弟子見到持玉玨來的是位貌美女子,已然有些驚訝。聽聞她的要求後,更是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在佘褚耐心的“可否”試探下,他委婉道:“姑娘有所不知,司業他雖瞧著脾氣不錯,實則並非好接近之人。這些年來,各世家門派想要見他之人不知多少,可除了個彆與庚子學府關係相近的,也沒多少人能得償所願。”

“瑤君之名譽滿天下,可他界依然隻有畫像流傳,姑娘以為這是為何?”弟子苦口婆心,“司業他不喜俗物擾人,隻愛靜修。”

佘褚聞言:“……”

她是真看不出來一裡路都能迷了方向、說話還會擠兌人的晏清是個隻愛靜修的清貴人物。

——他連肉包都吃呢!

佘褚沉默一瞬,她指著弟子手中的玉玨道:“可我有這個。”

弟子提到這兒,可更語重心長了。他將玉玨還給了佘褚,說:“我雖不知姑娘怎麼知道司業的喜好,但司業從不外贈貼身之物,這玉玨雖像,卻也因此不可能為真。庚子學府的考校向來公正,還請姑娘歇了些不該有的心思吧。”

佘褚:“……”真的嗎?我曾經有免試名額的哦?

她也看出來了,這個弟子怕是外門的,距離庚子學府核心相當遠。恐怕他連晏清的面都沒見過,自然也不會認識晏清的玉玨。

他連製服都不是和晏清一樣罩紫紗的,是藍紗。

正在佘褚想著要不要去找管事試試運氣的時候,另一位庚子學府的弟子正巧捧著一盒書經過。

佘褚瞧見了他,眼睛一亮,連出聲叫住。

那弟子聞言停住腳步,瞧見叫住他的是佘褚,眼中露出笑意,折道走了回來,向佘褚頷首示意:“占郡主,好巧。”

佘褚回禮說:“又見面了,不瞞您說,我有件事想要麻煩你。”

那弟子連說不敢,詢問佘褚是何事。

原本的管事弟子見了,有些發蒙,他不解地看向那在山門外為佘褚登記的弟子,口稱:“聶師兄,你認識她嗎?”

那弟子

解釋道:“這位是人族占郡主,丹霄宮的貴客,瑤君的朋友。”

說完這句,他大概也明白發生什麼了,為了不讓師弟尷尬,他對佘褚說:“占郡主,方便移步嗎?”

佘褚自然配合。

她隨該弟子離開,順口道:“多謝仙長,浮玉淺陋,還未及詢問您的名姓?”

弟子謙和道:“我姓名聶爾。郡主直呼我名即可。”

佘褚注意到他也穿著紫紗,自然不會真如他所言般稱呼,口中道:“聶仙長。”

聶爾聞言莞爾,直道:“郡主倒也無需如此謹慎。我出身北海一小族,不是什麼大人物。若是郡主當真覺得不妥,叫我一聲師兄便是了。”

他以視線指了指佘褚手中的玉玨,玩笑道:“就憑瑤君看人的眼光之挑剔,你我定會是師兄妹。”

佘褚從善如流:“聶師兄。”

說話間,兩人走到彆院內的一座書樓。

聶爾請佘褚稍後,他將懷抱中的書送了進去,又同守樓的弟子交代了幾句,這才回頭。

佘褚瞧見那些書正是聶爾曾開給王瓏的書單,好奇問:“聶師兄這是——?”

聶爾道:“參加考校的諸生中不乏寒門,我想瓏殿下需要這些,或許還有其他的弟子也需要。彆院書樓多是些舊時典籍,並無這些啟蒙之書,我補充進來,也方便其他考生選用。”

佘褚再看聶爾,不由起敬。

這世上,魚躍龍門者不少,但躍後仍記得所進之難,願幫扶後進者的,卻沒幾個。大多實現了成功的大人物們,會自發與設定這道門檻的人站在一起,隻會想到如何進一步提高這門檻的難度,好確保自己的利益不被分散。

聶爾倒是無所謂這些,他辦完了自己的事,耐心地問佘褚:“郡主是有何事需要我幫忙?”

佘褚遞出玉玨道:“我有樣考校用得上的東西落在了丹霄宮,需得即刻聯係岐宮主,不知師兄有無辦法?”

聶爾恍然,他說:“怪不得你要見瑤君。”

他搖頭道:“我來送信,需得兩日,於郡主而言怕是來不及。瑤君有三隻青鳥,乃是穹蒼天帝贈予他的生辰禮,這鳥半日便能飛三千裡,想來能幫上郡主的忙。”

為佘褚指明了路後,他轉身帶路。

“瑤君這會兒應當在後山,郡主還請隨我來。”

佘褚隨他而去。

後山離彆院到不算遠,走了十幾裡路也就到了。

到後山時,聶爾還有些驚訝,他說:“郡主的體力比我想得要好。”

佘褚面不改色:“多虧丹霄宮的靈丹妙藥。”

聶爾想想也是,丹霄宮是仙域老牌勢力了,幾萬年下來,珍藏不知多少。岐覆舟既然願意以丹霄宮的面子為占浮玉討一個入學名額,應當也舍得出一兩顆靈丹。

既然如此——

聶爾笑道:“最終一日的武試,看來能一覽郡主風姿了。”

佘褚倒是會給自己的謊言找補,她說:“

我便是為此叨嘮岐宮主,我忘了帶藥。”

她把打算嗑藥打架說得明目張膽,也是仗著考校的規則裡沒說體弱者不能用藥,隻不過大部分人都要臉面,不會做這種事惹庚子學府反感罷了。

可占浮玉不一樣啊?

她身體不好是寫進檔案的,為了維持正常的健康,她嗑藥打架有問題嗎?沒問題啊。

因為丹霄宮的藥好,她一不小心打贏了幾場奇怪嗎?也不奇怪吧。

佘褚覺得這理由好,簡直是要為自己這神來一句鼓掌的程度。

聶爾聽得愕然,可轉頭一想,這也不是他該管的事,便也一笑而過了。

到了後山,佘褚才發現這裡還有一處不為人知的小院子。

這院子隱在竹林之後,連同著一汪自山頂而落的清泉,顯得格外出世閒逸,倒比前山的庚子學府更像是神仙住的地方。

聶爾和她說:“瑤君這會兒應在瀑布處靜思,我這便知會他,郡主可在院中稍候。”

佘褚表示明白。

聶爾以術法送了信,原本想和她一起等,然而他還沒坐多久,一隻小蝴蝶飛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蝴蝶,便與佘褚道:“我有些事,怕是不能陪郡主等了,還望見諒。”

佘褚已然很感謝聶爾的幫助了,她與聶爾道彆,便坐在院中繼續等。

等待的過程裡,她看了看四周,發現這裡的家具大多都是手工的。有些家具還能看得出青澀生疏的造藝。

佘褚看著這屋裡的一桌一椅無端聯想:這些該不會都是晏清自己做的吧?

畢竟在交界城的時候,他連個金香囊都舍不得,看起來是挺窮的。

佘褚這麼想著,忽而聽見了院門被推開的聲音。

她起身,正巧晏清也走了進來。

晏清一頭青絲披散在身後,發絲裡的水汽還未蒸乾,看著是剛從水中出來。

他鬆鬆垮垮地穿著庚子學府的衣服,露出一點兒鎖骨,絳紫色的紗袍就擔在他的臂彎處。

晏清隨意籠了一把身前散落的烏發,抬眸時順口問:“聶爾,你找我?”

佘褚與晏清四目相對。

衣著散漫的晏清有著與平日裡截然不同的美。他原本有些鋒利的眉眼被柔散的烏絲中和,本就微微勾起的唇角因水汽而更顯溫軟。

他抬眸看向了佘褚,睫毛上還墜著他未曾注意到的水珠。

佘褚凝眸,瞧著那滴水珠承在他鴉羽般的睫毛上,隨著他極輕的一個動作,如落淚般自他的眼角滑落,而後悄悄滴進他微敞的領口裡,融在那冷白似雪的肌膚上,活色生香。

晏清愣住了。

他像是沒想到屋內的人會是佘褚,張口欲言。

佘褚瞧見的,卻是他在啟唇的刹那露出的舌尖。

居然是粉紅色的。

佘褚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而後她恍知後覺,猛地扭過了頭,不敢再去看晏清!

晏清自然也知道自己裝扮不妥。

他開口說了聲抱歉,就退了出去。等他再進來的時候,他已經又是那個佘褚熟悉的、端莊整衣的瑤君晏清了。

隻是大概他沒有帶發冠和簪子,頭發隻能順手折了根樹枝挽起一半。

佘褚瞧見他用來挽發的月桂枝,星星點點的桂花如寶石般點綴在他的發間——還不如不挽來得清淨。

佘褚忍不住唾棄自己的意誌。

晏清是個女人啊,再漂亮也是女人。縱然我見猶憐,一次兩次也就夠了,哪有她這樣的。

自我唾棄完,佘褚又覺得自己情有可原。

晏清他每次都不一樣啊!

這香衫應亂未亂的,誰初見誰不懵。換成岐覆舟和烏陵行,搞不好還沒她有定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