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徒府群芳爭豔之中,路邊的野菊顯得素淡。
草間的雛菊隨突然揚起的微風發抖。
裙擺微動,雲紗如水輕柔,無聲飄然。
穠麗的面容上水瞳輕顫,驚愕轉瞬成失措,淮樂下意識摸了摸腰際,發覺是玉佩被抽走了。
“皇兄?”淮樂錯愕地看著楚式微,他拿手中查看的正是那枚玉佩。
玉佩是太子之物,若是除了差池,淮樂不好交代。
須得拿回來,淮樂欲伸手去取。
下一瞬被握住纖腕。
楚式微的手看著清瘦分明,握著淮樂的手綽綽有餘,相較之下,還有折骨的能力,暗隱的力道令人生懼。
頓感對方的危險,淮樂意圖將手腕抽離,她動了動,根本掙脫不了絲毫。淮樂有些害怕了,她看著楚式微,楚式微也正看著她。
“皇兄......”
“這是誰的玉佩?”楚式微問到。
他掌心溫溫的,淮樂能感受到他食指銀戒的冷硬,硌得她有些不舒服。
淮樂此前好奇,拿楚式微和楚子揭的玉佩作過對比,兩塊玉佩相差無幾,瞧不出差彆,至少淮樂是看不出來不同之處。
玉佩是太子每日隨身佩戴的,宮裡人都是見過的,淮樂不信楚式微不知道這塊玉佩是誰的。
他為何要明知故問?就算她拿著太子的玉佩又如何,宮裡都知他們一起長大,兄妹情深,淮樂已將說辭想好。
隻是想到兄妹情深,淮樂頓感羞愧,用不得這樣的好詞。哪有人兄妹情深,深到兄長榻上去的。
“皇兄,疼......”淮樂腕骨發酸,她能感受到楚式微沒有用力,可他大抵不知道自己手勁有多大,或是說他不知道男女差距。
楚式微身段高挑,文臣風姿,直挺的背脊看著便是能打的習武之人。淮樂在他面前,顯得柔弱嬌怯。
楚式微鬆了手,瞥見那雪白的腕子上洇出一圈淡紅,很快被滑落的綢袖遮住。
楚式微看見她在袖中悄悄轉動手腕,他分明沒用什麼力道。“弄疼了?”
“不疼。”如果承認,淮樂猜楚式微大概會嫌她嬌氣,何況她現在不能惹楚式微半點不快,最重要的是要儘快拿回玉佩,“還請皇兄將玉佩還我吧,這對我很重要。”
“重要?”
楚式微沒有為難她,遞上玉佩。
玉佩正在他的掌心,淮樂拿過玉佩時,指尖似有若無地觸碰到他的手心。
“皇兄怎麼知道我佩了玉?”淮樂問,她來時將玉藏在了裙褶處,旁人很難看出。
“方才走路時,玉和娘子腰絛上的翠環碰出了一聲響。”小若道。“殿下敏銳,風吹草動儘能察覺。”
淮樂了然,點點頭,連她都不知自己何時發出過輕響。
小若接著道,“娘子可要小心了,平日裡我們殿下都舍不得磕碰著這寶玉。光明正大戴著無妨,若娘子嫌旁人多嘴,奴婢會替娘子剪了他的舌頭。”
“什麼?”淮樂聽得雲裡霧裡,全然不知小若這是何意。
“難道你不知道,這是本王的玉佩。”
“什麼......”淮樂一怔,頓時腦中晴天霹靂。
她是弄混兩塊玉佩了?
那太子的那塊玉佩......被她那日送到了郢王府?
淮樂心緒複雜,她怎麼如此粗心大意,做了此等蠢事,竟蠢到兩塊玉佩都分不清的地步。
“你要是分不清,令人在上面刻上你的名字,本王不會在意的。”楚式微道。
“不不不,這多又不妥。”淮樂重新拿出玉佩,“我不能拿皇兄的玉佩,還請皇兄收回。若是陛下知道皇兄將這麼重要的玉佩給我,恐怕會不高興的。”
她放家中都覺得不安,哪裡還敢光明正大地佩戴出門?豈不是明晃晃地告訴旁人她與郢王府有來往?
屆時不說他人。皇帝,太子,皇後,薑妃娘娘會怎麼看她?
“既然都叫‘皇兄’了,還分的那麼清做什麼?父皇也不會不高興的。你若是再吵,倒是本王會不高興。”楚式微掃了眼玉佩,眼眸冷了下來,“還是你想還玉,日後好與本王再無瓜葛?”
他們連最親密的事都做了,還拘於區分彼此,她到底是把他當什麼了。
“絕非如此。隻是我拿著皇兄的玉沒有用處,隻怕會給皇兄帶來不便。”淮樂認真道。
“沒有用處?”
她真是看不起他。
上京之中,試問誰敢不給郢王府面子。
小若聽了淮樂的話不免想笑,有了這塊玉,喬娘子想做什麼,便是郢王想做什麼。有郢王府撐腰,哪裡還會像方才那樣被貴女們輕易捉弄。
“好好,我收下。”淮樂見楚式微臉色沉了下來,勸說無果,隻好趁楚式微發作之前收起玉佩,“還有一事相求,太子皇兄的那塊玉佩,皇兄能否還與我?”
楚式微一副沒聽懂的樣子,“什麼玉佩?”
倒是楚子揭的玉佩為何會出現在淮樂手裡。
楚子揭與淮樂都是皇後一手帶大,二人理應比與他更加親近些,其實一想也不是難以想通的事。
淮樂急了,詳細說到,“那日在王府,我放了一塊玉佩在書案上。皇兄真沒有看見?莫不會是弄丟了?這我該如何和太子皇兄交代。”
淮樂垂眸思忖那日把玉佩放置何處,秀眉緊蹙,面露憂色。
“怕什麼,出了事本王擔著。”見淮樂這番模樣,楚式微不再騙她,“你是要還玉佩給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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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樂點了點頭。
“知道了,明日你來王府取。”
“好。”淮樂鬆了口氣,頓了頓道,“多謝皇兄,我明日去王府。”
小若有些意外,前公主真如傳言中的一樣單純好性子。小若悄悄看了郢王一眼,他看前公主的眼神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深沉中有浪潮在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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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府花的暗香四溢,如影隨形般環繞。
侍從們在打理花木,侍女們對今日來府的貴客面面俱到的照顧,招待所用的茶水都是上好的新茶。
來府上的貴女之中有人是為程府長公子程懷煦而來,程懷煦是程氏的長房長孫,溫良謙恭,才華橫溢,曾經是太子伴讀。
程懷煦與太子,還是表兄弟,二人關係甚好。有人形容二人的感情,說程氏長公子是比太子的親弟弟還要親。這話曾傳到過郢王耳邊,隻是郢王對這些話並不在意。
在上京貴女心目中的理想貴婿裡,除了太子,便是這位程氏長公子。
程懷煦比太子小上半歲,自幼當作程氏的繼承人培育,溫文儒和,品性自是沒得說。
而程氏是齊朝開國來久經不衰的望族,齊朝前便是名門。程氏先祖從龍有功,本是與將門羅氏、薑氏、崔氏並肩四大士族。隻是曆經數百年的沉浮,羅氏與薑氏早已沒了蹤跡,崔氏不勝當時,唯有程氏從未有過敗落之相。
司徒府,東院。
還未踏進院子,淮樂已經聽到了談笑聲,侍女領著淮樂入內,淮樂聽到話語內容,愣住了步伐。
“原來兄長喜歡淮樂。”
“原來兄長喜歡淮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