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心照不宣(1 / 1)

認錯人後她懵了 風漸 8927 字 8個月前

蓮亭。

芍藥如雪,花團錦簇。

風中摻挾幽香,不知是花的,還是人的。

人與三年前相比,出落愈發亭亭玉立,婉約嫻柔,唯一雙眼眸堅韌。

淺紫羅裙下的玲瓏身段,光潔如玉,細腰堪折。

楚式微見過。

楚式微腦中一閃而過的是昨夜淮樂勾著他頸項的玉臂,她像一隻好奇心重的貓,明明身子因害怕抖得厲害,還是主動親吻他的唇。

一下又一下。

她實在熱切,與現在截然不同。

男女之事方面,楚式微之前沒有實切體會過,但也聽聞過一二,並非一概不知。

不過,淮樂似乎比他知道的多,就連親吻的都輕車熟路。沒想到,在這方面上,她絲毫不露羞怯......

隻是昨日夜裡,她分明那麼大膽。

怎麼如今連抬頭看他都不敢。

見面前的身影沒有動靜,淮樂徐徐抬首,眼波平緩,“殿下若是有心怪罪,椒房殿那邊知道了,恐怕會壞了皇後娘娘和薑妃娘娘的情意。”

皇後與薑妃暗爭多年,明面上卻是和和氣氣,還沒真正撕破過臉皮。

楚式微冷笑一聲,“你以為拿皇後可以壓住本王?”

淮樂是有這個意思,她面上看著寧靜,心裡亂作一團。

楚式微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主,他若是現在有心罰她,怕是椒房殿也來不及救......

那年的花燈會,楚式微一拳打斷了禦史中丞之子李宣的鼻骨。打人尚不打臉,此舉有辱李家顏面。

李美人聞訊夜叩椒房殿,跪在殿門外高喊,“求皇後娘娘做主。”

彼時,淮樂正在椒房殿。

淮樂剛回宮,早被宮外的一幕嚇壞了,驚魂未定,細軟的手指緊緊抓著琳琅的手臂。

琳琅拍拍淮樂的後背安撫她,“沒事了殿下,回來了就好,以後我們再也不和二殿下出去便是。”

“琳琅姑姑,二皇兄與那位郎君打在一塊,那位郎君出了好多血,我叫皇兄不要打了,皇兄沒有聽我的。我看到皇兄的手上都是血,想來是受傷了。”淮樂想起來後怕,她氣息微亂,胸脯起伏著,將來龍去脈說與皇後聽。

“他能傷著?”琳琅聽得眉頭緊皺,“那位爺真是無法無天了,自古以來,哪個皇室能在大街上與人毆鬥?沒了禮法!真是什麼樣的人教出什麼樣的兒子。”

說罷,琳琅撫了撫淮樂的肩膀。

“琳琅。”皇後邊上的另一大宮女璿璣出聲提醒她謹言慎行。“不可妄言二殿下。”

琳琅歎聲搖頭,不再作任何言語。

殿外的宮人進來通報,“皇後娘娘,李美人在外頭跪著,還將額角磕破了,說是一定要娘娘做主,奴婢幾個怎麼勸都勸不走。”

“讓她進來吧。”皇後道。

殿內燭火澄亮,映得李美人額角的血跡鮮豔生動,我見猶憐。

李美人聲淚俱下,掩面痛哭,“兄長就宣兒那麼一個男孩,家裡平日說都不舍得說,今不知怎麼就得罪了二殿下讓二殿下打了。宣兒是臣妾看著長大了,今夜之事光是聽了就可憐,皇後娘娘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琳琅勸道,“李美人入宮不久,有所不知,李郎君是你們李家的寶。可二皇子是薑妃娘娘宮中的祖宗,聖上寵著,宮裡哪個不是小心供著?這事皇後娘娘管不到,你若真要個說法,應該去薑妃宮裡,或是尋皇上說去。怪隻怪,李郎君招惹錯了人。”

“這!難道就讓我們家宣兒平白無故遭一頓毒打?”李美人知曉皇帝寵愛薑妃,哪裡敢雞蛋去碰硬石頭去薑妃宮裡討說法,隻求心慈公平的皇後能說上一句正道話。

見皇後不語,李美人噯歎一聲,“如今瞧來怕是我們李家隻能自認倒黴了!皇上喜愛二殿下,舍不得怪罪,此事若是換了太子殿下,定就另當彆論了......”

“你好大的膽子!太子殿下豈會如此行事?這是椒房殿,不是你李家!”琳琅聽出李美人的意思。

皇帝寵愛次子,對長子有失偏頗,是顯而易見之事。

李美人這話,是故意往皇後心上戳。

經琳琅一聲嗬斥,李美人才懊悔悲憤上腦說錯了話,即刻跪下,“臣妾口沒遮攔,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皇後沒有怪罪,“起來吧。皇上善待臣子,李郎君受此變故,想來陛下不會置之不理的。明日見了皇上,本宮會說句公允的話。”

“多謝皇後娘娘。”侍女扶著李美人起來,李美人拭去眼尾的淚,看向淮樂,“今日是公主殿下與二皇子一同出宮的,若是見了皇上,還請公主殿下將二皇子的錯行一五一十道出。”

淮樂欲解釋今夜之事,被琳琅搶了先,“公主受了驚嚇,還請李美人莫要再提了。”

“天色不早,臣妾不擾娘娘休息。”李美人欠身退下。

李美人走後,淮樂向皇後小聲道。“是李郎君先要搶我的花燈,二皇兄大抵是為了保護我,才衝動了......”

今夜所有的人都在說楚式微的不好,淮樂不知如何反駁,她從未反駁過他們的意思,她覺得不全是楚式微的錯。

若說有錯,她也應該有錯。如果自己將花燈給了那位李郎君,或是不出宮,大抵就沒有這檔子事了。

琳琅端來一碗安神甜湯,“我們殿下真是心善,隻是莫要可憐那位爺。他可是連親兄長都打的人,殿下要離他遠些,小心打起來傷著。”

“吃了甜湯,回去好好睡一覺。”皇後容色柔和,她說話總是溫柔明理的。

淮樂點點頭,低頭小口喝甜湯。今日的甜湯,她喝著沒有往日香甜,心中憧憧。

李美人剛走不久,太子便來了。

楚子揭快步入了殿,淮樂見了他,面上愁態舒展,“皇兄。”

“母後。”楚子揭先是行禮,而後關切地看淮樂有沒有受傷,“今夜的事兒臣聽聞了,都是兒臣不好,本答應了陪妹妹去看燈會的。若是我陪妹妹去,便不會有這些了。妹妹不會擔驚受怕,式微也不會犯錯。”

楚子揭身為太子,已入朝為皇帝解憂,今日是忙於政務,才失了他與淮樂早就定下的約。淮樂自幼在宮中被保護得好,哪裡會見過那種場面,怕是嚇得不輕。

“皇兄,我沒事的。”淮樂露出一笑,起身欲上前。

皇後叫住她,微微一笑,“淮樂,先將甜湯喝了吧。”

淮樂這才頓足,回去坐下,對楚子揭溫和一笑。

皇後看著淮樂落坐,複望向楚子揭,楚子揭斂了多餘的神色,皇後歎了一聲,“你皇弟在宮外傷了禦史中丞的獨子,明日定會受眾人參本,你是長子,要為你父皇分憂。”

“是,兒臣知道怎麼做。”楚子揭應道,而後看向淮樂。

回茂雲殿的路是楚子揭陪淮樂回去的,一路上,淮樂與他又說了一遍事情原委,楚子揭不知從何處拿出一隻蓮花燈給淮樂。

翌日,朝堂之上。

禦史中丞等一眾臣子聯合痛斥二皇子行事肆意妄為,皇帝一言不發,出來為二皇子說話的隻有太子一人。

太子求皇帝網開一面,皇帝下旨次日便送二皇子回邊塞。

楚式微本是回京過年節的,可年節還未到來。

聽聞此訊,淮樂心中說不上來的自責,她想去送二皇兄,卻聽見二皇兄與宮人的談話。

宮人道,“今早朝堂上是太子為殿下求的情,為此還受到朝臣的痛斥,說太子賢德,就是......就是過於包容殿下。”

楚式微聽完,臉色陰了下來,“虛情假意。”

淮樂聽得氣不打一處來,太子皇兄好心替他求情,他非但不領情,還說出這樣傷人的話。

還真是如宮人口中說的那般惡劣,好在這話沒有讓太子皇兄聽見,不然皇兄定會傷心的。

淮樂氣得轉身便走。

過往淮樂沒少聽聞椒房殿的宮人說起楚式微對太子的挑釁,哪怕是士族雲集的場合,也絲毫不給兄長台階,說話不留情面。

這樣一個人,實屬目無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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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亭繁花爭盛,卻在女娘瑰麗的面容下失了顏色。

“民女沒有惡意,是皇後娘娘召民女入宮侍疾,送藥的時辰快到了,實在耽誤不了,還請殿下讓條路。”淮樂聲音溫和,是聽不出一絲惡意,也聽不出一絲謙卑。

她看了楚式微一眼,瞧見他銀色的耳環,不止一枚,耳骨上還有兩環,五官精致又凜冽,就是鳳眸冰冷。

是好看的臉。可與楚子揭不同,光看楚式微一眼,便讓人覺得他是不好說話的人。

楚式微看見淮樂與他相視,又見她飛快地移開目光,她道,“想必殿下也不希望被人看見,傳出去說殿下一個男人欺負女子吧?”

還是常年習武的大男人,堵著一個小女子算什麼。

“你說的欺負是什麼。”若說是表面之意,他還真是不屑做此等掉身價的事。

“大抵是得理不饒人。”

“這位侍女說錯了話,在王府可是要割舌頭的。”一位宮女道。

玲瓏嚇得腿都軟了,害怕地看向淮樂。

“昨日是二殿下慶功宴,此等大喜,不應見血。”淮樂道。

聽到昨日二字,楚式微讓了路。

淮樂順勢快步離開,路過楚式微身側時,聽到他說了句,“是本王最見不得女人哭。”

“?”

她幾時要哭了?

淮樂不知他是何意,回椒房殿的路上想的都是他這句話,直至突然想到那次燈會,那時她被嚇得不輕,回宮路上在車轎上落了淚。而坐在身側的楚式微隻是漠然看著,一句安撫的話都沒有,讓淮樂更害怕了。

淮樂耳根頓然通紅,楚式微竟然還記得此事。

實在,太過丟人。

然楚式微說的則是她昨夜埋在他肩頭啜泣的模樣,是有挑釁的提醒之意,回報她的口齒伶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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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

琳琅說程家娘子還在殿內。

既然躲不過,淮樂想著把敷藥送與皇後,再找個說辭離開。

如今她不是公主了,更加比不上程語嫣在皇後心中的分量。

做不做公主,這是淮樂自己選的,淮樂不後悔。

此前,蠻族屢犯齊朝邊地,意圖過界。

齊朝與蠻族早有淵源,兩國交戰有數百年之久,百年前,兩國停止戰火商榷和平事宜。

自此以後,齊朝與蠻族開啟聯姻,每代的蠻王都會迎娶齊朝最尊貴的公主,上貢則換了個好聽的稱呼,美其名曰聘禮。

自正式開戰起,天啟軍短短一載光景打得蠻族手忙腳亂,狠狠滅了蠻族一貫囂張跋扈的風勢,打得他們俯首稱臣,答應再不會靠近齊朝。

此訊一出,舉國各地歡慶一片,一時改了口風,稱頌二皇子年輕有為,謀略無儔。

去年的春日,正是捷報回京之時。

舉國歡慶,上京尤為熱鬨。

是齊朝百年來未曾有過的盛況。

皇宮之中,破了靜肅,皇帝龍顏大悅,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難掩對次子的讚許,封賞無數。

佳訊傳到了後宮。

淮樂初聞此事,自是歡喜。駐守邊塞的天啟軍攻退了蠻族,她大抵是不用再去和親了。

雖在此之前自邊塞回京的捷報連連,心中早有勝算,可等到這一天真正到來時,淮樂猶如做夢一般的不可思議。

半月之後。

皇後親口告訴淮樂,“齊朝日後不必再與蠻族聯姻。”

皇後詢問淮樂,是否想念爹娘。

她的親生爹娘。

淮樂入宮時年幼,可已經記事。

記憶中,爹爹會讓她騎在肩上去摘樹上的甜果,淮樂摘下果子,第一想著是遞給爹爹吃,爹爹笑著說“幺兒吃”。她的阿娘,是一個手巧的女娘,做得好吃的糕點,淮樂在宮中多年,依舊覺得皇宮禦廚的糕點手藝比不上阿娘。

綾羅綢緞,鐘鳴鼎食,旁人紅了眼,隻有淮樂知道,這裡終究不是真正的家。

她想念阿爹阿娘,離家數十載,爹娘會不會已經認不得她了?

想到此處,淮樂酸了鼻子,輕輕點頭。

皇後明白了淮樂的意思,允許她出宮回家了。

想起與楚子揭的事,她安慰自己,他們本就不是親兄妹,如今更沒有什麼瓜葛,怎麼算得上有悖倫理呢?

他們心照不宣,隻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