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瀾宗附近的城鎮開始準備三月一度的花燈節。

“師尊師尊,聽說這屆花燈節上有人間的相聲表演耶！”

楚玉發出想去的聲音：“正好就是明天晚上。”

她從前去參加過一次，但那次因為有天道的辣雞任務，以至於她不得不狠下心,對著路邊有趣的玩意兒視而不見。

殷晚辭對楚玉一向縱容。

隻要是她提出來的要求，在大部分時候，他都會無條件答應她。

但今天不太一樣。

殷晚辭正在桌案旁編寫新的劍譜,聽了徒弟的話，他施施然抬頭：“不可。”

“好耶！我就知道師尊最好了。”

楚玉高興地一蹦三尺高,蹦完才反應過來：“誒？”

“不可以。”

殷晚辭溫柔地重複了一遍：“昭昭還記得有什麼事情沒做完嗎？”

楚玉：“……”

“師尊,你不覺得紀爺爺太嚴苛了麼。”

少女委委屈屈地挪到他身旁：“我隻是不小心炸了執法堂後院的煉丹爐，他就罰我抄三百遍門規……”

殷晚辭靜靜地聽她說完，沒有發表評價：“還剩多少遍？”

“兩百七十五？”

她心虛道：“也可能是兩百九十五……我不記得了。”

“你答應過紀長老，不抄完不會離開淩雪峰。”

殷晚辭提醒她：“對不對？”

楚玉不好意思地咳了咳。

“可是淩雪峰上隻有我們兩個人呀。”

少女扯著他的衣擺晃呀晃,滿臉期待：“我們可以偷偷溜出去,師尊不說我不說，誰都不會知道。”

她擺出百試百靈的人畜無害眼神。

“好不好嘛，阿辭~”

“……”

殷晚辭握住筆的手頓了頓,墨跡暈在草紙上，現出一個渾濁的圓。

小徒弟就勢撲到他的懷裡,她方才在院子裡玩剛長出來的花花草草，身上帶著清爽的草葉香，還用鼻尖蹭蹭他的臉。

“我們可以去吃凡間的小吃，去猜燈謎，去河邊放花燈,燈上還寫著我們兩個人的名字。”

少女嗓音甜甜，帶著明目昭彰的蠱惑：“是不是很棒！”

“嗯。”

殷晚辭微微沉吟：“等抄完門規，我們一起去。”

“……”楚玉的笑容消失了。

她放棄撒嬌戰術,氣鼓鼓地站起身。

若說從前，她還會在仙君面前矜持一些。

但隨著兩人關係愈發親密，她便會暴露本性，從乖巧的外殼下露出一根搖搖晃晃的惡魔尾巴。

正如現在。

“我又不知道那個爐子這麼脆弱。”

小玉同學理不直氣也壯：“就在裡面放了一點點普通的藥材而已，它就突然爆炸了。”

“丹爐放在地上，不就是讓人拿來用的嘛，明明

是它自己質量不過關。”

她說著說著還真的帶了幾分委屈：“而且我之所以學煉丹，是想……”

想做出一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世丹藥，送給她最喜歡的人。

結果那個人不僅毫不知情，還和執法堂同流合汙，阻止她去花燈節看相聲。

真是氣死昭了！

楚玉一點也不高興，她背對著殷晚辭，決心留給他一個冷傲的背影。

殷晚辭放下手中的筆：“昭昭。”

“現在是早上，離明晚還有一段時間。”

仙君不僅沒有生氣，還溫柔地安慰她：“彆擔心，現在開始寫的話，應該能趕上花燈節。”

“……”

很好，高冷昭動搖了。

“其實，我已經和紀長老道過歉了。”

少女彆彆扭扭地開口：“弄壞東西確實是我不對啦……”

“我知道。”

殷晚辭彎起眼：“我們昭昭一直是個好孩子。”

好孩子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坐在另一張桌案旁。

區區三百遍。

她寫還不行嘛。

陽光透過薄薄的帷幔照進屋內，窗外傳來幾聲斷斷續續的蟬鳴。

兩人都沒有說話，隻聽得筆尖劃過紙張時的沙沙聲。

好消息：倚瀾宗的門規並不算太長。

壞消息：小玉同學先前偷懶了太多天，饒是她現在緊趕慢趕，手都抄疼了，截止到花燈節當日傍晚，也還差一百多遍。

完了。

全完了。

楚玉心如死灰，默默捂臉。

看來隻能等三個月之後，才能去猜燈謎了。

她本已悲壯地接受現實，卻發現師尊拿著一隻華美的包裹走進房間，將它遞給自己。

“這是？”

楚玉眨眨眼。

她打開包裹，裡面是一條漂亮的水色衣裙，還有配套的同色首飾和鞋子。

“昭昭喜歡嗎？”

殷晚辭輕輕開口，整個人透出月光般的空靜。

“如果喜歡，等下我們出去時，可以就穿這條。”

“喜歡！謝謝師尊！”

楚玉低落的心情稍稍緩和了些，她摩忖著手上的裙子，突然再次反應過來。

“出去？”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去哪裡？”

“蓮葉鎮。”

殷晚辭莞爾：“去看花燈。”

“！！！”

嗚嗚，男朋友實在太好了。

昭昭激動之餘，難免有些淡淡的赦然。

“可是……我還沒有抄完門規。”

殷晚辭指了指另一張桌案。

——在幾張薄薄的劍譜下面，赫然壓著厚厚一疊《倚瀾宗弟子守則》。

楚玉怔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些是……”

“走吧。”

仙君溫和一笑，自然牽起她的手：“我們先去把三百張門規交給紀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