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晚辭不知小徒弟的身體為何突然開始發抖,他摸摸她的後腦勺,踱步走到桌案前,要拾起桌上的枯木。
“等等!”
少女急促地嗓音打斷了他的動作。
她再次扯住他的衣袖:“事關重大,師尊,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從這個角度望去,仙君狹長的眼尾微微揚起,淺色瞳孔仿佛含著細碎又溫和的光。
“如今四張封印圖都在我們手上。”
他思忖片刻,說出自己的觀點:“此時行動,應是最好的時機。”
話雖如此,可是您不能一起去呀。
“師尊,您先不要碰神木。”楚玉心中著急,開始飛快地找理由:“先……讓宋承瑾試試。”
“我?”
宋承瑾呆呆地指著自己。
“對,就是你。”
楚玉指使他,順便不忘告訴師尊自己新想到的借口。
“說到底,將封印圖分給兩人保管,便能壓製神木的汙染……也隻是我們的猜想而已。”
她語速很快,不敢看殷晚辭的臉。
“就,就先讓他當小白鼠試試毒啦。”
注意到少女的反常,殷晚辭收回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他自上而下地看著她,吐出兩個字:“不必。”
兩人仍靠得很近,卻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對峙感。
連一旁叼著小魚乾的黑貓也嚇了一跳,大氣不敢出地停止進食。
宋承瑾沒意識到師徒二人間奇怪的氣氛。
聽到要試毒,他兩眼放光,滿腦子都是——這是證明自己的機會!
這麼久以來,他在眾人眼中的形象都可謂是一言難儘。
作為先前拖後腿的補償,他一個箭步上前,捏住了那塊神木。
劇痛席卷了他的全身,宋承瑾感到渾身的臟器都擰在了一起,他頭皮發麻,表情扭曲,一下子跌倒在地。
花離蹙眉,連忙從包裹中掏出止痛的靈藥,喂給地上打滾的人類。
宋承瑾看起來好受了些,他面色發白,似乎想瀟灑地笑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楚姑娘,然後呢?我還要做什麼?”
他如是問道。
“守住心神。”
楚玉提醒他,同時調動三張封印圖。
龐大的靈力以劍修少女為載體,分化為絲絲縷縷看不見的霧氣,將屋內的宋承瑾籠罩在其中。
還好她現在是三張山水圖的主人,能夠駕馭這些超階靈寶。
雖然並不能百分百發揮出它們的力量,但壓製住同級彆的詛咒,倒是手到擒來。
“哎?我好像沒事了!”
宋承瑾驚異地從地上爬起,雙手在身上到處摸了摸:“現在一點都感覺不到疼。”
相當完美,一切都和她想得一模一樣。
除了……
除了身後師尊的眼神
。
殷晚辭眯起眼,鴉羽般的長睫覆在冰冷的瞳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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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怎麼看,他的心情都不能算是愉快。
“楚姑娘,讓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宋承瑾言辭懇切:“細細說來,此事也是因我而起。”
……實際上,他早就想說這番話了。
這段時日所發生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讓他的三觀被無數次刷新,內心深處真正想要的東西,也漸漸有了雛形。
“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們也不會被卷進這場事端中。”
他羞愧地低下頭:“既然是由我開始,希望諸位能給我次機會,讓我也出一份力,為這件事情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吧。”
【新任務:和男主一起封印邪魔(0/1)】
這個任務倒沒什麼難度。
楚玉沉默地看著腦中的任務條。
作為三張殘頁的主人,她一定會去。
既然師尊不能去,那她也確實要找個新的搭檔。
對她而言,這個搭檔是宋承瑾或者是彆人,都沒什麼不同——可師尊明顯不這麼想。
隱秘的負面情緒湧上心間。
在名門正派浸染多年,仙君自然是光風霽月,懷瑾握瑜。
倘若有人真心反省,他一向會酌情給對方第二次機會。
更不要說,宋承瑾反省的姿勢還算有幾分誠意。
可偏偏,他輕聲開口。
“昭昭,你忘了他先前的所作所為嗎?”
“我會改的,我真的會改的!”
見仙君不信任自己,宋承瑾急切地道:“如果我再拖後腿,楚姑娘,你就直接把我丟下!”
殷晚辭不再看他,轉身凝視著楚玉的臉,一字一句地提醒。
“你知道該怎麼做。”
“對嗎?”
“……”
啊啊啊。
這是什麼死亡二選一。
楚玉覺得自己遇到了穿越以來最大的難題,難度係數不亞於和水鬼近身搏鬥的那些年。
此時此刻,她寧願去殺幾隻精英怪,也不願面對當下艱難的選擇。
——主要是,無法想象告訴師尊決定後的樣子。
面對男主殷切的眼神,以及殷晚辭帶著壓迫感的視線,劍修少女硬著頭皮開口:“先等等!”
拖一時算一時,她再次岔開話題:“你們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哪裡?”
接話的是白澤。
他方才圍觀了全過程:“說起來,我覺得仙君確實比——”
“我師尊當然厲害啦!”
楚玉截住對方的話:“那個,你們真的沒發現神木村好像怪怪的嗎?”
具體哪裡怪,她暫時也說不出來,隻能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這裡的人對巫女是不是太相信了點?哪怕真的以為她是神之子……可神之子又怎麼還會殞命呢?”
原本隻是信口胡謅,卻越想越覺得有幾分道理。
楚玉微微蹙眉:在原本的劇情中,巫女似乎並沒有死得如此突然——至少在主角團離開神木村時,她還活著。
聽了這些分析,眾人的神色從輕鬆到沉重。
“剛踏進神木村時,我確實感到了扭曲的靈力。”
仙君斂起眼,暫且壓下心頭的冷意。
高階修士有著比常人更強的直覺。
說來似乎真的有股奇妙力量,瞬間隔絕了他的感知,讓他忘了那一刻的怪異感。
這股力量說弱不弱,說強卻也不那麼強橫——如今被小徒弟提起後,當初的疑慮便完完全全歸於腦海之中。
“做得不錯。”
殷晚辭下意識誇讚身旁的少女。
“我好像也有這種感覺。”
花離小聲道:“今早我有些不解,明明上次見到巫女大人時,她並不像會馬上故去的樣子……我是說,應該可以再活一年半載。”
“我們要再去看一眼。”
楚玉點點頭,刻意彆開師尊的視線:“走吧。”
*
再次前往樹屋下時,那裡已經被村民們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恰到好處的哀戚,眼淚一滴滴落下,順著臉頰砸進茂盛的草木之中。
幾人混在祭奠的人群裡,再一次看到了躺在水晶棺中的曲煙蘿。
巫女恬淡的臉孔和聖潔的氣質,仿佛不是在經曆死亡,而是簡單地在陽光明媚的早上睡了一覺,暖洋洋的太陽灑在身上,樹枝上有鳥兒清脆的啼聲。
“我怎麼覺得,巫女的表情好像變了。”
宋承瑾用隻有同伴聽見的聲音說:“早上看的時候,她應該還沒有笑得這麼開心……吧?”
花離:“你確定?”
“十有八九沒看錯。”
楚玉說:“你們看,她早上的手還是交疊在一起,現在是左手放在右手上。”
“噫,聽著好滲人。”
白澤戲謔地戳戳身旁的屬下:“再說下去,我的屬下要被嚇暈了。”
“我我我才沒有害怕。”
狗妖哆哆嗦嗦道:“我會保、保護殿下與大家的安全。”
“沒事兒,輪不到你。”
白澤拍拍他的狗頭:“這的人類每個都比你能打。”
要想進一步探查情報,眾人必須再次靠近水晶棺。
怎料這次,卻遭到了村民們的阻止。
“請讓我們過去。”
為了做對團隊有用的人,宋承瑾搶先開口:“我們也要再送巫女一程。”
“外來者,你們已經為聖女大人獻上了花束。”
村民甲話雖客氣,卻毫不讓路:“接下來是我族祭奠神之子的時間。”
“我就看一眼。”宋承瑾和他們討價還價:“就一眼,行不行?”
騷動將越來越多的村民吸引而來,他們緩緩靠近,形成一個包圍圈,將客人們團團圍在中央。
於此同時,他們一同咧開嘴角。
……熟悉的、虔誠的、完美的微笑。
是曾在曲煙蘿的臉上,看見過無數次的表情。
這一刻,楚玉頭皮發麻,寒毛直豎,腦中的預警達到巔峰,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離開這裡。
現在!立刻!馬上!
“我們的客人好像來不及離開。”
“古族熱情好客。”
“聖女大人最是仁慈。”
村民們齊聲開口:“那就一起,參加聖女大人的葬禮吧。”
危險一觸即發。
幾人果斷躍起,停在半空之中。
狂風卷起落葉,又掃去地上的草,腳下黑色的土壤中隱隱滲出鮮血。
——在高處看時,整個神木村都籠罩在不知何時凝結而成的圓形血陣中。
如今,血陣已完成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有了高空視野,楚玉看見巫女的水晶棺底部,正不斷地淌出鮮血,與巨型血陣彙合。
可以預見,剩下的百分之五將在不久後,被曲煙蘿的鮮血儘數填滿。
烏雲遮住太陽,方才還是風暖日麗的晴空,霎時變得陰沉可怖。
嘰嘰喳喳的鳥兒四散奔逃,取而代之的是烏鴉尖泣的鳴聲。
一片混亂中,本該永遠沉眠的巫女。
猝然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