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宋兄會去哪裡呢。”
飛行器快要靠近倚瀾宗，白樊不免感到憂慮。
曾經江陵的世家子弟們並未將敵意表露的太過明顯，可或多或少,還會有些排外。
如今變作邪物，連在江陵都不會有立足之地,更不要說是出了名的正道宗門。
小屍鬼心中忐忑,沒話找話的頻率高了很多。
“雖隻隔了一道幽冥穀，但南疆比江陵危險太多。”
白樊抓抓腦袋：“不過這麼久過去，他已經離開了吧……哎，日後應是永遠不會見面了。”
“或許。”
楚玉隨口接道。
她倒不怎麼擔心宋承瑾的安危。
那可是天道親兒子，在大結局之前，是萬萬不會領盒飯的。
再說,後面還差兩個關鍵情節沒走完。
在劇情的推進下,她不愁以後見不到男主。
“楚姑娘和宋兄是怎麼認識的？”
白樊好奇道：“你們看上去像是舊識。”
楚玉：“不，是孽緣。”
“……原來如此。”
白樊了然地點點頭：“我大概能猜到他做了什麼。”
原先以為，能讓白樊豁出性命去救的人，關係定是好的恨不得穿一條褲子。
現在看對方平靜的臉,兩人倒是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親近。
楚玉有了點興趣：“你好像不喜歡他？”
“怎麼說呢……”
一個月的行程,讓本就沒什麼頭腦的屍鬼徹底與仙君師徒交了心，白樊組織著語言：
“有一次，他約我姐姐去賞花,但當天李家小姐來找他幫忙,明明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他卻還是答應了,將我姐姐晾在一旁。”
“還有一次，我們一群人除妖失敗，金家二少言語之中埋怨我姐姐是掃把星,他權當對方在開玩笑，還讓我姐姐彆和那人計較。”
聽上去還真是男主做得出來的事情。
楚玉大搖其頭。
“隻是這樣也就罷了，表舅母還……極為不講理。”
白樊蹙眉：“幾年前捉妖時宋少爺擦傷了手，她知道後，用靈鞭將我姐姐抽得半個月下不了床，說是因為我姐姐沒有保護好他。”
“……”
劍修少女輕輕歎息。
兩人又討論兼八卦了幾句，仙君緩緩睜開眼睛。
旅途中並不適合練劍，他便每日閉目養神，調整心境。
偶爾，他會像現在一樣，安靜地注視著身旁的少女。
夏季過去，她早已換上長裙薄衫，烏黑的頭發披散著垂在胸前，手腕上戴著五色石製成的手鏈——似乎是數月前，自己送她的禮物。
察覺到殷晚辭的視線，楚玉向他眨眨眼：“師尊，你醒啦！”
【滴——說出：有夫君在身邊真好（0/1）】
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虐
文，天道將書中所有發糖的片段都當做任務標注了出來。
在男女主剛“和好”的時期，甜言蜜語的頻率甚至高達三五天一次。
楚玉翻翻原文，認出這是甜蜜期最後一句。
隻要說完這個，秀恩愛任務就暫時告一段落。
“有夫君在身邊，真是太好了！”
少女嗓音清脆，像一隻快活的小鳥：“我們馬上就要回宗門了耶！”
殷晚辭眸光清淺。
“能和昭昭一起，我也很開心。”
悅耳的提示音響起，宣告當前階段任務圓滿完成。
【終於可以不演了。】
她長出一口氣，偷偷傳音：【等到了倚瀾宗，我就把他們送到安平峰，再提前向諸位長老解釋清楚。】
【嗯。】
殷晚辭微微頷首，沒有多餘的表情。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明明是簡單的交流，卻逐漸有脫軌的傾向。
例如現在，他看著滿臉輕鬆的少女，很很想問一句——“在你看來，與我假裝道侶，是件很勉強的事嗎？”
……那樣的話說不出口。
越靠近倚瀾宗，殷晚辭就越沉默。
仿佛失控的錨點被強行拉回現實，夢境如潮水般褪去，留下滿地乾涸的泥沙。
【昭昭。】
他輕輕傳音。
【嗯？】
【方才你們說得話，為師多少聽了些。】
殷晚辭淺淺瞥她一眼：【你好像沒有回答一個問題。】
【‘和宋承瑾怎麼認識的？’說來也太複雜啦。】
楚玉對手指：【我……我比較懶。】
仙君搖頭。
楚玉：【那是什麼？】
【你還想再見到他嗎。】
殷晚辭指尖虛虛抓住穿行而過的雲彩：【至此一彆，不知何日才會重逢。】
師尊神色恬淡，沒有太大的起伏，像是在陳述事實。
劍修少女於是坦誠道：【想倒不會很想，但是我總覺得，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不想便好。
殷晚辭溫和一笑：【天下之大，以後要再見，怕是難上加難。】
【難說呀，沒準過一段時間就又遇到了。】
楚玉打著哈哈。
仙君：……
罷了。
他收回視線。
昭昭與宋姓男修剛做完了結，是該給她一些時間。
殷晚辭向後方眺望，隻覺窮山峻嶺儘數掩映在重重雲海間，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如今離南疆、亦或是蓮田村都已足夠遙遠。
遠到足以忘記那個潮濕多雨的夏季，還有煙嵐山上詭幻的星空。
……
倚瀾宗的山門漸漸近了。
飛行器在高高的雲層裡穿行，隔了老遠，楚玉便能望見瑤台銀闕般的仙山。
此時恰是子夜，八十一
峰卻燈火通明，讓人聯想到迷霧中的燈塔。
前方才是真切的現實，楚玉對自己說。
荒唐的過往如煙雲般儘數被拋下，在宗門內，他們還是那對令人豔羨的師徒。
看著越來越近的福地洞天，她沒來由有些淡淡的悵然。
【不好意思，這段時間連累師尊一起扮演道侶啦。】
【無妨。】
……
交流到這裡結束，她的失落很快變成了一點點生氣，還有一點點委屈。
楚玉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噢是這樣的，如果在這裡的是那位和師尊好過的仙子，他是不是不會這麼淡定？
說到底，還不是當她小孩子。
也不對……
她恍然大悟。
他們隻是隨便演演，當然不能比啦。
道理楚玉都懂，但是她現在不想講道理。
她率先跳下雲彩，對著迎接的修士們揚起陽光開朗的微笑。
“大家好！你們想我了嗎——”
“小玉師姐！！！”
人群中發出一陣尖叫。
“想！了！！”
小修士們揮舞著手決，一簇簇五光十色的火花在夜空中炸開，拚湊成“恭喜師姐曆練歸來”的大字；還有的將手中的劍高高舉起，每人的劍尖都發著光，站在一起擺成巨大的歡迎圖；除此之外，彩帶紅綢不要錢似得掛滿倚瀾宗的南方大門，連兩旁的通天樹也被打上了粉紅色蝴蝶結。
“你們看看這小丫頭。”
清雲掌門啞然失笑：“人還沒踏進宗門裡呢，就搞出這麼大的陣勢。”
“在場的大多是外門和內門弟子。”
紀長老解釋道：“聽說小玉當時走的時候，很多弟子都準備了禮物……可惜還沒送出去，人就跑了。”
“本座還是覺得，這個年紀便出門曆練，未免有些操之過急。”
清雲掌門摸摸胡子：“等她回來，我定要好好說道說道。”
“可千萬彆去。”
清雲那剛出關的道侶啼笑皆非：“那小姑娘離開宗門這麼久，舟車勞頓一定甚是辛苦，你先放過人家，讓她好好休息行不行？”
“就是就是。”
葉九翎幫腔道：“爹你知道嗎？外面很多人都說我娘閉關這麼多年，都是因為你事情太多——”
“你個臭小子！”
清雲板起臉便要揍他，一片吵吵嚷嚷中，今天的主角已然朝眾人迎面奔來。
“掌門師叔！”
楚玉一個人衝在最前方，將殷晚辭白樊以及病人小白花都甩在身後。
夜風將她的發絲吹得淩亂，跑得太急，一張臉也紅撲撲的，更顯得兩隻眼睛亮得驚人。
“紀爺爺，二師姐，三師兄。”
少女懂事地一一叫人：“你們都來接我啦。”
輪到一名陌生女修時，她卡了殼：“這位是？”
以凡人
的外貌看，女修與清雲掌門年歲相當。
她身著簡裝，頭發盤起，乍一看平平無奇，眉眼中卻帶著無法忽視的英氣，銳利而勢不可擋。
楚玉腦中迅速浮現出一個名字：“您是……師伯母！”
“哎！”
上官佩高興地拉過少女：“我閉關出來，便聽人說你師尊收了一位徒弟，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楚玉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剛想謙虛兩句，上官佩繼續關切道：
“我們收到了你的禮物，小玉是從蓮田村那裡回來的？江陵離我們這裡也有段距離，路途遙遠，要不要先去歇息？”
她的後一句，是說給清雲道人聽的。
掌門本想開口教育到處亂跑的晚輩，聽了這話，他咳嗽兩聲，默默閉上嘴。
“不是啦。”
楚玉滿臉乖巧：“是從南疆回來。”
清雲：……
彆攔我，我今天一定要數落她三天三夜。
“真的去南疆了？”
葉九翎微訝，他來了興致，小聲問道：“感覺怎麼樣，有沒有遇到長著獸耳的狼妖？”
清雲則是又氣又後怕：“本座說了多少次，那地方不安全，你一個人——”
“師尊冷靜。”
樓雁青也出來打圓場，她提醒道：“仙君是陪著小玉一起去的。”
言之有理。
清雲掌門稍稍放下心。
“你師尊呢？”他問楚玉。
應該是在收拾飛行器吧。
楚玉回頭望了望，隱約看見雲層中有一道白色的身影。
她一路上叫殷晚辭叫習慣了，這會兒也自然地脫口而出：“夫君在後面，馬上就來了。”
“……”
一片寂靜。
眾人：！！！
我們剛剛聽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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