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想象的還要更順利。
見劉觀受傷,他的隨從跟班親眷們拔出蘿卜帶出泥似得紛紛冒頭,吵著鬨著要給個說法。
而那位“聲名遠揚”的修仙者二叔也在其中。
二叔身材乾瘦,下巴上蓄著山羊胡。
他長眉入鬢,拂塵搭在手臂上,背後用黑白雙色的絲線繡了八卦圖,連走起路來都踩著朵朵暗金色的祥雲。
這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剛一出場,便震懾住了場上的一眾凡人。
他們慌忙低頭不敢多看,可在楚玉眼裡,自動轉化為四個字——低階修士。
她稍稍有些失望。
原以為是個至少金丹期的主,這樣才比較抗揍,不會像現在這樣,想打兩下還要控製力度,生怕一不小心對方就翹辮子了。
看來鐘寧鎮修仙者的平均水平都不高,楚玉想。
但凡有點能打的,也不至於要看一個築基期修士的臉色。
“就是你們傷了我侄子?”
二叔眯起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發生如此目無王法之事……”
他的語氣乾巴巴地,偏偏又拖長了聲調,讓人忍不住犯困。
楚玉聽了兩句便自動屏蔽,思忖著要不要將對方的舌頭也一起割掉。
算了,還是留一個能說話的吧。
她最終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將道士和小嘍囉們全部打包揍了一頓,打算丟給被欺壓已久的人們出氣。
“師尊,你在做什麼?”
楚玉踩著炮灰們的後背,回頭望見正手持玉簡的仙君。
“即使處理掉他們,也是治標不治本,”
殷晚辭平靜地陳述道:“慕容羨與江陵的修仙者多有交集,為師即刻便修書一封,讓他接手接下來的事宜。”
她先前考慮過的,他同樣也想到了。
琴仙雖平日裡浪蕩不羈,關鍵時倒還能派上幾分用場——比如查查這一帶仙仙相護的現象,對方就很好用。
“好像想到一起了耶!”
楚玉感慨:“啊,不過這也是正常的吧,畢竟我是師尊一手教出來的。”
仙君頷首,算是默認。
“真的太默契啦。”
少女揚起臉,隨口補充道:“師尊你看,我們兩個今天連穿的衣服都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師徒裝。”
“那是何物?”
“就像親子裝和情侶裝那種吧。”
楚玉低頭扯扯自己身上的純白色紗裙。
她和師尊都穿了白色,更巧的是同樣係了條天青色發帶,猛然望去,還真有幾分適配的感覺。
“……”
“你喜歡嗎?”
殷晚辭微微偏過頭,側臉如夜雪初霽。
“當然!”
楚玉確信地點頭。
她的懷中還揣著唐月的服裝設計本,就連身上的衣裙,也是對方趕製出來的
禮物。
月行一善(1/1)順利完成,兩人決定再在鐘寧鎮呆兩天,便踏上接下來的旅程。
在此之前,自然也得到了畫舫眾人的熱情相送。
洛雪遙根本想不到這麼快便能得償所願。
劉觀作惡多端,今日被路過的仙人懲戒,實屬是咎由自取大快人心。
連江邊的百姓們聽了這個消息,來排著隊揍奄奄一息的一行人時,洛雪遙還未從巨大的喜悅中反應過來。
“你要不要也砍一砍?”楚玉沒有忘記舞姬最開始的願望。
“要是不想殺人的話,也可以不砍他的要害。”
洛雪遙拿著匕首猶豫良久,一刀將劉觀捅了個對穿。
她的臉上噴了些鮮血,雙手顫抖,卻眼神堅定。
這樣一來,自己這段時日所受的委屈,就都結束了。
洛雪遙想。
……蓉姨泉下有知,定會覺得沒有白收養我。
“謝謝恩人。”
她帶著金牡丹等人,再次長拜不起。
劫後餘生的金牡丹笑得花枝亂顫:“奴家看人一向很準,劉觀那面相,一看便是個活不長的短命鬼。”
隻是隨口那麼一說,怎料那名仙門女俠竟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那我呢?”
楚玉好奇地追問道:“你看我面相是怎麼樣的?”
“難怪我一看見大人就覺得親切,原是命中的貴人。大人日後定能得到成仙,千歲無憂!”金牡丹脫口而出。
此刻死裡逃生,她嘴上阿諛奉承的吉利話裡,也不免多了些真心。
至於彆的……
金牡丹微微有些發愁,她稍稍滿嘴跑火車慣了,自然不會真幫人看相。
好在當了這麼多年的畫舫管事,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眼前的兩位仙人郎才女貌,穿著相似的衣袍,還時不時有眼神交彙。金牡丹做出判斷:這明顯是一對恩愛的眷侶。
“二位大人日後定會情比金堅,蜜裡調油呀。”
她揀著好聽話說,邊說邊還觀察楚玉的臉上。
楚玉無動於衷。
說實話,她已經習慣和師尊被當成戀人關係了,一回生二回熟,現在應對起來相當得心應手。
“這是我師尊。”
少女自然地將話揭了過去:“我就當你祝我們師徒修為越來越高啦,謝謝。”
啊,原來猜錯了。
金牡丹尷尬地甩甩手中的帕子,這還是她頭一次看走眼。
“實在是對不住……”她懊惱地賠不是,順便試圖替自己挽回些慧眼識珠的形象。
“其實,我早就看出二位是師徒了。”金牡丹說:“都怪我,先前聽了些小姐妹傳來的八卦……”
楚玉的吃瓜之魂小小燃了起來。
宗門的生活太過相安無事,啃到的都是些陳年舊瓜皮。
她發出好奇的聲音:“是什麼八卦?
”
“是一個姐妹傳信時告訴我的。”金牡丹湊上幾步,壓低聲音:“聽說不久前有對被宗門追殺的道侶——正是師徒兩人。”
哇哦,上來就這麼刺激?
楚玉同樣也低下頭,兩顆腦袋湊到一起:“後來呢?”
“後來的事就不知道了,我那好友也是遊曆時聽當地人講的。”
金牡丹惋惜地搖搖頭:“他們說那女子為了保護她師尊,渾身的靈力都耗儘了。而她師尊見到心愛之人受儘苦楚,當即紅了眼,拚死將她救了出來,拋棄所有和她浪跡天涯呢……雖然奴家不懂修仙之術,也不得不讚歎一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呀。”
“的確很感人。”
想起自己也曾得過靈力枯竭後遺症,楚玉深表同情:“耗儘靈力的感覺還蠻不好受的。”
“哎,也不知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金牡丹拿著帕子擦淚:“大人也是修仙之人,倘若日後遇到他們,可否能請您修書一封告訴我?……這個故事在好多地方都傳開了,我們畫舫的姐妹們聽後,都很擔心接下來的情況。”
“可以是可以啦。”楚玉陷入沉思:“隻是世界那麼大,我就算遇到了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姓甚名誰,長什麼樣子呀。”
金牡丹同樣沉默了,她也不知傳聞中的主角是何樣貌。
“沒記錯的話,那位女徒弟應是姓楚?好像叫楚什麼……哎呀想不起來了,總歸是兩個字的名字。”
恍然記起更重要的事,她當即將流傳在酒樓茶肆中的愛情傳說放在了一旁。
“大人,我們還不知您的名號呢。”金牡丹殷切道:“日後姐妹們若想報恩,該要如何找到大人您?”
“……是這樣的。”
楚玉飛快地答道:“我姓殷,叫殷小玉;我師尊姓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