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徒弟同歸於儘 洗白好難(1 / 1)

沈映宵著實不知該怎麼解釋這樁自己闖了自己房間的烏龍。

好在他現在不是那個有問必答的大徒弟,於是他隻是神秘一笑,調侃道:“你猜?”

原本是想用這個萬能回答,來堵淩塵的嘴。

誰知師尊竟一點沒客氣,沉思片刻,他還真猜了:“你想要的丹藥,隻有在仙靈之體身上,才能調製成功?”

沈映宵挑了一下眉,不置可否。

淩塵想了想:“我四方雲遊,行蹤不定,所以你先去找了映宵,可映宵當時身受重傷,不能試藥,恰好那次你又看到了我,於是打上了我的主意——此次我剛一毒發,你便立刻趕到,時機過巧,即便你不是下毒之人,也定然早就知曉我中毒的消息。”

沈映宵聽評書似的搖搖扇子,微顯詫異:“……”雖然過程亂七八糟,但結論居然神奇的對了。

而且難得師尊給了個現成的借口,否則若讓他自己解釋,他還真解釋不清分身為何會在本體房中:總不能說他是沈映宵的朋友。

他倒是有意跟本體上演一出哥倆好,可惜元神隻有一個,分身和本體,注定隻有一“人”能行動自如。

若真的勉強分心,讓兩者同時活動,屆時本體木木愣愣,反倒像被他操控了似的,更難說清。

總歸隻是一具分身,又不與人交際,要名聲何用。

這麼想著,沈映宵也懶得洗白自己了,順著師尊給的梯子便爬了下來。

他笑著望向淩塵,鏤空面具閃過詭譎銀光:“知道就好——放心,隻要有你在,我定不會去尋旁人。”

有他這句話,淩塵終於安靜下來:“我自會配合,但你需以心魔立誓,今後不再對映宵出手。”

雖身中劇毒,劍意被封,還被帶到了陌生洞府當中,一時處於弱勢,但他話裡卻沒有多少哀求之意。

說話間,淩塵眉心那抹暗淡的劍芒竟又微微閃爍起來。沈映宵一怔,發現自己那花了許多功夫煉出的玉符封印,竟隱約有了鬆動的跡象。

……師尊攢的劍意,竟真如此之強?

沈映宵搖了搖扇子遮住表情,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有真的一黑到底。

這時,旁邊的劍靈以為他不想立心魔誓,連忙道:“答應他,答應他!”

沈映宵回過神。

然而一提起“不對沈映宵出手”這件事,他還真有幾分心虛:“雖說是要研製解藥,可‘是藥三分毒’,師尊體內那毒凶險無比,解起來自然也有風險,我怎能真拿師尊試藥——屆時配起解藥,少不得還要禍害本體。”

同為仙靈之體,本體和淩塵所習的功法又完全一致,再沒有比他更合適的試驗品了。

沈映宵原本就打算把毒引一些到本體身上,慢慢嘗試,等弄出完美無缺的解藥,再給師尊用。但現在……

劍靈聽出了他的憂慮:“你怕什麼?咱們輪回司的軀體,向來不生心魔,這種誓言立一個賺一個,不嫖白不嫖!”

沈映宵:“……”嗯?

還有這種好事?

沈映宵思索著看向淩塵,就見隨著自己沉默不語,淩塵的眸光也越來越沉——大概誤以為剛才那些,全是自己用來哄騙他的假話。

沈映宵連忙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掩飾自己剛才猶豫的原因:

“為一個元嬰期的小東西特意立誓,傳出去簡直令人恥笑……不過若這樣能讓你聽話些,便就這麼辦吧。”

頂著師尊快要掉冰碴的目光,沈映宵敷衍著把誓發了。

想起之前還答應過魔宗之事,他又買一送一,把這條也一並補上。

心頭重擔落下,淩塵這才疲憊地閉了閉眼,不再強撐著坐著,緩緩倒回地上。

沈映宵抬手按住他肩膀,不讓他繼續往下倒:“彆在這裡睡。”

方才沈映宵抓人的時候心猿意馬,抱上人就直接進了本命洞府,沒來得及挑選合適的落足點。

是以如今兩人所在的地方,隻是一處地板梆硬的庭院。

而現在,自然不能讓淩塵繼續躺在這裡。沈映宵打算把他帶去後院的靈泉。

想起本命洞府邊緣,那些不似人間的薄霧,沈映宵擔心淩塵途中看到、心中生疑。於是取出一條白綢,蒙在他眼上。

……

眼瞼微涼,雙眼被一片輕柔的黑暗籠罩。淩塵一怔,渾身本能繃緊,抬手想把遮擋視線的東西拿開。

可想起剛剛成交的條件,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最終克製著放下了手。

他雖沒被逼著立心魔誓,但銀面人剛才的誓言,卻把這一條包含了進去——若淩塵自己先打破了“配合”這要求,那麼對面的銀面人,自然也不用再受“不能傷害沈映宵”的約束。阻止魔尊晉升一事,也同樣告吹。

想到這,淩塵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好像踏進了一處陷阱:若這人故意做一些讓他難以忍受之事,逼他反抗,這約定豈不是注定無法生效?

淩塵心中無數念頭閃過,最終疲憊闔眸:罷了,這銀面人看上去也不像窮凶極惡之徒。而且自己的劍印尚在,那封印根本維持不了多久,若屆時真走到了那一步……就在銀面人違誓之時,拖他一起死吧。

……

旁邊,沈映宵望著師尊這副他從沒見過的模樣,有些走神。

正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摸一摸那頭手感很好的長發。可沒等碰到人,他忽然脊背一涼,生生打了個寒戰,一股寒意和危機感襲上心頭。

沈映宵莫名其妙。他先低下頭,看了看安靜任他擺弄的淩塵,覺得不是師尊的問題。

於是又往彆處想:或許是那個幕後黑手抓不到師尊,正躲在暗地裡悄悄唾罵自己?

一想到那些陰險小人折戟沉沙,沈映宵心中就一陣暢快。

他看著身邊新到手的師尊,這時才終於有了些成功救下了人的實感,開心得簡直想抱起師尊轉兩圈。

可惜淩塵在他這裡到底積威已久,沈映宵手癢許久,最終沒敢輕舉妄動。

他無聲深呼吸了一下,遺憾地放棄了這個念頭,打算抱起人去後院的靈泉。

淩塵眼前什麼都看不見,觸覺便變得尤為敏銳。忽然感覺旁邊那人攬過他後背,他一怔,立刻明白銀面人又想抱他,於是抬手抵住:“我自己走。”

沈映宵聽他聲線微冷,知道師尊現在心情不好,也沒堅持。

不過新出爐的大反派人設還是要維持的,否則但凡他露一點怯,師尊沒準就跑了。沈映宵調侃道:“那你可得走穩了。”

他伸出手,扶淩塵起身。

淩塵有些費力地站直,剛邁出一步,他搭在沈映宵小臂上五指便驟然收緊,呼吸變重:剛才躺著不動,還沒覺得什麼,如今忽然起身,身上那本已安分一些的毒素,竟又像是被晃動的池水一樣波動起來,萬分難捱。

沈映宵見他走的艱難,湊近想去抱他,卻被淩塵又一次不著痕跡地擋開。

沈映宵:“……”師尊這死強的脾氣,究竟什麼時候能改一改……

他心裡歎了一口氣,沒再堅持。好在那下毒之人,似乎對師尊的修為有所圖謀,這毒隻會讓他渾身紊亂無力,難受歸難受,卻不會真的造成破壞性的傷害。

既然師尊能忍,那就讓他忍忍吧。

而且……

沈映宵想起什麼,遠遠看了一眼洞府的另一處角落,一陣心虛:

沒記錯的話,先前被他隨意丟進洞府的本體,此時就正安靜地待在那個角落躺屍。

還好本體修為不高,存在感不強,師尊此時又是這種狀況,感應不到那邊的氣息。否則若被他看到……

劍靈見沈映宵目光總往那邊瞟,忍不住也跟著張望過去。

然後很快明白了主人在想什麼,同樣有了憂患意識:“你日常在外活動,分身和本體總有一個要丟在洞府,昏迷不醒。萬一哪天被你師尊看到怎麼辦。”

沈映宵垂眸想了想,有了辦法,樂觀道:“師尊一貫守信,屆時我讓他待在後院不要離開,他定然不會在彆人府上亂逛——他在後院泡靈池,我在練藥室用本體試藥,離得那麼遠,兩不相乾,定然不會被他看到。”

劍靈:“……”

……說話就說話,不要亂插旗,快拔掉!

……

好在這處庭院離靈池不遠,淩塵也的確能忍,拖著那副被毒素侵蝕的身體,竟也沒用太久,就走到了地方。

等到了池邊,他已經滿身冷汗,又目不能視,險些一腳踏空跌入池水當中。

沈映宵扶住他,輕輕在他腰後一攬,帶著他飄身到了靈池中央。

本命洞府後院的這處靈泉,算得上一方小巧的風水寶地,靈力澄澈養人,適宜仙靈之體休憩。而且池水帶有一定的自淨能力,淩塵待在這,體內毒素也多少能得到壓製。

靈泉正中心,在比水面稍低一點的地方,塑有一方供人打坐的白玉蓮台。

蓮台淺淺沉在水中,蓮座水光瑩然,背後則有白玉製成的巨大荷葉構成靠背,供人倚靠。

其實這裡最初沒有荷葉靠背,是後來沈映宵躺著修行慣了,越來越懶,打坐時也總愛靠著點什麼,於是後來特意加上的。

沒想到這個偷懶的小設計,此時倒是派上了用場——淩塵如今這狀態,醒著都費力,長期打坐自然也很難坐得住。如今有這靠背,倒能讓他累了靠一靠,不用擔心他堅持不住。

沈映宵帶著人飛掠到靈池中心,把淩塵放上蓮台,扶著他坐穩。

淩塵的半邊身體,頓時浸到了池水當中。

他察覺到身下的池水,神情微緊,以為這是什麼毒物奇株熬出的藥池。

然而沉默地等了一陣,卻沒感受到藥物噬體的痛苦,反倒隻有絲絲縷縷澄澈的靈力被蓮台激發,緩緩浸潤他全身。

淩塵綢布遮蓋下的眼睫略微一顫,手指輕輕撫過身下瑩潤的白玉蓮台,沒說什麼,但神情中卻透出一絲淺淡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