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逃到林裡的可憐皇帝(34)(1 / 1)

小徒弟一路頭重腳輕,都不知道怎麼回的義莊,滿腦子都是小公子要去找小倌的重磅消息。他心想怕是活見鬼了,小公子那麼單純的人,怎麼還喜歡逛那種風月之地。

逛就逛吧,偏偏讓他知道了,他一向瞞不住秘密,肯定做不到知情不報。

但是蘭濯池那麼看重小公子,萬一知道小公子去嫖小倌,那……那……

小徒弟臉色死一樣青白,腳步比那天喝醉了酒還要晃,跌跌撞撞推開後院的門,一看見蘭濯池的臉,立馬撲上去:“師父,小公子去嫖小倌了!”

蘭濯池:“……”

沒等蘭濯池發問,小徒弟細細把這一路上的事全說了出來,他如何千辛萬苦挨個搜小巷的篇幅就占了一大半,到最後才說重點:“我在楊府門口看見了小公子,小公子當時要上馬車,被我叫住了,馬車裡似乎是他的朋友,我問小公子要去哪,小公子便回我說他最近太悶了,最近打馬吊贏了些錢,想去嫖個小倌……”

蘭濯池在王家發完壓歲錢,並沒有多聊,幾乎隻待了不到一刻鐘就出了門,他怎麼也沒想到隻是這麼短一段時間於膠憐都能不見。他臉色有些陰寒,聽小徒弟說到後面,眉梢一皺:“蠢貨!”

小徒弟驟然被罵,下意識用雙手環抱住自己後退,他心想果然師父聽到這消息要暴怒,這都開始殃及無辜了。

他還沒想好怎麼安撫蘭濯池,就見面前的人忍著擰他腦袋的衝動,森氣寒寒道:“他現在是被通緝的人,滿大街都是他的畫像,他怎麼可能傻到去嫖倌?那馬車往哪邊走了,快說!”

不提還好,一提小徒弟後知後覺事情不妙,對啊,小公子現在的處境哪由得他去那種人多的地方?

而後他又回憶起小公子當時的一舉一動,這一回他察覺出了一些僵硬的意味,那分明是被脅迫威脅才會有的神情,再則小公子可從來沒說過馬車上的人是他朋友!小徒弟頓時冷汗直流:“是往那邊走了,師父,我們怎麼辦?”

蘭濯池沒理他,出了門,轉身往小徒弟指的反方向大步走去。

……

宋吟原本以為自己要被帶去遠侯王的府邸,但他萬萬沒想到男人一路帶著他到了林子裡,推開門,將他拉了進去。

屋子裡的一切擺件都還維持著他中午出門時的樣子,唯獨桌邊多了一個被充當做輪椅的四輪車,桌上的茶具被人拿了一個出來,倒上了茶水。

細說起來宋吟還沒真正見過遠侯王,冷不丁看到真人出現在面前,他臉上難掩詫異。尤其是遠侯王頭發蒼白,兩條褲管沒有肉擴充,顯出幾分蕭條的空蕩來。

而那兩條腿是於膠憐當初親自叫人打斷的。

宋吟來的路上就在想遠侯王來意不善,現在更是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遠侯王身邊有一把鈍刀,老人正用指腹一下一下摩挲著刀鞘,似乎在考慮等會先砍他哪一條腿。

屋內還有幾個人,都腰帶佩劍站在遠侯王身側,他一個都打不過,更彆說好

幾個。

帶宋吟來的男人反身關上了門,隨後上前朝遠侯王行了禮:“大人,屬下把於膠憐帶過來了,您要如何處置?”

遠侯王沒說話,隻抬了一下手,兩側的人立刻上前將一側的窗戶關上,阻絕了照射進來的陽光。大抵是被幽禁了太久,遠侯王還不太能見光,此時說話也異常沙啞難聽:“於膠憐,你當初斷我兩條腿時,可有想過今日?”

宋吟不自覺捏緊手:“沒想過……”

他心裡想,完了。秦子昭到晚上才能回來,就算回了他們兩人也難敵萬拳,而他現在能不能回到晚上都不好說,恐怕要先被砍兩條腿。

遠侯王冷冷哼一聲,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似乎不支持他心緒起伏過大,冷嗤過後,就重重咳嗽起來,讓人聽著仿佛他下一刻就會咳死過去。

想到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光長了一副皮囊的昏君帶來的,遠侯王就氣得發暈,懶得再和於膠憐說太多,他現在要見到於膠憐斷了兩條腿才能解氣!

遠侯王連指兩下於膠憐,使勁渾身解數喊:“給本王砍了他的腿!”

話音剛落,好幾個人箭步走到宋吟身邊。

都說反派死於話多,但宋吟見幾人拿著鈍刀上前,還是忍不住協商:“等等……遠侯王,稍安勿躁,我知道你現在很想要我的腿,但你要是真在這時候動我,有沒有想過皇上會怎麼想?”

遠侯王聞言擰了一下雙眉,哪怕知道於膠憐是在負隅頑抗,右手還是忍不住抬了起來,拉住宋吟的幾人見狀都停了手。

宋吟喘兩口氣,快速道:“現下連三歲小兒都知遠侯王親兵眾多,最得民心,是除卻皇上影響最大的勢力,自古以來每一位帝王都忌憚權臣,如今皇上到處在找我的下落,遠侯王先一步找到我,卻不把我上交,而是先斷我的腿,後才上交,您猜皇上心裡會如何想您……?”

最後一個字落下,屋內陡然陷入了寂靜。

遠侯王捏緊手底的扶手,驚疑不定地看著於膠憐,於膠憐以前最是不學無術,一點帝王之術都不會,所以先皇在世之時他一有機會就勸說不要立於膠憐為帝。

這豎子怎麼會想到這些?

宋吟見遠侯王猶豫,想繼續說些什麼,好保住自己兩條腿。

可下一刻那名把宋吟押過來的男人耳朵動了動,走到窗邊打開一條縫,眺望一陣就快速關上,轉身朝遠侯王道:“大人,皇上帶著人往這邊來了。”

這話一出屋內幾人心思各異,宋吟心想兩頭夾擊,他不死也得死。遠侯王想的則是這新皇帝果然忌憚自己,一定是最近在監視他,所以今天才能來得這麼快,這麼巧。

遠侯王罵了一句該死,他攥緊扶手:“把門打開。”

屬下聞聲照做。

皇上帶的兵馬都是佼佼者,轉瞬就到了屋子前,安清第一個翻身下馬。他最近看起來是被山珍海味滋養得不錯,滿面紅光,從內到外神清氣爽,笑眯眯地走了進來:“喲,這裡怎麼這麼熱鬨?”

他一進屋誰也

不看,最先看宋吟。

宋吟對上他的目光,下一瞬就把視線挪開,安清帶的兵馬少說也有十幾個,一大隊人快速跑來,不僅把林子攪得塵土亂飛,還把他掛在竹竿上的衣服撞翻了,倒在地上被馬蹄踩了好幾腳。

再有……

安清身後跟了三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幾人身姿拓落修長,眉眼矚目,氣質各異,放在人群裡第一眼就能讓人看見,據說安清上位後十分重用他們,一段時間不見,這幾人就變成了宋吟可望不可及的權臣。

而他們也和安清一樣,進屋後最先看向宋吟。

幾道不明視線一起聚過來,宋吟有些承受不住,暗自抿住了唇。

遠侯王腿腳不便,見安清進來也隻是用手行了一禮,隨後道:“陛下來得正好,臣剛好捉到了於膠憐,正要帶回去讓陛下發落。”

安清勾唇笑了笑,他和遠侯王心知肚明,遠侯王根本不像他說的那樣,而安清也不是恰好路過此處,是監視遠侯王得到消息一路趕來的。可兩人誰也不點破,安清將手背到身後:“遠侯王立了大功一件,回去朕重重有賞。”

隨後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宋吟。

這些天來安清雖然坐上了帝位,可不知怎麼,於膠憐沒死他怎麼也放心不下來。

他是後世穿越而來,一點也不在乎這個時代的人死活,他在意的是自己位置坐得穩不穩,有沒有障礙。

想起這三個宰相對於膠憐的態度,安清眯了眯眼,故意轉頭吩咐道:“把他綁起來。”

他身後隻站了三人,其餘人馬都在外候著,所以吩咐的是誰一目了然。

三人看向了安清,情緒不明的漆黑眼眸讓安清莫名一顫,可安清到底是更在乎自己被忤逆,見沒一個人動,頓時怒了,雙眉倒豎:“還不照做?!”

今天遲早要有人綁宋吟,不是他們,也會是彆人。

陸卿塵最先動,他走到宋吟身後,一隻手便扣住了宋吟的兩條手腕,另一隻手挑起麻繩,繞到宋吟手上一圈圈纏緊,最後打了一個結。

宋吟本來就怕疼,重一點輕一點的都怕,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被繩子圈起來的手腕,有些說不上來的不開心。

陸卿塵好討厭……

安清見於膠憐已經被綁好,哼了一聲,轉頭走出這臟兮兮的屋子:“把他帶回宮!”

宋吟望了一眼身側的陸卿塵,抿唇跟在安清身後。

他看上去乖巧順從,心裡已經在想怎麼逃脫,今天他絕對不能被安清帶回去,否則隻怕難逃一死。

但有誰能救自己?

宋吟在腦中快速搜了一圈,可悲的是沒找到任何一個能和安清抗衡的勢力。宋吟閉了一下眼,飛快用稀少的積分和係統兌換了一個能隱身三十秒的隱遁術。

他觀察四周地形,心理大致有了一個路線,等到所有人上馬之後,他轉頭跑,跑到那邊密集的樹叢裡,再使用隱遁術,在三十秒內跑回到屋子後面藏起來……

時間緊迫,宋吟沒辦法再

想有沒有更好的路線,眼見安清翻身上馬,他轉身就往反方向跑。

安清眼尖,第一時間看到了他,並低喝道:“快抓住他!”

安清上位以來一直對外都是溫和有禮的形象,跟在他身邊的官兵還是頭一回看到他如此暴躁,怔愣之後紛紛下馬要去捉人,隻是沒等他們腳底著地,宋吟先一步停了下來。

不是宋吟自己想停。

是他一頭撞上了什麼人。

宋吟懵懵抬頭,本能想伸手摸一下被撞暈的腦袋,可剛動一下手指他就想起自己現在受製於人的處境,手指動不了,他隻能仰起腦袋去看面前的人:“蘭濯池?ˇ[]ˇ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蘭濯池是駕馬趕來,身上衣服難免沾上了一些枯葉,頭發微向後散,露出一張蒼白但卻絕不陰柔的臉,他扶住宋吟,將人按在懷中解開身後的繩子。

宋吟沒想到蘭濯池會找到這裡來。

男人的胸膛寬闊熾熱,可能是被這股熱度安撫,宋吟身上沒再抖得像剛才那麼厲害,他扒住蘭濯池的尾指,肩膀縮了一下,聲音小得帶上了幾分委屈的意味:“他們想抓我。”

蘭濯池閉了一下眼,掩住有些顫的手指:“我知道。”

因為剛剛面對的十幾號人全都想取他性命,現在來了一個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宋吟不自覺就表現出一些依賴,但也隻是一些,轉瞬他就清醒過來,不明白蘭濯池怎麼敢隻身一個人前來,他紅著眼眶抬頭焦急道:“你不該來的,他們人很多,還有一個是皇帝……”

蘭濯池嗯了一聲,又重複一遍剛才的話:“我知道。”

他看著面前人急得團團轉完全不知道怎麼辦的樣子,終於抬手揉了下宋吟的後腦袋:“誰說我是一個人?”

林間風聲沙沙作響,身後有人恭敬上前,在宋吟怔愣的神情中俯身叫了一聲太子,那聲音渾厚低沉,分明就是那天在義莊找蘭濯池出謀劃策的北燕首領!

太子二字打破了這僵局,宋吟瞳孔先縮了一下,不可置信看向蘭濯池:“太子?”

而身後安清一行人也終於將目光投向蘭濯池身後馭著戰馬的精兵,粗略一計,有五十多人,遠遠壓過他們這邊的人馬,安清心裡有了不祥的預感:“你們是北燕之人?!”

安清的問話砸過來,宋吟一點實感都沒有,隻感覺蘭濯池摸了一下他的後頸,低聲和他說:“以後再和陛下解釋,陛下先上馬,我帶陛下離開玉州。”

宋吟被蘭濯池手指的灼熱燙得失神,已經因為這變故腦子不轉了,被蘭濯池輕而易舉托上了馬。

安清見於膠憐要被來曆不明的人帶走,豈能容忍,但他也不傻,對面人多他們人少,硬碰硬討不了好處,他聽剛才那黑皮蠢貨叫了一聲太子,劍鞘又有北燕刻紋,心中有些驚疑不定:“你難道是北燕帝遺失在外的那名太子?”

安清已經問了兩句話,蘭濯池一次也沒理會他,垂眼專注調整馬上那隻受驚兔子的姿勢。

反而是他身後的首領上前一步:“陛下猜的正是,一月前皇上念

子心切,特意派我等人馬來玉州尋太子的下落,所幸不辱皇上所托,終於找到了太子,現下我們要帶太子和太子的朋友一同回北燕,還望陛下莫要阻攔。”

安清重重一甩袖:“朋友?他可不是你們太子的朋友,是大靖壞事做儘的昏君,朕無意和北燕交惡,朕會派一行人護送太子回北燕,但那個人你們要留下。”

北燕是如今這天下實力最雄厚的一國,大靖對上北燕,好比就是一根火柴對上大片森林,螳臂當車毫無勝算,安清好不容易坐上王位,絕不可能找死。

再說那北燕帝,這麼多年都不放棄尋找自己遺失在外的太子,對太子的重視可見一斑,甚至派來搜尋的人馬都是北燕數一數二的精兵,萬一這些人馬回不去北燕,不出幾日北燕帝就會端了大靖。

這太子,是一定要放回去的。

但於膠憐不行,安清怕原劇情會出變故,一定要親眼見於膠憐死了才行,再者說來,他不覺得北燕帝會因為一個於膠憐大動乾戈。

安清言儘於此,態度已經很明顯,但對面的北燕首領更為強硬:“對不住陛下,兩人我們都要帶走。”

他從北燕來大靖之前,北燕帝或許是心覺虧欠,曾在他臨行時囑托過,如果當真找到他那流落在外的太子,一定要以太子的意願為重。

太子說要帶走,那這個人一定要帶走。

安清又驚又怒,驚一個小小首領敢對自己造次,怒一個於膠憐那麼多人願意護著,他微微眯起眼,眼中的殺意逐漸藏不住。

他似乎在思考什麼一時沒作聲,隻見蘭濯池翻身上了另一匹馬,和所有精兵調轉馬頭朝林外疾速趕去。黑壓壓的人馬凝成一個龐大的蜂巢,聲勢浩大從林中離開,踏上去北燕境地的旱路。

宋吟的馬匹和蘭濯池並頭而進,他抱著馬脖子,握了握凍得有些疼的手,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麼,最後隻弱聲弱氣紅著眼眶問:“蘭濯池……我們要去哪啊?”

蘭濯池微側頭,看著宋吟有些慌亂的小臉,含有冷意的眼神緩和一瞬,輕聲道:“去北燕,北燕有一個閒散王爺是我的幼年好友,等到了北燕陛下就去那裡住著,他們不會虧待你。”

宋吟在剛才的對峙中多多少少知道了蘭濯池的身份,聽到這話,暫時先放下震驚,目光有些疑惑:“你……不回皇宮見你父親嗎?”

蘭濯池靜默一瞬,片刻後,他答非所問:“乖,先去王爺府。”

宋吟看出蘭濯池有事相瞞,偏過臉頰沒有繼續問。

不再說話後耳邊就隻剩下迅疾的風聲,樹梢嘩啦啦翻響,後方幾十匹戰馬一同奔跑,鐵蹄踏地之聲震人心臟,倘若有彆人在場,會以為身逢戰場,稍不留神就會被抹掉脖子。

當年他從北燕被騙至大靖,那些人離去的聲音也是如同這般。

那時候北燕帝身體狀況日益轉下,皇子之間廝殺競爭激烈,蘭濯池當時尚小,無意爭奪,可他的皇兄眼裡容不得沙子,也不允許有任何意外,找了幾個人用“皇兄帶你去四

季如春的大靖玩幾天”的名義將蘭濯池騙到大靖。

興許是大皇子急需人馬,他的親信連樣子也不做一做,尋了一處懸崖便將蘭濯池推下。

蘭濯池磕了腦袋,失了記憶,被懸在樹上被奴隸販子所救。

如果蘭濯池能一輩子失憶下去,就算沒死成,大皇子的目的也算沒失敗,偏偏不久後,蘭濯池便陸陸續續想起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來處。

而那時北燕帝回光返照,蘭濯池也被沈少聿大哥贖回了義莊,自此蘭濯池沒有生過回北燕皇城的想法。

他母妃是當年名動京城的才女,被北燕帝風光大娶,封了妃,懷了身孕,盛極一時,蘭濯池不可否認,他和那該開口叫父皇的人確實有過一段很快樂的時光。

那時候母妃還很愛笑,她不爭不搶,父皇什麼時候願意來,她便親手準備些膳食和父皇共享,她手很巧,蘭濯池幼年的玩具都是她親手所做,甚至父皇有幾件便裝也是她一針一線織成。

她那麼賢良淑德,蘭濯池以為父皇會一輩子愛她,一輩子偏心她,就是做不到一輩子,半輩子也是好的,她母妃那麼好。

可在蘭濯池剛學會走路後,父皇逐漸兩月來一次,半年來一次,一年露不了幾回面,在其他寢殿敞聲大笑,母妃一日日望著窗外失神發呆,患上心疾暴斃而死那天,那身著黃袍的人也沒落一滴淚,蘭濯池才第一次體會到帝王無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死了,活著的人便會格外愧疚和想念。

母妃死後北燕帝似乎在蘭濯池身上看到了誰的影子,格外寵溺,走到哪兒帶到哪兒,堪稱被當成了眼珠子,沒有哪一位皇子有過這樣的待遇。

可蘭濯池開心不起來,他一日在皇城,一日便感覺作嘔,後來被推至懸崖,在大靖長大成人,再想起母妃死後的那段時間,也沒再像以前那樣太過傷感,大概是因為長大了。

但身處異國他鄉,偶爾、偶爾還是想家的。

每當這個時候蘭濯池便會越過山關,跋涉數千裡重回故地,站在很遠的角落偷偷看一看母親曾住過的地方,還有那位慢慢長了白頭發的父皇。

這幾年來他回去過很多次。

所以他很熟悉去北燕的所有路,能最快截下準備回北燕複命的這群人,向他們出示舊物證明自己的太子身份,讓他們為自己所用。

在此之前蘭濯池沒想過回北燕,一次也沒想過。

那皇城裡沒有親情,有的隻有算計……

蘭濯池眸光微冷,指尖不自覺掐破了掌心,在痛意逐漸蔓延到四肢百骸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太子,有兵馬追過來了!”

首領的馬就慢蘭濯池一步,他緊跟著蘭濯池,在大風中用力捏緊韁繩向後看:“是大靖皇帝的人,他們恐怕是想殺人滅口!”

蘭濯池聞聲神情冷戾向後一看,果真和首領所說來了一大批追兵,數目遠遠比剛才在林子裡的還要多數倍。安清恐怕是想將他們所有人斬殺在大靖,再隨便找個借口搪塞北燕帝,畢竟他們死了

,沒人會知道今天究竟發生過什麼。

北燕皇帝這次派來的人都是佼佼者,首領掃過烏泱泱的追兵,默算出了數量,臉上兀自出現凝重之色,能讓一個身經百戰的人出現這種神情,想來局勢不會太好:“太子,有一千餘人,不能硬打。”

蘭濯池臉上掠過一抹極重的殺氣。

宋吟也聽到了首領的話,他被那數目驚得心跳錯亂,身上血液逐漸變涼,忍不住偏頭望向旁邊一言不發的蘭濯池,片刻後,他下定決心小聲道:“蘭濯池,把我放下吧……”

那麼小聲的話,偏就讓蘭濯池聽見了,他轉過頭,看見宋吟發紅的眼眶,眉心微蹙一下,宋吟的一舉一動都會對他造成影響,更彆說宋吟現在一副害怕卻努力忍著讓他把自己丟下的可憐樣子,他沉聲安撫:“彆怕。”

在這樣力量懸殊的境況下,這兩字明明顯得毫無用處,宋吟卻無端被順了一下毛,可他看見了蘭濯池眼中顯露出幾分的厲色,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這讓他心臟發悶。

下一刻他就聽蘭濯池對他道:“陛下,等下會有一個岔路口,右邊是一條小路,你就躲在那裡,等那些人都走了,你再去北燕。我會找幾個人留在你身邊護送你。”

宋吟怔了一下,他剛要問那你呢,可蘭濯池言語匆匆,和他說完就轉頭去和身後的人吩咐什麼,接著他就又聽到蘭濯池的安撫:“乖點,等我去找你。”

宋吟仿佛被人用手在後面推著趕著,說不清過了多久,旁邊傳來蘭濯池的沉聲指示,宋吟被人帶下了馬,兵荒馬亂間躲到了右邊的小路裡。他站穩身形後,來不及向首領道謝,匆匆抬頭向前看。

蘭濯池已經帶著兵馬調頭和那群人廝殺了起來,他原本是想帶人再往前引一段路的,可那些人追得太快了,走不了。

蘭濯池果然是北燕帝最看重的皇子,他不穿甲胄,不戴頭盔,憑一把普普通通的長劍就能將好幾人打得連連後退。

刀光血影,慘叫聲此起彼伏,分不清誰是誰的血。

如果安清今天帶的人再少一點,蘭濯池是可以帶著五十個部下拚出一條血路的,可安清帶了足足一千多人。就算蘭濯池再厲害,一人能敵十人,一介肉.體凡胎也躲不過四面八方的箭。

宋吟手心濕濡,一顆心臟被死死攥緊,他怔愣地看著前不遠的廝殺,說不出任何話來。

似乎打了很久,又好像隻是過了短短一瞬,宋吟看到一把箭直直射來,不偏不倚捅向蘭濯池的胸膛。蘭濯池嘴角刹那間溢出血,他用力抽出右手的劍,還沒來得及看衣服上的血,又是一把箭射來,蘭濯池身形後仰,被箭的力道帶下了馬。

他身後是懸崖。

是當初他被推下去的那一個,兜兜轉轉,他又從這裡掉了下去。

宋吟瞳孔驟縮,蘭濯池!

可惜他的嘴巴被首領捂緊,發不出一點點的聲音,但蘭濯池墜下馬的那一刻似乎看了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彙。

宋吟感覺,蘭濯池是想對自己說些什麼的。

也的確如此,其實在沒到岔路口之前他就想說了,隻可惜太匆忙,想說的都來不及說。他還打算和小皇帝說說自己的身世,想讓小皇帝安慰安慰自己,和他一起罵無情花心的父王。

如果有機會,再帶小皇帝去他見一見他母妃。他母妃一直希望他能明媒正娶一個心愛之人,再好好過後半輩子,如果他母妃見了小皇帝,一定會喜歡的,他母妃一向和他口味相同,他都那麼喜歡了,母妃沒道理不喜歡。

他想和小皇帝說,北燕很冷,和大靖不一樣,北燕一到冬天漫天風雪,一腳下去雪會陷到膝蓋,等到了王爺府要多穿幾件衣服。

等閒下來的時候再到處看看,北燕其實很漂亮。

過年的時候能看到滿江浮燈,特彆美,北燕過年還有一個習俗,不管認不認識,隻要見到順眼的人都會送出一個紅包。你平常就像個冰雪團子,肯定能收到很多。

到時候你就有很多壓歲錢了,拿著這些錢,過在北燕的第一個新年。

希望你能喜歡上我出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