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逃到林裡的可憐皇帝(33)(1 / 1)

幾l個時辰前蘭濯池曾捉著宋吟問怎麼樣才能消氣,宋吟回了他一句。宋吟想不出狠毒辛辣的報複方式,再生氣頂天了也是踩人一腳,見血的事他做不出來。

但一直被蘭濯池攔著走不了,他隻能隨便想了一個:“你舉著道歉的牌子在門口站到晌午,說不定我會原諒你。”

以他對蘭濯池的了解,這種有損顏面又吃力不討好的事,對方一定不會做,聽一聽就過去了。怎麼可能真會舉著一個牌子在人來人往的地方一站站上幾l個時辰,蘭濯池又不是傻子。

再則這件事其實是他答應在先,蘭濯池什麼時候要都合情合理,隻不過是他受不了在有人的屋裡做這汙穢勾當,蘭濯池又非要做,他羞恥心發作了才一直擺臉色。

給他一陣時間,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好。

他實在想不到蘭濯池會把他胡亂說的一句話當回事,還真的照做,一時之間眼睛都睜大了些許,和旁邊兩個小徒弟的震驚表情詭異地相同。

義莊門口來來去去許多人,那一個半人高的牌子萬分引人矚目,蘭濯池從一開始的不自在到後面任人看,有人看到他的臉認出了他,吃驚上前詢問,他還能和人聊上幾l句,平淡得很。

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丟人的不是自己,宋吟卻尷尬得想把頭埋進衣服裡,他看著前不遠風輕雲淡的蘭濯池,簡直想咬點什麼才能止住尷尬。

蘭濯池不僅耳力極佳,眼神也比尋常人好,他早早看到了於膠憐,卻沒有邁過石門那一條線,挑了挑眉看著遠方,沒有離開過原地半步。

宋吟怕他忍不住走過來,抓緊手裡東西做了下心理建設,才快步上前走到蘭濯池身邊一把捉住對方的手腕,一聲不吭繞過門客把人往義莊後院裡拉。

以前這種動作大多是蘭濯池對宋吟做,現在完全反了過來,蘭濯池垂眼看向攥著的那隻手,漆黑的眸中掠過一絲興味,卻也沒有抗拒,慢悠悠拎著牌子跟人走。

宋吟全程走人少的地方,爭取不和任何門客撞上。等回到後院,關上門,他才一口氣對蘭濯池快速道:“你就分不清我說的是真話假話嗎?我不是真的讓你在門口舉牌子,我隨便說的。”

於膠憐的皮膚和京城那些貴妃相同,甚至更要細膩白滑,現在耳邊的頭發隨他抬頭動作往後滑,露出一對和番茄一樣紅的耳朵,好像舉牌子在門口丟了半天臉的人是他。

蘭濯池把手裡的牌子放到一邊,不緊不慢回答:“我還真分辨不出陛下是在說真話,還是在說假話,陛下的心思有些難猜。”

宋吟聞言一噎,有點想發作,但又無從發起,氣惱看蘭濯池一眼。蘭濯池倒也不太糾結真話假話,他隻垂眼定定看了人一會:“不生氣了?”

宋吟低下頭,小聲嘀咕:“生氣有什麼用,是我一開始答應你的……”

話音剛落蘭濯池就抬手捏住他的臉,不重,剛好把兩邊臉捏得陷進去,捏完又順勢將人的腦袋抬起:“你該生氣,我沒有尊重你意願,你想換

地方,我沒有換,你想改天,我沒有聽,我那麼混賬,你打我都該受著。”

這場話題實在有些奇怪,奇怪到一人沒有再稱呼陛下,另一人甚至沒有注意到。

宋吟愣愣聽蘭濯池教自己該氣什麼,一時不知該做何言語。自打宋吟來了義莊,容貌就是公認的第一,尤其是嘟嘟噥噥還有呆呆看人的樣子,不管是誰都能被勾了去。

蘭濯池挑眉看著人,心中冒出兩個字,呆瓜。他鬆開手道:“從陛下走後,我就一直在舉牌子,陛下還滿意?”

宋吟怔了會,連話都忘記說了,過了半晌才點了點頭。

蘭濯池這才把目光挪到他手中的包袱上,從泄露的口子處看進去,能看到一件布料:“陛下是去拿衣服的?為什麼隻拿這麼一件。”

宋吟理所當然,順著回答:“因為我隻住今天一晚。”

在義莊門口時沒變臉,遭人旁觀的時候也沒變神色,宋吟隻說了這麼幾l個字,蘭濯池眼底驟然變陰鷙,涼颼颼看向他。

宋吟現在不是很怕蘭濯池,說不清是對方太縱容還是其他什麼,總之他望著蘭濯池能吃人的目光,說了實話:“我本來就沒有打算長住,我和秦子昭找了一處地方,很多東西都在那裡。這些都是小事,主要我不能讓秦子昭一個人,而且那裡很安全,義莊畢竟人多眼雜……你彆這麼看我,我回去了,你也能來找我啊。”

蘭濯池快要控製不住的心情被宋吟最後一句話及時安撫,畢竟之前宋吟一直藏著掖著,死活不肯告訴蘭濯池自己的藏身地點,更彆說讓他去找。他垂眸低聲問:“是嗎?陛下願意告訴我平時都住在哪裡?”

宋吟倒豆子一樣點了兩下頭,這兩下點完也沒再那麼猶豫:“嗯……你要是想來,可以來,但是不能帶上彆人。”

……

宋吟有了一個新發現,那就是其實蘭濯池還蠻好哄的。至少他說完可以來找自己,蘭濯池臉上的恐怖便完全消失,又恢複了之前的從容。

蘭濯池能這麼快答應,很大部分原因是他也認為義莊並不安全,不知底細的門客很多,難保哪一天就看到了於膠憐並認出這是前任的昏君,緊接著就去衙門把人供出去領銀兩。

更何況陸卿塵也知道於膠憐此刻在義莊,今天他不供於膠憐,明天誰能保證?

但他也不願意把於膠憐放回原來的地方,誰知道於膠憐平時住的會不會比義莊更糟糕。

現在於膠憐願意暴露平時的藏身之地,蘭濯池也就鬆了口,如果他去看過之後能認同那個地方,於膠憐又肯讓他去找,那會比如今的處境更好。

蘭濯池思量過後沒再說什麼,隻掀起於膠憐腦袋上的鬥笠,垂眸看了一眼於膠憐有些淩亂的頭發:“白天人多,明晚我送你回去。”

於膠憐小腦袋一點:“好。”

大年三十這整整半天,宋吟哪都沒去,一直跟在蘭濯池身後,除了對方要去洗澡換衣服的不方便時刻,他走哪跟到哪,一旦蘭濯池有要動的跡象,他立刻就要警惕地問蘭

濯池要去哪裡。

蘭濯池做事的時候,這兔子也在桌邊扒著看他,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不放心的事情。但蘭濯池也由著宋吟,想看就讓他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後面宋吟可能有點不好意思,發覺自己太過粘人,都有些怪異了,就老實了一點,待在蘭濯池屋裡看話本,直到晚飯才被小徒弟叫去吃飯。

義莊這一幫子人都閒不下來,吃飯之前還要放上幾l串爆竹吱哩哇啦鬨上一陣才坐到桌邊,拉著蘭濯池和宋吟一起聊天玩遊戲。

古代打麻將叫打馬吊,義莊這些小徒弟一個比一個好賭,宋吟不勝熱情,也被他們拉上了桌。宋吟其實打麻將還好,以前挺厲害的,隻是很長時間沒打了,他抿抿唇正要摸上麻將,就見面紅耳赤的小徒弟伸了兩根手指過來:“小公子,我們打馬吊可是要賭銀兩的,兩銖錢起步!”

這宋吟可沒想到,他以為隻是隨便玩玩。

小徒弟兩杯白酒下肚,膽量比肚子還大,醉醺醺伸著兩根手指在宋吟面前晃,完全沒看到自家師父冰冷的眼神。宋吟也不是不願意,但他現在身上一窮二白,實在拿不出閒錢。

可他見一桌人都在看自己,不太想掃興,沉默片刻,他抬起一雙兔子眼悄咪咪看向蘭濯池,朝他眨啊眨。

周遭的油燈晃起細碎的光,讓宋吟那雙眼泡在暖光裡面,任何情緒都很顯眼,現在裡面就寫著一句話:借我點錢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蘭濯池:“……”

一隻修長的手微曲著伸下來,在宋吟旁邊放了幾l銖錢。

宋吟有了錢傍身,好勝之心熊熊燃起,想著勢必要給蘭濯池多贏一點回來,讓蘭濯池不後悔借自己錢,他注意力非常集中。其他上桌的小徒弟也紅著眼,決心要把錢全贏到自己兜裡。

過了一時辰,桌面上的哀嚎之聲此起彼伏響起。

“蒼天在上,為什麼贏的總是小公子?這不公平!”

“不玩了不玩了,我這個月的月錢快輸光了,再玩我明天就得喝西北風……”

“嗚嗚嗚……”

以往蘭濯池總是要陪他們玩幾l把的,今晚有了於膠憐,他連麻將都沒摸著,在一旁看著人打。見於膠憐手邊壘起一座迷你小山,他挑了一下眉,下一刻就見於膠憐翹起兩條長耳朵得意洋洋看過來。

蘭濯池笑了聲,看出這兔子的想法,配合地誇了句:“厲害。”

宋吟看樣子很高興,他把那些錢放在手心裡看了看,然後拉過蘭濯池的手,把錢都放在上面,蘭濯池很明顯怔愣一下:“給我?”

宋吟語氣肯定:“嗯,給你。”

蘭濯池將手指曲了曲,把那些還留有餘溫的錢都攏在了掌心之中。

給了兩銖錢,贏回來這麼多,蘭濯池卻沒多大感覺,都是自家人的錢,隻不過是從一個兜到了另一個兜,沒什麼好高興的。隻是蘭濯池心臟卻異樣地顫了顫,傻不傻,還他本錢,其他的也全都眼也不眨給他?

宋吟心

滿意足跟著蘭濯池回了房間睡覺,也不知道是不是贏了錢心情好?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肯讓蘭濯池在旁邊睡下,隻不過兩人一人一床被子。

贏家總是滿面紅光的,這一晚宋吟睡得很好,其他幾l人卻縈繞一陣黑氣,剛起床就拉著宋吟又打了起來,蘭濯池今天放了他們一天假,他們有的是時間,和宋吟打了個天昏地暗。

不打還好,一打連藏的私房錢都輸沒了。

幾l人從中午打到晚上,宋吟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和趴在桌上嚎叫的幾l人說了一聲,便朝屋外走出去。

昨晚睡前他和蘭濯池說好了今天要回林裡,蘭濯池已經在外面等著他了,他小跑兩步走到蘭濯池身邊,整理兩下腦袋上的鬥笠,邁上了去林子的那條路。

不多時蘭濯池到了那間屋子前。

這回蘭濯池知道於膠憐平常都住在什麼地方了,比他想象的稍微好一些,起碼沒有破破爛爛還有個屋簷蓋在上面,就是不知道這錦衣玉食的小皇帝,怎麼住得下這堪稱“破敗”的屋子。

蘭濯池在屋外看了會這草屋,一直沒說話,宋吟倒還好,從他手中接過自己的東西,朝他說:“謝謝你送我回來,天色不早,你回吧。”

說罷宋吟就回了自己屋中。蘭濯池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門被拍上,眼中閃過一些意味不明的光,細微到不容易察覺。

宋吟回到屋裡就要燒炭火盆,因為過年期間銀錢加倍,秦子昭一整天都在外沒有回來,屋子裡冷得像是冰窖,現在入了夜,氣溫比白天更要冷,稍不留意都能活生生凍死一個人。

宋吟夾了兩塊煤,用袖子擦了一下臉,剛站起身來,忽然聽見外間傳來一聲從喉嚨裡滾出來的悶叫,隱匿在樹影沙沙作響的聲音之中,顯得有幾l分瘮人。

宋吟眼中頓時露出驚異:狼叫?!

一瞬間宋吟手腳都冰涼起來。

但也隻是一瞬間,他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出屋子,不用怎麼找就看到了樹後學狼叫嚇他的蘭濯池。宋吟像小炮彈一樣衝到蘭濯池旁邊,氣惱看他:“你無不無聊啊?”

昨天是扮鬼,今天是學狼叫,蘭濯池怎麼總有那麼多用不完的閒心?!

看得出來宋吟是真有點惱火,但蘭濯池回應他的卻是笑了一聲,宋吟頓時眼睛都瞪起來。雖說有些不應該,但面前這人緊張的樣子還是有些挑起蘭濯池的愉悅心情。

就在宋吟要氣到控製不住想上嘴咬人時,蘭濯池忽然抬手摸上宋吟的後腦勺,將人按到了懷裡。周遭樹影婆娑,蘭濯池的聲音有些許低沉:“陛下……我會讓陛下重新當上皇帝的。”

宋吟莫名其妙被蘭濯池壓在懷裡,後腦勺的頭發還被揉了揉,頓時有些傻,但不知怎麼他的火發不出來,最後隻微皺著眉小聲嘀咕:“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強求不來的,現在這樣就挺好。”

他沒有把蘭濯池說的話當回事,蘭濯池隻是一個經營義莊的普通人,哪有那麼大能力讓他重新當皇帝?

如果人人都那麼容易當皇帝,那麼普天之下數億

黎民百姓就沒有一個是普通人了。

蘭濯池沒有多說什麼,他用掌心緩慢細致地揉了揉於膠憐的腦袋,感覺手感很好,又多揉兩下,揉到宋吟頭發都亂了,這才把人放開:“明天我要去一趟王夫人的家拜年,順便送一些補品。”

宋吟不知道他和自己說這些做什麼,邊把兩隻手抬起來整理頭發,邊疑惑點頭:“知道了。”

蘭濯池定定看人:“前幾l年義莊資金緊張,王夫人幫過我,所以新年這種特殊日子必須要去一趟。他們家有三個小孩,我去給他們送壓歲錢,陛下要一起去嗎?”

一個人獨自在林子裡住,多多少少會和世外隔絕,尤其是新年,彆人都團聚在一起熱鬨,隻有他一個人不知道做什麼,實在有些無聊。聞言宋吟眼睛都亮了幾l分,不過轉瞬就有些擔憂道:“可是我被人認出來了怎麼辦?”

蘭濯池不以為然,語氣平靜道:“隻是在門口聊幾l句,不進去吃飯,陛下在門外看看熱鬨,等我聊完,帶陛下去河畔走一走,那裡晚上有很多祈福燈。”

宋吟聞言也不再擔心:“好……那明天我等你。”

自從和蘭濯池約定好,晚上宋吟就有些睡不著,等到中午吃完飯他就在屋子裡等人。太陽高高懸在天際,傾灑下來一片暖和的溫度,宋吟把衣服洗了,走出屋子把濕衣服掛在支起來的竹竿上。

倘若有於膠憐的大臣在這裡,必然會很驚訝,皇帝平時那麼嬌慣,現在居然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

掛完衣服,宋吟回屋子裡洗碗,又過了半柱香時間,宋吟在窗口看到遠處走來一道身姿清逸的人影。

蘭濯池今天穿了一身簡便的白袍,宋吟看到他的臉馬上跑了出去。

蘭濯池手裡提著一些年貨,都用紅紙包裹,顏色鮮豔明亮,這讓他的手指顯得更加修長白皙。他接住宋吟著急忙慌的身子,順勢揉了下手感極好的後腦袋,這才帶著人一起朝王夫人家走。

王夫人平時廣結良緣,到處行善,新年到了上門拜年的人聚了特彆多,都快把台階壓塌了。蘭濯池遠遠一看,皺了一下眉,抬手把宋吟的鬥笠又壓低了一些。

這時王夫人家的小兒子忽然朝這邊看了過來,一眼看到蘭濯池,立刻扒開人群往蘭濯池這邊走。

客人也分熟和不熟,王家和義莊就是特彆熟一類,平常也經常互相串門,這會見到蘭濯池,小兒子馬上就將人帶進了屋裡。

王夫人也在眾人圍繞之間脫了身,露著一張笑臉走過來:“哎呀,小蘭,怎麼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快快快,進屋坐。”

“還有些事,就不坐了,隻是順道來看看,”蘭濯池笑著謝過王夫人的好意,隨後低頭,在宋吟耳邊耳語,“他們家孩子都在裡面,我去送了壓歲錢就出來,陛下先在這裡等我。”

宋吟點頭:“好,不用著急。”

語罷蘭濯池看了一眼他,就隨王夫人一起進了屋。宋吟找了一處沒人的角落,壓了壓帽簷耐心等待蘭濯池忙事,他在太陽照耀下有些愜意地眯起

眼。

新年到底熱鬨,路上的人都穿得喜慶洋洋∟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穿紅厚襖,戴氈帽,一個沉甸甸的紅包你推我攘在兩人手中來回過,鞭炮聲不絕於耳。

宋吟看著看著有些打起盹來,昨晚他總想著放祈福燈,晚上有些沒太睡好,就在這時遠處突然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朝這邊奔撞過來,明明宋吟身邊的路很寬敞,絕沒有擋著道,這人卻直溜溜衝了過來。

宋吟暗自皺眉,剛要邁動腳步,手上突然多了一張紙條,是那人塞到他手中的,塞完就跑遠了。

目的性很明確,明顯就是奔著他來的。

宋吟低頭快速將那張紙條攤開,隻見上面筆跡潦草,有人在著急之中給他寫下了字條:能與楊繼晁魂魄對話的巫師已找到,現就在楊府,速來。

……

上次楊夫人走的時候,宋吟讓楊夫人如果有巫師的消息,一定要告訴他,同樣他要是找到了,也會告給楊夫人。但他有些意想不到,居然會是楊夫人先找到那名巫師。

宋吟朝王家裡面看了一眼,見蘭濯池一時半會脫不開身,又怕晚了事情會有變,咬了下唇轉身往楊府趕。

自從楊繼晁屍體消失以來,宋吟還沒去過楊府,但他以前出門時問過陸卿塵楊府怎麼走,並且暗自把路線記了下來,這會倒也還認得路。

他趕去了楊府,隻見楊府死氣沉沉,完全沒有新年的氛圍,門口守著一名仆從,似乎一直在找人,見到宋吟之後,面色微變,左右環顧片刻立即走下了台階:“小公子,請跟我來。”

宋吟也怕在門口待久了會被人認出,見狀也沒猶豫,跟在仆從身後進了府。一路沒有太多活氣,個個丫鬟都處在惶恐之中,他就在這種壓抑中進了大堂,進去後身後仆從替他掩上了門。

宋吟抬起眼,隻見前面站著消瘦許多的楊夫人,而在她旁邊,是一名和喬既白眉眼有幾l分像的男人。

宋吟看著那人,忽然想起烏封和他說,喬既白有一個巫師哥哥。難不成兩名巫師是同一個人?

就在宋吟驚疑不定時,楊夫人走了過來:“陛下,您終於來了。”

這一稱呼說出口,楊夫人忽然又頓了下,現在天下易主,面前的人已經不能再被稱作陛下,可她卻找不出合適的叫法。宋吟沒有在意這停頓,他看了一眼那巫師:“楊夫人,請您介紹一下……”

楊夫人從怔愣中抽離,吸了下通紅的鼻子,也不知最近哭過多少回,聲音很是沙啞:“他就是當年來過楊府的巫師,就是大人探出了陛下的去處,我才能找仆從去叫陛下。”

宋吟又看了一眼那巫師。巫師見狀上前一步拱了下手,他模樣有不可言語的疲憊,但態度是和喬既白如出一轍的溫和有禮:“抱歉,在此之前我都處在被□□狀態,所以你們找不到我。”

宋吟欲言又止:“大人說自己之前都在被□□,那又是如何……”

巫師溫和道:“是烏封放了我出來,我不可離開太久,陛下先坐下來,我速速把我知道的告知給陛下。”

他似乎篤定宋吟認識烏封,所以直截了當說了大名。宋吟沒再多說什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和楊夫人對望一眼,在巫師身側落座,目光偏了過去,看這巫師究竟要做什麼。

隻見巫師提起一根毛筆,放在杯子裡沾了沾水,隨後在桌子上畫了不知名的字符,最後一筆勾完,空中忽然響起一道男聲:“楊環。”

楊夫人手一抖,碰碎了桌邊的杯子。

手被滑破了一個口子,楊夫人卻顧不上管,她眉眼露出幾l分嬌怯和幾l分欣喜,竟有了些小女兒情態,她左右看:“夫君,是你嗎夫君?我分明聽見了你的聲音,怎麼看不見你?”

身旁的巫師放下毛筆:“楊大人是魂魄狀態,夫人自然看不見……事不宜遲,陛下有什麼想問的,就趁現在問吧。”

宋吟感覺到幾l分怪異,卻說不出具體怪在何處,他沉默了片刻,朝剛才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去:“這段時間楊大人都跟在我身邊?”

空中寂靜了半晌,又傳出了那道有些蒼老的男聲:“是的,陛下,那天陛下落水,也是臣做的,臣把陛下拉下了水。”

宋吟怔了一下,怪不得當初於膠憐沒看見人,卻非說自己是被鬼拉下水的,原來是楊繼晁在作怪,他隱隱察覺和這個世界背後的故事有關,不解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楊繼晁歎了口氣:“因為人蛇族要獻祭的惡人就是陛下,那天有人蛇入了宮想綁走陛下,臣不得已隻能拖陛下下水,躲過了那人蛇。”

宋吟愣道:“獻祭的惡人?”

身側,巫師和喬既白有五分像的柔和眼眸望了過來:“這要從頭講起了。”

人蛇族從天地生成的伊始便已經存在,他們有比人類更強悍的身軀,更凶猛的速度,但繁衍一直是難題,千百年來也就有了這麼一百多條。

巫師救了他們之後,曾被他們當作神一樣的存在,在族裡人人見了都畢恭畢敬,雖然巫師讓他們不用這樣做,他們仍是特彆熱情。

巫師結識了這些特彆的朋友,一開始也很是高興,但他知道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人蛇族的存在,人蛇必定會遭到危機,所以他一直瞞著人蛇族的下落。

可以說,人蛇族和巫師喬既白彼此之間都是相互尊重著的,可這段時光隻維持了不久,那天巫師被族長叫去談事之後,他便知道了族長的野心,他想要長生不老。

光是想想沒什麼要緊的,偏偏巫師之前和族長喝酒時,一時嘴快說自己曾經路過一個村莊,裡面住著都是些幾l百歲的老人,他從一個醉酒老人口中得知,這村子裡的人一百年前獻過一次祭,從那以後村民個個都年壽拉長。

那一回巫師僅僅隻是聊天,他沒想到,這一次聊天在族長心中埋下了幼苗。

他被幾l條人蛇綁在一間屋子裡屈打成招,說出了獻祭的方式,首先他們要每天晚上跳舞,跳夠足足一年,此舉是為引起上天注意祈求長生。

在此之間還要找幾l個八字硬的人,收集他們的靈魂,引進配飾裡面每天帶在身上,避免長

生帶來的災難。

最重要的是便是要給上天送禮,送什麼禮?送人,必須是惡貫滿盈的人。

將這惡人身上的血抽乾,綁在柱子上一把火活生生燒死,燒成灰才算完,必須在露天的地方舉行焚燒儀式,讓“上天”將他們替天行道的誠意看在眼裡。

楊府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丫鬟仆從在場,巫師無奈的聲音慢慢響起:“我被他們強行逼迫,每一晚都要強行做法,控製找到的八字硬的人自動尋死,再將那些死了的魂魄引起配飾裡,現在已經引進了一半,還有另一半不知情的人蛇沒有引。”

宋吟已經猜到了一半,現在聽巫師將所有細節串起來,眉心微微皺起。他沉默了會:“我有個朋友,曾經看見過人蛇族跳舞,他說最開始跳舞的人有兩批,一批有紅指甲,一批沒有,而過了一段時間那批有紅指甲的全都消失了,這是為什麼?”

巫師無奈地搖頭一笑:“人蛇族族長定過規矩,每月會放榜,但凡成績處於下遊的人都會被染上擦不去的紅色指油,這些人蛇會被族長悄無聲息處理掉,因為人蛇族不需要腦子不聰明的廢物。況且八字硬的人不好找,族長想節省支出,那些在他眼中的廢物死了就死了,沒必要讓他們活那麼久。”

人蛇族族長這是想精簡隊伍,減少沒必要的付出成本。

這族長倒是很矛盾,他想要長生,卻沒忘記帶上自己的所有族人,可骨子裡又很殘忍,能輕飄飄殺害他心目中認為沒長腦子的同胞。

宋吟緩緩吸了口氣,一點一點消化巫師透露出的消息。

將所有東西連在一起,宋吟想通了很多事。

原劇情裡於膠憐躲在林子裡之後,皇城所有人都暴斃,屍體一具接一具出現在林子裡,這不是什麼靈異事件,而是人蛇族為之。

於膠憐雖然壞,被人蛇族選中了被獻祭的那個惡人,但離惡貫滿盈還遠遠不夠,能稱得上惡貫滿盈的人,必須要殺兄弑父殘害忠臣。那麼人蛇族為了讓於膠憐達到這個標準,就會去皇城將所有和皇帝有關係的人全部折磨到隻剩最後一口氣,再扔到林子裡,逼於膠憐痛下殺手。

所以人蛇族送來的屍體,在送來之前還很可能不是屍體,於膠憐下手之後才真正沒了氣。

而這些人裡,有於膠憐的血親,也有於膠憐的忠臣,還有先皇的擁躉。

楊繼晁運氣好,多年前遇到巫師,保住了一條魂魄,死後還有和自己妻子最後交流的機會,可大部分人都是不明暴斃,連死後也不得安寧,被人蛇族利用。

當初被於膠憐趕出宮的宮女更是可憐,明明八字不符,可以不用死,但為了散心想去林子裡逛逛,好巧不巧撞上了這一幕,被人拔去舌頭。

她一介可憐奴婢,被趕出宮沒了活計,還被拔了舌頭,沒人願意娶一位張嘴會嚇死人的女子,她沒有了活下去的支撐,自然會想尋死。

係統交給他的任務是阻止皇城被血洗,那麼他隻要抓住人蛇族族長還有知道這件事的那幾l名長老,控製這些人,那巫師就不

會再被逼迫,獻祭儀式自然而然會終止。

所有的東西宋吟都能想通,唯獨想不通:“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已經不是皇帝了,告訴我沒用。”

巫師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卦象顯示隻有陛下能阻止這件事。”

……

烏封把巫師放出來,並不能幫忙瞞多久,所以巫師將事情都告知給宋吟之後,便要出楊府。

宋吟自然也沒有繼續待下去的理由,安撫了楊夫人幾l句,便和巫師前腳後腳離開。

宋吟目送巫師的身影遠去,忽然想起被自己遺忘的蘭濯池,算算時辰,他已經來楊府半個時辰了,蘭濯池肯定已經發現他不在了。

想到自己不說就走,宋吟莫名有些心虛,不敢再耽誤時間,轉身趕在蘭濯池要收拾他之前回王家。

隻是沒走兩步,宋吟就發覺今天運氣奇差,根本不應該因為想放祈福燈饞著要出來,如果好好待在林子裡,現在想來就不會被人拿匕首架在腰後,要求他跟著去一趟地方。

楊府偏離鬨市,建得比較偏,周圍沒什麼小攤,人也肉眼可見少。沒人看見有個殺氣奇重的男人突然出現在宋吟身後,表面言笑晏晏,手裡卻握著一把匕首,此時那把匕首的刀鞘死死頂住宋吟的後腰,和他身上的布料嚴絲合縫。

男人在後方低聲道:“我家大人想請陛下喝口茶,陛下配合點吧?”

宋吟吞了吞口水,看到男人腰側的佩劍,劍鞘處紋著一個奇詭的標誌,他之前惡補過這朝代的知識,認出這是遠侯王家暗衛的刻紋。

遠侯王這是恨極了,想在安清找到他之前先收拾他一頓。

宋吟手上出了些汗,可也不敢反抗,配合著男人往一輛馬車走去。

男人先上了車,隨後轉過頭要將宋吟拉上來。

宋吟看了一眼那布滿厚繭明顯是練家子的手,閉了閉眼就要上去,剛踏上馬石台,身後忽然有人叫了宋吟一聲小公子,宋吟怔了下,轉過身去,就看見是蘭濯池的小徒弟。

小徒弟是被蘭濯池叫去找人的,他和其他人兵分幾l路,誰想剛好在這裡碰見宋吟。他喘兩口氣:“小公子,你要去哪裡啊?”

宋吟剛要張口,隨後就看見馬車裡男人手裡明晃晃的刀尖,於是他扭頭故作平靜道:“這些天在屋裡待著太悶了,正好昨天贏了些銀兩,想去嫖個小倌,你回吧,不用擔心我。”

說完他就上了馬車。

不多時簾子放下,馬車悠悠往一條路上走。

小徒弟站在原地被雷擊了一樣動彈不得,許久之後他用顫抖的手抹了把臉,拔腿往反方向跑。

出……

出事了。

出大事了!

小公子要去嫖小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