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逃到林裡的可憐皇帝(35)(1 / 1)

地上的血水實在太多,從每一具躺屍的身下流出來,連成了一條血河,宋吟腦子裡不停重現著蘭濯池墜崖的場景,隻覺太陽穴嗡嗡的疼。

蘭濯池留了幾l個人給他,這些人和他一起躲在樹後眼睜睜看那群弓箭手將大部分人從馬上擊落,隨後在懸崖邊觀望片刻,帶著剩下的戰利品回去向安清複命。

蟲鳴窸窸窣窣,天邊似乎出了一抹血紅的殘陽,不消多久那條狹窄的小道上就沒了人,宋吟看見首領的腮邊咬成硬邦邦一塊,顯然也是心緒難平。

怕那些人去而複返,首領隻深深看了一眼蕭條的小道,轉身帶著太子的朋友飛速往北燕趕。

太子讓他護好人,在大靖到底不安全,隻有回到北燕投奔靳王,受王爺府庇護,這才算真正穩妥,他的馬匹都被安清的手下繳獲,但手裡還有銀兩,可從山腳買幾l匹快馬。

宋吟渾渾噩噩,被善於偽裝和躲藏的首領一路帶在身邊。

不知不覺過了關山萬裡,一粒雪花飄在宋吟的臉頰上,被溫度融化,宋吟才有所察覺,慢吞吞抬頭向天際一看,入目是龐大的雪白群山。

他們已經入了北燕境地,或許是水土不同,從身邊經過的幾l人大多長得粗獷豪放,在凜冬這個時節也敞開胸膛,就連女子也要較之高挑一些。

宋吟忍不住抬手呼了一口氣,北燕原來這麼冷……

宋吟到王爺府的時候早已入夜,是尋常人家要生火上床的點了,可靳王府卻反其道而行,夜半二更回廊裡全是來來往往的奴仆,每一個人皆是行色匆匆,端水拿碗的有,翻箱倒櫃尋衣服的也有。

首領將人安全送到之後就轉身告辭,他還要回京複命,臨走之前,他從懷裡拿出一封太子親手書寫的信,交給了頂著雞窩頭從床上起來的靳王。

蘭濯池以前每每偷回北燕,都會來靳王府和他這幼年好友敘一敘,大概真是很投機,一年見不了幾l回情誼也一如兒時。

靳王拆開信,認出信中是蘭濯池的字。

他和蘭濯池一起在京師長大,他就沒見過蘭濯池伸手要過什麼東西,他一度以為他這好友無欲無求是個怪胎,可信中蘭濯池卻用幾l百字介紹了這名叫於膠憐的人,可愛、漂亮等廢話變著花樣說個沒完。

最後才交代:如果這封信到了你手裡,說明我回不來了,我把這些年的積蓄交給你,你一定要照顧好他,他很好養活,要什麼給他就是。

靳王一慣沒心沒肺,大半夜看到這絕筆信,差點失手打碎手邊的花盆,過後他穩定些許,從首領的口中知道了來龍去脈。

他沉默了會,將信一點點折好放回,這才出去見那名被蘭濯池誇到上天有地下無的人,出門前他抱著一點不服氣,不明白好友能被誰所惑,見到人才稍能理解。

宋吟被那些奴才帶去換了一身新衣裳,正蜷著手指站在王府的門口,容色絕豔,嘴巴有些乾,興許是覺得打攪了彆人,隻站在門邊,眼中掠過一點局促。

靳王走路又快又急,他聽到聲音,朝靳王那邊看了過去。

兩人隔空對視,靳王從宋吟的臉上看到了蒼白,想對方對自己下落不明的好友也不是無動於衷,心中好受了些,片刻後又不知想到什麼,眉眼稍稍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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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量宋吟的同時,宋吟也在看蘭濯池這名身在北燕的好友,隻見人長相健氣,和大部分北燕人一樣袒胸露乳,露著一片麥色皮,心中微有驚訝。

兩人都在無聲觀察彼此,最先有動作的是靳王,靳王抬起手,宋吟下意識後退,就見靳王摸了摸鼻尖,咧開了一口白牙。

他走到宋吟身邊,不顧宋吟臉上詫異,十分熟稔地拍了拍宋吟的肩膀,兩人像是多年知己:“聽阿蘭說你是第一次來北燕,肯定有很多地方沒去過,今晚不早了,本王讓下人收拾出了一間房,你先去休息,等明日我帶你去城中購置些用品。”

宋吟怔了一下,沒想到靳王的畫風會是這樣,他剛想說些什麼,卻不知在蘭濯池生死未卜的時刻還有什麼能說,啞然之間被靳王用一隻手掌推著進了房。

靳王關上門前說了一句:“有什麼需要就吩咐下人。”

就這樣,宋吟一字沒說就入住了靳王府,他多少有一些沾不到地的感覺。

這幾l天宋吟不見得有睡好覺,眼睛裡還有一些血絲,他站在原地按了按疼痛的太陽穴,片刻後看到桌上有筆墨紙硯,愣了一瞬,反應過來時已經坐到了桌邊。

宋吟攤開一張紙,提筆在上面勾畫起來,他畫得很快,也很入神,一埋頭就畫了整整半個時辰,等最後一筆畫完,他抬起頭鬆了一口氣。

他拿著這幅畫要出門,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嚶嚶嗚嗚的聲音,忽遠忽近,忽有忽沒,大半夜響在空蕩的靳王府顯得十分恐怖。

宋吟不會蠢到以為是鬨鬼,他皺了一下眉,馬上推門走了出去。

隻見對面的走廊台階上坐著一個可憐的身影,將近有一米八,卻抱著膝蓋望著天,兩邊的眼角嘩啦啦流噴泉,不知道在那裡哭了多久,鼻子都擤紅了,旁邊的丫鬟端了一盆水在旁邊遞絹帕,等人擦完了又拿回來在盆裡洗一遍,再遞過去讓人擦。

靳王望了會月亮,安靜了會,突然又嚎啕大哭起來:“嚶嚶嗚嗚……”

丫鬟:冷漠無情的遞絹帕機器.ipg

宋吟:“……”

“靳王。”

走廊裡響起一道聲音,靳王身形頓時一僵,胡亂擦了兩把臉站起來做了兩個擴胸運動,最後叉腰看向宋吟:“本王晚上有些睡不著,出來賞賞月,於……於小公子也是嗎?”

宋吟沒點頭也沒搖頭,他垂眸把手裡的畫交出去:“靳王看看這個。”

靳王愣了一下,接過他手中的畫:“這是什麼……地圖?”

宋吟許久都沒說過話了,一開口,嗓子啞得連他自己都愣了愣:“是蘭濯池掉下去那片懸崖附近的詳細地圖,我回來的時候看過,他掉下去的那個地方有很多樹枝和凸起,我覺得……他可能沒死,請靳

王派些人立刻去大靖搜尋。”

靳王呼吸屏住,他一個個看過地圖上交錯環繞的小道,有些不敢相信宋吟能把這些全都記下來,並且用畫畫的方式畫出:“可是都過了這麼久,就算當時掉下去的時候沒事,這麼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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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吟指了兩下地圖上的兩個地方:“如果蘭濯池還活著,那麼他一定會想辦法去附近的漁村,向那裡的村民求助,安清也一定會派人去懸崖下搜查,蘭濯池身上有傷,肯定走不遠,我們要在安清之前找到他。如果他死了,靳王,難道我們要眼睜睜讓安清把蘭濯池的屍體帶走,再尋個角落燒掉嗎?”

安清不會把有著儲君之身的蘭濯池交給燕國,也絕不可能承認蘭濯池死在了大靖,隻要他一口咬死,燕帝找不到屍體就拿他沒辦法。

靳王心頭一顫,下一刻捏著那張畫陰沉轉過臉,朝一邊的奴才沉聲道:“叫鳶來一趟靳王府。”

……

鳶是靳王一手培養起的親信,他劃出一千精兵,讓他們連夜趕去大靖,照這圖上的路線一帶一帶細細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兩樣都沒有找到就都彆回來。

靳王養這些人是為了有朝一日扶持蘭濯池上位,可惜蘭濯池無心朝政,非要隱瞞身份在大靖生活,這些人就閒置了下來,但因著有始有終,他還一直養著,沒想到還是派上了用場。

鳶去大靖的前一晚,宋吟還交給他一封信,拜托他把信放在一間林子的木屋裡。

烏封經常來那裡找他,應該會看到那封信,信裡他把人蛇族族長的野心全部告知,並讓烏封召集起其他人蛇,將族長連同幾l名長老一起控製起來。

將這些都安排好,宋吟在靳王府住了下來,大概是那天的畫讓靳王對他生出了一點敬佩之心,靳王逮到功夫就來找宋吟聊天。

宋吟發現這靳王雖正事上靠得住,平日裡卻傻兮兮的,他都不止一次撞見靳王躲在走廊裡汪汪哭了,為了照顧靳王的自尊心,每次都當沒看到而已。

鳶被派去大靖的第二天,靳王實在太想念好友,拿出蘭濯池的信坐在台階上看,看了沒多久就又有兩滴狗淚落在紙上。

宋吟恰好路過,正猶豫要不要等靳王哭完再從他面前經過回房,誰知道還沒想好,靳王就看見了他,又是匆匆一擦淚,靳王故作沉吟地看手裡的信,看了一會,裝作剛看到宋吟一般驚訝道:“小公子,你剛從外面回來啊?”

宋吟十分配合裝傻的靳王,點點頭,將手裡的暖手爐拿給他看了一眼:“我去買了個爐子。”

靳王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沒想到你那麼怕冷,我們北燕人常年都活在冰天雪地裡,所以府裡沒有準備那些東西。”

宋吟抿了一下唇:“沒關係,王爺肯收留我就十分感激了。”

北燕民風開放,又不喜束縛,靳王平常都把衣襟敞得要多開有多開,現下看到好友的心上人在這處,破天荒感覺到這樣不妥,扭扭捏捏把衣襟拉上,然後不知又想到什麼,神秘兮兮晃了一下手裡的信:“這是阿蘭寫的信,信裡

有提到你,小公子想看嗎?”

宋吟愣了一下,下意識伸出手去拿信:“想……”

誰知靳王揮了一下手,將信輕飄飄拿開,嚴肅道:“不行,信裡其他話都是寫給我的,我可以把提到小公子的這幾l段念給你聽。”

宋吟倒也不介意,收回手安安靜靜站在原地等他念。靳王將信攤開,正要把提到小公子的那幾l段找出來,結果一找,發現十段裡有八段都有小公子的大名。

靳王默默無言片刻,正想把信折起來說聲算了,府外突然傳來焦急的腳步,隻見一個奴才慌慌張張扶著快要掉下去的帽子跑進來:“靳王,找到太子了!!”

靳王瞳孔狠縮,手裡的信掉在地上:“你說什麼?!”

奴才道:“還活著,鳶大人在一個村民口中問出來的,太子身受重傷,昏迷數日,現下剛剛蘇醒,鳶大人即日就啟程把太子護送回燕!”

語罷,隻見宋吟手指微抖地坐了下來。

宋吟隻覺一塊巨石落地,渾身酥軟,連日來的鬱氣終於呼了出來,靳王一屁股跌在台階上,也感覺到身體一輕:“太好了,我原本以為……以為阿蘭……嚶嚶嗚嗚……”

大概是前幾l個世界都沒有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刻,冷不丁來這麼一次,宋吟全身都發軟,攤開手才發現手裡也出了很多汗,再之後就是極度的累,他和哭得稀裡嘩啦的靳王說了一聲,也不知對方有沒聽到,轉身回了房間。

這一覺宋吟一直睡了很久,醒來分不清是什麼時辰,又過了幾l日,他在吃飯時從靳王口中聽說蘭濯池被送回了北燕皇城。

聽說朝內萬臣大駭,還沒從太子消失數年突然又出現的驚聞中緩過來,北燕帝猝不及防重病倒下,前幾l日都好端端的,不知怎麼就忽然病這樣嚴重。知情的人卻知道,北燕帝是找回遺子,了卻了一樁心事,沒什麼遺憾了。

君王垂危,要立新君,這是牽涉北燕往後命運的大事,朝內大臣議論紛紛。

而幾l位皇子則開始伺機而動,朝內一團亂麻,他們都在等北燕帝立詔書。

但沒有等到。

北燕帝去得很突然,在重病的第二晚就悄無聲息去了,太監察覺異樣進殿查看,就發現皇帝沒了呼吸。

遺囑沒立,幾l名皇子之間開始激烈爭鬥起來,讓靳王驚訝的是,這其中還包括從不關心北燕局勢如何的蘭濯池,彆人不知道,他可是最了解這位好友的,對方從不稀罕當皇帝。

宋吟在靳王府其實沒有事情要做,除了在屋裡看看書和北燕律法,就是等靳王每晚回來,告訴他蘭濯池在皇城的情況。

“現在皇城裡鬥得很厲害……”

“阿蘭殺了當年推他下懸崖的大皇子,拉攏了很多人。”

“我看得出來,阿蘭真的很想當皇帝,他以前明明很討厭這個位置,不,是厭惡,他厭惡作為君王的北燕帝,所以恨屋及烏。但他現在變了,他很想要。”

“皇子爭鬥,最忌軟肋,阿蘭還不能來見我們。”

宋吟有耐性,那麼多天都等了,不差這麼一時半會。

隻是他仍然還對一個義莊師傅其實是四國之首北燕太子這件事沒有實感,要怪就怪蘭濯池嘴巴太嚴,一點都不透露,不過有些東西還是能看出端倪的,例如蘭濯池身上矜貴的氣質,還有超乎常人的膽子。

宋吟繼續在靳王府修身養性,他怕自己會沒了耐心,所以沒有刻意去關注日子過去了幾l天。

這天晚上,他和平常一樣坐在露天回廊裡看律法,突然有一則消息滾雪球一樣傳遍朝內朝外。

蘭濯池即日登基。

彼時宋吟還不知道皇城內的動蕩,他看累了,把律法合起來,越過長椅準備回房休息,靳王忽然從府外急匆匆走進來,不知道因為什麼事那麼興奮,走得飛快。

宋吟眼看靳王一路撞了兩根柱子,無奈想開口讓靳王注意一點。

靳王卻先一步拉住他的胳膊,抑製不住激動道:“小公子,阿蘭派了幾l個人過來,要接你進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