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假冒(30)(1 / 1)

褚亦州沒料到宋吟會從廚房出來,也沒想到他唯一出聲的一句話恰好被宋吟聽到了。

他掛了電話。

而他剛轉過身就看到了倚在桌子邊緣的宋吟,臉有點兒白,反襯著那被他狠命吸過的嘴唇更加的紅,褚亦州感覺宋吟有點不對。

剛才在廚房宋吟看他的眼神,是在看一個欺男霸女的混賬,現在雖然還是,但又多了一種看鬼似的感覺。

宋吟咬唇,臉色白到發指,直到此時此刻,直到剛才聽到從未聽到過的陌生聲音,他突然驚覺,他犯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錯誤。

他一直以為現在和他面對面的這個就是貨真價實的黎鄭恩,因為他是最早出現的,以至於後面遇到會說話的黎鄭恩,他都以為是和白言一樣會偽聲的家夥。

但是他為什麼會認為眼前這個是最早出現的呢……

明明最早出現的那個黎鄭恩隻和他說了幾句話,就被一通電話叫出去了啊。

中間過了那麼長時間,誰都不能確定,黎鄭恩有沒有被偷梁換柱,他怎麼會那麼大意……

宋吟忍不住喘息起來,喘息間猛然對上了褚亦州的目光,他頓了頓,即使渾身都在發軟,也瞬間收斂起了異樣。

他現在還不能被發現,不然不知道會被做什麼,如果這身份不明的人知道自己身份敗露,狗急跳牆要把他滅了口怎麼辦?

可這樣眼對眼不說話更可疑,宋吟隻好嘴唇囁嚅著扯了句話:“我腿好疼,不太想動了,你幫我……”

他想說的是,你幫我去買個能擦的藥膏,或者我困了先回臥室,你幫我把那碗燕麥攪好了送進來。

隻是他還沒說完,男人也哪種意思都沒領悟到,突然大步走過來將宋吟抱起,他每次都抱得讓人猝不及防,等宋吟回過神,已經坐到了他腿上。

褚亦州雙臂結實有力,抱一個宋吟連顫都不會顫,他握住宋吟的兩個膝蓋,稍微一用力,就要往兩邊分開,似乎是要看他的腿。

不過宋吟是背對他的,他要探一下頭才能看到中間的情況。

宋吟:“……”

“啪”的一聲,宋吟臉上表情幾乎接近冷豔,毫無留情地朝膝蓋上的那雙手打了下去,打人有反作用力,他手都麻痛了,可見打的力氣不小。

正要檢查傷勢的男人被他一打,有些受傷地收回了手,同時能看出他有點詫異,詫異宋吟還能打出這麼大勁兒。

宋吟毫不動容,心說這變態要是再掰一下,馬上會發現他能打的更用力。

褚亦州手背上有一個鮮紅的巴掌印,有點小巧,也有點滑稽,他沒有再繼續掰了,但他捏著宋吟的腿慢慢按摩起來。

他每按一下,宋吟的靈魂就戰栗一下,他實在無法和身份不明的人這樣相處下去,轉身去推褚亦州:“你幫我把燕麥端過來,我餓了要吃。”

男人還是一如既往,小事情上對他絕不抗拒,聽到這話把宋吟放到沙發上,便起身去廚房拿燕麥,他

去得快,回來得更快。

宋吟捧著熱騰騰的口糧,小心攪著喝了一口,接著他狀似不經意地突然想起,隨口問道:“你嗓子還有多久能恢複?”

褚亦州停了一下,那真是很短暫的停頓,恐怕肉眼都無法看出來,在宋吟眼中就是他剛問完,男人就比劃了個時間。

宋吟遲疑著說:“半個月?”

見男人點頭,宋吟心沉了下去,仿佛有塊石頭拖著他不斷下沉,他倒是好奇,到時候這個人聲音會不會也變得和黎鄭恩一樣。

宋吟很少主動和褚亦州說什麼,他這個話題挑頭,褚亦州以為他還有更多的話要問,比如他是怎麼發現他在基地的。

隻是被他從早折騰到中午的宋吟根本連話都懶得說,把沙發上的枕頭一放倒就躺了下去,口中含混道:“我睡覺了。”

褚亦州:“……”

宋吟沒忘記定了個鬨鐘,定完就睡得不省人事,因為真的很累,他相信任何一個人被抓著慘無人道地折騰一上午,都會想睡死過去。

宋吟在兩個小時後醒來,他勉強有了一點精力,起來後看見桌上有幾盤菜,而“黎鄭恩”不知所蹤。

這正好方便了宋吟,否則他還不知道要怎麼支開那個人,宋吟匆匆穿好衣服,先去了一趟黑市。

接著宋吟趕在五點回到了基地。

他用□□噴霧迅速麻倒一個工作人員,旋即換上白大褂推開了門。

宋吟不知道該說自己運氣不好,還是倒黴,剛進門迎頭就撞上一個人,看樣子應該是比他官職大一頭的領導。

對方沒注意到宋吟眼中一閃而過的冷厲,而是瞥了瞥他戴在脖子上的工作牌,懶洋洋說:“今天工作很簡單,幫幾個客戶收拾好行李送出基地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宋吟一怔,乖順低下頭,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本來漫不經心的工作人員聽到這聲應付,狐疑地停下手中的忙碌,正視起眼前這個小助理,可宋吟戴著口罩又低著頭,燈光昏暗下也看不出什麼名堂。

隻是覺得今天的小助理不太一樣,太白皙了,以至於眼角熏染出的緋紅極其顯眼,身體挺拔,雖然不算特彆高,可從旁邊看那兩條白大褂下的腿筆直又修長。

他看的時間有點久,小助理有些不自在地提了下口罩,這是一個希望對方不要繼續看的信號。

工作人員看到那個動作,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馬上收回視線:“走,走吧。”

他交代道:“待會兒聽到什麼不該聽的,也不要做出反應,你的任務隻是收拾行李。”

宋吟又是貓兒一樣輕輕地點頭作應答。

雖然他的首要目標是趕緊找到做手術的地方,搞清楚那到底是個什麼邪門東西,但顯然現在行不通,先走一步是一步。

工作人員看了眼腕表的時間,腳底抹油,著著急急地往一處趕,宋吟不知道這個基地裡的人怎麼走路都有一種,趕著去投胎晚了會變成畜生的急迫。

他身上那

條褲子用料粗糙,他腿又疼走路不方便,使儘渾身解數隻能堪堪跟上。

幾個客戶的房間在基地的最裡面,等好不容易到了門口,宋吟已經氣喘籲籲,一口口的熱氣兒從口中喘出,眼睛水光無比。

然而他的休息時間不多,擋在他身前的工作人員朝地上一指,壓低聲吩咐他:“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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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陰天,這天氣對我來說正好,我是嫌這裡夥食不太行。”

“嫌這嫌那的做什麼,我們又不是來度假的,手術做得稱心不就行了,我是挺滿意這張臉的。”

“是啊、是啊……”

房間裡嘰裡呱啦討論著,全都一字不落地進到了宋吟耳朵裡,他剛把筐子裡的玻璃瓶拿起來,準備放行李箱裡,卻在這時不小心失手弄掉。

因為高度低,玻璃瓶沒被打碎,碰到地面就朝前滾動,前面的人見狀馬上開口:“哎,那是我最喜歡的杯子,打碎了怎麼辦。”

門口的工作人員看向這邊,見自己的小助理出了岔子,連忙提步過來打圓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剛來不久,做事毛糙。”

那人本還欲嘰歪,看見宋吟柔發貼在鬢邊,露出來的側臉線條秀氣,不知怎麼就偃旗息鼓了。

這人美有什麼好指責的呢,況且宋吟還衝他點頭報以了歉意,將他的寶貝杯子撿了起來放進行李箱裡,更沒什麼好說的了。

宋吟見那人沒有說話的意思,便重新低頭轉移物件,而在他垂眸的一瞬,眼中出現了震驚的成分。

這些人他認識,或者說,大多都知道。

站在宋吟前面兩三步遠的那個男人,是某研究所集團的領導,在某處做過個人演講。

而其他的……

有幾道聲音宋吟認不出,能認出來的要麼家裡有錢,要麼家裡政治背景雄厚,商人、政府要員、在國企單位乾的,其中還有個皇城根上天子腳下的大官,大半個京城都認識的一個響當當人物。

這半大房間裡的人,幾乎每個人的履曆拿出來都是實打實的漂亮,彆人高攀不起。

可這些人平日裡一點交集都沒有,眼下卻同時出現在一起,實在是太怪了。

宋吟默不作聲地做著手頭的事,這時,他突然聽到旁邊的兩個人開始小聲交談,是那種無聊時打發時間的閒聊,但內容卻驚世駭俗。

中年男子扣著衣服的扣子,神神秘秘說:“我知道你是因為什麼找張醫生的,我見過你之前那張臉。”

另一人不以為意:“淨是好事不外傳,壞事兒傳千裡。”

中年男子忍不住調侃道:“要我說,你那事辦的可真夠招搖!和路人發生口角心生不快,就將路人一刀捅死,都上當地新聞了,風風火火傳

了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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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晦氣地擺擺手:“那人就是嘴賤,該捅,現在要是給我機會重新回到那天,我恨不得再多捅兩刀。”

他幾句話裡全是憤怒,中年男子笑著附和兩聲,又道:“我可聽說了,你家裡家大業大的,好幾個當官的貴人,照理說這種事走走關係賠點錢也就壓下去了,何至於要來換臉呢?”

他臉上煩躁更甚,戴手表的動作又重又急:“我出事的時候也是這麼想啊!一個破民辦學校教師的兒子而已,拿點錢還愁堵不住他們的嘴?誰知道這事沒這麼簡單。”

中年男子挑眉感覺奇怪:“哦?”

“那老師不是個省油的燈,在網上製造社會輿論,非要讓我去坐牢,我肯定不願意啊,我回去找我爹,讓他給我去警局送送禮,堵住那瘋子的嘴,但你猜怎麼著,我親爹居然不管我,還說讓我最好在牢裡待上十年八載好好反省!”

“世界上哪有這種要把兒子親手送進大牢的爹?”

他忿忿道:“反正我對那家也沒丁點感情,現在換了臉,以後和那老東西也就橋歸橋路歸路了,各走各的陽關道,誰也妨礙不到誰。”

到此關於他的事結束了,他轉而問:“你呢?你為什麼進來。”

中年男子一臉豁達:“彆提了,和你差不多,酒駕撞了個人,賠不起錢。”

“哈哈原來如此!”另一個人爽朗大笑,最後兩人互相拍了下彼此的肩膀,頗有種惺惺相惜的味道,而另一旁半蹲著的宋吟,早已經聽白了臉。

他還是收拾著手中的行李,速度既不快也不慢,表情和眼神也都一切正常,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呼吸有多困難,手指被血液撞得一陣一陣發麻。

兩個人侃侃而談地說著自己的犯罪經曆,語氣輕鬆,絲毫不怕自己會因此擔責。

為什麼呢?

宋吟刹那間想起了在工地裡聽到的、犯了大事想去找張醫生的工人,種種事實都指向了一個答案——

他們口中的張醫生在給罪犯做手術,基地裡的所有客戶都曾經犯過或輕或重的事兒,他們想通過換臉逃罪,順便迎接比以前更美好的人生。

這樣也就能說通很多事情。

當時宋吟在派出所聽到的多起失蹤案,為什麼家屬報了案但不到半天又來撤銷?因為失蹤人極有可能已經遇害,家屬所見到的失蹤人是被罪犯頂替的冒牌貨。

為什麼當時許知行追殺他,警方卻到的那麼慢?明明可以在他大樓下面布控抓人,為什麼偏要在小區門口?

客戶不是傻子,他們挑的替換對象都是擁有大好前程的,那麼替人民服務光輝偉大的警察局,一個正兒八經的公務員,自然也會有人想當。

這樣以來,警察局中就有了不少許知行的同夥,同夥包庇同夥,同夥給同夥打掩護,那很正常了。

而許知行明明已經被抓到牢裡,還能大搖大擺出現在他面前,也正因為牢裡有一個他的替死鬼!

再是一個引起這一切的終極問題,為什麼要做這種可以替換身份的手術,又為什麼挑選罪犯作為盈利鏈的客戶?

因為有利可圖,而且是暴利。

張醫生擁有客戶不是本人的致命證據,這一點可以牢牢把控住客戶,因為犯了罪隨時會被抓的客戶一定不會想要暴露身份。

而換了臉,有了新人生的罪犯,一旦回到家馬上可以給張醫生支付報酬,這是一個互惠互利的東西。

宋吟電光火石之中,突然想起了被他遺漏在沙發背後的文件,當時他也看到了手術的單子——所以他認為的黎鄭恩,其實也是罪犯嗎?

頻繁外出根本不是為公司奔波,而是要準備手術事宜?

那憑什麼那麼欺負他啊……宋吟瞥了眼被長褲包裹的雙腿,還感覺到疼。

他不引人注意地吸了口氣,加快了手中的收拾速度,不一會兒幾個行李箱就被他收拾好,工作人員過來幫手,替他拿了幾個行李。

“各位,我們走吧,車已經停在外面了,”工作人員對幾個客戶說完,低頭隱蔽地和宋吟耳語:“我送他們就行,你回去休息。”

宋吟當然不會推脫,更不會假意逢迎地說他也要幫忙,連忙點了點頭出門,半點留戀都沒有。

他出了門就朝最裡面走去。

這個基地越是位高權重的人,住的房間越往裡,宋吟打算偷偷進去看看,也許能有更多他不知道的東西。

宋吟緊緊貼著牆壁,低著頭一聲不吭地往裡走,還好他一路上都沒遇到人,十分順利地進了這個基地最核心的房間,他推開門走了進去,馬上回頭關住。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宋吟不敢浪費任何一秒,迅速在房間一般會藏重要文件的地方搜索起來。

先是一些衣櫃,裡面的衣服明顯是男款,而且根據尺碼來看應該是個身高腿長的男人,款式都偏簡潔,很少有休閒一類的衣服。

宋吟拿起衣服看了眼,下面沒有任何東西,他便把衣服放回原位,接著他去翻了翻枕頭底下,甚至連床墊下面也沒放過,依舊一無所獲。

就當他以為這間房什麼都不會有的時候,他在一個抽屜裡翻到了文件袋,將裡面的紙抽出來,赫然是這個基地的核心人員名單!

宋吟一目十行地瀏覽,不出五分鐘他掌握了基地的運營,他們這個團夥確實是分工明確。

包括許知行在內的幾個人負責找人、跟蹤、掌控被替換人的信息,而包括省金牌在內的其他人則是負責神不知鬼不覺殺掉被替換人。

名叫張恪濟的醫生是幕後主使,每台手術都由它操刀,他做的也確確實實是整形手術,每名客戶整完臉還要抽空回基地做聲帶手術,聲帶手術要做五六次才可以完全生效。

宋吟從來沒見過,有哪種手術可以將人的臉完全變成另一人,將人的聲音完全變成另一人……但是,這不是現實,這是個副本。

如果張恪濟是這個副本的boss,這種邪門的手術就是他的技能。

在宋吟凝神看名單的時候,外面的走廊忽然響起了腳步聲,但由於宋吟想得出神,直到對方快走近了他才驟然聽到。

糟了……

宋吟臉色一白,馬上把名單物歸原位,他回頭看了一眼門口,急切地咬緊唇,眼中是被事態的緊迫刺激出的水霧。

他沒時間想太多,迅速轉過頭迅速在房間裡查找可以藏人的地方,很快他眼中閃過了焦慮,因為這個房間雖然比其他的要大,供藏身的地方卻真不多。

一個是浴室,一個是衣櫃。

浴室肯定不行,推開門就能看到,那麼隻能是衣櫃了。

宋吟事不宜遲馬上打開櫃門躲了進去,還好他纖瘦,躲得一點不費力,櫃門一合上,他眼前陷入了徹徹底底的黑暗,而房間的主人也正好推門走了進來。

宋吟看不到,隻能聽見外面的人打開了抽屜在找什麼,似乎不打算久留,拿到東西就會出去。

這樣看來,宋吟的運氣其實是不錯……

的。

在宋吟剛感到慶幸的時候,老天就好像給他開了個巨大玩笑,已經去到門口的男人忽然大步折返了回來,而且是正正好好地停到了衣櫃前。

宋吟:“………”

怎、怎麼回事,是發現他了嗎……可是他一點聲音都沒發出,連動都沒動,甚至連呼吸都快全部憋住了,為什麼會被發現……

櫃子其實不大,因為櫃門緊緊閉著,裡面陰暗無比,任何一絲光亮都滲透不進來,但對宋吟來說是最好的安全感,連同依偎在他腿邊的衣物也是。

隻是這份安全感被打破了,櫃門被大敞開,一個高大的男人出現在眼前。

宋吟抬起了頭,搭在膝蓋上的兩隻手都抖起來。

每當遇到這種危險時候他腦子都會運轉很快,第一秒他想掏出口袋中的□□噴霧迷昏男人,可對方戴著口罩,所以這個方法被他否決。

而後一個鋌而走險的方法在腦中誕生,雖然有點……癡漢,但隻要對方好糊弄一點,說不定能放過他。

“你……”

他看著男人,強裝冷靜地起了個頭。

宋吟耳朵邊微紅,一把抓過腿邊的一件襯衣,有點不好意思地低頭道:“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誰,應該被嚇到了吧。”

似乎確實有點意外,男人看到衣櫃裡疑似闖進來的人,一時沒有開口,像是要聽他辯解,又或者在思考著什麼。

宋吟把襯衣搭在腿上,不敢和他對視,匆匆把想到的稿子說出來:“我是這個基地裡的……我很崇拜你,但我身份太低了,在基地很難和你接觸到,所以每晚都會趁你不在偷偷來你房間。”

宋吟顫巍巍說:“你一定覺得我惡心。”

他眼睛一閉:“對不起,你不要討厭我,我以後再也不來了。”

男人:“……”

宋吟故意壓低了一點聲音,聽起來如水似的輕軟,隻不過他沒看到男人的眼神,那樣子看著更像是男人“崇拜”他,想把他占為己有。

男人太久沒反應,宋吟等不及便抬起眼看了一下,男人還是站在衣櫃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見他看過來就挪開了視線。

男人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他帶著無菌手套,被緊緊包裹的每根手指都格外修長,帶著幾分禁欲。

不知怎麼,宋吟看到他在手機上滑動,第六感突突地跳出一種不妙的情緒,他心臟跳得很快,正要再開口,雙眼就睜大了,他聽到男人啞聲道:“宋吟在我這裡。”

不久後,電話那頭響起了聲音,很輕微,在宋吟耳朵裡卻聽得異常刺耳。

“好,”和上午匍匐在耳邊的呼吸一樣,那麼的沙啞和低沉,讓人感到恐懼:“我在附近,半小時到。”

……

宋吟知道自己很倒黴,但不至於一件兩件趕著同一時候來吧?

他仰頭和男人對視,默默無言半晌,直接放棄掙紮,反正也逃不了了,擺好臉色還累。他拍了拍褲腳,從衣櫃裡出來,還把手中剛剛視若珍寶似的衣服丟到了一旁。

許知行:“……”

許知行想起宋吟不知道他是誰之前,手都顫顫巍巍的,還要抱著他的衣服討好他,哪像現在這樣臉色冷漠。

他輕咬了下牙,某種不甘讓他想對闖進來的宋吟斥責兩句,讓他能注意一下自己,可門外忽然響起了工作人員的急切通知:“許先生,張醫生找您,叫你儘快過去一趟。”

看樣子張醫生的吩咐極為重要,許知行回頭看了眼宋吟,對工作人員肅聲道:“看著他,彆讓他跑,我等下回來。”

宋吟心中按耐不住地一喜,如果說是許知行看著他,他一定跑不掉,但如果是和他體型差不多的工作人員,他逃脫的機會就會大幅度提升。

許知行似乎也想到了這點,臨走前多次讓工作人員保持警惕,搞得工作人員面色都嚴肅起來。

但沒有用,等他走後,宋吟一直老老實實坐在床上,等到工作人員的警惕心降低,就趁工作人員摘下口罩想喝口水的瞬間將他迷倒。

宋吟從基地裡跑了出來……回家是不能回了,現在他要想一想,自己還能去哪?

一個小時後,剛回到公寓樓準備拿出手柄玩遊戲的林庭遇聽到了門鈴聲,他沒有點外賣,也沒告訴彆人自己回來了,以為是走錯的人,沒開。

門鈴響起的第二回,他拉了拉領口,皺著濃眉去開門,“誰啊?”

林庭遇走路很大聲,每一步都昭示著他有多不耐煩,可當他開完門,一下就呆住了。

門口的人似乎以為裡面沒人,已經轉身要走,聽到聲音就扭過來望向了他,那是個很顯身段的姿勢,腰細細一把,可以想象兩邊一起握住有多舒服。

宋吟抬起眼,對林庭遇小聲開口道:“林庭遇,我沒地方去了,能不能在你這裡暫住一晚。”

宋吟知道這個地方不是偶然,是林庭遇有一次發瘋,把他的銀行卡密碼還有所有家產都告訴了他,這公寓樓就是其中之一,他來是想碰碰運氣。

林庭遇先是“0.0”

,再是“=口=”

,一副被雷電擊中的癡傻表情。

他可以對天發誓,他連肖想都沒想過,宋吟會主動來他家裡。

他完全被從天而降的餡餅砸暈了,連話都不會說了,宋吟皺起眉,將他的沉默誤以為是不願意,“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也是,正常人都不會這麼晚收留一個不太熟的外人。

宋吟再次準備離去,林庭遇霎時反應過來,急匆匆開口,“我怎麼會不方便,我方便死了,我就是有點驚訝,沒想到你會來。”

一口氣說完,林庭遇又說:“不過吟吟,你先等我一下,就一小會。”

見宋吟同意,林庭遇馬上扭頭,一臉天崩地裂地看著這一件衣服那一件衣服的客廳,他的手柄遊戲還開著,萬一宋吟以為他是不學無術還不愛乾淨的人怎麼辦?

林庭遇急得快死了,彎下腰就去撿衣服。

但不可一世的財閥太子哪會親自乾活,家裡亂成豬窩,也是一個家政阿姨的電話就搞定,他把沙發和地上亂七八糟的衣服一股腦撿起來塞進衣櫃,再次出現在門口時,額頭都有了汗。

宋吟有些遲疑地問:“你在裡面忙活什麼?”

“沒什麼,”林庭遇眼神飄忽,他轉移話題地把宋吟拉進來:“我家裡房間很多,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飯菜也完全不用擔心。”

他一句“這個房子你想要就都是你的”還沒說完,手機突然響起,他皺著眉接通,語氣完全不像剛剛那樣狗腿和小心翼翼,“喂?”

電話那頭是個男生,今晚有社團部門的晚會活動,他知道林庭遇不會出現這種場合,但禮堂鑰匙在林庭遇身上,他隻能欲哭無淚地問林庭遇可不可以送回來。

林庭遇傻逼了才去,不留餘地道:“我不送,沒空。”

男生又是討好,又是懇求,能用的招兒都用了,林庭遇還是那句話,沒空,能聽出來男生最後的聲音都帶了哭腔。

宋吟全都聽到了,在一旁小聲道:“去吧。”

來的路上很冷,他吹了冷風,有點不舒服地吸了吸鼻子,“我不想耽誤你的事。”

林庭遇癡傻的表情再次卷土重來,今天的宋吟聲音好軟,對他也好有耐心,他吞了吞口水,很聽話,“那我去一趟馬上回來。”

宋吟點頭。

宋吟一向是在林庭遇這裡排首位的,他即使是去送鑰匙,也先把宋吟安頓好了才披上一件外套匆匆跑回學校。

……

晚八點。

宋吟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喝了口林庭遇給他衝泡的牛奶,心不在焉地看著林庭遇怕他感覺無聊特意給他打開的電視。

沒什麼好看的,就是晚八點狗血檔泡沫電視劇,你愛我我不愛你的恨海情天文學,宋吟看了會兒就開始犯困。

他畢竟不是主人,林庭遇沒說他可以睡哪間房,他隻敢把腦袋輕輕靠在一旁的軟枕上,閉上眼小作休息。

他沒想睡死過去,隻

是外面的雨聲太規律,聽著聽著就有了助眠的效果,宋吟蹭了蹭光滑的枕套,忍不住縱容自己睡一小會。

將近八點二十三分的時候,規律的雨聲中多出了腳步聲,緊接著宋吟被門鈴聲驚醒,是真的驚醒,他抱著枕頭坐起來,看向門口的眼神明顯驚慌。

不該響門鈴的,因為林庭遇出去的時候帶了鑰匙。

但是也有可能是上門查煤氣的人……

這樣想的時候,宋吟緊緊抓住了枕頭,因為他聽到了扭動鎖頭的聲音,不過不是鑰匙,是一種鐵絲一類的東西在撬鎖!

宋吟臉上還有壓出來的紅痕,表情看上去還是沒睡飽,但他的腦子已經完全清醒,他匆匆地坐到邊上去穿拖鞋,可是當他站起來的那刻,門也打開。

當男人從門口走到這邊,將宋吟拉入懷抱的時候,宋吟幾近崩潰。

什麼奔潰法,就是臉色都白了,顫著小嗓子阻止,說彆碰我,“你真的在跟蹤我對不對?我的手機被你追蹤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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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宋吟知道他是假的了!他甚至連裝一下都懶得了!

宋吟的神經被刺激得繃緊,換誰都會繃緊,無論去到哪裡都被找到的感覺正常人都無法忍受。

他膝蓋軟了,本來想坐在沙發上緩一緩的,男人卻提前坐下來將宋吟放到了他腿上,和淩晨一模一樣的前奏讓宋吟心中暗叫不好。

褚亦州把宋吟往上托了托,安撫地拍著他的後背,口中卻問:“你是不是又去基地了?”

“關你什麼事,”宋吟不知道要怎麼和林庭遇解釋,有些煩,於是語氣也很冷淡:“我去了還是沒去都和你沒關係,倒是你,私闖民宅就不怕我報警?”

褚亦州再次心平氣和問:“去了嗎?”

宋吟沒注意到男人臉色已經有些變化,還是不正面回答:“不關你事。”

“事”這個字還沒脫口,宋吟的下唇就被含住吸吮,他今早出門抹了消炎的藥膏,嘴唇相對沒那麼腫了,但男人這麼一吮,幾乎全部前功儘棄。

宋吟肩膀弓起,一下又一下哆嗦,舌尖被吸走嗦出黏黏膩膩的水,粘在下巴上,讓宋吟羞恥的情緒潮水一樣沒了頂。

褚亦州一直覺得自己不是會急躁的人,他能忍到把宋吟帶回家再好好說道理,可宋吟如此輕視的態度,讓他理性一下崩壞,他問宋吟:“還敢跑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嗎?”

問一個尚且還沒回過神的人問題,實在太不善解人意,宋吟還失神著,劇烈喘息的唇瓣就被堵住,再次帶有懲戒意義地吸、咬。

男人每次接吻都一副想死在宋吟身上的狠樣,直要把宋吟親到失禁似的抽顫才肯罷休,褚亦州見懷中的人哆嗦得厲害,才略微分開:“還敢不敢?”

宋吟神誌不清地眨著眼,卷翹睫毛上掛著水珠,他不敢再慢一步回答了,顫顫地說:“不……嗚不敢。”

他以為男人滿意了,他說出了男人想聽的話,但男人在他這句話後還是親了上來,剛剛是教訓,這次是安撫。

宋吟被一下一下吻著,揪緊男人的領口,氣息奄奄地想:這樣是對的嗎?明明這個人不是他的丈夫,還親他,是對的嗎?

不對,這樣是不對的……

而且這還是在彆人的家裡。

不知道從哪冒出的道德心,宋吟手上又有了力氣,他去推男人,可讓他絕望的是他竟然一點都推不動,他又羞又窘地被吃著舌尖,慢慢地他感覺衣服裡有熱度。

宋吟一下就衝嘴裡的東西咬了下去,男人皺了皺眉,伸回了舌頭。

宋吟不可置信,眼神直白地譴責他是個神經病,“你瘋了嗎?你知道這是在誰家嗎?在自己家亂來,在彆人家你也照樣?”

宋吟邊說也邊掙紮,他掙紮得如此努力,既把自己弄得傷筋動骨地直喘氣兒,也把褚亦州弄得不複沉穩,連手機都掉地上了。

他們都沒有看到手機上閃著一點小光,將這個空間裡的所有聲音都轉播到了一台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

一間寂靜的書房裡,白言捏緊座椅的扶手,目光冰冷地看著隻有一張天花板的屏幕。

裡面沒有主人公,他隻能聽到一聲接一聲的奔潰抽泣,還有時不時響起的水聲,但也足夠了,足夠讓他想出宋吟被搞得到底有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