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過了片刻,才傳來有些虛弱的聲音,“讓她進來,你在外頭侯著就成。”
桃月應了聲“是”,便示意長星進去。
長星推開門,一陣濃重的藥味迎面而來,惹得她喉嚨泛起癢意,她不敢咳嗽,隻能生生將它壓了下去。
“過來吧。”床榻上的雲妃微微抬手,“本宮瞧一瞧,讓清嘉死心塌地的姑娘,生得什麼模樣。”
長星低著頭往前走了幾步,而後規規矩矩的給雲妃行了個禮。
雲妃道:“抬起頭來。”
長星頓了片刻,還是抬了頭。
直至此刻,長星方才看清楚了如今的雲妃的模樣。
她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就連嘴唇也全然沒了血色,唯一還能瞧出來一點點生機的是她的頭發,沒有挽起,而是散亂的鋪在枕上,好似要將她整個人包裹其中,壓抑而又痛苦。
長星愣住。
她其中總共也沒見過雲妃幾回。
真正能看清楚雲妃的模樣的,隻有她吩咐人製住長星的那一回。
隻有那回,長星才在慌亂中抬頭看見過她的模樣。
長星記得,那時候的她渾身都是華貴的物件,一樣是烏黑的頭發,卻是精細的挽起,發間堆疊了各式各樣的寶石金釵,眼尾微微上揚,臉上也永遠是驕傲到不可一世的神色。
可如今,好似被洗去了千萬種顏色。
隻剩下黑與白。
便再無其他。
不知過了多久,雲妃才輕輕“嗯”了一聲,又道:“確實生得貌美,難怪那混小子為了你連兄長的話都不願意聽了。”
長星不知該說些什麼,索性便隻是沉默著。
她原來以為雲妃這回特意將她叫來是為了為難她,可或許是雲妃病得實在是嚴重,連說話也比從前要柔和許多。
竟沒有為難她的意思。
“往後好好嫁入魏府,便是魏府的人,事事都須得以魏府為先……”雲妃輕歎一聲,而後轉頭闔眼,聲音裡透著一股疲倦,“回去吧。”
“是。”長星應了一聲,又行了禮方要退下,卻聽到門口傳來一陣聲響,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見有人急匆匆的推門而入。
是魏清嘉。
長星愣了一瞬,還沒想明白他為何會如此急切就聽見雲妃止不住的笑了,“這是怕本宮欺負你未婚妻呢?”
一句調侃讓長星反應了過來,魏清嘉耳根也染上紅暈,他有些局促的解釋道:“不是,就是過來瞧瞧您……”
雲妃輕輕歎了口氣,“行了,本宮都明白,你放心,就算你父親有這種心思,本宮也沒有這種心力了。”
長星見她如今疲倦的模樣,心裡沒由來的生出了一種淒涼感。
想到雲妃盛時是如何光景,如今又是何種境遇,思緒不自覺有些恍惚。
又聽雲妃接連吩咐了幾句,讓他過些時候記得去同陛下提一句,將長星的身份往上抬一抬,總不能太辱沒了尚書府的名聲,這種原來是應當由她來辦,可如今她連陛下的面也見不著,也幫襯不上什麼……
魏清嘉也都應著。
說了沒多久,雲妃覺得累了,便讓他們下去了。
出了門,迎面碰上桃月。
或許是因為魏清嘉在,桃月這會兒態度倒是恭敬了許多,甚至對著長星還虛虛福了個禮,唬得長星連忙也回了禮。
“姑姑這幾日病情如何了?”魏清嘉有些擔憂的往裡頭看了一眼。
桃月無奈搖頭,“還是同從前一樣,大夫總說是心病,隻能讓娘娘自個看得開些。”
魏清嘉默了默,又吩咐道:“好好照料姑姑,若是有什麼不便利的,隻管來找我便是。”
桃月連忙應道:“是。”
魏清嘉才帶著長星離了華宜殿。
到了外頭廊道上,魏清嘉停下腳步,“方才在裡頭,姑姑當真沒有……”
長星見他擔心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放心吧,你來那會兒雲妃娘娘才沒同我說幾句話便讓我回去了,瞧你那慌慌張張的樣子還將我唬了一跳呢。”
“沒有就好。”魏清嘉鬆了口氣,“我這姑姑從前脾氣總是不好,聽說她將你叫去華宜殿,我怎麼能不擔心?”
滿宮裡頭的人都知曉雲妃的脾氣,確實是不好招惹的。
長星在她手底下差點丟了命,更是清楚當初的雲妃是如何嬌蠻的性子。
所以也明白魏清嘉的憂慮,又安慰道:“我這不是沒事嘛,好啦,這個時辰你過來肯定不合規矩,趕快回去吧。”
魏清嘉點點頭,卻道:“不過我也得先將你送回去。”
長星剛要開口反駁些什麼,又聽他委屈道:“這些日子忙碌得緊,好容易能見見你。”
見他如同一隻需要順毛的大狗狗一般,長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到底也是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