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夜晚的雞蛋
神光是信蕭九峰的。
她覺得他是好人,不會騙人。
她更加覺得自己是有福氣的人,多大的幸運,才能遇上蕭九峰這樣的人。
至於那個最初挑中自己的王有田,雖然師姐說她也很好,但是神光總是覺得,那個人嫌棄自己,他肯定不會對自己好的。
什麼鍋配什麼蓋,自己不如師姐討人喜歡,遇到蕭九峰就已經很好很好了。
這麼想著,神光胸口都覺得熱乎乎的,好像有什麼在湧動,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說,最後還是哭了:“你真好,你是天底下——”
蕭九峰趕緊阻止她:“得,你彆說了,我不想聽你說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好人。走,跟我起來。”
神光抹著淚:“乾嘛?”
蕭九峰:“起來,燒火去。”
神光:“啊?”
蕭九峰沒好氣地說:“我餓了。”
那麼稀的粥,能不餓嗎?他的肚子沒有咕嚕嚕地叫就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
大晚上的,院子裡很安靜,隻偶爾間會從山裡傳來一兩聲什麼動物的嗥叫聲,那嗥叫神秘而遙遠,是神光之前聽慣了的,倒是多了幾分親切。
神光生了火,燒水,燒開了的時候,蕭九峰進了灶房,打開鍋蓋,把手裡的不知道什麼放到了鍋裡。
神光聽到了一點細微的聲音,好像是什麼清脆地磕在了鐵鍋邊緣。
“什麼啊?”她拉了一把風箱,好奇地抻著脖子想去看。
“燒你的火。”蕭九峰蓋上了鍋蓋。
神光吞了下口水,無奈地瞪他一眼,隻好不問了。
過了一會,水再次咕嘟咕嘟地開了,蕭九峰拿來馬勺,舀了半瓢水在碗裡,之後用勺子往鍋裡撈。
神光迫不及待地探頭去看,一看之下,四個白亮圓滾的東西,那不是雞蛋嗎?!
她幾乎不敢相信,驚喜地說:“雞蛋!”
蕭九峰連忙伸出手指,示意她安靜,又壓低聲音說:“你想讓四鄰八舍都知道我們晚上偷偷吃雞蛋?”
神光樂得都不知道說啥了,眼睛笑眯眯得成了彎彎的月亮,一個勁地點頭,小小聲地說:“知道啦,不能讓人知道!要不然彆人還不饞死!”
蕭九峰好笑地看她一眼,看到雞蛋,這小尼姑笑傻了。
剛出鍋的熱騰煮雞蛋在冷水裡打了一個滾後,蕭九峰拿出來,放到碗裡:“來,一人兩個,咱就在這裡吃吧。”
神光:“嗯嗯嗯!”
不過剛要剝開,她就想起來了:“家裡米不多了,你咋還有雞蛋吃?咱就這麼吃兩個雞蛋,這也太浪費了吧?”
她低頭看看雞蛋,想想挨餓的滋味,突然不舍得吃了:“要不然咱還是吃一個吧,剩下的留著。”
蕭九峰瞥了她一眼:“反正這四個雞蛋都已經煮了,你要是不想吃,那就都給我,我一口氣全吃光。”
神光一聽這話,趕緊抱緊了自己的兩個雞蛋:“我吃,我吃。”
晚上吃的稀粥早就在肚子裡消化光了,她肚子裡咕嚕咕嚕叫,就要餓死了,現在能看到雞蛋這麼實在的好東西,那簡直是口水都在往下流。
她怎麼可能舍得不吃!
當下剝開雞蛋,露出那彈滑的雞蛋白,一口咬下,咬到了裡面綿軟香美的雞蛋黃,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神光感動得眼淚都差點落下來了。
上次吃到蛋是什麼時候,還是山裡抓來的山鳥蛋吧,沒這個大,也沒這個好吃。
神光捧著雞蛋:“這麼好吃的蛋,我這輩子第一次吃到。我突然想起師太說的——”
蕭九峰懶得搭理她,低頭吃自己的。
神光看蕭九峰吃得那麼香,突然覺得還是不要回憶師太了,專心吃雞蛋吧。
*************
兩個雞蛋下肚,神光實在是太滿足了。
還有什麼比饑腸轆轆的時候突然吃到兩個香噴噴的煮雞蛋更幸福的事情。
喝了點水後,神光心滿意足地躺在炕上睡去,一夜都是好夢,夢裡蕭九峰變成了菩薩,她撲過去抱住蕭九峰這尊菩薩哭著說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好人。
第二天醒來後,神光望著蕭九峰,舔舔嘴唇:“你就是我的菩薩。”
蕭九峰看著她那表情,簡直是後背發冷:“你見過長我這樣的菩薩嗎”
神光頓時不說話了,他那麼凶狠的樣子,一點不像菩薩,他就是像響馬。
不過神光沒敢說。
當天做早飯,是蕭九峰淘的米,量是足足的,神光看到,心裡高興,又擔憂不已,還是怕糧食早早吃光了。
蕭九峰看出她的擔心:“說了,不會讓你餓著,你看西屋那些東西,有些還挺值錢的,實在沒米了,我拿著去換就行了。”
說著,他補充說:“雞蛋就是我之前和人家偷偷換的。”
神光聽著這話,眼巴巴跑去西屋,隻見蕭九峰昨天已經把西屋整理出模樣來了,很多東西都歸置地放在箱子裡,原本放滿了東西的炕也乾淨起來了。
她彎腰,從裡面一個鐵皮箱子裡拿出來一個東西:“這是啥啊?”
樣子實在是古怪,見都沒見過。
蕭九峰:“這是手電筒。”
神光:“手電筒?”
沒聽說啊!
蕭九峰從旁邊拿出兩個東西,利索地不知道怎麼在這玩意兒後面一掀,掀開後,將那東西裝進去,再扣上,之後啪嗒一聲,就見那東西亮了,竟然照得旁邊角落都亮起來。
神光嚇了一跳:“這是什麼妖物!”
蕭九峰:“手電筒,能照亮。”
神光稀罕了:“還有這東西。”
蕭九峰:“等回頭,我把這些都拿去,放到黑市賣了,能換不少糧票和錢,到時候還怕養不活你這麼一個小尼姑。”
神光頓時心花怒放,她望向蕭九峰;“他們怎麼會說你窮,原來你根本不窮。”
蕭九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像拍一隻小狗:“所以彆克扣我的糧食了。那麼稀的稀湯,你以為我不餓嗎?”
神光高興又羞愧,就差衝著蕭九峰搖尾巴了:“我知道了!”
*******************
吃過飯,照樣是出去做工,神光早早地把蕭九峰的軍用水壺給洗乾淨了,灌了滿滿的一水壺水,而且是燒開過後的涼白開,她抱著水壺說:“咱們以後多喝涼白開,不要喝生水,師太說,涼白開好,生水不好。”
蕭九峰看著她那很會過日子的小樣子,挑眉:“知道了。”
兩個人走出胡同,自然又碰到兩三個好奇的,依然是打量著神光不放,不過神光現在卻自在多了,不像頭一天那麼羞澀了。他們要看就隨便他們看吧,反正看了也不會掉塊肉。
正想著,突然就聽到一陣吵鬨聲,緊接著,一個女人哭著,一個男人怒吼著,就這麼衝到了自己和蕭九峰面前。
那個男人看上去面目猙獰,神光嚇了一跳。
蕭九峰上前一步,直接護在了神光面前。
神光身形纖弱,蕭九峰卻健壯挺拔,肩膀又寬,她覺得自己整個被蕭九峰擋住了。
心裡不怕了,還是好奇,就小心地探頭出去看到底怎麼回事。
女人是王翠紅,男的是一個方臉的,看上去這個就是昨天慧安師姐和自己說的王翠紅男人陳鐵栓。
王翠紅眼睛含著淚,垂著眼,嗚嗚嗚地哭,旁邊的陳鐵栓滿臉怒氣,殺氣騰騰,那個樣子好像和蕭九峰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神光下意識捏住了蕭九峰後背的褂子,輕輕地捏住一點。
雖然隻是一點布料,但她覺得捏住後,心裡就安穩多了,不太怕了。
這個時候周圍不少人在看熱鬨,大家議論紛紛,不少人都是在嘲笑王翠紅,說王翠紅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說她嫁人了也不安生,說她還惦記著蕭九峰,還說人家蕭九峰都有媳婦了,她怎麼還這麼犯傻 。
作為當事人之一的神光,大氣不敢喘,隻是把蕭九峰衣服後面那一小塊布料攥得更緊了。
陳鐵栓氣衝鬥牛,紅著眼睛,指著蕭九峰:“九峰,咱以前也都是兄弟,光屁股時候就一起玩,這事到底怎麼辦,你給我放一個話!”
蕭九峰好整以暇,淡聲問:“鐵栓哥,你到底要我說什麼,麻煩也給我一個話。我們以前是兄弟,我雖然離開多年,但在我心裡,你還是兄弟。既然是兄弟,就打開窗戶說敞亮話。”
陳鐵栓:“好,那你說,你打算怎麼看翠紅的?這事你到底怎麼辦?”
蕭九峰:“翠紅?她不是你媳婦嗎?你自己媳婦,你問我到底怎麼辦?”
周圍的人,有人聽出這話裡意思的,發出一陣悶笑。
陳鐵栓氣得臉都紅了:“九峰,這事你得畫出個道道,你知道翠紅這些年一直在等你,等了你這麼多年,她這前腳剛嫁給我,你就回來了,你讓人怎麼想?你讓人怎麼過日子啊!”
蕭九峰聽了,卻是眉眼泛冷,眸光變得冷漠起來:“鐵栓哥,我問你幾個問題。”
陳鐵栓:“你說。”
蕭九峰:“是我讓她等我十幾年嗎?她等我十幾年的事,和我打過招呼嗎?”
陳鐵栓一噎,看向王翠紅。
王翠紅淚流滿面,盯著蕭九峰,顫聲說:“你可真狠,是,你沒說讓我等,是我自己心甘情願。”
這個時候正是上工的時候,周圍不少社員圍過來,大家豎著耳朵看熱鬨,聽到這個,都竊竊私語起來。
陳鐵栓:“就算不是她讓你等的好了,可是現在全生產大隊都知道,她當初是等你——”
蕭九峰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碰過她嗎,我上過她嗎?我說過我要娶她嗎?”
他的話是如此粗魯直接,以至於周圍的人聽到都驚了,雖然說大家也會開葷腔,可是當著人家男人的面說這話,你是欠揍還是欠揍嗎?
陳鐵栓愣了下,他瞪著蕭九峰,憋得臉都通紅了。
蕭九峰,他怎麼可以這麼說!
王翠紅咬著牙,死死地盯著蕭九峰,突然嘶聲喊道:“沒,沒有!沒有!”
三個沒有出來,蕭九峰眼神輕淡地看著王翠紅和陳鐵栓,卻是慢悠悠地道:“那她怎麼樣,關我什麼事?你們兩口子的事,又憑什麼來我跟前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