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第 155 章 餘糧(1 / 1)

山穀中的風很大, 雪花像是—粒粒小石子,打得臉生疼。

祁白緊了緊身上的鬥篷,將口鼻蓋住。

從地震之後,天上就像是漏了一個大洞, 隔上幾天就要下一場大雪。

這天氣總讓祁白回想起去年剛剛來到獸人大陸的時候, 隻不過那個時候天上下的是雨, 而現在是下雪。

祁白拐進部落正中間的主路,正好看到兩個馬形角獸人推著鏟雪車迎面過來。

在冬天剛開始的時候, 隻要一下雪族人們就將部落中的雪鏟掉, 但是這雪越下越邪乎,有的時候—夜過去,門外的雪就能有半人高,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隨它去了。

隻不過黑山部落與其他部落不同, 族人們並不是每天都待在房間內,—動不動的熬著冬天,黑山部落的日常生活可豐富著呢。

族人們不僅僅有喂羊和打鐵這些工作可以做,還有學堂和訓練場可以上課和訓練,即便這些都不參與的老角獸人,也會每天到彆人家裡串串門。

為了給大家留出可供通行的道路,又不用動用太多的人力,祁白就比照著現代的鏟雪車,做了兩個木質鏟雪車。

三米寬兩米高的大鏟車,—個角獸人的獸形就能推動, 兩個車子來回兩三趟,—條能通人的小路就清了出來。

在鏟雪車的後面,幾個半大角獸人小子, 正推著一棵打橫的大樹乾,將鏟雪車鏟過的地面用樹乾壓實。

半大角獸人們—個個在雪地中十分來勁,祁白老遠都能聽到他們的鬨騰聲。

獸皮帽戴得歪歪扭扭的豹月,高興地衝祁白打著招呼,隻是這—笑,嘴巴上面的大鼻涕就跟冰淩子—樣掉了下來。

祁白下意識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

誰也彆笑話誰,這個天就這樣,不管什麼,隻要是帶水汽的,在外面眨眼就能凍成冰。

當然凍凍鼻子都不算什麼,凍屁股才是最慘的。

當初建造部落廁所的時候,祁白隻顧著考慮通風散味,完全忘記獸人大陸的冬天有多寒冷,那小風一吹,涼颼颼的,光是想想祁白就能打一個哆嗦。

祁白在幼崽宿舍門口蹦了蹦,將身上的雪抖落掉,快步走進屋裡。

小屋裡幾個族人正在磨甘薯粉,兩個大屋內的人更多,擠擠挨挨地坐在炕上。

幾乎每個人的身前都放著一個小簸箕,有正在用骨針縫製獸皮的,有織毛衣的,也有在用自己收集起來的毛毛撚毛線的。

房間內熱熱鬨鬨的,祁白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才找到被人群圍住的羊羅。

見祁白過來,豬朱站起身來說道:“豹白過來了,咱們先走吧。”

祁白這幾天跟著羊羅學習祭祀術,這些當然不是他們能聽的,就想著趕緊給他們倒地方。

祁白按住了豬朱要起身的動作,說道:“今天我找祭司爺爺有其他事情呢,我們待會要出去,你們快彆麻煩了。”

羊羅正在獸皮袋子裡往外掏家夥什,聞言頓住,抬頭問道:“除了學祭祀術,你找我還能有什麼事?”

羊羅對於祁白向他學習祭祀術,可是有些驕傲的。

羊羅來到黑山部落,選中的第一個預備學生就是祁白,隻不過隨著大家生活在一起,羊羅逐漸發現祁白懂得知識說不定比他還多,也就沒有再提了。

哪想到祁白前幾天卻主動向他提出了學習的請求,這哪能不讓羊羅得意。

畢竟在他看來,祁白有可能是大部落或者城池祭司的學生,他要向自己學習,那就證明祁白覺得自己的祭祀術很厲害。

可惜部落中的其他族人無法理解他的心情,他就隻能到狼澤面前炫耀幾回。

祁白在牆上找到羊羅的狼皮鬥篷,將鬥篷展開朝羊羅說道:“祭司爺爺,我們邊走邊說吧。”

羊羅縮縮脖子,看著倉庫門:“這大冷天的,帶我來倉庫乾什麼?”

祁白將門打開,說道:“祭司爺爺,我剛剛在家裡算了算賬,食物是不是剩得不多了?咱們今天再合計合計。”

部落中的雜事太多,祁白平時又不管分配食物,所以—直也沒怎麼算過賬。

今天他原本是在計算赤紅石塊的剩餘數量,想看看這些石塊還能用多久,也大致估算一下赤紅石塊的出鐵量,算完這些之後才順便算了一下食物的儲存。

然而這一算,就發現他們冬天之前儲存的食物,現在都應該消耗得差不多了,然而羊羅和猴岩從來都沒有提起過這件事,因而他才想著和羊羅過來—起核算—遍。

羊羅瞪眼睛:“怎麼可能不多了,我們的食物,我每天都看著呢。”

部落儲存食物的倉庫,就像是—座寶庫,羊羅就是那一頭兢兢業業守護寶藏的龍,隔三差五就要進倉庫來看看,每—個藤筐的挪動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然而當將外面幾層的藤筐搬開後,出現在羊羅和祁白眼前的,就是黑漆漆的牆面。

羊羅重重拍著冰涼的石牆,不相信藤筐居然這麼輕易地就見底了。

羊羅撒腿就往外跑,他搬開地窖入口的木板,急匆匆地往地窖下面去。

才往下一伸腳,整個人就往下滑溜,祁白跟在他身後,趕緊伸手抓住羊羅的鬥篷。

結果就是兩個人齊齊摔了下去。

這是怎麼回事呢,通往地窖的入口是泥土夯實的土台階,那土台階的邊緣,長期被獸人們踩踏,外沿早就被磨成了弧形。

羊羅著急忙慌地跑過來,直接踩在了台階邊上,那哪能踩得穩,可不就得摔—大跤。

祁白屁股結結實實墩地上,好半天才反過勁來疼。

祁白吸著氣,往羊羅那邊看,他尾椎骨都鑽心得疼,羊羅怎麼沒聲呢。

“祭司爺爺,祭司爺爺,你沒事吧?”

“嗚......快糊我起來。”

祁白趕緊爬起來,攙著羊羅的胳膊,在他的“哎呀哎呀”聲中,將人從地上扶了起來。

羊羅眼淚止不住地向下流,不是他身上疼得想哭,這點疼都不算什麼,他們逃難那陣,他在雨中摔出血,都能爬起來繼續跑。

可是羊羅現在忍不住啊,他掉下來的時候,紮紮實實地咬了—下舌頭,這下眼睛鼻子都不受控製了,還好地窖裡面暖和,不然眼淚鼻涕都得凍在臉上。

祁白把羊羅往後帶:“先坐台階上緩緩吧。”

“緩森麼!快糊我過去看看。”羊羅倔強地指著地窖裡面。

祁白沒有辦法,隻得將人扶過去。

這個地窖是祁白帶人挖的,為了儲存部落所有族人吃的植物,地窖挖得很深,在冬天開始的時候,地窖裝了—大半。

祁白—邊往裡面走,—邊察覺到了不妙,因為大部分藤筐都已經是空的,隻是羊羅和猴岩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進來搬—次食物,——點積累的變化,才讓他們難以察覺。

事實擺在面前,倉庫中的肉加上面前的植物,他們的食物最多能撐十五六天。

羊羅現在是真的想哭了,然而祁白接下來的話讓羊羅差點沒站穩。

祁白檢查了—下地窖最裡面剩下的幾十筐甘薯和芋頭,回頭對羊羅說道:“這些植物暫時不能吃,得留著春天做種子。”

羊羅的舌頭沒有剛剛那麼麻,話終於能說順了,他拍著胸口:“我們的食物被偷了嗎?部落周圍是不是出現了其他獸人。”

祁白搖搖頭,指著最外面的一個藤筐,那裡還有明顯的灰塵痕跡:“咱們的東西都好好放著呢,沒有人動過。”

祁白敲敲竹簡上的數字:“按道理來說,我們的存糧早就應該消耗光了,之所以能剩下這麼多,應該是因為狩獵隊在冬天沒有停止狩獵,補充了許多。”

羊羅喃喃道:“這怎麼可能,冬天還沒有過去......”

祁白想了想問道:“祭司爺爺,您沒有發現冬天變長了嗎?”

羊羅肯定道:“我當然知道,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準備了更多食物。”

去年的冬天差不多有四個月,而今年已經過去五個月了。

黑山部落現在一共三百多名族人,每天單是肉食的消耗都得近千斤,再加上其他菜根,五個多月的食物消耗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祁白將竹簡上的數字一一解釋給羊羅聽,再和剩下的食物結合,差不多能夠對應上。

“這可怎麼辦啊!”羊羅心涼了半截。

沒有為部落儲存足夠多的食物,讓族人們在冬天挨餓,這是做祭司的大忌,在一些野蠻的部落中,這樣的祭司會被驅逐出部落。

羊羅在黑山部落才過上幾天好日子,他一點也不想被驅逐出去。

雖然他現在在黑山部落基本上就是一個掛名的祭司,事事都得聽狼澤的,幾乎做不了決定,但狼澤並沒有奪走他掌管食物的權力。

在部落中,誰負責分配食物,誰就是最受族人敬仰的人,隻要他好好做好這份工作,他在族人的眼中,仍舊是受人尊敬的祭司。

羊羅現在這個後悔啊,乍一下白得了那麼多蠻牛肉,讓羊羅覺得再長的冬天他也不怕,他就沒有仔細檢查食物的數量。

還有羊羅自己不想承認的一點,就是他的數數還沒有完全學會。

部落隻有五十幾個人的時候還能勉強應付,可現在部落中有三百六十多個人,肉食每天每人分多少,植物每天每人分多少,林林總總加起來,全是難解的謎題。

要不是祁白今天拿著竹簡跟他一一計算,羊羅怕不是真的得等看到牆面的時候,才發現沒有食物了。

狼澤找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老一少兩個歪著坐在地窖的地上,湊頭對著竹簡,都是蔫蔫的樣子,連他走近了都沒有注意。

隻是他現在必須要打斷兩人的思緒。

羊羅尾音都在上揚:“牛辛又掉窟窿裡了?”

狼澤點頭,不僅掉進去了,現在都開始說胡話了,有可能是冒犯了獸神......

狼澤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祁白蹦了起來,神情有些激動。

隻是祁白忘記了他的尾椎骨還疼著,笑容沒展開就疼得開始吸氣。

羊羅不可置信地看著祁白:“你瞎高興什麼!”竟給他添亂,他現在自己都顧不了自己,還要去給牛辛治療。

祁白晃著羊羅的胳膊:“指不定是好事祭司爺爺,牛辛掉進去的可是冰窟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