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泡了一個熱水澡, 祁白將昨天剩下的膠渣倒進陶鍋裡,添水繼續熬。
今天豬皮熬出來的膠顯然比第一鍋的出膠量要小,但蚊子再少也是肉, 況且這可不是蚊子,而是一整張豬皮剩下的渣子。
祁白搬著小板凳,坐在灶台前,將房門留了一小道縫隙, 守著灶台下跳動的火光。
一直臨近後半夜,門外才傳來了細微的踩雪聲, 要不是祁白一直留心聽著屋外, 可能根本就聽不到這動靜。
祁白一把掀開木門外的獸皮, 伸出去半個腦袋。
正要往前走的白狼停住了腳步。
白狼的身姿優美, 白色獨角潔白如玉, 雪白的皮毛在月光下泛著銀光......就是身上怎麼沾了那麼多泥土。
察覺到祁白的視線, 巨狼在門口的雪地上蹭蹭身側, 似乎想消滅罪證。
祁白將房門開得更大:“我都看見了,彆蹭了,趕緊進屋。”
白狼巨大的爪子停在半空, 輕輕搖了搖尾巴,隨後才往前邁了幾步, 在進屋之前變成了人形。
獸人們現在居住的房屋,屋門和屋頂都特意加高加寬過, 可以容納下一般角獸人的獸形,然而狼澤的獸形實在太大了, 想要進屋那就是硬塞。
祁白把屋外的獸皮用石塊壓好,再將屋內的木門關上:“你們今天不是去狩獵嗎?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獸人們的生活作息十分規律,狩獵隊通常會在日落之前回到部落, 除了值夜的角獸人,其他人根本沒有熬夜的習慣。
今天這都接近淩晨了,要不是祁白守在門口,他都不知道狼澤回來得這麼晚。
“嗯,是去狩獵了。”
祁白打開烤爐前的擋板,問道:“吃飯了嗎?”
其實祁白這問題問不問都是一樣的,不管狼澤吃沒吃,隻要有食物,他絕對不帶浪費的。
狼澤聞著空氣中食物的香味,笑著說道:“沒吃。”
祁白給他支了一張小桌子,一大盆鹵肘子燉酸菜,幾個甘薯,再配上一碟小鹹菜,這是祁白留給狼澤的晚餐,一直悶在烤爐裡,到現在鹵肘子燉酸菜還在冒著熱氣。
深夜夜宵,彆說狼澤,祁白聞著味都覺得有點餓了。
隻是他在坐下之前,先進屋點了兩盞油燈,其中一盞放在桌子上,另一盞則拿在手裡,仔細檢查了一下狼澤的身體。
獸人們一向對受傷不怎麼重視,隻要不是斷胳膊斷腿的重傷,在角獸人戰士看來,都不算什麼事。
祁白可沒忘之前狼澤胸前一大片撞傷,還跟沒事人一樣,隻有他自己檢查了才能放心。
狼澤身上就隻有自身獸皮幻化出來的一條獸皮裙,這時候倒也方便祁白查看,在確定了狼澤身上隻有幾道擦傷之後,祁白才將油燈放在桌角,坐在板凳上,給自己剝了一小塊甘薯。
祁白道:“狩獵怎麼會弄成這樣?”
看著不像是與野獸戰鬥,倒像是摔傷。
狩獵隊今天分成了兩個小隊伍,牛朔帶著一個小隊到平原上巡邏,狼澤帶著另外一個小隊,到黑山背面差不多半天距離的地方狩獵。
那地方祁白也知道,就是他們第一次訓練狩獵,找到大茸鹿的地方。
“那一片除了樹林就是平地,現在應該都被大雪覆蓋住了吧,哪裡還有泥土?”
可以看得出來狼澤是真的餓得不輕,他往嘴裡塞了一大塊肘子肉,說道:“平地之中出現了一條裂縫,大裂縫被積雪覆蓋,隊伍前面的牛辛沒有注意到,掉進了裂縫裡。”
祁白被嚇了一跳:“牛辛沒事吧?”
狼澤夾起一大塊鹹菜:“沒事,隻是將他救上來費了一些時間。”
狼澤說得隨意,但當時的情況卻有些駭人,好幾個狩獵隊的角獸人小子都被嚇到了。
這也不能怪他們心理素質差,換成其他人照樣也得害怕。
在沒有被破壞過的雪面上奔跑著,前面的同伴突然就消失不見了,而他們要是稍微停慢一步,也會跟著一起掉進去,絕對夠心驚膽戰。
跟隨著牛辛的下落,他身側原本平整的土地,撲簌簌地開始向內塌陷,直直墜落了幾十米。
縫隙的兩側如同刀背一般筆直傾斜,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
不僅如此,白色的積雪掉落到縫隙之中,他們卻隻能看到黑漆漆的土地,像是沒有儘頭一般。
好在裂縫並不寬,牛辛的獸形卡在縫隙裡,才沒有掉下去。
然而也正是因為這樣,狼澤不敢讓牛辛隨意變成人形,畢竟牛辛的人形比獸形要小太多,要是沒有固定住身體,很可能向下墜落得更深。
但是想要將犛牛那樣大的獸形從縫隙中撈上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外出狩獵的眾人就隻有用來拴雪橇車的草繩,而為了方便狩獵,雪橇車還被停在了遠處。
狼澤隻能讓人折返回去,將草繩解下來,再在身上綁上草繩到裂縫之中將牛辛捆住。
這一來一回,直到現在他們才回到部落。
祁白回想著那一片區域原本的地形:“以前沒有這樣的縫隙,應該是地震之後才形成的。”
“是我沒有想到這些,”祁白有些沮喪地皺著眉頭,“赤紅山脈那樣的高山,都在地震中坍塌了大半,部落周圍的地形不可能一點改變都沒有,我要是早一些想到這些提醒你們,你們今天就不會遇到這些危險了。”
狼澤停下夾菜的動作:“沒有發現危險,是牛辛自己的問題,他沒有警惕心,遇到危險是遲早的事情,這一次如果能讓他得到教訓,也是一件好事。”
“狩獵隊在外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危險,你不可能所有事情都想到。”狼澤看著祁白的眼睛說道,“你的知識已經幫部落的族人們獲得了很多,不要難過。”
房間內有些昏暗,但是祁白卻能看清狼澤的雙眸,讓他有些焦躁的心逐漸變得平靜。
祁白主動或者無意識吸收了許多現代的知識,也正是因為這樣,他總是想要儘可能將這些知識都發揮出來。
上一次地震他沒有提前察覺到,心中就有些自責,今天乍一聽到似乎是因為地震形成的裂縫,心中又有了一股焦躁。
不過狼澤說的沒有錯,世上沒有能做好所有事情的人,更不用說祁白本就是一個普通人,他確實是有些緊繃了。
祁白舒了一口氣,總歸大家都平安回來了就是好事。
牛辛掉進裂縫裡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部落。
不傳開是不可能的,因為狩獵隊為此進行了加練。
狩獵隊原本每天下午隻訓練兩個小時左右,現在又額外增加了兩項對地形偵察的訓練。
多了這樣的訓練,大家肯定想要知道原因,這下一傳十十傳百,所有人都知道了牛辛的糗事,弄得牛辛訓練的時候總是紅著一張臉。
而祁白則大部分時間都泡在了打鐵房中。
都說人世有三苦,撐船打鐵磨豆腐。
祁白直到自己嘗試了才覺得這話可真是不假,至少打鐵是真的非常辛苦。
縱使獸人身體的力氣很大,沉重的鐵錘拿在手中掄上一天,祁白也感覺到渾身的肌肉酸痛,整個胳膊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當然,即使這樣,依舊沒有抵擋得住大家打鐵的熱情,尤其是角獸人,甚至將打鐵也當成了一種對體能的訓練,隻要沒事就愛跑到打鐵房中錘兩下。
隻不過打鐵房中的工具有限,可不是誰都能排得上號。
這樣一來,打鐵房打造鐵器的進度自然不會慢。
隻見打鐵爐的前面,已經配上了四個鑲在木墩子上的打鐵台,燒的通紅的鐵塊放在打鐵台上,鐵錘每一下重重的敲擊都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一旁的牆上更是掛了一長溜工具,鋤頭、鐵鍁、鐵斧、鐵錘甚至還有幾個兩米長的大犁耙。
祁白帶著大家做的這些,大部分都是比較粗糙的鐵製工具,並沒有十分精細的刀刃。
倒不是祁白不想做,隻是與他和狼澤做出來的第一把小鐵匕首差不多,不經過淬火的刀刃並不堅固,非常容易卷刃,在很多時候都比不上獸骨刀,就更不用說鳥骨刀了。
而淬火的掌控,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摸索出來的。
祁白將刀從水中提出來,鼠林和牛溪見狀立刻熟門熟路地向後退去。
果然,下一刻,完整的刀刃就直接炸開,鐵片四散開來,掉在了裝著水的石槽周圍。
鼠林趕緊上前,用獸皮將破碎的鐵片撿起來:“水這麼柔軟,竟然能將鐵打碎,真厲害啊。”
牛溪也認同地點頭,這樣的場景不論看多少次都會覺得震驚。
祁白將鐵鉗上僅剩的一小塊鐵片扔進碎鐵堆裡:“慢慢試吧,總能找到不會讓鐵裂開的時候。”
祁白瞅瞅石槽中的清水,一直這麼炸也不是個辦法,或許下次可以嘗試一下用其他東西給鐵刀降溫。
不過好在他準備用來耕地的工具並不需要非常鋒利,就算之後使用的時候有一些損壞也沒關係,反正自家有打鐵房,拿回來修一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