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第 156 章 冰洞(1 / 1)

祁白和羊羅跟著狼澤趕到牛辛家門口, 外面站著不少人,大家都焦急地朝屋內張望。

眾人將牛辛抬回來這麼大的動靜, 大半族人都聽到了這邊的動靜, 牛族獸人、牛辛的鄰居朋友,擠擠挨挨地將門口都差點堵住。

狼澤皺了皺眉頭,伸手拽著幾個嗓門最大幼崽的後衣領,將人提了出去。

剛剛進屋的祁白掀開門簾, 衝狼澤喊道:“讓進冰洞救人的都進來!”說完沒等狼澤回話, 就放下簾子轉身回去。

正在臥室內的馬菱聽到祁白的話, 連忙說道:“豹白, 我去撈了牛辛,你有什麼話要問就問我, 我都記得。”

祁白看著他頭發上的冰碴子:“趕緊把你們獸皮衣都脫掉。”

聽到祁白的要求, 馬菱轉身和馬菽對視一眼, 兩人眼中神情凝重, 最後還是一咬牙, 聽祁白的話將獸皮衣脫掉。

馬菱和馬菽從小就是奴隸, 一直生活在部落裡的草棚中, 每年冬天獸神都要帶走許多奴隸, 除了在睡夢中無知無覺變成冰冷屍體的,還有一些就像牛辛這樣。

仿佛被獸神詛咒一般,那些獸人不停地說著胡話, 更有甚者會在寒冷的冬天, 喊著自己很熱, 一頭紮進雪堆裡再也沒有爬起來。

正是因為見了太多這樣的場景,馬菱和馬菽看著牛辛的樣子,本來就有些發怵, 現在聽到祁白又要讓他們把獸皮衣脫掉,心中更是覺得不安,隻覺得是不是他們冒犯了獸神,才會被要求做出與那些瀕死獸人們一樣的行為。

祁白可沒有時間去觀察馬菱和馬菽的表情,他把話說完,就示意貂蘭跟他一起,將躺在炕上的牛辛身上的濕衣服脫掉。

這也是祁白為什麼要讓狼澤將救人的獸人留下,因為祁白一進屋就看到了這些穿著濕漉漉獸皮衣的角獸人。

要是在現代,大家將人救上來之後,肯定是先將身上的濕衣服脫掉,趕緊想辦法取暖,可是獸人大陸上的獸人可沒有這樣的想法。

要問他們冷不冷,答案是肯定的,祁白看到好幾個人的嘴唇都凍得有些發紫,手也止不住打顫。

但即使這樣,他們也沒有預防感冒的想法。

一方面是有像馬菱和馬菽這樣,害怕獸神懲罰一步都不敢遠離的。

當然更多的,是獸人們根本沒有感冒著涼這些概念,比起躺在炕上的牛辛,他們覺得自己就跟沒事人一樣。

“祭司爺爺,拿一些紅糖,用紅糖和薑一起煮一些薑湯。”

祁白摸了摸炕面,火炕才剛剛燒好,現在還隻有一點溫度,不過這樣也好,省得溫差太大,牛辛的身體也受不了。

牛辛半睜著眼睛,嘴裡正說著一些沒有意義的音節,這樣子看著挺滲人,但祁白可不覺得是獸神懲罰,這完完全全就是凍傻了,也不知道他在冰窟窿裡面泡了多久。

祁白跳上炕,將牛辛睡覺的鋪蓋一股腦拉過來,蓋在牛辛身上,不放心地對羊羅說道:“彆省著,多煮一些。”

若是往常,羊羅這個時候肯定要跟祁白理論理論,用生薑煮水就算了,現在又要加紅糖還要多煮,他知不知道紅糖有多珍貴。

那紅糖本來就沒幾罐,猴肅又仗著和祁白說好的,隔幾天就過來要一些,這一個冬天過去,紅糖都沒剩多少。

而且去年他們處理馬鬆和馬田兩個凍得不能動的人,用的就是薑水,那兩人現在不是活蹦亂跳的嗎?

可是羊羅胸膛起伏幾下,最後什麼也沒說,轉身就利落地去取紅糖。

他這個祭司不知道還能乾幾天,現在最好什麼都彆說,讓他乾什麼他就乾什麼吧。

狼澤將其他幾個進了冰窟窿的人帶進了屋。

今天進了冰窟窿的,除了掉進去的牛辛,還有馬菱、馬菽和虎猛個救人的,以及原本就在現場的牛成和馬響,祁白照樣讓他們趕緊把濕衣服脫掉。

這時祁白才終於有空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幾人七嘴八舌很快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今天上午牛辛和牛成馬響上完算數課之後,就結伴一起去鬆林打鬆子,因為下午還有訓練,他們得趕在訓練開始之前回來,所以回來的時候人比較著急。

本來都好好的,直到走到部落附近的一處平地,“哢嚓”一聲,牛辛的獸形又直直地掉了下去。

貂蘭正拿著獸皮擦拭著牛辛頭發上的冰碴子,聞言皺著眉說道:“祭司和族長不是已經說了不許大家在冰面上行走嗎?你們怎麼還在河上過?”

牛成有些窘迫地說道:“我們不記得那裡是河了。”

牛族獸人們來到黑山的時候,雖然下了雪,但河面還沒有完全上凍,因此牛成和牛辛幾人是見過食人河的。

隻是通往鬆林方向的那一段河面他們並不長走,周圍又全是雪面,他們就沒有注意。

說來也是牛辛倒黴,因為他們之前到鬆林的時候,走的都是這條路,彆人經過什麼事都沒有,就隻有他一過去,冰面哢嚓就裂了。

當時馬菱正在圍牆上巡邏,一打眼就看到了掉進食人河的牛辛,連忙帶著一同巡邏的馬菽和虎猛到近前去解救。

一直聽著的馬響突然說道:“哎,我們的鬆子......”還在冰面上沒拿回來。

馬響的話沒說完,因為他才看到狼澤的臉色。

狼澤沉著臉,明白這幾個平時的訓練都是白做了。

冰面和土地踩上去是不一樣的,冰面下河流的聲音也是不一樣的,這些都是角獸人訓練的內容,但他們因為在部落的周圍,就完全忘記了這些。

“你們個......”狼澤看著躺在炕上的牛辛,改口道,“你們兩個,從明天開始訓練兩遍。”

狼澤又指指牛辛:“你,遍。”

牛辛的意識還是不太清醒,在狼澤話音落下之後,牙齒來回動了動,似乎是想說話,隻是這話沒人能聽懂。

牛辛終於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停使喚,眼睛一眨,兩行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祁白一直盯著牛辛,見狀笑了笑說道:“還行,還能哭出來,說明好一些了。”

沒過一會兒,羊羅和兔芽猞栗一前一後進了屋。

羊羅手中捧著裝紅糖的罐子,他也不知道到底多少才合適,索性直接將罐子搬了過來,讓祁白自己看著辦。

兔芽和猞栗兩人手中則抱著幾個獸皮卷,這些獸皮毯子是從他們幾家拿來的,為了給剛剛才將身上的水擦乾的角獸人用。

牛辛自己一個人住,他也不是個會攢家當的人,家裡總共就隻有塊獸皮,一塊是剛剛脫下去的獸皮衣,一塊掛在門上擋風,最後一塊正在他身上蓋著,其他獸皮衣濕了的獸人都沒有多餘的獸皮蓋。

祁白將所有人趕上了炕,一人分了一塊獸皮毯子,讓他們在炕上老老實實地包著。

在鍋裡煮上紅糖薑湯,除了身上體溫還沒有完全緩過來的牛辛,祁白給所有人都分了幾大碗。

傍晚的時候,牛溪拿著羊羅分給傷員的食物,過來幫祁白和狼澤一起做晚飯。

牛成裹著獸皮挪到炕邊,把偷偷地藏在獸皮下的竹筒遞給牛溪。

牛溪一下就聞著味了,接過來一看,果然是半碗紅糖薑湯。

牛溪使勁瞪了牛成一眼,把竹筒塞回去,她是有點饞,但是她又不傻:“這是祭司煮來給你們治療的,我才不會偷喝呢。”

牛成憨憨一笑,指著地上的藤筐說道:“你不是想吃鬆子嗎?那一筐你待會兒拿回去,那是我的。”

牛溪沒說話,轉身進了廚房,隻是嘴角稍微向上揚了揚,她昨天才說的想要吃鬆子,也不知道牛成是怎麼知道的。

六個傷員並排躺在炕上,祁白和狼澤兩人搬來兩個凳子,準備在這裡守夜。

馬響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耳朵:“我們看著牛辛就行了,你們還是回去睡覺吧。”

其他幾人也連聲附和,祁白笑道:“沒事,我們靠著火牆,這麼睡也挺好。”

話是這麼說的,但祁白和狼澤這一晚上都沒怎麼合眼,原因是半夜祁白醒過來,隨手摸了摸幾人的額頭,這一下就發現真的有人發了高燒。

不是第一個掉進冰窟窿在冰水裡待得時間最長的牛辛,也不是年紀最小的虎猛。

祁白點上油燈,看著馬菽燒得通紅的臉。

馬菽身體底子弱,受涼又受到了驚嚇,這才在夜裡發了燒。

狼澤大半夜將羊羅從睡夢中叫醒,羊羅過來看了也是束手無策。

祁白本就對羊羅沒有抱太大希望,獸人世界上可沒有退燒藥這一說,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祁白端過來涼開水,給馬菽進行物理降溫。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馬菽的體溫才慢慢降了下來。

等貂蘭和牛溪過來替換,祁白才將需要注意的事項交代清楚,和狼澤一起走出牛辛家門。

朝陽初升,一縷陽光穿透雲層,今天是一個難得的大晴天。

祁白伸了一個懶腰,轉頭對狼澤說道:“要不我們先去冰洞看一看?”

雖然現在很困,不過要是不親眼過去看看,祁白感覺自己睡覺都睡不踏實。

“嗯。”

牛辛掉下去的地方有一個大洞,旁邊的雪地上有淩亂的痕跡,是昨天幾人救人時留下的。

巨大的冰洞上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層,河水在冰面下浮動,將冰層撞擊成碎片。

祁白將他們帶出來的草繩係在兩人腰上,另一端固定在岸上,才慢慢朝斷裂的冰面走去。

祁白用手指丈量了一下冰層的厚度,差不多有十幾厘米厚,對狼澤說道:“是變薄了很多。”

這就是為什麼祁白聽到有人掉進冰窟窿裡,第一反應不是驚慌而是激動。

去年冬天的食人河冰層可是有幾十厘米厚,他們當時用手搖鑽才鑽出來幾個大冰洞用來撈魚。

那樣厚的冰層,就算牛辛的獸形是犛牛,也絕對不可能輕易踏碎,而出現這樣的情況,隻能說明冰層變薄了。

狼澤不太明白:“變薄了是什麼意思?”

祁白展顏一笑:“或許春天就要來了。”

祁白是打心底裡高興 ,這冬天一過就是五個多月,可算是熬到頭了,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食物也不多了,春天到了他們才會有更多的食物。

狼澤看看周圍厚厚的積雪:“可是雪還沒有成為水。”

獸人們可不管溫度的變化,不管天氣有多寒冷,第一場雪下下來才算是冬天的開始,同理,不管天氣是不是在變暖,隻有雪變成了水那才是春天。

祁白點頭:“這冰現在也挺厚,不過我們總歸是有盼頭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