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蘭正拿著一株有些乾枯的藥草在教室中慢慢轉圈, 一邊走著一邊慢慢講述這種草藥的用途,以及采摘和保存的方法。
祁白在教室的門口悄摸摸向裡面看。
坐在門口的一個獸人看到祁白正想要打招呼,祁白連忙擺擺手, 示意他趕緊聽課不要分心。
祁白現在已經習慣了每天早上來學堂這邊瞧一瞧,確定沒有需要他的地方,再悄無聲息地離開。
看著十分聽話, 轉頭認真聽講的族人, 祁白摸摸鼻子, 突然感覺他現在有點像以前的班主任, 就連這往教室裡瞅的姿勢都差不多。
從學堂出來走個幾分鐘, 就到了羊羅的家,祁白在門口輕輕喊了一聲:“祭司爺爺, 我進來啦。”
羊羅的聲音隔牆傳了出來:“進吧。”
隨著羊羅的話音,臥室內的獸皮門簾被掀開,祁白衝替他掀著門簾的豬朱笑了笑, 隨即走進了房間。
作為部落的族長和祭司,羊羅和猴岩的房屋要比其他的族人稍微大一些,房間內的窗戶正開著,屋內還算明亮。
火炕上正坐著四五個獸人,都是部落中年長的亞獸人, 他們學習的勁頭,顯然就沒有年輕人們那麼高漲。
“學不會。”一個馬族的老人擺著手。
“沒錯,”另一個老獸人笑著舉起自己粗糲的雙手, “手指頭粗咧, 連小樹枝都拿不穩,還是讓我乾點力氣活吧。”
豬朱在炕邊坐下,搖頭說道:“豹白想出來的, 就算是力氣活,肯定也不容易呢。”
羊羅手中拿著裝著熱水的竹杯,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藤筐,對祁白說道:“這就是夏天的時候從四耳羊身上刮下來的毛,你想用它們做什麼?”
部落中的四耳羊,除了幾隻今年才出生的小羊,剩下大羊的皮毛全部都在夏初被剝了個精光。
這些羊毛在剛剛收集下來的時候就已經經過了初步處理。
用樹枝將散開的羊毛輕輕拍打,將上面的臟汙拍打出來,再用草木灰浸泡清洗,最後再放在陰涼處陰乾。
隻不過夏天的時候,大家都很忙碌,而且氣溫比較高,暫時用不到這些羊毛,因此這些乾淨的羊毛就一直被收在了倉庫之中。
直到到了冬天,祁白才想著將這些羊毛處理一下。
祁白回道:“我們可以先把這些羊毛紡成毛線,做成比獸皮衣更加貼身保暖的衣服。”
羊毛的用途有很多,不論是做成毛呢、毛氈或是直接當做填充物都是可以的。
隻是黑山寒冷,獸皮衣不僅僅可以保暖,還能夠擋風,所以將羊毛做成外衣就沒有必要了。
不過把羊毛紡成線做成毛衣,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豬朱從藤筐中抓了一把羊毛:“這樣一整團毛,怎麼能做成線?”
祁白從自己的獸皮包中拿出了一個小紡錘:“用這個就能把羊毛變成羊毛線。”
豬朱接過小紡錘在手中打量著:“這不是用來打孔的手搖鑽嗎?”
祁白點頭:“差不多,不過它們還是不一樣的。”
祁白用手指著紡錘的底部,讓豬朱注意看底部的小鉤子。
紡錘的做法非常簡單,隻需要一根細木棍,在細木棍的底端用骨刀刻出一個掛鉤的形狀,再在掛鉤稍微偏上一些的位置穿上一個有些重量的木板,看起來確實就像一個沒有纏草繩的手搖鑽。
祁白從藤筐中揪出一小團羊毛,用細梳子將羊毛纖維梳開,然後扯成細長條,先用手輕輕擰出一小段,隨後掛在紡錘的小鉤子上。
將紡錘輕輕一擰,原本鬆散的羊毛便瞬間變成了毛線。
老獸人馬淺輕輕碰了碰,驚訝地說道:“真的成了結實的線。”
獸人們平時用的草繩,大多都是用長纖維,或者細藤條直接編織,如羊毛這樣的短纖維,從來都沒有人嘗試過將它們做成線。
??祁白道:“不僅僅是四耳羊,隻要是質地柔軟的毛,都可以用這樣的方法做成毛線。”
羊羅湊近看了看,問道:“可是這樣的線,怎麼能成為衣服?”
祁白賣了個關子,說道:“這個辦法祭司爺爺你已經知道了一半。”
羊羅摸摸下巴:“什麼叫知道了一半?”
豬朱看著地上的藤筐,突然眼睛一亮:“將這些線用編織藤筐的方法編織起來,就可以做成衣服了。”
祁白點頭笑道:“是的,把線編織在一起就可以做成布,而且關於毛線的編織還有更簡單的方法,之後我再告訴大家。”
用粗毛線織成的織物並不算是嚴格意義上的布,不過為了方便大家理解,祁白就簡單地將這些統稱為“布”。
“布?”羊羅的音量陡然上升,走到牆邊的小櫃子,將他的麻布衣服拿了出來:“像這樣珍貴的布,我們也可以做出來?”
祁白點頭:“當然可以,而且我們還能做出更好的布。”
看著羊羅手中十分昂貴的麻布衣服,再看看地上隨意擺放著的羊毛,眾人都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人工紡線的方法並不難,但是卻頗費工夫。
不過部落中冬天的事情少了許多,窯場上的陶器,除了捏坯的時候需要的人手多一些,等到陶坯晾乾,開始燒製之後,就隻需要一兩個人在那裡看著火就行。
狐火那邊的木工活,都被力氣更大的角獸人們占去了,剩下的亞獸人們便在學堂下課之後,結伴湊在熱炕頭上,一邊說著話,一邊紡著線。
隻不過大家紡線的地方從羊羅的家,換成了幼崽們居住的房屋。
幼崽們現在居住的房屋,就是最先建成的兩室一廳的大房子,部落中原本住在幼崽山洞的孩子們,再加上汐水部落中二十幾個失去了父母的幼崽,此時就一起住在這裡。
兩個有十米大炕的房間,剛好可以讓角獸人和亞獸人幼崽分開住。
而白天,大人們也會來到這裡。
這兩個房間的火炕是最大的,大家湊在一起不僅熱鬨暖和,還能省下許多木柴,隻等要做完飯的時候,再回去熱自家的火炕。
兩個房間的四個大灶台會一直生著火,在鍋中填滿水,再扔進去幾根大骨頭,撒一小把鹽,就能讓大家一整天都能喝上熱乎的骨頭湯。
除此之外,陶鍋的鍋蓋上還烘著一些甘薯乾和果乾。
用木頭製成的鍋蓋並不嚴實,從鍋蓋縫隙中蒸騰的熱氣,不僅僅能將甘薯乾和果乾蒸熟,最重要的是,這樣稍微有些濕潤的甘薯,吃起來糯嘰嘰的,與用烤爐烤出來的甘薯乾味道完全不一樣,就連不愛吃植物的幼崽們都要搶著吃。
小熊山雙手捧著一塊比他手掌還要大的甘薯乾,吧唧吧唧地啃著,白白胖胖的小臉上沒過一會兒就全是黃色的甘薯渣。
鼠林有些嫌棄地對小熊山說道:“你再弄得到處都是,我就不給你吃了。”
獸人的小孩子們出生的時候都是獸形,而且用不了一個月就能一個人到處爬,鼠林從來不用特意照看他,想玩的時候就逗著可愛的小熊玩,玩夠了就把他扔一邊,小熊山就自己玩,反正小熊的皮厚實,也不怕摔跤。
而當小熊山變成人形之後,就嬌貴多了,至少現在鼠林就不能把身上沒有皮毛的奶娃娃放地上,隻能讓他待在炕上。
這要是平時也就算了,獸人們也不太在乎孩子吃相好不好,甚至吃相越虎越招人喜歡。
但問題是,現在炕上全是乾淨的羊毛,他自己手中還拿著紡錘呢,這要是被小熊山蹭一下,又得把線挑斷重新開始。
鼠林現在的心情,大概就是全天下父母共同的心情,看著孩子藕節般的小胳膊小腿,稀罕得恨不得用臉蹭蹭娃娃的腳底心,但是吧,不用一會兒,孩子就拉了尿了還調皮搗蛋,這時就非常想把孩子重新塞回肚子裡。
隻不過這樣的煩惱就隻有誰養孩子誰才知道,其他人可不會這麼覺得。
虎雪將手中的紡錘放下,把小熊山抱在了懷裡,拿出一小塊獸皮,輕輕地把他嘴上的甘薯渣擦掉。
虎雪揉揉他的鼻子:“隨便吃,弄臟了我們擦乾淨就行了。”
不知是不是聽懂了虎雪的話,小熊山縮在虎雪的懷中,笑出了幾顆糯米般的小白牙。
鼠林見狀笑著祝福道:“你今年一定會有幼崽的。”
虎雪在她以前的部落中也有過伴侶,不過可惜的是那一年他們並沒有獲得幼崽,兩人第二年就分開了。
不過她依舊很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今年的求偶日,虎雪便看中了一個牛族的角獸人,兩人成為了臨時伴侶。
“部落中現在有這麼多幼崽,相信獸神是眷顧我們的,即便今年沒有,以後也會有的。”虎雪放下開始在她懷中掙紮的小熊山,拍拍他的小屁股說道,“行了,知道你看見豹白就不會跟我了,快去玩吧。”
小熊山顫顫悠悠地站起身來,往前邁了兩步,就在大家以為他要摔倒的時候,兩條有些內八的小腿竟然隻是停了一瞬,不僅穩住了身形,還開始慢慢加速,隨即一路小跑到了火炕的另一頭。
而還沒有變成人形的其他三小隻,早就已經到位,伸頭蹭著祁白的手心。
祁白才剛剛從室外回來,此時身上還帶著寒氣,小羊安被凍了一個激靈,打了一個小小的噴嚏。
祁白笑著把幾個小孩子攔在炕邊,把套在外面的獸皮衣脫掉,放到了外間的桌子上。
羊靈看著祁白搬進來的兩塊石頭,問道:“你搬來這些石頭做什麼呀?”
祁白搬了一個小木墩子坐在地上,他要打磨這兩塊石頭,肯定會弄出不少灰塵,還是彆弄在炕上了。
祁白道:“我想試試,將食物做出新的吃法來。”
倒不是祁白偷懶不紡線,而是部落中今年一共就收了十幾筐羊毛,隻是當成個解悶的事,大家都能把這些活乾完。
而這樣悠閒的冬天,不研究研究吃食,可真的就白瞎了。
一聽到祁白又要做新的吃食,所有人都將目光移了過來。
求偶日上祁白用的鹵汁,在交易日結束之後,就分給了族人們,現在大家燉肉的時候都喜歡加一點鹵汁,這滋味簡直吃多久都不會膩。
沒想到隻是這麼幾天,祁白竟然又要弄出新的吃法,怎麼能不讓他們期待。
坐在炕上的一個亞獸人大聲問道:“這種新的食物我們也能做出來嗎?”
祁白點頭:“當然可以,雖然做起來可能會有些麻煩,但絕對是大家從來沒有吃過的。”
那獸人笑道:“我們可不怕麻煩,現在大家有的是時間呢。”
祁白拍拍地上的石塊:“要吃這種食物,我得先做一個小石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