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祁白要教大家一個新的知識, 鼠林連聲問道:“是什麼?”
祁白也沒有賣關子,他走到門外,在土地上寫下了“鼠林”兩個字。
鼠林好奇道:“這是什麼?是圖騰嗎?”
祁白搖頭:“這不是圖騰, 這是文字,我們說出的每一句話, 都有對應的文字。”
“你看, ”祁白指著地上說道, “這就是你的名字。”
鼠林的眼睛在地上的兩個字之間反複挪移,嘴中喃喃道:“我......我的名字?”
祁白笑道:“沒錯,就是你的名字,隻要我們學會了所有文字, 就能將我們想到的一切記錄下來。”
鼠林的眼睛中閃過了一絲迷茫, 他或許還不明白文字的含義,但一旁的羊羅和貂蘭卻都向前了一步。
羊羅更是俯下身,虔誠地用雙手在地面的字跡上輕輕撫過, 像是在感受著所有人都看不見的氣息。
祁白目光堅定:“隻要有了文字, 我們今天所作的一切都能惠及我們的後代。”
相比起治療的方法和狩獵的技巧,文字的學習看似枯燥又不能改善大家的生活,但是祁白還是希望教會族人們文字。
為的當然不僅僅是現在的方便,更重要的是文字可以保證文明的傳承,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稱文字是文明的起點也不為過。
遠的不用說, 隻說驍牛部落的老祭司和學生在遷徙的途中意外去世,驍牛部落就遭受了巨大的損失, 祁白不希望黑山部落也有這樣的一天。
隻要他們將現在做的都記錄下來,哪怕他們不在部落,所有的一切都還能延續下去。
因此不僅僅是文字, 祁白將其他幾種重要的技能整合在一起,索性決定直接開辦一所學堂。
彆的不說,隻說部落中的孩子們,他們的思維還很靈活,隻要有條件,祁白相信他們很快就能接納這些知識。
幾人確定任教之後,便開始著手布置黑山部落的第一間學堂。
大家現在所在的房屋,位於廣場的最前方,與幼崽山洞中間相隔兩棵巨大的樹木。
祁白走到磚塊堆成的講台:“咱們首先得需要一塊巨大的黑色石板。”
鼠林道:“我知道,就是咱們之前在石壁前學習的時候,你搬來的那種大石板對嗎?”
祁白點頭:“沒錯,不過我們的學生比之前多,需要的石板也要更大。”
鼠林看著祁白比劃出來的區域,拍拍胸脯道:“你放心吧,我知道哪裡有這樣的石板,我現在就去找熊風把石板搬回來。”
黑板有了,現在他們缺的就是課桌和凳子。
狐火前段時間倒是做出了一些桌子和凳子,不過那些現在都已經搬到了幼崽房屋中,成為了幼崽們的餐桌。
他不可能和幼崽們搶桌子用,更何況即便將那些桌子全部搬過來,數量也是遠遠不夠的。
思來想去,還是如求偶日時用樹乾做成的桌子最為合適。
因著樹乾子很長,一個木桌子就能供十幾個人使用,製作起來也方便。
而一旦用了這樣的矮桌子,凳子也不需要準備了,直接用乾草做成蒲團就行,反正這個房間的外牆是兩面火牆,等房間的人多起來,肯定也不會覺得冷,即便是坐在地上也沒什麼問題。
兔芽和貂蘭聽了祁白的想法,都覺得可行。
貂蘭說道:“你說的那些墊子我覺得就不用做了,到時候誰想要來學習,就讓他們自己準備。”
兔芽笑著補充道:“沒錯,即便是讓我坐在地上,我也願意來學習呢”
祁白想了想,也是,他們現在在這邊準備得熱火朝天,到時候教室中到底會有多少族人一起上課卻不是定數。
而且按照族人們的表現來看,說不定有一大半的人都會過來,單憑他們幾個人,確實也做不出那麼多墊子來。
等兔芽和貂蘭離開,羊羅見祁白在房間內比劃著確定木桌子的位置,沉吟片刻問道:“你真的要將這些知識教給所有人?”
祁白停下腳步,轉頭衝羊羅笑了笑,羊羅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在他第一次說要在部落中開辦一個學堂,將知識教授給部落中的每一個族人時,羊羅的神色就有些驚訝,隻不過略微遲疑之後,還是同意了他的提議。
在那次之後,羊羅就再也沒有談及這件事。
祁白當然不會覺得從小接受祭祀知識的羊羅,會一下子就突然改變想法,祁白一直在等著羊羅的提問。
羊羅緩緩開口:“我曾經的部落十分強大,每一年的狩獵季,狩獵隊都會帶回來數不儘的獵物。”
“我的老師是部落中唯一的祭司,他擁有的智慧,讓他受到了部落中所有人的敬仰。”
“你擁有比他還要多的知識,你能成為像他一樣,不,或許是比他更偉大的祭司。”
羊羅目光複雜地看向祁白:“但是沒有祭司會讓整個部落都成為他的學生。”
祁白明白羊羅的意思。
古往今來,統治階級的人都會將最重要的資源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在獸人世界,祭司們掌握的醫術、算術、曆法等等知識,就是他們穩固地位的砝碼,當然不會將這些知識輕易傳授出來。
這一點從羊羅的遭遇就能看得出來,羊羅原來的祭司,想要選出最合適的弟子,又不想要祭司唯一的地位被撼動,就讓學生之間進行競爭,隻有獲勝的一方可以留在部落成為新的祭司,其他的祭司學生則被驅逐出去,讓他們重新去尋找可以生存的部落。
羊羅能夠看清楚這一點,就足夠說明他與其他懵懵懂懂的獸人們不一樣,他曾經見過權力,明白權力的意義,也知道權力是需要手段來爭取的。
對於羊羅願意將這些說給自己聽,祁白內心是十分感動的,隻有把他當成親近的人,羊羅才願意跟他討論這些,想要讓他穩固在所有族人心中的地位。
隻不過祁白知道,知識是沒有止境的,僅憑他一個人什麼都做不了。
祁白淺笑一下,說道:“祭司爺爺,獸神賜予了我許多知識,我相信比起我一個人擁有這些,他更希望這些知識能夠讓他的子民過上更好的生活。”
羊羅聞言沒有說話,許久才有些釋然地說道:“或許我真的不適合做祭司。”
祁白鄭重地搖搖頭:“不,祭司爺爺,如果黑山部落的祭司不是你,我會的這些根本就沒有辦法發揮出來,你是一個特彆厲害的祭司。”
祁白說的是心裡話,在他去了一趟交易日,看到外面混亂的世界之後,他才更加明白黑山部落的可貴,如果他重生在了羊羅原本的部落,那個老祭司一定容不下他,最好的結果大概就是將他驅逐出去,哪裡又能讓他做出這麼多事情來。。
羊羅聽了祁白的話,再想想以前跟他一起學習的祭司學生,不禁腰杆挺直了一些。
要麼說羊羅打心眼裡喜歡祁白這孩子呢,或許就是喜愛他這份實誠吧。
不論怎樣,在祭司的支持之下,黑山部落的學堂改造僅僅一天的時間就已經完成。
原本大家都不明白,祁白為什麼要開辟出這樣一個單獨的寬敞大房間,現在才知道,原來這竟然是為了讓族人們學習知識。
雖然在部落實行積分製之後,祁白每天中午都會為大家講解一些數字,但是那與坐在教室中可是完全不一樣的,隻說在儀式感上面就差了一大截。
尤其是牛朔和牛絮兩人,他們原本的驍牛部落中有祭司,他們知道這些知識都是隻有祭司才能學習的,沒想到現在他們竟然這麼容易地就可以獲得。
因此,第二天早上,等祁白拿著一個長方形的木盒來到學堂的時候,就發現所有人都擠在了教室中。
來得早的族人們能坐在木桌的後面,來得晚的就坐在牆邊,最後到的就隻能勉勉強強地擠在過道之中。
祁白一進門,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過來,弄得他都有些緊張了。
祁白整整自己的獸皮衣,穿過人群走到了講台之上。
講台上放著屋內唯一的高木桌,算是一個講桌,講桌的側面,是一塊巨大的黑板。
也不知道熊風和鼠林是怎麼把這麼大的一塊石頭搬進來的,總之祁白昨天一進門都被嚇了一跳。
祁白取出白色的石頭,想了想,在黑板上寫下了兩個字“黑山”。
坐在講台下的所有族人,聽到的便是一句簡單的開場白。
“我們今天就來學習一下我們的名字,黑山部落。”
而這兩個字,也將成為黑山部落的所有族人,鐫刻在心中,永遠都無法忘記的文字。
黑山部落的學堂每天上午都開放一個小時左右,期間所有族人都能去聽課。
目前是兔芽的算數課,貂蘭的草藥課,鼠林的繪畫課,以及祁白的文字課輪番更換。
其實祁白還想要加上一些有針對性的武力課程,不過這一點他不是專業的,還是等狼澤回來,由他來安排更好。
學習就需要不斷的練習,為了讓大家方便寫字,祁白特地教大家做了一個小沙盤,就是祁白第一天去上課時帶著的長方形小木盒。
將木頭做成長方體,再將中間的芯子挖掉,做成深托盤的樣子,隻要在托盤內添滿細細的沙土,就能用木枝和手指寫字。
寫錯了也不要緊,輕輕一抹就能重新使用。
這比石板更加方便的沙盤,很快就在族人們之間流行開來。
從這之後,黑山部落每天都有了一個固定的景色。
那就是早上天剛剛亮,大家便吃完早飯,裹上厚厚的獸皮衣,背著獸皮包裹來到部落學堂。
學堂中的火牆早就已經燒好,所有人一進門就將最外層的獸皮衣脫掉,從獸皮包裹中拿出各式各樣的坐墊,有的是用乾草編成的,有的則是用獸皮縫合的,更有不講究的直接把獸皮衣折起來放在屁股底下。
這時候,大家才小心地將木盒取出來,倒滿沙子,照著黑板上的文字和數字,一筆一筆地臨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