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部落中適齡的角獸人太少, 因此在冬天來臨之後,結成伴侶的一共就隻有兩對。
一對是住在祁白樓下的鼠林和熊風,另一對則是剛好住在他們兩個隔壁的羊靈和獾平。
而現在鼠林和羊靈竟然同時懷上了幼崽, 引得祁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仔細地回想了一下貓白的記憶, 發現亞獸人, 尤其是男性亞獸人好像一向都不怎麼顯懷, 而因著貓白很小就成了孤兒,住在部落集體帳篷中的他,也很少會接觸到其他的亞獸人。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好像就是每年春天的時候, 部落中就突然會多出很多幼崽,貓白從來也不覺得好奇, 在他的印象中, 隻要結成伴侶之後, 住在一起就可以擁有幼崽,中間的過程都不重要。
不僅僅是貓白, 部落中其他的土著居民, 就連生過好幾個幼崽的豬朱, 都是一臉懵的樣子。
豬朱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經懷幼崽時候的情形,由於大家一般都是在秋天末尾冬天來臨之前確定伴侶關係, 而冬天她基本上都是保持著獸形取暖,所以在豬朱的記憶中, 除了在幼崽出生的前的一小段時間, 她的肚子會變得有些大之外, 對於其他的事情還真的沒有太多印象。
然而族人們對於祭司就是有著盲目的信任,更不用說羊羅說得如此篤定。
匆匆趕過來的熊風被這個消息震驚得呆愣在了原地。
鼠林這個時候才終於反應了過來,小鬆鼠身上的毛如開花了一般炸開, 四肢刨地,瞬間跑到了熊風的腳下,順著他的獸皮衣幾下就爬到了他的肩頭。
祁白有幸看到了熊風的第二次猛男落淚,上一次還是熊風以為自己的手要斷了的時候。
祁白深深地體會到了什麼叫作人不可貌相,長相最凶的熊熊,其實是情感最細膩的一個人。
小鬆鼠閉著眼睛,斜著腦袋親昵地蹭著熊風的臉。
鼠林從小就是部落中最弱小的一個亞獸人,就連在成年之後的求偶季,他也輸給了部落中的其他亞獸人。
好在他天性豁達開朗,但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幼崽,一直都是鼠林的願望,而他的願望終於可以實現了。
“吼!”
這是反應更慢的獾平發出的吼叫聲,他直接變成了獸形,繞著羊靈高興地轉了幾圈。
這聲響震得旁邊樹梢上的落雪撲簌簌地向下掉,像是在與他們一同慶祝。
“吼嘍嘍!”人群中也爆發出了歡呼聲。
“太好了!”犬烈撈起了一旁的猻源,在小猻源一臉淡定的表情中,將他反複地拋上天又重新接住。
這時羊羅向鼠林伸手示意。
熊風雙手將小鬆鼠放到了地上,鼠林和羊靈兩人的獸形靜靜地站在羊羅的身前。
其他人也紛紛上前,將他們圍在了中間。
羊羅兩手指尖相對,將食指放在額前,一邊低聲地吟唱著,一邊慢慢屈膝跪在雪地上,最後才將雙手虔誠地放在兩人的肚子之上。
這個場景乍一看上去其實是有些違和的,然而祁白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羊羅,能感受到部落中的所有人對於新生命的期待。
因為對於所有獸人來說,幼崽都是獸神賜予他們的希望。
因著鼠林和羊靈懷崽的消息,整個下午所有人都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過,手上的力氣也更大了。
黑山部落的每個族人對於他們的生活都感到了無比的滿足。
看看他們現在的日子,每個人都可以擁有可以遮擋風雨的山洞,不僅如此,他們還可以在山洞中點上木炭取暖,部落會為每一個族人提供食物,就更不用說他們有數不儘的鹽和陶器。
現在他們更是在建造著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圍牆,祭司和族長已經告訴了他們,隻要這個圍牆建立起來,所有人都再也不需要擔心野獸的襲擊了。
而現在,在冬季還沒有過去一半的時候,部落中竟然就已經有了快要誕生的幼崽,這怎麼能不讓每個人都感覺振奮。
他們一定要快點將圍牆修建起來,好好保護住新生的幼兒。
清晨,祁白打開山洞的竹門,竹門之外像是一片夢幻瑰麗的冰雪世界。
踩著積雪走到了平台之上,祁白做了一個深呼吸,他似乎能夠聞到空氣中雪花的香氣。
連續下了三天的雪,今天早上終於停了下來。
狼澤的山洞前有推門的痕跡,看來他已經出門去了。
由於雪下得越來越大,如果不遮擋一下洞口任由雪花隨著山中的風飄落,那山洞中用不了兩天就會被冰雪占領。
因此,部落中的族人們都學著祁白的樣子,將竹子截成合適的長度,用手拉鑽打上孔,再釘入竹釘,做成竹門。
講究一些的,還會學著祁白在石壁上鑿洞,將竹門鑲嵌在山壁之上,做成可以拉開的樣子。
當然更多的族人則是直接將竹門擋在洞口,每次出門的時候就直接搬開再搬回去,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由於竹子自然生長的規律,很難找到能夠完全拚合在一起的竹子,因此竹門還是會有漏風的縫隙,不過也沒什麼關係,直接用樹皮將縫隙堵上就行了。
確定風雪真的停了,祁白才回到山洞之中。
陶罐中的水已經溫熱,祁白將其中的一半倒進竹杯和木盆裡用來洗漱。
剩下的半罐水放回炭盆上,將切好的甘薯絲和醃肉絲倒進去,蓋上鍋蓋熬成肉湯。
祁白將洗漱完畢的水直接澆進了養著蔥和蒜的竹筒裡,被掐斷的蒜苗還在長,隻是因著外面太冷,祁白已經好久沒有把它們搬出去曬太陽,現在新長出來的苗都變成了黃色。
在等著肉湯的過程中,祁白就坐在桌旁,用骨針刺著放在簸箕裡的灰白色毛毛。
隻見祁白的手中,已經有了一個灰白色的小腦袋,祁白以前沒有做過羊毛氈,不過他是學雕塑的,隻要掌握了基本的原理,按照繪畫的思路一點點慢慢地用骨針戳,漸漸地果然做成了他想要的樣子。
祁白看著簸箕中所剩無幾的毛毛,心中默默地想著,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天,狼澤應該又要掉毛了吧,沒錯,是時候再幫他梳梳了,絕對不是他做“狼毛氈”的材料不夠了。
喝了滿滿一碗醃肉甘薯湯,祁白背上藤筐先到修建圍牆的地方轉了一圈。
圍牆的地基早就已經打好,如今大家要做的就是將圍牆建高建寬。
角獸人們每天早上到窯場將黏土磚裝進藤筐,搬到圍牆這邊然後一層砂漿一層黏土磚地向上堆砌著,即便是前幾天那麼大的風雪都沒有停工。
在掌握了砌磚的技巧之後,大家現在做這個工作都已經得心應手,不再需要祁白一直在這裡盯著了。
祁白到這裡的時候,狼澤身邊的藤筐已經空了一大半。
見沒自己什麼事,祁白才向窯場走去。
比起圍牆那邊大家安靜地乾活不同,窯場這邊可就熱鬨多了。
祁白過來的時候,正巧趕上大家在卸載象榆馱來的黏土。
他趕緊跑到木棚中,將自己身上背著的藤筐放下趕去幫忙。
將黏土倒出,然後把裝黏土的藤筐重新掛到象榆的背上,象榆就甩甩鼻子,往小溪邊上走去,留在那裡的角獸人還在挖著黏土,等他回去裝載第二次。
他現在每天都要給往窯場送兩趟黏土才能供大家製作磚坯的速度。
送走象榆,又將想要幫忙的幼崽們趕進木棚中去,祁白就和留在部落中的亞獸人們開始和泥,摔磚坯。
這幾天下過雪之後氣溫更低了,祁白估摸至少也是零下十幾度,即便窯場因為一直燒磚坯已經相對暖和很多,祁白還是不敢讓小孩子們上手,怕把他們凍著。
鼠林和羊靈兩個人因著懷崽的原因,也被祁白劃分到了需要重點保護的行列之中,這些事他們都不用插手。
隻是他們也不是能閒著的人,祁白一轉頭就看到鼠林將幾塊磚摞在一起,正踮著腳踩在磚塊上,想要用棍子將木棚上的雪打下來。
雖然現在雪停了,但是萬一一會兒再下呢,他們這木棚前幾天已經被雪壓塌過一次了。
祁白看著那搖搖欲墜的磚塊,隻覺得自己早晚要被他們嚇出心臟病來。
當初看著羊羅對他們兩個人的肚子又是跪又是撫摸的,祁白還以為部落中會像現代一樣,將孕夫好好嗬護起來。
哪知道,那儀式也就做了那一次,完事就再也不管他們了。
而鼠林和羊靈兩個人也絲毫沒有作為孕夫的自覺,還是該搬磚搬磚,該去冰面砸魚就去冰面砸魚,最終還是祁白強行給他們倆安排了為陶窯添火的活計。
就這,他才稍微一錯眼,鼠林就給他整這些高難度的動作。
祁白心裡急,還不敢大聲吆喝怕驚著他,隻得扔了手中的磚坯,撐著腿起身,跑過去一把抱住他:“趕緊下來,這些用不著你來乾,一會我們弄完磚坯就會掃的,你小心摔倒。”
鼠林被祁白整個抱住平移到了地面,顯然沒有理解祁白的擔憂,甚至還有點不服氣:“我不會摔倒,再高的石台我都能跳下去。”
祁白卻是真的服氣了,他指著天張口就來:“這是獸神的旨意,隻要是懷孕的亞獸人,都不允許摔倒,你做這麼危險的事情,獸神可是會生氣的。”
鼠林的表情果然鄭重起來,連連擺頭小聲地說道:“不要生氣。”
這時祁白又怕嚇著他,連忙安慰道:“那就要你平日裡更小心一些,反正也就一個冬天的時間,等你生下幼崽就好了。”
看著鼠林終於乖巧點頭,祁白才放下心來,他現在算是明白神明的重要性了,所有解釋不通的事情,隻要讓獸神他老人家幫幫忙,馬上就可以完美解決。
隻是祁白才一轉頭,就看到羊羅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糟糕,剛剛忽悠人的時候忘記看看羊羅在不在周圍了。
正當祁白想著怎麼圓謊的時候,羊羅似乎是想通了什麼一般,看著祁白的眼神竟然有一種肅然起敬的樣子,然後嘀嘀咕咕著離開了。
祁白:……
好像是被誤會了,但是並不想解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