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是全黑的, 住在黑山第二層的虎雪就起來了,她背上藤筐才出山洞, 鄰居猞栗就如同約好了一般, 同時出現在了山洞口,部落中很安靜,兩個人悄聲離開, 來到了食人河。
食人河的冰面已經有十幾厘米厚,虎雪將藤筐放下, 用竹筒輕輕敲打著河面, 找到族人們平時砸魚的地方,將剛成型不久的冰窟窿捅開, 隻需要靜靜地等待一會兒,就可以用藤筐撈上來不少魚。
在冰面上直接給魚去鱗去內臟,再用竹筒舀一些河水,把魚稍微衝洗一下扔進藤筐,她們就馬不停蹄地趕回部落之中。
今天是正式開始修建圍牆的第一天, 她們兩個要早早地為所有人準備一頓熱乎的早飯。
在一個石鍋中裝滿雪水燒開,另一個石鍋中放入一塊肥肉煸出油, 切成大塊的魚肉放入鍋中,煎至兩面金黃後再將已經燒開的熱水倒入, 慢慢熬煮。
在睡夢中的豹星聞到了香味,兩隻前爪衝著石鍋的方向伸長,整隻小花豹都變成了一個長條。
剛起床的豹月,手握成拳在他的腦門上狠狠來了一下。
這一幕剛好被走進山洞的豬朱看到, 豬朱一隻手就把豹月提溜了起來:“你一個角獸人怎麼天天欺負亞獸人弟弟。”
豹星被姐姐打醒,完全沒有被欺負的自覺,剛想開口說點什麼, 口水就直接從他三角形的嘴巴流了下來。
豹月掙紮著下了地,學著豬朱的樣子,提著豹星的後頸皮,直接把這個丟人的家夥帶走了。
因為受傷而不能出門的猴岩和狼葉,此時正坐在石壁外編著草繩,嘴角上揚著看著小崽子們製作磚坯。
黏土磚的製作不像燒製陶器那般精細,從小溪邊上挖來黏土,將之前燒製陶器時失敗的陶片碾碎混進黏土中,加水攪拌均勻,然後摔在祁白特意製作的大小統一的磚模中,用木片將邊角抹平,最後再輕輕晃動將模具取出來,一塊磚坯就做好了。
孩子們有自己獨特的規則,或許是用暴力鎮壓,或許是人格魅力,總之豹月早早就在集體山洞中做了大姐大,此時她正像個小大人一樣有序地指揮著。
力氣大的豬牙被她安排去拿著樹枝攪拌泥土,年紀小的就隻能一趟趟地來回搬運黏土,隻有如猻青這樣手巧的才有資格使用模具。
由於窯場那邊已經擺滿了黏土磚,為了更有效地利集體山洞這邊的空地,祁白仔細地向他們講解了如何整齊地擺放磚坯以最大的利用地面,所有孩子都聽得十分認真。
此刻就一本正經地執行著,隻見他們做完一個磚坯屁股都不用抬,隻兩隻腳稍微往旁邊挪一挪,將模具放在地上就可以繼續製作下一個,個個都是老熟練工了。
製作磚坯的工作對於這些精力旺盛的孩子們來說,就是每天最有意思的活動,幾乎是在玩鬨中就可以幫大人們做事,哪怕是凍得流出鼻涕都沒人伸手去摸。
虎雪看著已經咕嚕咕嚕冒著氣泡的石鍋,輕輕地踹了一腳豹星的小屁股:“快去喊人,開飯啦。”
豹星激動地拍手,撒開腿就往空地的外圍跑去。
這件事他最熟悉了,部落中大人們現在分為了兩撥乾活,所處的位置他都知道。
羊羅正帶著的是力氣稍小一些的獸人,他們正在清理著圍牆和集體山洞前空地之間門的樹林。
山林中的植物已經在這裡紮根了不知道多少年,它們的統治地位可不是獸人們可以輕易撼動的。
因此羊羅他們要做的事情很雜,將地面的積雪鏟開,然後將蓋在雪下的灌木和藤蔓拔除,當然遮擋住視線的高大樹木也需要砍掉不少。
不僅如此,砍掉的樹枝和枯草,隻要是能燒的,全部都要用藤蔓捆起來,送到窯場那邊去當作燃料。
因此即便如獸人們擁有著強健的體格,這項工作目前的進展也很是緩慢。
而另一邊,祁白和狼澤帶領著力氣稍微大一些的獸人,正在做圍牆修建最後的準備工作,那就是儘可能的將土地夯實。
昨天晚上祁白已經檢查過了,部落附近的山林中都是適合植物生長的鬆軟泥土,本身就不是很結實,再加上由於氣溫低,泥土中的水分結冰就很有可能導致土地膨脹,如果直接在上面建造圍牆,很難保證來年不會有塌陷的危險。
為了保證地基足夠結實,他們現在隻能用最笨同時也是最簡單的辦法,那就是讓象榆和犀晝這些獸形敦實的角獸人,變成獸形在已經挖好的一米多的坑中來回踩踏。
還彆說,這樣踩踏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不少原本是大樹的深坑,可能是由於大樹根係蔓延的原因,踩實之後的土地明顯要矮下去一截。
祁白和狐喬幾人就拿著石鍁守在邊上,隻要看到有凹陷的地方就在旁邊鏟一些土將這些坑填平。
這時,就看見豹星跑到了地基旁邊,一邊跑還一邊大聲的喊著“開飯啦”。
隻是豹星說是來傳話的,就絕對不耽誤一秒工夫,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呢,小孩兒就如一陣風一樣的跑走了,當祁白聽見那句“開飯啦”的最後一個音節時,他都已經跑到灌木叢之中了。
犬烈笑著罵道:“這小崽子,生怕跑慢了沒有他那一口吃的。”
要說為什麼豹星跑得那麼快呢,主要是因為經過上次和祁白一起做了烤串之後,虎雪和猞栗一下子就像是開了竅一樣,對於做飯的領悟能力和動手能力都直線上升,集體山洞中的夥食瞬間門就有了質的飛躍。
馬菱排在了隊伍的後半段,他聞著空氣中的香味,忍不住說道:“好香啊,也不知道今天早上吃什麼。”
終於輪到他,馬菱趕緊將自己的竹筒遞了過去,猞栗用竹提子舀了一大勺魚湯,然後又從旁邊的陶碗中捏了一點蔥花,奶白鮮香的魚湯在翠綠的竹筒之中,光是看著就讓人賞心悅目。
馬菱接過竹筒,喝了一口冒著熱氣的魚湯,就發現竹碗底下還有兩大塊魚肉,更是覺得心裡美得不行,他衝著猞栗笑著說道:“你現在做的東西越來越好吃了,我覺得比豹白做的還好吃。”
猞栗抿著嘴偏過頭,沒搭理他。
馬菱的表情收了收,有些蔫吧地捧著竹筒走了。
虎雪忍不住地笑著問道:“這小子看著壯實的咧,你咋不想跟他生崽子呢?”
虎雪說得一點都不假,僅僅是兩個月的時間門,夥食跟上了的馬菱那單薄的身形就如吹氣球一般地膨脹了起來,這可不是說他長得胖,而是因為他身上的肌肉十分的飽滿。
獸人們以強壯為美,所以馬菱在角獸人中真的可以算的上是一個美男子了。
猞栗用眼睛的餘光向外一瞟,果然就看到馬菱一掃剛剛的失落樣子,正捧著竹碗樂顛顛地跑到了兔芽的旁邊,她收回目光低低“哼”了一聲,也就沒有看到馬菱的身旁,還坐著笑得更憨的馬菽。
祁白正好排在了馬菱的身後,因此也就在旁邊聽了一耳朵。
或許是因為獸形是狼的原因,狼澤的肌肉就沒有馬菱和熊風這幾個那麼誇張,自始至終他的肌肉都是挺勻稱的……
“哎呀,豹白,你想什麼呢,連飯都顧不上吃了?”虎雪用竹提子在祁白的眼前晃了晃。
“沒……沒什麼。”祁白將自己的竹碗遞了過去。
一碗鮮美的魚湯,一碗醃肉燉酸筍,兩個甘薯。
這樣一頓葷素搭配的早餐,要是擱幾個月之前,黑山部落的族人們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可現在這樣的飯菜他們已經吃了好幾天了,甚至還可以繼續吃下去。
祁白也完全沒有心思去想東想西,魚湯鮮美,酸筍爽脆,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早餐完畢,眾人又重新在處理平整了的土坑前集合。
祁白摩拳擦掌,今天的重頭戲才剛剛開始。
祁白先是找了一塊沒有雜草的空地,將生石灰和細砂混合再澆上水,製成石灰砂漿,現在天氣寒冷乾燥,祁白就沒有一次性做太多。
狼澤和獾平幾人隨手搬起就能一塊三四十斤的大石,在地基的土坑中尋找了到適合擺放的位置,然後等著祁白將砂漿鏟到石頭之間門的縫隙中,他們再用石塊將砂漿抹平。
由於這些石塊的大小不一,很多時候就需要角獸人們拿著石錘將石頭的邊緣敲打平整,而為了防止石頭將獸皮衣刮壞,不少人都將獸皮衣彆在了腰間門光著膀子乾活,隻能說獸人們的體質真的是很彪悍,就這樣他們也不覺得冷。
“豹白!”這時突然有人喊著他的名字。
祁白將石鍁下的砂漿攪勻,回頭問道:“什麼事?”
隻見熊風撓著頭,有些為難的樣子:“我還是不太明白這個線錘的用法,我弄的好像不太平……”
“我看看。”祁白說著就朝熊風那邊走去。
大家現在乾的其實就是泥瓦匠的活,需要的就是專注於耐心,就比如說如何找平,該填上多少砂漿。然而大家畢竟是剛剛上手,而且獸人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說的圍牆是什麼樣子的,全靠想象力確實有很多地方是想不到的。
這也是祁白守在這裡的原因,也是為了能夠儘早解決施工中出現的一些小問題。
熊風遇到的問題,還真是不能怪他,由於大家是一塊一塊地向上壘石頭的,而石頭又高低不同,有的人從左邊來計算高度,有的人可能就從右邊開始計算,確實會讓後來的人理不清頭緒。
祁白想了想,找到了一塊薄獸皮,將獸皮裁成儘可能細的長條,首尾相連接在一起,做了兩條差不多十米長的繩子。
然後找到了四根與線錘差不多長短的木棍,將木棍用石錘敲進土中,確定了高度之後,再將獸皮繩子係在木棍之上,做出兩條平行線。
這樣一來大家就不需要一直測量橫向和縱向的高度了,隻要做得與獸皮繩所在的位置差不多就行了。
這樣做出來的輔助線肯定是有一些誤差的,不過好在他們現在建造的還是埋在泥土的那一部分,所以倒也不用太糾結造型是否美觀的問題。
果然,有了這兩條獸皮繩的幫助,眾人的乾活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剛到晌午的時候,鼠林和羊靈就一人背著一個大藤筐,來到修建地基的地頭。
放下藤筐,將蓋在藤筐上的獸皮打開,就露出了裡面滿滿的竹筒,大骨湯醇厚的香味也隨之散發了出來。
祁白將石鍁放在地上,衝著兩人就小跑了過去,他現在倒不是很餓,就是太渴了。
部落中一直都是隻有早晚兩餐,最近幾天才額外有了一頓加餐。
雖然以前部落的族人們每天也會采集或者狩獵,但那時候大家至少還是有休息的時間門的,不像現在幾乎是從早到晚上,一直都在耗大力氣。
祁白就提議每天中午再額外做一頓加餐,羊羅仔細考慮了一下就同意了,當然為了節約食物,中午肯定不能像早晚那麼豐盛。
就比如今天的加餐就是蘿根大骨湯。
每個人都可以分到一竹筒骨頭湯,但是裡面實際上就隻有兩塊蘿根和一塊肉,不過沒有任何人會嫌少。
在冰天雪地之中喝上一口熬了幾個小時的骨頭湯,每一口熱湯都能直接暖到心窩裡。
嘴中呼出的熱氣與竹筒蒸騰的熱氣同時向半空飄去,讓整個雪地像是籠罩在了一層煙霧之中。
然而正當祁白小口小口地喝著熱湯的時候,分發食物的那邊卻突然出現了騷動。
羊靈正拿著一個竹筒要遞給獾平,不知怎麼突然就變成了獸形,獸皮衣向下墜落,直接蓋在了羊靈的身上,好在獾平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竹筒,不然這一竹筒熱湯就要澆到羊靈的頭上了。
一個白色毛團從獸皮衣中露了出來,然後就是……
在白色毛團中格外顯眼的黑色腦袋、黑色的耳朵和兩雙黑色的“雪地靴”……
看到了這邊的動靜,在不遠處的羊羅直接推開了面前的人,幾個大跨步衝到了羊靈前,祁白嫌少見到羊羅這麼激動的樣子。
“他這樣多久了?”羊羅問羊靈的伴侶獾平。
獾平還有些呆愣愣地。
“就是像現在這樣,毫無征兆地就變成獸形,他這樣多久了?”
獾平這才反應過來:“也就這幾天吧。”
羊羅拍著手,歡天喜地道:“他這是懷崽了,我們部落要有新生的幼崽啦!”
站在旁邊的鼠林不可置信地看著羊羅,突然打了一個嗝,下一秒,也原地消失不見。
羊羅一把掀開了鼠林掉落在地上的獸皮衣,就看到一隻毛茸茸的大尾巴鬆鼠雙手蜷在胸前,正一臉懵逼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