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狼肉和狼皮分開, 分彆放在集體山洞的角落,原本因為族人們搬出去而寬敞不少的山洞瞬間又擁擠了起來。
祁白心中美滋滋地感歎:真是甜蜜的煩惱啊……
山洞的最裡面,幾隻毛茸茸的小獸人已經睡成了一團, 祁白在炭盆中添了幾塊木炭。
這時,豹星被姐姐豹月一腳踢出了幼崽抱團的圈子,然而他卻毫無所覺,依舊肚皮朝上睡得四仰八叉, 祁白笑了笑,將獸皮蓋在了他的小肚皮上。
猴岩和象榆幾個年紀大的角獸人正坐在洞口,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看祁白出來, 滿臉慈愛地問道:“怎麼不跟著他們一起去小溪那邊洗洗, 部落有我們幾個老家夥呢。”
由於瀑布那邊的水池已經結冰, 現在部落中用水, 要麼是直接燒雪水, 要麼就要走上約莫半個小時的路程,那裡有一條從山頂留下來的小溪,水流不算太大,但卻是附近唯一還沒有斷流的水源了。
當然在這樣小的溪流邊洗澡, 想要整個泡在水中是不可能的, 所有人都隻能站在水邊, 用冰涼的溪水擦洗身體。
大冬天在雪地裡擦洗, 如果再正好吹來一陣風,那滋味隻要試過一次,真是終生難忘,至少祁白是不想經曆第二次了。
祁白笑著搖頭:“我這就剩一點收尾的工作啦,馬上就好了。”
倒不是他故意轉移話題, 集體山洞前的雪已經被鏟乾淨了,可是地面上的血腥氣還是散不去。
祁白將自己平時積攢下來的草木灰背了下來,仔仔細細地撒了一遍,完事使勁揉了揉鼻子,用力在空氣中嗅了嗅。
好像是蓋住了一些,一整天都泡在這味道裡,祁白感覺自己的嗅覺都有些失靈了。
告彆了在山穀中留守的幾人,祁白回到了自己的山洞,從置物架的最底層,拿出了自己的小澡盆。
這置物架是房間主體完成之後,祁白在牆面上又額外鑿開的。
置物架的位置在洞口的右邊靠近狼澤山洞的那一側,石壁被挖成了五條高度不一向內的壁櫥,最底下這一層最高最深,專門用來放置藤筐、木桶之類的大件物品。
祁白將石鍋中還沒有完全燒開的熱水倒入木桶中,用手試了試水溫覺得正合適。
站在原地的人影消失不見,一隻小雪豹從滿是血汙的獸皮衣下鑽了出來,有些嫌棄地用爪子撓了撓脖頸。
輕盈一躍,跳到了木桶的邊緣,試探性地將腳伸進水中,慢慢地將整個身體沉入水裡,隻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枕在木桶上。
這就是他為什麼不跟著大部隊去外面洗澡的原因,獸形小的好處就是他隻需要稍微大一點點的木盆,就可以愉快地泡一個熱水澡。
一根一人環抱粗的大樹,取中段,剝掉樹皮,挖空中間的木頭,再用由粗到細的粗糲石頭反複打磨,雖然製作並不容易,此時祁白卻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水波輕輕地晃動,祁白的頭也跟著迷糊起來,真舒服呀,感覺自己好像飄在雲彩上面一樣。
洞外,狼澤正一身水汽地將自己被狼群翻得亂七八糟的乾草搬回山洞。
他就是祁白所說的勇士,不僅用冰水洗了澡,此刻還□□著上身在露天中忙活。
狼澤突然停止了手中的動作,耳朵輕輕動了動,他似乎聽到隔壁山洞傳來了一陣陣撲通的水聲,其中還夾雜著小雪豹奶裡奶氣的聲音。
狼澤眉頭一皺,大步上前,等他拽開祁白家的房門,就看到小雪豹正在水中掙紮,看起來像是溺水了。
當然如果狼澤沒有看到那小木盆裡的水隻有小臂高的話。
狼澤扯了扯嘴角,走到木桶旁邊,雙手插進小雪豹的前肢,輕輕地將他提出了水面。
“喵嗚?”
確實是夢到自己從雲彩上掉到了海水中正在“溺水”的祁白,張開眼睛看到了一個將自己解救出來的“巨人”,然後就被“巨人”用一塊乾淨的獸皮包裹住了……
一直到狼澤離開,祁白才偷偷地從獸皮中掙紮出來,用力甩了甩身上的水,一把按住正在幸災樂禍的尾巴,祁白鬱悶地舔了舔胸前的毛毛,他為什麼總在狼澤的面前做這麼丟人的事情啊?
祁白變成人形,套上乾淨的獸皮衣,將換下來的臟衣服扔進了木桶中,然後倒入了一些草木灰浸泡。
一抬頭,就看到他用來放置小工具的竹簍中,正安靜地躺著一個從製作出來就還沒來得及派上用場的小木塊。
剛剛的窘迫全然消失不見,祁白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抓上小木塊,腳步輕快地跑到了狼澤的山洞前。
狼澤將所有的乾草歸位,略微有些挑剔地打量著自己造型粗獷的山洞,正在想著要不要也像祁白一樣將山洞修得規整一些,再做一些像他那樣漂亮的家具。
“狼澤!你看這是什麼?這是我特意為你做的!”祁白興衝衝地說道。
狼澤將那木塊拿在手中,這是用一整塊木頭雕刻而成的,表面十分光滑,下方卻有許多細齒,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
祁白雙手交握,一臉期待:“你快變成獸形,我來告訴你這個是用來乾什麼的。”
狼澤現在沒有穿獸皮衣,隻向後退了一步,祁白的面前就出現了一隻巨狼。
祁白用手撫摸著巨狼的皮毛:“我果然沒有看錯,狼澤你好像褪色了……”隻見巨狼脊背上原本灰色的皮毛,如今已經變成了淺灰色。
巨狼的身體微微一頓,有些賭氣似地輕輕拱了祁白一下。
祁白哈哈大笑,將狼澤放在一旁的獸皮鋪在了乾草上,拍拍巨狼的脖子:“沒事,快趴下,我給你梳梳,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明年咱們一定會長出新毛毛的。”
沒錯,祁白特意為狼澤準備的,就是一把梳子。
每當他用自己帶著倒刺的舌頭梳毛的時候,祁白總是會想起他那個不會舔毛的巨狼朋友,真可憐,就很想幫幫他。
祁白將一個小簸箕放在旁邊,跪在獸皮上,從狼澤脖頸的地方,順著毛一點點地梳下來。
脖子是狼澤最脆弱的地方,然而此刻他不僅不覺得危險,反而舒服得用尾巴輕掃著地面。
他偷偷地想著,自己的獸形是不是太大了,祁白這樣幫他梳毛會不會覺得累。
當然如果他將這句話問出來,得到的答案就是:完!全!不!會!
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摸狼澤的獸形,祁白沉浸在一片毛茸茸中簡直無法自拔,他錯了,剛剛在水池中泡澡的時候,他怎麼會覺得自己像是在雲層之中,明明他現在抱著的才是雲朵!
祁白在狼澤的後背上輕輕吹了一口氣,看到被吹開的皮毛依舊綿密,而且那些稍微有些短的新毛,看起來更加柔順漂亮,他才放下心來。
將梳子上的淺灰色毛毛捋下來,放進旁邊的簸箕之中,那裡面已經堆了一大捧柔軟的毛發。
感覺到狼澤似乎很久沒有動靜了,祁白偏過頭伸長脖子,就看到巨狼將腦袋枕在了前肢上,雙眸輕闔,似是已經睡熟的樣子。
狼澤在外面風餐露宿了二十天,回到部落一刻都沒有停歇地忙活到現在,他應該很累了吧……
祁白輕手輕腳地換了一個位置,細致溫和地繼續梳毛,看來我這按摩手法還是挺不錯的嘛。
清晨的陽光照進山洞之中,一隻小小的雪豹正把自己縮成了一團窩在巨狼的懷中,小雪豹的下半身還蓋著獸皮衣,一隻小木梳隨意地掉落在獸皮衣上,看起來就像是他睡著之後無意識地變成了獸形。
似乎是為了躲避那道擾人清夢的陽光,小雪豹在睡夢中向暖和的巨狼身體又靠攏了一下,粉色的爪墊虛虛地蓋在了臉上。
山穀中響起了族人們的交談聲,祁白終於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陷在一片白色的毛茸茸之中,這好像不是他的山洞啊……
祁白跳出獸皮衣,變成了人形,在獸皮衣中找到了掉落的梳子,放進裝滿毛毛的簸箕中,抱著獸皮衣,看著仍舊保持這優雅睡姿的狼澤,不知怎麼就有些心虛地小心翼翼地離開了狼澤的山洞。
隻是祁白沒有發現的是,緊接著,身後的巨狼就睜開了眼睛,眼中沒有一絲睡意。
祁白很少有起得這麼晚的時候,他洗漱完畢吃完早飯,就趕緊跑到了集體山洞前的廣場上,果然就看到狼澤和羊羅正在廣場的中間等他。
當然兩人站得很遠,如果不是事先約好,任誰也看不出來他們是在等同一個人。
由於猴岩的腿不方便行動,因此今天早上勘察地形的時候,就隻有他們三個人。
雖然就在集體山洞的周圍,由於族人們進出通常都隻走已經開辟出的那幾條小路,因此他們現在來的這一片樹林積雪還很厚實,幾人前進的速度並不快。
羊羅跟在祁白的身後,幾次都想要上前阻止狼澤盯著祁白的眼神,不過最終都忍了下來。
拋開狼澤曾經是個奴隸,羊羅沮喪地發現,他必須要承認,狼澤確實是一個優秀的角獸人,祁白選擇這樣的伴侶,好像是沒什麼問題。
這時走在最前面的祁白回頭,打斷了羊羅的惆悵:“我覺得到這裡就差不多了,再遠的話我擔心材料就供應不上了。”
狼澤打量了一下周圍,找了一棵還算粗壯的大樹,三兩步就爬到了樹杈之上,好一會兒才從樹上下來,點頭道:“可以。”
他們現在正在丈量的,是部落準備修建圍欄和瞭望台的範圍。
在昨天的臨時小會議中,幾人都清楚地意識到,雖然背靠黑山對於他們的後背是天然的防護,但是他們面前的樹林卻是個隱患。
上次是黑熊,這次是狼群,它們都是在樹林的掩映下直接進入了部落的範圍。
即便狼澤現在每天都派人在部落的周圍巡邏,但是狩獵隊的人數畢竟有限,總有他們察覺不到的地方。
祁白就提議在部落的周圍修建一道屏障,這樣不僅僅可以攔截山林中的野獸,更重要的是也可以遮擋住其他獸人的窺探。
為此他們一大清早就來到了這裡。
此時祁白選擇的位置,距離集體山洞一百米左右。
黑山以集體山洞為中心,沿著一個約一百二十度的鈍角向外延伸,因此他們需要修建的至少是一個能將這個範圍完全包裹住,連接著黑山的扇形。
此外,石山的右側還需要額外修建一段,這樣才能將窯場也納入部落的防禦之中。
作為部落中除了鹽之外最重要的依仗,羊羅還指望著用窯場產的陶器換更多的食物呢,自然不能將它們放棄。
瞭望台將修建在圍牆與黑山山體的交界之處,隻有這樣才能修得更高,看到的範圍也就更遠。
圍牆的中間要製作一個對開的大木門,方便狩獵隊將獵物搬運進部落,但同時,還需要在旁邊開一道小門,平日關上大門的時候,族人們就在旁邊的小門進出。
祁白用炭筆在淺灰色的石板上,將整個圍牆與部落的範圍畫了出來。
按照祁白的估算,想要攔住如狼澤這樣的獸人,圍牆至少也要寬兩米高十米,再考慮到如象榆這樣的更大的獸形,那工程量簡直沒有止境。
然而這些也都隻能想想,幾人定下的最終方案,是將圍牆修為寬一米高五米的磚牆,僅僅是這樣,祁白大致計算了一下,需要的磚塊數量都像是一個天文數字。
而且如果真的有獸人想要突襲他們,即便修成幾十米高的城牆,光靠他們幾十個人也支撐不住多久。
“真壯觀啊……”猴岩看著祁白在石板上的部落規劃圖,根本不敢想象他們可以修建出這麼漂亮的圍牆出來。
狼澤指著圍牆外的方塊問道:“這是什麼?”
祁白露出了一排小白牙:“這是我預留出來的耕地。”
“耕地?”羊羅不解地問道。
如果說圍牆這種東西,羊羅還在老祭司的口中聽說過,至少在獸神之城就有圍牆的存在,當然他直覺那圍牆可不是用磚塊砌成的,但是“耕地”真的就是聞所未聞了。
“嗯。”祁白點頭,“明年春天我就試著將蘿根和甘薯種在土地中,如果能夠種植成功,我們就可以開辟出這樣的耕地,種植出更多的食物。”
雖說直接從野外收集的種子收成肯定不如現代選育過的種子好,但是好在獸人的力氣大,隻要他將常用的一些工具製作出來,他們完全可以用擴大種植範圍來抵消掉產量低的問題。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明年春天他能不能育種成功都還是一個未知數。
眼下祁白正面臨著另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如何製作出磚塊的粘合劑。
祁白抱著已經被他抓成雞毛撣子的腦袋蹲在白灰色的山前。
石灰石的主要成分是啥來著?氫氧化鈣?氧化鈣?硫酸鈣?
怎麼把石灰石變成生石灰來著?他好像記得是要高溫?怎……怎麼高溫??需不需要加點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