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的爆料讓本就混亂的場面變得更加混亂起來。
福叔從來沒想過自己媳婦竟然早就跟姓張的這個野男人勾搭上了,他勤勤懇懇一輩子種地,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養大的兒子竟然不是他的種。
而這個給他帶了綠帽子的姘頭竟然是他當做恩人似的供起來的村長!
福嬸也從來沒想過張叔竟然從來沒有認真對待過她,如果楚白說的是真的,那麼早年這個混蛋說的那些花言巧語也不過是為了占她便宜!而她居然還傻乎乎的以為自己真的遇到了良人,以後能跟著他遠走高飛。
福叔雙眼噴火似的瞪著這對狗男女,福嬸惡狠狠地瞅著這個負心漢,而狗男人、負心漢張叔膽子都快要嚇破了,張了張口正準備繼續花言巧語的解釋一番,隻見下一秒——
福嬸一把薅住他為數不多的頭發,發了瘋似的嗷嗷叫著,巴掌甩在他臉上不帶含糊的。
而福叔則兩腳並用猛踹張叔,一手給張叔招呼拳頭,一手也不閒著往福嬸臉上扇巴掌。
昏迷的小胖子阿全被扔在地上無人問津,這三人當著眾人的面來了一場罵不出口、滿場[嗶——][嗶——]被消音的大混戰。
彆說那些沒見過世面的投資商了,就連整日混跡於吃瓜第一線的楚白都被這場面震懾住了。
盧旭就顯得可憐多了,張皇失措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該去勸誰。
最後還是酒店的安保人員過來將三人帶走,宴會才終於恢複寧靜。
而這件荒唐事終究還是不出《慢行》劇組所料,很快被人偷拍上傳到了網絡上。
網友們大概也沒料到在娛樂圈還能看得到鄉村愛情似的抓馬事件,各個吃瓜吃的熱血沸騰——
[不是吧明星一般不都是火了之後就不跟之前的朋友在一塊玩兒了嗎,那些來自鄉村的明星也就最多捐點錢就銷聲匿跡了,怎麼盧旭這麼多年了還沒跟他的那個村子斷乾淨啊]
[我聽說盧旭一直在幫助他們那個村子,這些年賺的錢都搭進去了。我有個朋友以前在盧旭的工作室工作,說是整個工作室都是他們村子的人,那些人好吃懶做還總是以幫助過盧旭作為借口要挾他,找他要錢,所以當時我朋友在那上班的時候每天都要乾好幾個人的活,累的要死還天天被排擠,所以就辭職了]
[難怪盧旭每次片酬都要的超高,熱搜都掛了他好幾次了他也不知道收斂,敢情是錢都是工作室的人要的啊,突然有點心疼盧旭]
[有什麼可心疼的,都是盧旭的縱容才會讓這些人得寸進尺啊!很多窮山村都是這種德行,好吃懶做不想學東西不想工作努力,我之前是搞扶貧工作的,這樣的人見多了,那些人真的是隻想在家躺著要錢,根本不值得同情]
[所以我搞不懂為什麼盧旭要這麼縱容他們啊,他自己沒有判斷力嗎?這些年賺的錢都被扒走了不心疼嗎?]
很快,有屬性為福爾摩斯的網友根據現場廝打的三人摸到了盧旭背後的蛛絲馬
跡,確認了盧旭縱容平窪村的原因。
[盧旭的經紀人,那個姓張的,就是平窪村的村長。你們還記得嗎,當初盧旭剛出道的時候都說他無父無母是個孤兒,是吃村子裡的鄰裡百家飯長大的,尤其對他最照顧的就是村長。但其實後來有人爆料,盧旭沒有父親,母親有精神疾病,盧旭小的時候特彆可憐根本沒人管,村裡的人都欺負他,並不是他們說的那樣照顧。後來盧旭有錢了才把母親送進了療養院,盧旭之所以這麼縱容平窪村,完全就是因為這個村長從小就在盧旭身邊PUA他。]
[我大概明白了,說白了就是這個村長對於從小沒有爸爸盧旭來講,就是父親一樣的存在,畢竟他還在上小學的時候就被帶出來拍戲了,這個村長完全可以在盧旭未形成完整世界觀的時候給他灌輸一些理念……細思極恐.jpg]
[emmm有人知道盧旭的經紀人為什麼跟那一男一女打架嗎?]
[小道消息啊,聽說是盧旭的經紀人給那個男的帶了綠帽子,那個女的就是他姘頭,兒子都是他和盧旭經紀人生的……]
[就這種人還能當村長?不不不,就這種人……盧旭還慣著他?]
[srds隻有我一個人發現不對勁兒的地方了嗎?盧旭就沒有懷疑過他父親的身份嗎?他母親如果有精神疾病的話……到底是怎麼懷上他的啊?]
……
一場鄉村-倫-理大戲在網友們福爾摩斯似的猜測之下,越發撲朔迷離起來。
然而被吃瓜的當事人似乎並沒有因為這次的鬥毆時間鬨進警察局。
被酒店的安保人員帶走之後,福叔福嬸和張叔三人也冷靜了不少。
阿全已經被工作人員送去了醫院緊急治療,盧旭也還忙著應酬,偌大的休息室隻有他們三個人。
倒不如……讓一切都開門見山。
張叔眼角和鼻子都是淤青,福叔和福嬸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一個頭發散亂鼻青臉腫,一個衣服都被扯破了,汗衫上還染著血。
張叔抹了把唇角的血漬,看向兩人:“說吧,你們想要什麼?”
福叔仍然咬牙切齒地看著他:“你這個禽-獸!混蛋!你就不怕我把當初的事情都抖落出來?!”
張叔面色一哂:“我當然怕啊,但是我想……你們也怕。”
他挑了挑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當年的事情如果被他知道,我當然是死罪難逃了,你們呢?不是一樣沒了現在的好日子?畢竟錢都是他賺來的,我們整個平窪村早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想要繼續過衣食無憂的日子,就得好好守住自己的嘴。”
“你——”
福叔氣急敗壞地看著他,被噎地根本說不出話來。
張叔輕哼了一聲:“我是個講道理的人,也算我對不起你在先,你就說吧,到底想要多少才能相安無事?”
福叔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可思來想去,村子裡那些會巴結村長的各個都分到一口肉吃,在縣城裡買
房的買房、買車的買車,隻有他還守著平窪村那貧瘠的一畝三分地。
所以……對於他這種窮的連飯都吃不起的人來說,侮辱又算什麼?
隻要能讓他脫離苦海,隻要能給他錢……
福叔咬了咬牙,像是在與過去這七八年自己遭受的憋屈訣彆:“我要……一百萬!”
張叔嗤了一聲,嘲諷地看向他,晃了晃手腕上金色的手表:“我這塊表……都值一百五十萬了。”
“你這種人啊,真是讓你做夢都一副窮酸樣!”
“這樣吧,”他挑了挑眉,一副慷慨的模樣,“我給你在縣城買一套房子,再給你一百五十萬,你帶著這個婆娘好好過日子,阿全的事情權當沒發生,當然了,當年的秘密也得爛在肚子裡,怎麼樣?”
福叔瞪大了眼睛。
一套房子和一百五十萬……他絕對可以衣食無憂了。
雖然這頂綠帽子戴的福叔很不爽,可他今年也四十多歲了,常年在平窪村吃不好,早就沒了生育的能力。
就算有了錢,再找彆的媳婦,恐怕也生不出個一男半女來。
至於福嬸……雖然總是嫌棄他,但也算是能搭夥過日子的人。
倒不如真的像姓張的說的那樣,咽下這口氣,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拿著錢離開平窪村……
“憑什麼?!你給我多少錢?”福嬸怒不可遏,“我生的兒子是你的,你一天沒有養過,到最後了錢都是給男人的,我呢?!”
張叔挑唇冷哼:“怎麼,我不給你錢……你還打算把當年跟我搞破鞋的事情鬨到人儘皆知嗎?”
福嬸這才明白這個姓張的人到底有多麼老奸巨猾。
他深知如果分彆給一筆封口費,福嬸必然不會屈就於福叔身邊,到時候不但福嬸會無止境地糾纏他,福叔也會因為沒有老婆孩子而不得安生。
到頭來都是他的麻煩。
他不想錢給出去兩份,麻煩還沒解決。
所以眼下才是最萬全的辦法。
福嬸為了生活不得不巴著福叔,福叔也會因為擁有和曾經一樣平淡但卻富足的生活漸漸淡忘了仇恨。
可謂是一箭雙雕。
而阿全作為福嬸的軟肋,即便有當年的事情當做要挾,福嬸也不敢輕舉妄動。
就像張叔說的那樣——
整個平窪村早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三人以為秘密地達成了共識,卻沒有注意到早就站在門口,原本打算進來安撫三人,卻不得不聽完所有秘密的盧旭。
盧旭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雖然楚白的心聲已經爆料過張叔和福叔福嬸的糾葛,但他始終覺得那些都是長輩的事情,輪不到他來參與,所以他並未打算過問。
可直到聽到屋子裡的三個人提到“當年的事情”。
而且這件事……似乎還和他有關。
到底是什麼事能夠讓整個平窪村都諱莫如深?當年他不過是個無知孩童
,什麼樣的秘密會可怕到如果被他知道了……會讓整個平窪村都失去現在的太平日子?
盧旭知道自己一直是整個平窪村的搖錢樹。
以前年幼時張叔對他連哄帶騙,他被瞞著單純無知,後來隨著年歲的增長,漸漸明白了張叔的目的。
張叔喜歡錢,也喜歡權利,更喜歡那種被全村人捧著的榮譽感,盧旭隻覺得這是無傷大雅的事情,畢竟張叔與他恩重於山,他不願意計較這點錢。
可現在看來,張叔好像並不像他想象中那樣一心一意地對待他。
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充滿目的性的,而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隱瞞“當年的秘密”。
他這麼愛財,又怎麼會為了一點虛無縹緲的愛戴和榮譽,為整個平窪村謀福利?
之所以能對每一個人都這麼慷慨,之所以能拿出盧旭大把的前投入到平窪村的每一家每一戶,並不是因為他想要被村民崇拜,更不可能是所謂村長的責任感,隻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平窪村的所有村民,都在幫張叔守著一個至關重要的秘密。
一個能輕易治他於死地、與盧旭息息相關的秘密。
也是從這一刻開始,盧旭對張叔的信任開始土崩瓦解。
從前不論發生什麼,隻要張叔肯解釋,即便是一些十分荒唐的理由,盧旭也不願意追究。
與其說是信任,其實更像是縱容。
可那個不會讓盧旭繼續縱容張叔的秘密到底是什麼呢?
盧旭沉下心來,並沒有在張叔面前做過多表現,還是和從前一樣裝作風平浪靜的樣子,然後悄悄聯係了福嬸。
從他們三人那天在休息室的對話可以看得出來,三人看似表面的和解,其實有著非常大的漏洞。
這個漏洞就是福嬸。
她並沒有從張叔那裡得到什麼,卻又不得不因為當年的那個秘密和阿全的安危被迫守口如瓶。
福嬸孤注一擲來到城裡,就是奔著富足的生活來的。
在張叔的威逼利誘之下,繼續與福叔生活是她迫不得已的選擇,但如果盧旭能給出更優厚的條件……福嬸應該非常容易倒戈。
於是盧旭悄悄將福嬸約了出來,地點還是定在《慢行》慶功宴的那個高級酒店,他點了滿滿一大桌豐盛的酒席,隻讓福嬸一個人享用。
福嬸看著滿桌子難得一見的山珍海味,眼睛都亮了。
說實話雖然福叔表面上沒有計較她當初背叛的事情,但是拿到張叔的錢之後,福叔始終提防著福嬸,對阿全也不如往日那麼儘心了。
每個月隻給她兩千塊的生活費,她還得當牛做馬洗衣做飯,阿全想吃個巧克力福叔都舍不得給買。
在他潛意識裡始終覺得福嬸如果有了錢還是會背叛他,而他們的兒子阿全也並不是他的血脈,總有一日會離他而去。
他必須把經濟大權捏在手裡。
所以福嬸的日子並沒有那麼好過。
彆說這些見都沒見過
的山珍了,平時買個肉她都得掂量掂量。
還當是盧旭良心大發,福嬸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囑咐盧旭:“你讓人去吧你阿全弟弟接過來吧?那天你們聚餐他不是進醫院了嘛,這些好吃的也沒吃上……”
盧旭輕笑:“以後有的是機會。”
“不過在此之前呢,你必須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你能做到,以後我經紀人的位置就是你的了,也就是說……”盧旭湊近了點,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以後我都聽你的。”
福嬸正銜著半隻鴨腿,嘴巴都震驚到不會咀嚼了。
目瞪口呆地回望著他:“你你你說什麼?你不讓你張叔……做經紀人了嗎?”
盧旭平靜道:“因為我發現他曾經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
在福嬸震驚的目光中,盧旭面無表情地詐他:“沒錯,當年的那件事情他早就跟我說過了,而且他說,都是因為你們才讓他不得已那麼做的。整個平窪村都有錯,隻有他……是無辜的。”
福嬸一聽立馬就炸了:“什麼叫都是我們的責任?!壞事明明都是他乾的!我們拿槍口抵著他讓他去欺負你娘了嗎?!”
震驚、驚慌、如墜冰窟的一個答案。
一個顛覆他整個人生認知和信任的答案。
盧旭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但他還是努力維持著鎮定,用自己超出常人的演技掩飾著內心的憤怒和悲傷,隻為從福嬸的口中套出更多答案。
“所以呢?你們沒有讓他欺負她,不是也沒有阻止嗎?”盧旭根據自己的判斷和猜測繼續說著,“你們都是幫凶——”
福嬸臉色明顯惶然了許多。
她悄悄觀察著盧旭的表情,極力在為自己辯解:“他們其他人……其他人都知道的,有些還看到了,但是我一開始不知道的……”
“你想想啊,我要知道我還能被他騙嗎?我也是後來……後來迫不得已……”
盧旭深吸了一口氣,眸光閃爍,手指緊握成拳:“你隻要告訴我最後一件事。”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在我出生……之前?還是之後?”
福嬸愣了一下。
盧旭能這麼問,顯然是不清楚其中的細節。
可她又被剛剛盧旭開出的條件所惑,如果盧旭真的因為這件事憎恨張叔,然後讓她來做經紀人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以後盧旭的錢都能被揣進她的腰包?
可盧旭真的會這麼做嗎?
福嬸惴惴不安,又試著探了探底:“你剛剛說讓我做經紀人……是真的嗎?”
“真的。”
盧旭已經不在乎將來會發生什麼了,他隻想儘快搞清楚當初的真相:“隻要你說出當年最真實的答案。”
於是福嬸在利誘之下,還是說出了一些真相。
雖然刪刪減減,但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再結合盧旭這些年的觀察和了解,已經足以拚湊出一個殘忍的真相。
他的身上流淌著張叔的血。
他根本不是母親當年與外鄉人戀愛生下的孩子,而是村長強-奸了她之後被迫生下的孽種。
當年下鄉支教的盧家父母因為泥石流去世之後,年僅十五歲的盧雪純大受打擊,情緒一度有些抑鬱。
而姓張的混蛋借著村長的名義安撫探望,實則是獸-性大發強-奸了盧雪純。
他每一次都會借著幫扶的理由來到盧家,然後對盧雪純實施侵犯,盧雪純哭喊過、求助過,但整個平窪村……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助她。
本就陷入抑鬱症的困境,再加上被欺辱,盧雪純的精神很快就出現了問題。
然而姓張的非但不收手,反而覺得這種情況下的欺辱好像來的更容易了。
直到姓張的老婆發現,到盧家大鬨了一場,狠狠地打了盧雪純一頓,至此……整個平窪村,人儘皆知。
但兩百多號村民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為盧雪純說一句公道話。
或是忌憚村長的勢力,或是他們早就在貧瘠的生產條件下泯滅了人性,村長的威逼利誘和引導讓他們開始顛倒是非,紛紛對村長當年做過的事情絕口不提,隻說是盧雪純自己不檢點。
直到後來盧雪純大了肚子,那些傳言就愈演愈烈了。
所以盧旭的整個童年都是孤苦悲慘的。
那些口口聲聲說幫扶過他們盧家的村鄰,實際上根本就是他母親被迫害時袖手旁觀的幫凶。
打發了福嬸,強撐著的情緒終於徹底崩潰。
他悲痛欲絕,將自己所在衛生間裡放聲痛哭。
可他甚至不敢抬頭看向面前的鏡子,他怕他控製不住地將鏡面打碎。
曾經覺得阿全與姓張的眉眼相似,可如今仔細回想……他自己的眉毛、眼鼻,不也一樣與那個禽-獸無比相像嗎?
盧旭悲痛地在酒店洗手間的地板上坐了一-夜。
恍惚中,他終於想明白一個道理。
他其實和平窪村的所有村民一樣,都是加害者。
沒有人是無辜的,每一個人……都是造成母親悲劇的幫凶。
所以……每一個人,都要承受應有的代價。
想清楚了這一點,盧旭深吸了一口氣,從冰冷的地板上爬起來。
用水龍頭裡的溫水洗了把臉,溫暖的感覺讓他有些陌生。
他從小就沒有體會過溫暖,所有以為的溫暖……其實都是他親口吃下的毒-藥,隻不過是毒法時麻-痹-的幻覺罷了。
直到今天,毒終於解了。
盧旭回到家洗了澡,將自己收拾整齊,然後去商場買了一大堆母親喜歡的食物,又去銀行把自己的財產規整規整——
雖然大部分錢都被姓張的弄走了,但他名下的房產、還有《慢行》的尾款等等,加起來也有兩千五百萬。
盧旭找了專業的律師團隊做了財產公證,將自己名下所有的財產都轉移給盧雪純,並且為她在療養中心續費了七十年。
做好一切準備,他請了病假放下
今天的工作,去療養院見盧雪純。
盧雪純不過三十多歲,精神疾病患者的世界很單純,所以她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很不錯,人也顯得很年輕。
但她的世界卻始終是沉默的。
她會獨立吃飯、睡覺,但除了這兩件事之外,就隻會望著窗外發呆。
從前在平窪村時,她喜歡望著房頂發呆,而現在住在溫馨舒適的療養院裡,她這個習慣並沒有改變。
她就像一株美麗、卻失去生命力的植物,喪失了屬於人類思考的能力。
從前盧旭每次來探望她時,更多的心情是心疼。
可這一次他卻是帶著滿滿的愧疚而來。
他跪在盧雪純面前,鄭重地磕了三個頭,然後趴在地上泣不成聲地說——
“對不起。”
媽媽。
這一聲天下最親昵的稱謂他曾經呼喚了無數次,儘管每一次都得不到回應,儘管小的時候他會因此而對母親的置之不理產生埋怨,可到了今天,他竟然再也無法說出口了。
原來她曾經的避而不答並不是她的錯,原來他才是那個最不應該埋怨她的人。
身體裡流淌著汙穢血液的他……根本沒有資格叫她一聲母親。
盧旭沒有再多做解釋,也沒有明確說出自己的計劃,甚至不敢抬頭看一眼她——
抹乾淨眼淚,他就毅然決然地離開了房間。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關門離開的瞬間,那個永遠隻會呆滯坐在窗前的女人僵硬的頭顱微微側了側,手中盧家父母和盧雪純一家三口的合照早就被磨損破舊,而就在那張照片劃痕最嚴重的地方,已經被眼淚沾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