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的爆料讓小男孩蠟筆小新似的眉毛顯得更加突兀起來。
盧旭的笑容僵在臉上,特地轉過頭看了眼一旁的張叔……
的確像是親生的眉毛。
同樣聽到楚白心聲的張叔更是又驚又怕,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在一瞬間凝固了。
他甚至都不敢扭頭,隻能用餘光去瞄身旁的一家三口——
好在他們好像聽不到楚白的心聲,神色如常。
張叔心如擂鼓,連忙訕笑著繼續跟福叔福嬸說話試探:“一……一會兒一起去吃飯,在場的都是大人物,你們得注意禮節……”
又瞥了眼明顯滿腹疑問的盧旭,準備把向盧旭解釋的事情先拋在後面。
好在福叔福嬸看起來是真的聽不到楚白的心聲,這倒是讓張叔鬆了口氣。
楚白的心聲好像是有範圍的,但目前張叔還不知道這個範圍是怎麼劃分的,當時在片場的時候,那些導演、演員們好像都能聽到,怎麼現在的福叔福嬸一家聽不到?
難道說是按照資產情況劃分的?有錢人聽得到,窮人聽不到?
儘管已經察覺到了聽到楚白心聲的範圍劃分,但是張叔還是不敢鋌而走險。
鬼知道這個楚白居然也會湊到《慢行》的殺青宴來,真是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原本想著是帶著福叔福嬸來見見世面好顯擺顯擺他的地位,順便還能安撫一下自己姘頭的情緒,誰知道楚白半路插了一腳,盛了潛在隱患。
是福嬸一直要挾他,又拿揭露這個孩子的身世為由,非要讓他在城裡給謀個差事。
如今飛黃騰達的張叔哪裡還看得上又村又土的福嬸,乾脆就把福叔一塊弄過來,當著福叔的面這個福嬸也會收斂點,不至於整天纏著他。
可萬一楚白的心聲真的被福叔聽到……
這老小子雖然看著老實,可是村裡出了名的悶驢,非得把他大卸八塊不可。
於是張叔立刻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一會兒吃飯都是大人物,要不我給你們單獨找個彆的餐廳?總得給小旭留點面子不是……”
明明是擔心自己的秘密被暴露,偏偏還要打著盧旭的名號做逐客令。
福嬸臉色立刻變了,還以為是盧旭的意思,陰陽怪氣地說:“怎麼小旭嫌棄我們了啊?哼,可真是發達了就忘了我們這些窮親戚了,當初我給你們娘倆蒸包子的時候可從來沒嫌棄過!”
盧旭蹙了蹙眉。
張叔生怕盧旭察覺到什麼,連忙急切道:“怎麼能是嫌棄呢,還是要以大局為重嘛……”
張叔往日最喜歡用以大局為重這種話來敷衍福嬸,所以福嬸聽到這個詞就氣不打一處來,當然她沒辦法直接向想要甩開他們娘倆的張叔撒氣,怕秘密泄露,憋了一肚子的火就隻能發泄到盧旭身上來。
於是她提高嗓音,一副潑婦罵街的模樣,衝著盧旭嚷嚷:“怎麼不是嫌棄?難道怕那些有錢的導演、演員看到你忘恩負
義嗎?哼,該知道你們盧家娘倆這麼嫌棄我們,當初就該看著你們餓死凍死!就不該給你們蒸包子吃!”
福嬸也就某一年過年時把家裡放的快餿了的菜包子打發給盧雪純母子,卻好像一副她天天給盧家洗衣做飯羹湯照顧的樣子。
她說話嗓門又大,再加上這一家人土裡土氣的穿著氣質與身後的大酒店格格不入,很快路人、同行的劇組工作人員都紛紛朝盧旭的方向投來好奇的目光。
盧旭本來也覺得這種場合讓福叔和福嬸一家跟著一起去吃飯不太合適,但眼看著對方情緒這麼不滿,盧旭也不想傷了他們的心。
到底是一個村的,不論曾經幫過盧家多少,於今天的他來說的確就是恩人。
所以禮貌周全什麼的……就暫時放在一邊吧。
“張叔,就讓福叔福嬸一起去吧,沒什麼的。”盧旭拍了拍張叔的肩膀,輕笑道,“到時候讓他們坐在我們旁邊,桌子大,注意不到他們的。”
盧旭的大度和釋懷讓張叔不好再說些什麼,隻好乾笑著帶著那一家三口往宴會廳的方向走。
如果不是出了盧旭這麼個天之驕子,這樣富麗堂皇的酒店怕是平窪村的村民們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地方。
而對於連進城次數都屈指可數的福叔福嬸來說,璀璨明亮的水晶燈,裝扮精致整潔的服務員,連空氣中都飄浮著淡淡的香氣,他們簡直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滿心滿眼都是驚訝、羨慕和貪婪。
福嬸那個名叫阿全的小胖兒子更是撒了歡似的在酒店大堂跑來跑去,一會兒摸摸亮晶晶的雕塑,一會兒折一折花盆裡的鮮花,還撞翻了服務員的托盤。
好在酒店工作人員將容忍和耐心寫進了工作手冊裡,又或許是看在劇組和盧旭的面子上,對待阿全這個熊孩子依然禮貌微笑。
這也讓福叔福嬸這一家三口更加得寸進尺起來。
被安排就坐之後,阿全一眼就看中了身側走過來的服務員拿著的飲料,扯著對方的袖子就開始嗷嗷叫:“我要喝這個!給我!我就要這個!”
他這一聲高呼瞬間將整個桌子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坐在這一桌的都是《慢行》的主創,除了楚白和兩位主演之外,都是導演和投資人之類的有頭有臉的人物,看到盧旭身旁坐著的這三個明顯不對勁兒的人都不禁蹙了蹙眉。
修養和禮貌讓他們沒有發作,可盧旭的阻止顯然不管用,阿全還在嘰嘰歪歪:“我要喝那個飲料!”
福嬸非但不勸阻,還猖狂無理至極,仿佛她是這家酒店的主人一樣,拉住那個想走的服務員,惡狠狠道:“你聾了嗎!我兒子說要喝飲料,你乾這伺候人的活,沒點眼色也就算了,耳朵也聽不到?”
服務員是個年輕女孩,在酒店工作這麼久,碰到的大多都是有禮貌的客人,即便有個彆刻薄些的,話也不至於說的這麼粗魯。
女服務生臉色漲紅,卻又隻能陪著笑臉解釋:“這個不是一般的飲料,小孩子不能喝的,這是……”
誰知話還沒說完(),手裡的玻璃瓶就被福嬸一把搶了過去:什麼不一般?()_[((),我看你就是偷摸地想貪-汙掉,不給我們喝!”
然後直接把瓶子遞給自己的傻兒子,也不往杯子裡倒,就讓他直接對著瓶子喝。
深褐色的液體甜甜的,阿全這小子哪裡嘗過這麼好喝的味道,咕咚咕咚飲下去大半瓶。
直到他打了個飽嗝,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再加上他緋紅的面色和身上起的密密麻麻的疹子,福嬸這才突然意識到什麼:“這是酒?!”
女服務生慌忙解釋:“這是我們酒店特製的果酒,含有四十二度酒精度數,不能直接這麼喝啊!”
四十二度的酒,就算是酒量不錯的成年人也不可能這樣抱著瓶子直接乾下去大半,更何況是阿全這樣的小孩子。
而且他面色泛紅渾身臉上還長出了急性的紅色丘疹……怎麼看怎麼像酒精過敏。
果不其然,福嬸立刻鬼哭狼嚎道:“天殺的飯館想害死我的兒!我兒子酒精過敏!怎麼還給他喝帶酒的飲料,你們就是故意的啊嗚嗚嗚嗚……”
服務生一臉百口莫辯的模樣:“明明是……明明是你搶過去的,我說了小孩子不能喝……”
“你放屁!你就是故意的!”福嬸氣急敗壞地站起來,伸手就要去抓服務生的衣領。
盧旭連忙拉住福嬸的胳膊:“福嬸,你冷靜點,現在重要的是先把孩子送醫院。”
福嬸又開始無差彆攻擊:“你跟他們一夥的吧?就是故意想害死我們阿全!蒼天喲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人——”
眼看場面越來越難看,張叔和福叔都去拉勸福嬸,張叔更是打算直接把這一家三口弄出去。
這種亂成一鍋粥的場面哪裡是這些投資人和導演們見識過的,原本高雅富麗堂皇的餐廳頓時成了潑婦罵街。
幾位投資人都面露嘲諷不耐,坐在盧旭斜對面的製片人性格直接,乾脆地問出口:“小盧啊,這幾位是你的親戚?”
沒等盧旭回答,已經被張叔拽到半路的福嬸扭過頭趾高氣昂地炫耀:“我是來這兒工作的,我以後就是盧旭的助理,我家男人以後就是他的保鏢!盧旭他要給我們開工資的!”
盧旭也隻能尷尬地點點頭。
福嬸還在洋洋得意,張叔還在焦頭爛額,一旁吃著果盤看戲的楚白還在認真吃瓜,沒有人意識到在福嬸的這番炫耀之下,福叔和福嬸的身份已經發生了變化。
他們已經借由工作的機遇,成為娛樂圈內的一員了。
也成功進入能夠收聽楚白心聲頻道的範疇。
於是剛剛還對張叔唯命是從,拉著自家潑婦老婆的福叔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
【這個小胖子酒精過敏也是遺傳了他親爹了,嘖嘖,真彆說,這爺倆長得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似的。】
張叔聽到楚白的心聲,頓時惶惶不安起來,雖然福叔福嬸聽不到,可多呆一秒就多一分危險。
也虧
() 了福嬸這個蠢的在筵席上大鬨一場,他這才有理由正大光明地將人拖出去……
“快點,快走——”張叔還在催促福叔,誰知道對方的動作卻僵住了,定定地站在原地,好像聽到了什麼似的。
與此同時,福嬸也面色大變。
剛剛的野蠻樣子消失不見,轉而替代的是滿臉的惴惴不安。
福叔是個悶葫蘆,但他又不傻,他很快聽懂了楚白話裡的那個“小胖子”是誰。
阿全的確酒精過敏,可是怎麼就遺傳了親爹了?他並不過敏啊?而且村裡人都說阿全和他長得一點都不像……
眼看福叔面色冷凝,張叔和福嬸對視了一眼,福嬸立刻心領神:“走走走……這就走,阿全都昏過去了,先得把他送到醫院去……”
“憨老漢!你還看什麼看,還不趕緊走!”
福叔被她一巴掌拍蒙了,疑惑道:“你有沒有聽到[嗶——]”
他想問福嬸有沒有聽到有人在議論阿全的事情,可後半段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就像是被人掐住喉嚨似的。
張叔才是最慌亂的那個人,急忙拉著福叔:“嗨呀阿全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趕緊走,我帶你們去醫院!”
【嘖嘖,果然是父子連心啊!】
那個奇怪的女聲又響了起來。
福叔仔細辨認了一圈,也沒發現到底是這件屋子裡的誰說出的這句話。
而且這一屋子的達官顯貴,誰會知道他一個窮鄉僻壤的村民的事情?肯定是聽錯了……
就在福叔就快要說服自己的時候,那道帶著吃瓜味道的聲音戲謔又明亮地講述著福叔頭上的這頂綠帽,聲線清晰極了,就在場眾人的表情……福叔敢確定,所有人都聽到了。
聽到了他替彆人養兒子的笑話般的人生——
【這個姓張的真是奧斯卡影帝上身,估計這些年給盧旭找的演技培訓課他沒少旁聽吧?睡了彆人的老婆,還能讓人幫他養了七八年的兒子……】
【嘖嘖,說來這姓張的也是牛逼啊,當年借著村長的職務,沒少霍霍村裡的女人,福嬸就是其中之一,趁著她年輕漂亮的時候玩弄她,結果現在她年老色衰了這人就各種找理由疏遠她,要不是倆人之間有這麼個兒子,姓張的怕當年的事情敗露,非得好好教訓這個女人一頓不可!】
【福嬸也是傻,還以為自己是他的唯一,還計劃著到時候踹了福叔這個土老頭,帶著兒子跟姓張的在城裡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