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乃虎杖香織小姐(1 / 1)

一個女人?

禪院的議事廳內何時允許過出現女人?

竊竊私語在幽暗的室內傳播。

然而她始終保持著大和撫子般嫻靜的微笑,隻是微微側頭望向一旁。

“肅靜,”落座於次位的禪院扇冷冷開口,“這位是遠道而來的客人。”

被稱為“客人”的女人微微頷首:“妾身名為虎杖香織,特奉教主之命前來提供協助。”

在咒術界還能被稱一聲教主的,唯有盤星教的那位了。

當然不是叛逃中的特級詛咒師夏油傑,這種毛頭小子還不足以被世家們看進眼裡。

作為潛心經營數百年的老牌宗教,盤星教真正核心的部分早在星漿體同化失敗當天就撤回咒術界深處,留在表面上的不過是用來安撫五條悟的棄子——這在世家決策層間並不算什麼秘密。

不過……

“前陣子還聽說貴教被兩個孩子追殺到喪家之犬的地步,不用再修養一段時間嗎?”有長老在暗中譏諷,“遠道而來摻合我禪院的家事,未免有些太心急了。”

禪院家本就並非鐵板一塊,即使禪院直毘人以強勢手段上位,屬意於禪院扇的派係也仍然屢屢借機生事,守舊派的不滿早已一觸即發。

“在這一點上,妾身相信我教與諸位的利益是一致的,”名為虎杖香織的女人再次向主位俯身,“還請諸位大人恩準一試。”

禪院扇沉聲補充:“虎杖小姐的術式能直接作用於記憶,於此刻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室內再次響起嘈雜的竊語聲。

作用於記憶與作用於靈魂的差彆並不大,於咒術師而言都是遠超安全距離的接觸,即使施術者毫無惡意,也可能在細微的疏忽間給施術目標留下終生無法治愈的創傷。

但如今情況緊急——前有敵人秘密潛入火燒禪院,後有無名術士重創少當主,如果森嚴的結界與一級術士的實力都無還手之力,那麼禪院家諸位長老豈不危矣?!

而根據對現場殘餘痕跡進行探查後得出的結論——超出常理的強大實力,毫不遮掩的囂張作風,最重要的是,始終乾乾淨淨無法捕捉的咒力殘穢,無不說明這兩件事都出自一人之手。

禪院立族數百年,從未受到如此堪稱侮辱的挑釁!

何況還有十影法。

那麼於公於私……

低語聲消失了。

議事廳內在這一刻出現寂靜的真空。

禪院直哉愕然抬頭,卻對上無數自陰影中投來的注視。

於此一生之中,他從未如此刻般因注視感到恐懼。

他是禪院家主的嫡子,是兄弟間唯一的天才,是自出生起就確定的禪院少當主。

被注視於他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榮耀,無論是侍女們緊張的注視,還是兄弟們嫉妒的注視,亦或是父親欣慰的注視。

……此刻,父親仍然注視著他。

有長老向主位俯身請示:“家主大人,您看……?”

在禪院直哉驚懼交加的視線中,他曾無數次引以為傲的父親——

緩緩,點了點頭。

虎杖香織行走在漫長的甬道內。

她心情相當不錯,雖然最後仍不能免俗地浪費時間與禪院家長老們做了大量毫無意義的廢話拉扯,但這一輪的收獲已經大大超出預期。

另一個天予咒縛?不對,應該是……一個完美的咒力容器?

借助一點小小的手段,虎杖香織在禪院直哉的記憶中看清了那張神采飛揚的臉。

沒想到在數百年後的今天竟然也能孕育出這麼瘋狂的作品,如果不是時機未到,她都想和製作人好好洽談一番了。

還得感謝禪院家協助她投石問路,不枉那天她站在廊下等待多時,自視甚高的孩子總是過度自我又容易被挑撥。

對於陰謀家而言,計劃順利進行的快//感比世上一切都令人愉悅。

想到正在進行與即將進行的計劃們,所有困於蛛網中掙紮的小小昆蟲們,虎杖香織帶著愜意的微笑推開密室大門並看見了——

一片狼藉。

實木書櫃倒塌在地遍布裂紋,燈具震得稀碎隻剩底座,滿地玻璃紙屑亂飛,定睛一看,四面牆角都被砸開,鑲嵌其中的特級結界類咒具無影無蹤。

是用“被台風尾掃過”來形容都不為過的慘狀。

然而這都不是重點。

虎杖香織大步邁過翻倒在地的座椅,將半遮半掩的掛毯一把掀開!

空——空——如——也!

無論是那些還未來得及洗白的黃金與珠寶,還是他剛收集到手預備實驗的新鮮咒物,甚至是——

虎杖香織面部表情地注視著保險箱,或者說,“前”保險箱,因為它連保護自己都沒能做到,號稱能在五級地震中安然無恙的厚重金屬夾板如同煮軟的年糕一般被蠻力從中撕開,邊緣處甚至留下了可悲的指印。

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宣告失蹤!!

“傑?傑!說好陪我玩遊戲就不要發呆啊!”

神代千奈在沙發上使勁蛄蛹,並終於成功連人帶毯地滾進了夏油傑懷裡。

她卷起上半身試圖給走神的壞家夥一個頭錐,被精準預判的夏油傑一把摁住。

“稍微輕一點啊你這家夥,”夏油傑無奈歎氣,“上次咬到舌頭說不出話被悟狠狠嘲笑了。”

“哈?”神代千奈來勁了,“我明白了!我這就去給他也來一下!”

“……並沒有這個意思!”夏油傑手疾眼快地張開毯子一蓋,好險將人裹在懷裡。

被毯子和擁抱困住的小貓咪掙紮了片刻,最終屈從地放鬆四肢,打了個哈欠軟軟躺平。

遊戲被按下暫停鍵,房間內隻有主機運行的嗡嗡聲,雖然已經快到下雪的季節,但開著地暖的室內仍然溫暖舒適。兩人都隻穿著一件T恤,貼近時能感受對方隨著呼吸起伏的肌肉。

在過去的三個月裡,夏油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工作、回家、進餐、入睡……大部分時間都過得很規律,一開始還會帶卷宗回來,有次險些被孩子們看到其中的血腥內容後,負責任的大人開始學習無紙化辦公。

他開始接觸更多關於世界的真實,無論善惡好壞,更多未經過人工篩選的,更為廣泛的真實。

夏油傑幾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還在想那家夥說的話嗎?”神代千奈永遠能精準地抓住他。

“多少會有一點吧……”夏油傑抿唇,“畢竟是同位體這樣的存在。”

一開始是完全的茫然。

其實夏油傑獨處時也曾這麼思考過——如果沒有神代千奈會怎樣?

他會順滑地沿著既定的道路往下走,斬斷自己的羈絆,大概還是會去奪取盤星教,畢竟沒有比這更容易獲得的詛咒與金錢。

然後呢?直接大開殺戒?應該不會,畢竟他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對抗整個咒術界,那麼大概率是蟄伏著提升實力……

蟄伏之後是什麼?

在夏油傑思考出結果之前,【夏油傑】的出現直接揭開謎底。

——居然就這樣死掉了啊!!!

所謂大業未半中道崩殂不過如此!

他有這麼遜嗎?完全脫離咒術界管控整整十年,手段用儘,結果就是被這樣輕描淡寫地乾掉了嗎?

如果有人給出這樣的預言,夏油傑一定會嗤之以鼻,然而同位體某種意義上隻是進入了另一種可能的他,本質上所做的一切行為都是夏油傑會做的選擇。

那麼也就是說,如果沒有被奈奈強行打岔,他原定的道路原來是這麼回事嗎?

夏油傑被打擊到險些當場裂開。

好不甘心……但無可奈何。

簡直像滿心激動去觀看最新上映的電影,剛坐下就看到熒幕打出“此乃爛片”,想要發火卻發現編劇一欄寫著自己的名字。

無力感。

要繼續下去嗎?

還能做些什麼?

完全沒有方向。

一切都無意義。

或者說,他到底還是……

“奈奈!!!”

夏油傑幾乎要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把握住小貓咪冰涼的爪子從T恤下擺抽出。

嫌疑人對此供認不諱甚至相當理直氣壯。

“剛剛喊傑沒有反應,就當作是默認了咯,”她吐吐舌頭,“拿完冰可樂之後手真的很冷誒。”

“但你不能……你不能……”

在信徒面前舌燦蓮花的夏油教主此時結結巴巴無話可說,如玉般溫潤的耳尖被染作惹眼的緋紅。

“我為什麼不能?”

神代千奈簡直把囂張跋扈四個大字寫在臉上,她的兩隻手腕被夏油傑握在掌心使不上勁,當即轉變思路,卷腹提膝跪坐在他兩側,手肘下壓發動就地裸絞。

順利命中!

“誒??傑你今天真的超不對勁誒!”

神代千奈這下是真的有點驚訝了,沒道理啊,這種最基礎的技巧放平時也隻是打鬨的程度而已,居然會被這麼輕鬆地困住,難道傑真的哪裡出問題了?

她反思兩秒自己最近一段時間的早出晚歸,放鬆手臂撐在夏油傑兩側,托起儲備糧的小臉蛋左右端詳。

好像也沒有瘦?那就是心情不好?

由於長期浸泡在夏油傑的咒力裡,僅僅隻是逸散的濃度已經不足以神代千奈精準判斷他的情緒了。

有問題就要解決,這是她一貫的人生哲學。

在夏油傑驚愕的注視中。

神代千奈俯身,迅速舔了口他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