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初與蘇清越在於誠沈晚家觀察了一天,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特彆的地方。
淩晨的鐘聲響起之時,兩人重新回到大街上。
或許是做好了拉長戰線的打算,易初反倒沒有那麼焦慮了。
她領著蘇清越一邊往茶樓走,一邊道:“如此看來,於誠那邊應當不存在我們要做的任務。”
蘇清越持保留意見:“不一定。沈落是有執念要解,對於誠來說,這是她最想回到的一天。”
“也是,老婆孩子熱炕頭……”
易初上了二樓,點了一壺靈茶,對蘇清越道:“總之於誠那邊沒有頭緒,還是先解決這個有頭緒的吧。”
“嗯。”
兩人將目光投向城外,此刻鑼鼓喧天,迎親的隊伍進入城門,經過城中,朝她們走來。
茶樓的小二端著靈茶上來,易初借機問道:“店家,今日這城中,是誰成婚啊。”
小二將她們打量一番,笑著道:“兩位看著面生,是外地來的吧。”
蘇清越頷首:“嗯。”
見是外地人,店小二很熱情道:“今日成婚的,是我們寒冰城有名的漁米之家,梁大東家。”
易初露出了然的神情:“哦……原來如此。那與她成婚之人是……”
店小二說到這裡,很是自豪道:“是我們冰海國的長公主咧。”
“長公主……”
易初沉吟一番,言道:“聽聞冰海國的國主之位繼承,不分男女,隻按長幼繼承。長公主與梁東家成婚,豈不是放棄了自己的王位繼承?”
店小二嘿嘿一笑:“長公主很好,我們梁東家也不賴啊。”
“東家三十歲就到了金丹期,執掌梁家數十年,將生意擴展到了中洲,是梁家曆任家主中,最厲害的一位。”
易初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原來如此。”
人皆有八卦之心,更何況是他們寒冰城這麼一位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是她的大喜日子,店小二也與有榮焉。
她給易初倒了杯茶,神秘兮兮道:“我還聽說啊,長公主之前在北海遊曆,遇到海妖落難,是東家救了她。”
“英雄救美,一見鐘情,兩人在北海一同遊曆,情定三生,這才有了長公主下嫁呢。”
談話間,遊行的隊伍穿過了熙熙攘攘的大街。
店小二連忙伸手一指:“快看,那就是我們東家。”
易初與蘇清越齊齊回頭去看,卻見十二馬可並行的大道上,一輛由八匹獨角白馬拉著的鸞車,在鑼鼓喧天聲中,朝熙熙攘攘的城中走來。
鸞車之上,兩位新人一站一坐。
端坐的那位,身披鳳衣,頭戴霞冠,兩手搭在膝蓋上,膚色雪白,儼然是中原的大家閨秀。她望著簇擁在鸞車旁的百姓,微微含笑,始終靜默端莊。
站著的那位,身穿大紅喜服,上面繡著五爪金龍,頭戴紫金冠,生的劍眉星目,極為貴氣。
她站在鸞車前,抬手捏訣。
無數的金色蝴蝶從她紅袖地下鑽出,朝百姓們飛掠而去。
四周的百姓驚呼:“多謝東家!多謝東家!”
“祝東家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萬千金蝶飛舞,落在百姓的指尖凝實,成為了一枚厚厚的金蝶。
正所謂人生有四喜,一是久旱逢甘露,二是他鄉遇故知,三是洞房花燭夜,四是金榜題名時。(注:引自《湧幢小品》四喜)
今日是梁澤漁的大婚之日,也是她人生最為快意之時。
她捏著金蝶,對地下的百姓們道:“大點聲!”
百姓們歡呼:“祝梁東家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再大點聲!”
眾人歡呼:“祝東家新婚大喜,兒孫滿堂!”
“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人快意的笑聲直上雲霄,她的新婚妻子端坐在她身後,始終將目光落在她身上,篤定而歡喜。
婚車駛過茶樓下,一隻金蝶順著風飛舞,落在了易初的指尖上,一瞬凝視。
易初望著指尖這枚栩栩如生的金蝶,唇角微微勾起:“洞房花燭夜……夢中。”
“以虛為實,以實為虛。虛虛實實,何是真意?”
易初將金蝶放在桌面上,對店小二道:“小二,這就算茶錢了。”
話音落下,她一把抓住蘇清越,拎著她往窗外縱身一躍:“走,去梁府看看。”
——————————
梁澤漁領著迎親隊伍在城中遊了一圈,黃昏時節才回到梁府。
按照禮節,她背著妻子進門,在祖祠前三拜九叩。
應冷凝的要求,此次前來參加婚禮的隻有梁家的親戚,沒有任何好友。
甚至於像是城主這種大人物,也沒有邀請。
禮成之後,梁澤漁領著妻子給宗族之人一一敬酒。
酒過三巡,已經深夜。
眾人簇擁這對新人來到庭院之中,起哄道:“放煙花!放煙花!”
“煙花聲響,百子千孫!”
無論是哪朝哪代,後代總是會成為愛情的象征之一,也是人們最樸實的祝願。
願你我百子千孫。
願千百年後,還有人記得你我曾如此相愛。
梁澤漁自小孤零零長大,她的願望和世俗裡的人幾乎一樣,家庭美滿,婚姻幸福。
有愛人,被人愛。
她以法術燃氣一根香,遞到冷凝手中:“凝兒,你來。”
冷凝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道:“好。”
冷凝握住了她的手,一起握著香,點燃引線。
“砰!”
第一聲煙花上空之時,梁澤漁連忙起身,捂住了冷凝的耳朵。
“砰砰砰……”
煙花聲響,冷凝在悶住的聲音裡,直勾勾地看著她的眼睛。
梁澤漁第一次看她睜眼,
就意識到一件事:她的眼睛會說話。
就像這時候,梁澤漁下意識湊上前,提高音量詢問她道:“阿凝你想說什麼。”
?想看江一水寫的《鳳傲天》第 89 章 曇花一現 5 (9000)嗎?請記住.的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也就是這一刻,冷凝的眼神一瞬冷了下來。
“刺!”
令訣落下,冷凝的本命寒冰劍霎時洞穿梁澤漁的心口。
梁澤漁猛地睜大了眼睛,她低頭望著自己的心口,一臉地難以置信。
“五靈斬!”
令訣落下,冰刃切開梁澤漁的手腕腳腕,她身形不受控製地往下跪去。
她跪在地上,抓住冷凝的衣袖,滿臉的不解。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在她們身後,刀兵四起,無數的梁家族人死於冰海國之人手中。
血流成河,淌過梁澤漁的膝蓋,將她淹沒。
冷凝伸出手,壓在她的天靈蓋上:“我從未愛過你。”
“我想要的隻是你們梁家世代傳下來的龍骨。”
“在這世上,除了我師父,從未有人值得我高看一眼。”
冷凝話音落下,狠狠一掌朝梁澤漁的天靈蓋打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梁澤漁痛苦的哀嚎中,冷凝俯身,面無表情地以手貫穿她的身體,握住她脊柱裡那根金色的骨頭,狠狠地往外扯去!
————————————
“鐺鐺鐺……”
子夜的鐘聲響起,易初與蘇清越重新回到了大街上。
兩人對視了一眼,皆有些無奈。
尤其是易初:“雖然已經猜到梁家婚禮上,一定會發生慘案,但我是真沒想到竟然慘成這樣。”
“心心念念娶進門的妻子對自己彆有所圖,還滅了自己滿門!”
“這是人能做得出來的事?這冷凝未免心太狠了吧!”
“她就不怕自己遭報應的嗎?”
易初昨晚看了一樁人間慘案,簡直是要氣死了。
蘇清越也很感概:“她心裡有更大的欲求,怎麼會怕報應呢。”
“興許就是有了這樣的覺悟,才不懼任何後果吧。”
欲望,是一柄雙刃劍。
能促使人攀登高峰,也會使人跌落深淵。
易初看向蘇清越,與她言道:“她殺梁澤漁之前,說需要龍骨。”
“龍骨與重明鳥之血一般,有療愈的功效。更重要的是,龍骨可以招魂。”
易初一合計,對蘇清越道:“我們得搞清楚冷凝要的是什麼。”
蘇清越問她:“怎麼做?”
易初果斷道:“搶親!逼梁澤漁挖龍骨!”
——————————
兩人說做就做,扯了一張傳送符,破空傳送到城中大門。
恰好這時,迎親隊伍進入城門中。
易初果斷地甩下勝利幢,對蘇清越道:“蘇清越,搶!”
“
劍若銀河!”
劍訣劃下,一道星河劍力入洶湧星河淹沒整個迎親隊伍,掀得人仰馬翻。
混亂之中,冷凝作為在場唯一一個合體期修士,反應最快。
她“唰”地一下拔出寒冰劍,就要迎敵。
但易初比她更快:“縛神索,束!”
冷凝瞬間被綁住,手上的寒冰劍失去操控,“鐺”的一聲落地。
電光火石間,易初一把拽住冷凝,將她綁上了城樓上。
此時蘇清越也飛了上來,兩人一左一右,夾在冷凝兩側。
易初從納戒裡拿出匕首抵在冷凝的脖子上,冷聲道:“除了梁澤漁,所有人都給我滾出十裡地外!”
她以靈力震聲,吼得全場都聽得見。
冰海國的修士見狀,連忙拔劍擺陣,指向易初:“放開我們公主,不然殺了你!”
易初冷笑一聲,狠狠一匕首戳入冷凝的咽喉。
“噗”地一聲匕首莫入,噬心毒粉滲入冷凝的血脈之中,疼得她渾身戰栗。
鸞車上的梁澤漁面色大變,連忙對左右四周道:“往後退去!”
她打了個手勢,示意兩家人去找外援。
這一切易初都看在眼裡,她冷笑一聲,抽出匕首,一把紮入冷凝的心口:“少耍花樣,你要是找人來救援,我現在就殺了她。”
合她與蘇清越之力,殺掉在場所有人都是很簡單的事。
一招劍若銀河足以證明蘇清越的實力。
梁澤漁連忙推開眾人,厲聲道:“快走!全部給我離開這裡!”
四周霎時間下來,梁澤漁握住自己的雙拳,勉強自己冷靜下來。
她站在鸞車上,望著被他人挾持的妻子,聲音微顫:“兩位前輩,因何故挾持我妻?是為了找我梁某尋仇嗎?”
梁澤漁很是困惑:“我梁某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未曾做過違背良心之事,實在是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前輩啊。”
易初笑笑:“你未曾得罪我們,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梁澤漁恍然:“是我家的生意?”
想到這裡,梁澤漁反倒是鬆了一口氣:“若是有人想阻我梁家的生意,我現在就可以立契,將生意讓出去。”
易初挑眉,對梁澤漁道:“那可是你梁家世代積累的祖業,你舍得就此放手?”
梁澤漁從納戒中取出紙筆,笑笑道;“不過些許薄產罷了,不及我妻重要。”
易初看了眼被她挾持,完全阻斷咽喉的冷凝,竟然發現她眼眶有些發紅。
怎麼回事……
不是不愛嗎?
易初收回了視線,對梁澤漁道:“我不要你的薄產,我要你的命!”
易初話音落下,冷凝的瞳孔巨震。
就連梁澤漁也抬頭,望向易初,有些不確定:“我的命?”
易初頷首,冷冷道:“你不是很愛你的妻子嗎?獻出你的命難道不行嗎?”
易初話
音落下,抬手捏訣:“七傷釘!”
七傷釘懸停在冷凝身上七大命門一寸處,一寸一寸地往下壓。
梁澤漁連忙伸手:“不!不要!”
她眼裡含著的淚滾滾而落,易初抬手捏訣,將寒冰劍踹到她面前,威脅道:“用寒冰劍自殺!”
“快,不然我就殺了你的妻子!”
這簡直是個莫名的禍事。
可易初太強了,她沒有絲毫辦法。
短短幾個呼吸裡,梁澤漁想了無數的辦法,最後發現唯有聽易初的話,才能解救自己的妻子。
梁澤漁深吸一口氣,俯身拾起寒冰劍,橫在自己的脖子:“對不起阿凝,是我太沒用了。”
“我們來生再會!”
“砰!”
就在寒冰劍刃抹過梁澤漁的脖子時,被縛神索捆住的冷凝拚儘所有的修為,猛地掙脫身上的束縛。
“寒冰!”
她召回了寒冰劍,在易初猝不及防時,一劍紮向她的心口。
但易初身形若電,一瞬閃開她的劍,一把抓住了蘇清越。
蘇清越閃身過來,擋在易初面前,“鐺”的一下打落了寒冰劍。
易初抬眸,望向一襲大紅喜袍,七竅流血,雙目赤紅的冷凝道:“怎麼,長公主不是請我們過來演這場戲,逼你未婚妻自殺,取她龍骨的嘛!”
“現在見她願真心為你死,你就舍不得了嘛!”
冷凝握劍,抬手捏訣:“矯若遊龍!”
“吼!”
遊龍劍意衝天,直直朝蘇清越衝去。
蘇清越足尖一點,狠狠躍起:“矯若遊龍!”
“吼!”
遊龍劍越過冷凝,瘋狂朝下方的梁澤漁衝去。
梁澤漁不過元嬰修為,怎麼能擋蘇清越的劍意。
冷凝面色大變:“阿澤!”
她閃身擋在梁澤漁面前,設下的防禦寸寸碎裂。
所有的防禦被破開,她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仰頭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噗!”
梁澤漁連忙伸手去扶她:“凝兒……凝兒……”
冷凝為了破開縛神索,本就耗費了九成修為。如今生受一劍,竟然是經脈寸斷,奄奄一息。
易初與蘇清越飛落在鸞車上,梁澤漁一把握住冷凝的肩膀,狠狠地看向她二人:“兩位與我有什麼仇怨,隻管衝我來就好!”
“為何要傷害我妻子。”
“我們打不過你,索性就連我也一並殺了吧!”
梁澤漁說到之後,幾乎是吼出來的。
易初與蘇清越對視了一眼,易初望著重傷不起的冷凝道:“彆裝了長公主,你既然想要梁澤漁的龍骨,現在就可以要了。”
梁澤漁的淚怔在了臉上,看向冷凝,滿目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易初雙手抱臂在前:“意思就是,你的妻子想要你的龍骨,又不想臟了自己的手,賭你是真的愛她的,所以找我
們演了苦情戲。”
“誰知道事到臨頭她卻反悔的。”
易初顯然有些不耐煩,伸腳踹了踹梁澤漁:“將你的龍骨交出來,我就不殺你們二人。”
“是這樣嘛……”
“是這樣嘛……”
梁澤漁擦了一把淚,望著冷凝,又哭又笑:“你要試探我的真心,何苦把自己的命搭上。”
“不就是龍骨嘛,我給你就是了!”
話音落下,沈澤漁伸手插入自己的胸骨:“啊啊啊啊啊啊啊……”
劇烈的疼痛裡,她生生地將自己龍骨拽了出來。
躺在她懷中的冷凝望著她的舉動,想要抬手,阻止她的一切。
就在龍骨拽出來的一瞬間,城主沈落與慕容月及時趕到。
“天羅地網!”
令訣落下,捕靈網猛地朝蘇清越與易初撲來。
易初一把抓住蘇清越的手:“跑!”
以她們現在的修為,虐梁澤漁冷凝沒問題,想要對付沈落和慕容月,那就隻有被虐的份。
三十六計,先跑為上。
沈落與慕容月也不戀戰,趕跑易初與蘇清越之後,飄落在這對新人面前。
冷凝已經是氣息微弱,瀕臨死亡。
梁澤漁挖出了龍骨,也好不到哪裡去。
慕容月搖頭惋惜道:“真是對苦命鴛鴦。”
“哎……”沈落將梁澤漁打橫抱起,對慕容月道:“先將她們帶回去,讓孫先生診治吧。”
————————
易初與蘇清越跑得賊快,三兩下甩開追蹤後,跟著沈落回到了城主府。
孫一景分彆為二人診治,很快就得出了定論:“梁東家的傷,是因為失去龍骨。她這一身修為,是因為有龍骨做支撐,才得以修煉。”
“失去龍骨之後,修為不斷下跌,隻怕是救不回來,從此以後隻能做個凡人了。”
慕容月忙問道:“那能把這龍骨放回去嗎?”
孫一景搖搖頭:“龍骨好取卻難放。”
“此等天物,要輔以天地靈物的精血,才能將龍骨放回去。”
談話間,躺在小榻上的冷凝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對眾人道:“要是以我的靈根換呢?”
眾人回眸望向她,很是驚訝。
冷凝蒼白著一張臉,強撐著身體站起來。
她踉蹌地走到床邊,身體滑下去。慕容月連忙去扶她;“哎……公主小心。”
失血過多令梁澤漁昏迷過去,唯有胸膛洞開那處不斷地滲出血來。
冷凝伸手,落在她的胸膛上,指尖染上她的血,眼眶泛紅。
她手上沾著血,觸摸著梁澤漁的面龐,回眸望向孫一景,眼含祈求:“阿澤是梁家唯一的傳人,她這根龍骨,也是三百年前蛟龍神渡劫,被梁家先人所救,為報答梁家之恩硬生生卸下的本命脊骨。”
“為此蛟龍神失去了龍身,卻了卻了因果。”
“這是阿澤傳承自先祖的福報,她因我生生挖出龍骨,我就得還她一根仙骨。”
冷凝轉眸,望向床上的梁澤漁,淚珠滾滾而落:“以我寒冰水靈仙根,還她龍骨。”
“能否?”
孫一景沉默起來:“這……”
孫一景乃是當世醫道大能,一年前用食心魔蠱治好了慕容月的魔氣,此後都是沈家的座上賓。
可是換仙骨這件事……
慕容月將手搭在冷凝肩上。面有不忍:“你們婦婦二人遭此橫禍,能夠脫身已經是僥幸。”
“你現在重傷在身,剝去仙骨,隻怕霎時就會成為凡人,撐不到仙骨重新長出那日。”
她歎息一聲,很是憐惜道:“不如還是等你養好身體,再從長計議吧。”
“我的傷還有機會複原,但是阿澤的傷不能。”
冷凝下定了主意,對蘇一景道:“動手吧孫先生。”
“既然公主執意如此,那我就試一試吧。”
打定主意之後,孫一景設下陣法,以迷穀花香昏迷了冷凝,開始挖出她仙骨。
她持刀,落在冷凝的胸膛,正要落下之際,冷凝卻“唰”的一下睜開了眼。
“寒冰!”
她召喚寒冰劍,一劍劈向孫一景:“矯若遊龍!”
令訣落下,寒冰劍砍砍入孫一景左肩。
孫一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她:“長……長公主……”
冷凝握劍,冷哼一聲,震開婚服,露出內裡的繡金龍袍,望著小榻上的梁澤漁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我一劍……”
就在這時,慕容月聽到動靜邁入屋中:“孫先生!”
她驚呼一聲,冷凝見是她來,當即卷走龍骨,提劍離去:“風遁!”
她如風過境,霎時逃遁上百裡,落在城外的涼亭裡。
冷凝一落地,立馬捂住額頭,痛苦道:“阿澤……阿澤……阿澤快死了……”
但她掙紮了一番,很快又切換成冷酷的面容:“阿澤阿澤!如此兒女情長,怎堪大用!”
“你是要成為國主的人,你……”
她掙紮著,又捂住了額頭,眼淚簌簌而落:“可是阿澤……”
“阿澤什麼!不過是個龍骨擁有者,等喚醒師父,國主之位就是你的了!”
“這北洲的天下都是你的,到時候就能殺了那個害死母妃的人!”
“沒用的東西!沒用的東西!”
“啊啊啊啊啊啊!”
爭執間,冷凝拔劍朝四周震去。
“砰!”的一聲,白雪炸開,紛紛揚揚落下,一片狼藉。
像是使用掉最後一點靈力,冷凝委頓著身體,跪在了涼亭裡。
一直在隱身觀望的易初抬手捏訣:“縛神索,束!”
她一瞬將冷凝束縛住,飛到她身邊,將十二枚金針插入她識海中,使得她昏迷過去。
蘇清越立即飛落在冷凝旁,扭頭看向易初:“如何?”
易初捏住冷凝的手腕,替她把脈,好一會才擰眉道:“沒有中蠱,沒有被人用符籙操控的跡象。”
易初仰頭,望向蘇清越:“除了常見的傷之外,沒有任何罕見的疑難雜症。
蘇清越皺眉,很是不解道:“這就奇怪了,既然是這樣,那為何她與昨日殺梁澤漁的冷凝好似判若兩人呢?”
————————
易初放開了冷凝,未免沈落漁慕容月追來,兩人設下屏蔽大陣,在涼亭裡圍繞著冷凝打轉。
易初將手抵在下巴上,將已有的線索捋了捋:“冷凝取龍骨,是為了讓她師父醒過來。”
“她會遊龍劍,那她師父應該就是劍鬼李遊。”
蘇清越頷首,很認同她的推測:“我也是這麼想的。”
“嗯……”
易初繞著冷凝走了一圈,與蘇清越道:“按照我們先前做沈落任務的時候,得到的消息。李遊這時候已經和蛟龍神決戰,在人間失蹤。”
“結合店小二說的,冷凝是在北海遊曆重傷被梁澤漁相救。如此可以推算出來,會不會是冷凝在北海撿到了李遊的軀體,但李遊傷重,神魂逃脫去了彆出。”
“所以冷凝要取梁澤漁的龍骨招魂呢?”
大修士重傷之時,都會如顏飛羽或者金鬆直一般,舍棄肉身,神魂逃遁的。
易初的猜測很合理,蘇清越點點頭:“的確是有這個可能。”
“但是冷凝為何判若兩人呢?”
易初蹲下身,點了點冷凝的眉心,與蘇清越道:“我猜是神念不合導致的。”
蘇清越不解地看向易初:“神念不合?”
易初想了想,與她解釋道:“修士在分神期時,大多都會把自己的分身分出去,在人間遊曆,體驗七情六欲,以便更好渡劫。”
“大多數修士都能神念合一,邁入合體期。”
蘇清越雖然沒有分出分身去遊曆,但也明白易初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冷凝是有兩個不同的神念在打架?”
易初點頭:“極有可能。”
“她很矛盾。”
易初站起身,望著冷凝道:“不管是在城樓,還是在城主府中,她一心撲在梁澤漁身上,仿佛愛她愛到生死不能。”
“但轉眼間,又能毫不留情地伸手出劍,硬生生地拽出梁澤漁的龍骨。”
易初回想起昨夜那個畫面,一陣膽戰心驚。
她深深凝望著冷凝,與蘇清越道;“從她的隻言片語中猜測,冰海國的王宮,隻怕是一個多事之地。”
“她的母皇或者父親,應該是極其寵愛一位妃子,害得她自己的母妃死去。”
“作為長女,她有優先繼承權,為了母妃的仇,她興許一直隱忍,成長到出類拔萃,成為李遊的弟子。”
“但還沒等她繼承王位,李遊就與蛟龍神決鬥,死了。”
“她去
北海找師父的身軀,遇難被梁澤漁所救。”
易初回眸,望向蘇清越,目光含著慈悲:“梁澤漁此人,你也是見過了的。”
蘇清越頷首:“嗯,她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為了所愛可以獻出一切。”
“沒有人不會為這樣的愛動容。”
冷凝也不例外。
“是啊……”易初歎息了一聲,望著冷凝輕聲道:“她這樣在深宮之中長大,心機深沉,冷情冷性的冰人,遇到水會化的。”
“可冰一旦化成水,就沒有了銳利之氣,也就活不下去了。”
蘇清越惋惜地望著冷凝,輕聲道:“真可憐,遇到愛不敢愛,不僅不敢,還要利用……最後將自己折磨成這麼擰巴的模樣……”
易初也覺得可憐,望著她道:“儘管如此,她還是做了選擇不是嗎?”
“為了王座,殺了摯愛之人,滅了對方全族。”
“心狠手辣,不留餘地。”
也不給自己懺悔的地方。
蘇清越扭頭看向易初,一副卸力的模樣:“怎麼辦?”
這回比慕容月還難搞。
慕容月不過是被心魔所惑,將魔氣祛除就好,但冷凝卻是自己有心結。
她的身體裡有兩個自己在打架。
一個是貪戀梁澤漁摯之愛的冷凝。
另一個是殺伐果決,冷血無情的冷凝。
無論滿足哪一個結局,似乎都不能解決問題。
易初好似做了一個什麼決定,對蘇清越道:“我們賭一把。”
蘇清越不解道:“賭什麼?”
易初與她言道:“賭愛能勝過命運。”
————————
鐘聲再次響起,新的一天再次到來。
易初端著茶水坐在二樓,悠哉悠哉地望著迎親隊伍從大街上走過。
蘇清越望著易初這不緊不慢的模樣,很是好奇地問道:“你究竟準備怎麼做?”
易初斜看了她一眼,抿了一口茶,慢慢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不過提前說好了啊,沒有我的指令,你可不能亂動,胡亂破壞我的計劃。”
蘇清越雖有些不明白,但還是很順從道:“嗯,知道的。”
兩人從白天坐到傍晚,終於等到梁澤漁迎著新娘子進門。
易初與蘇清越改頭換面,進入梁府,隨著眾人一起簇擁著兩位新人進入宗祠,在禮官的唱和之下,三拜九叩,完成婚禮。
禮成之後,眾人回到宴席之中,婚宴開始。
笙歌喧囂,新人挨桌給人叔伯敬酒。
花燈初上時分,終於到了易初這桌。
易初舉杯,隨大流敬賀道:“恭祝東家與公主大婚,祝兩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梁澤漁喝紅了臉,笑嗬嗬回禮:“多謝,多謝!”
敬完酒之後,她們趕著去下一桌。
擦肩而過之時,易初驟然發難,猛
地一手貫入梁澤漁的胸骨之中。
她一把掏出粱澤漁的龍骨,趁著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一手拎住梁澤漁的肩膀,一手握住龍骨,撕碎傳送符,朝城外飛去。
變故驟生,驚得眾人都反應不過來。
冷凝望著梁澤漁消失的身影,渾身發冷。
“寒冰!”
她召喚出寒冰,一把震碎身上的婚服,毫不猶豫地朝血腥味傳來的方向追去。
梁家人很快地反應過來,連忙追了上去。
蘇清越是追上易初的,她跟著易初來到城樓,急聲問:“所以你的計劃又是搶親?”
易初冷冷道:“不,我要殺了梁澤漁!”
壞人又不是第一次做了,特殊時候,特殊做法嘛!
她很快就躍上城樓,抬手劃破自己的手腕:“魔靈幽火,釋!”
她心脈有食心魔蠱,也就可以使用魔氣。
魔氣落下,化作十丈的幽綠色的魔火,衝天而起。
冷凝提劍而來,擋在了魔靈之火外。
她仰頭,望著奄奄一息的梁澤漁,雙眸通紅:“放開阿澤,你要什麼我都能答應你。”
易初一手抓著梁澤漁,一手握著龍骨,桀桀冷笑:“長公主,你是不是覺得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隻要你要,你就能得到啊!”
“左邊是你的愛人,右邊……你想用龍骨喚醒李遊是吧!”
“今天我就讓你選一選,是選愛人,還是你的權柄!”
“還是你……什麼都得不到!”
“哈哈哈哈哈哈……”
話音落下,易初同時放手,將梁澤漁與龍骨同時往下扔。
“阿澤!”
冷凝淒聲喊道,毫不猶豫地朝梁澤漁飛去。
幽靈火中,她抱著梁澤漁撞向城門。與此同時,龍骨落下,被魔靈幽火洶洶吞噬。
在她的識海裡,另一個神念在尖嘯:“龍骨!龍骨沒有了!”
冷凝閉上了眼,毫不猶豫揮劍斬掉另一個神念,厲聲道:“閉嘴!”
她抱住梁澤漁,臉上全是劫後餘生的慶幸:“龍骨沒有了,我照樣能喚醒師父,做冰海的王!”
“但阿澤沒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洶洶綠火裡,易初望著城門外相擁的兩人,目光極為柔和。
蘇清越落在她身旁,淡淡笑道:“你賭對了,愛贏了。”
蘇清越偏頭,看向易初,有些不解:“不過你為什麼會覺得那麼冷酷的冷凝,會選梁澤漁?”
“尤其是她還殺過梁澤漁。”
易初看向她,目光極為平靜:“人在幸福的時候,會覺得幸福不過如此,一切都能失去的。”
“隻有在危難之際,那一刹那間的墜落感,才會逼出最深切的欲望。”
冷凝若是不愛梁澤漁,平日裡又怎麼能壓住那個冷酷的自己呢。
蘇清越若有所思道:“千鈞一發之際,方能出真心嗎?”
她歎了口氣,望著不斷跌境的梁澤漁,很是無奈道:“現在弄的,我們該如何收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