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曇花一現—6 (9000)(1 / 1)

鳳傲天 江一水 24602 字 6個月前

“怎麼收場……”

易初凝望著這一對相擁的愛侶,將龍骨從納戒取出,飛落到冷凝與梁澤漁身旁。

冷凝摟緊了梁澤漁,禦起寒冰劍,橫在易初身前,厲聲道:“彆過來!”

易初握著手中的龍骨,盈盈笑道:“長公主為愛舍棄權柄,使得神念合一,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易初往前邁了一步,對冷凝道:“在下乃是天機堂的傳人,知曉一點因果,與梁家有點因緣,這才來到寒冰城,為梁東家免一樁禍事。”

“天機堂……”

天機堂是傳聞之中,可以窺探未來之事的念修組成的組織。

她們這群人神出鬼沒,但每逢大事,必定現身。

大家隻聽過她們的事跡,也沒見過這個組織的真人。

反正假冒的身份多了,也就順手了。

見冷凝神情略有些鬆動,易初從納戒中取出一枚留影石,小心將它傳過去:“這是我窺探天機所得到的預言。”

“你因神念分裂,在今夜成婚大殿後,會殺了梁東家取骨,滅她滿門。”

冷凝看著留影石中,對梁澤漁毫不猶豫痛下殺手的自己萬分震驚:“怎麼……怎麼會!”

她怎麼會不選阿澤!

“以前會,現在不會了,你們的命運已經改了。”

易初又往前邁了一步:“龍骨我一直好好收著,掉入魔靈火中的,不過是塊贗品。”

“如今東家還活著,龍骨也在,全看長公主你怎麼選了。”

“是要拿走龍骨,還是將龍骨還給東家。”

冷凝垂眸,望著懷中已經昏死過去的梁澤漁,伸手撫摸著她的面龐:“還給阿澤。”

“這龍骨,我雖需要,但它更是我愛人的命。”

冷凝仰頭,看向易初,滿含淚光:“我想明白了,阿澤在,一切都在。”

“其餘的,我都會想辦法做到的。”

易初讚歎了一聲:“大善!”

“佛家有雲,回頭是岸。”

“人生苦難重重,難免會走歧路,邁入苦海深淵。”

“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及時回頭,便是大善。”

冷凝放下了寒冰劍,讓易初走過來。

易初從納戒中取出自己已經放好的精血,一手將血滴入梁澤漁的胸口中,一手將龍骨緩緩地放了回去。

約莫一刻鐘,龍骨回到了梁澤漁體內,傷口也開始複原。

失血過多的梁澤漁睜開了眼,有些茫然地看向冷凝:“凝兒?”

意外發生得太突然了,她什麼事都不知道,就直接昏了過去。

當然嘛,也是易初心善,在手上沾了失魂粉,龍骨還沒拽出來,她人就直接昏了。

冷凝見她蘇醒,眼角的淚落了下來。她一把將梁澤漁抱住,失聲痛哭:“阿澤……阿澤……”

冷冽的北風將她的哭聲帶遠,滿城都

能聽見她失而複得的悔恨。

————————

子夜的鐘聲再次響起,易初與蘇清越再次回到了大街上。

兩人對視了一眼,眼裡都有意料之中的無奈。

易初領著蘇清越往街上走,一邊走一邊道:“先確認一下,冷凝的執念有沒有被解決。”

“如果被解決了,那就是還有些事情我們沒有發現,繼續去解決其他的事情。”

蘇清越滿口應道:“好。”

兩人飛到了城門之外,在城樓腳下,發現了昨夜易初使用魔靈幽火灼燒大地的痕跡。

易初站在廢墟之上,端詳了一番:“時間往前走了,今日不再是成婚的那一日了。”

蘇清越打量著廢墟的痕跡,估算了一把:“約莫是過了七日。”

“這也就意味著,現在的曇花一現,並不是為梁澤漁與冷凝所停留了,這是屬於他人的曇花一現。”

就好像沈落與慕容月一般,她們的心結解開後,屬於她們的時間就開始轉動。

蘇清越轉過頭,看向梁家主宅方向:“走,我們去梁家看看。”

“好。”

兩人一路飛躍,直奔梁家。

這一日天朗氣清,冬日暖陽灑在白雪皚皚的院子裡,反射著灼目的光芒。

易初與蘇清越落在梁家屋頂上時,冷凝正推著梁澤漁從屋子裡出來。

梁澤漁重傷初愈,靈力削弱了大半,此刻窩在輪椅上,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但愛人在身側,就足以讓梁澤漁滿足了。

她靠在輪椅上,眯眼望上方的冬日暖陽:“縱使看了數十年,還是覺得我寒冰城的暖陽更好。”

梁澤漁偏頭,看向冷凝:“凝兒喜歡我們寒冰城的冬陽嗎?”

冷凝有些心不在焉的,反應了好一會才道:“喜歡的啊。”

她伸手,揉了揉妻子的面頰,眼裡都是笑意:“不喜歡怎麼會嫁過來。”

儘管她在笑,但梁澤漁還是看到她眼底的憂愁。

梁澤漁伸手,握住冷凝的手,與她溫聲道:“你心裡還在想龍骨的事嗎?”

她一語道破冷凝心中所想,冷凝歎息一聲,與她言道:“師伯與我不同,我先前與她約好,拿到龍骨之後,就回蒙山由她喚醒師傅。”

“如今我做好抉擇,並不打算返回冰海國了。她為了師傅,一定會親自前來寒冰城,奪你龍骨的。”

梁澤漁伸手,拍了拍冷凝的手背,與她道:“凝兒不必過度憂慮,我們不是已經拜托沈落城主與慕容夫人出手了嘛。”

“就算被奪龍骨也無妨,隻要你與我一心……”

冷凝伸手,蓋在梁澤漁唇上,眼眶發紅:“我不準你說這句話。”

“龍骨是你的,誰也奪不走。”

“哪怕是散儘修為,我也不讓人奪走你的東西。”

大婚之夜的事情,足夠冷凝想明白自己的前路了。

比起權柄

這種東西,她更需要愛。

權柄是欲望的深淵,但愛是輕盈的翅膀,能令人在世上翱翔。

一次選定梁澤漁,那往後餘生,她次次都會選擇梁澤漁。

梁澤漁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從唇上拿下來,與她言道:“有你這句話,哪怕是死,我也甘願的。”

就在這時,一陣銀鈴般的“哈哈”笑聲從遠方傳來。

梁澤漁與冷凝循聲望去,卻見一位身穿玄色道袍,頭束畢方冠的年輕道姑持劍而來,輕盈地落在屋頂之上。

冷凝面色大變:“師伯!”

此人不是彆人,正是如今劍宗大長老李無憂。

李無憂冷笑一聲,望著冷凝輕蔑道:“你還有臉叫我師伯!”

“你為了這個體內有魔頭孽蛟骨頭的怪物,棄你昏迷不醒的師父於不顧。”

“好好好……今日我就殺了你,為你師父清理門戶。再抽出這怪物的骨頭,將你師父喚醒!“

李無憂自小家破人亡,全拜妖獸所賜。劍宗上下,最痛很妖修的人莫過於她。

正因如此,被蛟龍神庇佑的寒冰城,乃是她在五洲四海中最討厭的地方。

所以在李遊在北海失蹤之後,她立馬抽走寒冰城的地脈,使得此地靈力稀薄,妖修逐漸滅絕。

冷凝聽她這般說,連忙站在梁澤漁面前,拔出寒冰冷聲道:“師伯,能喚醒我師父神魂的,除了龍骨還有其他東西。”

“但龍骨是阿澤的命,我不能取。”

“你既然要殺我妻,那就不怪我對您老人家不敬了。”

寒冰冷冽,一如冷凝堅韌的心。

李無憂咬牙切齒道:“好好好,我倒是看看你要怎麼不敬!”

她持劍,朝下方的冷凝猛然劈去:“飛星斬!”

千鈞一發之際,易初喊道:“清越!”

“劍若黑天!”

“轟!”

蘇清越一劍吞噬掉李無憂的劍氣,扭頭看向冷凝,沉聲道:“將梁東家帶回屋中,這裡交給我!”

“好!”

冷凝連忙推著梁澤漁進屋,易初縱身一躍,插下五靈令旗:“禦!”

防禦陣法啟動,蘇清越轉頭,看向李無憂:“欺負一個晚輩算什麼好漢。”

“無憂道友,你既然是地仙修為,我來與你打如何?”

易初給蘇清越傳音:“她是個地仙巔峰,能把我們所有人吊起來打,你行不行啊。”

蘇清越面色一僵,回她道:“之前不行,但現在可以用黑天劍訣拖一拖。”

易初很好奇:“你能揮幾次劍?”

蘇清越將羽淵橫在身前,意氣風發道:“隻要她敢打我,我就能揮到她毫無靈力為之。”

劍若黑天是斬天劍訣中,唯一一個防禦劍訣,也是最恐怖的一個劍訣。

隻要不是能讓蘇清越一擊斃命的傷,就能完全吞下。並且將傷害的靈氣轉化為劍訣揮動的靈力,供下一次揮劍

使用。

這也就意味著隻要蘇清越周身防禦毫無漏洞,就完全不會受到傷害。

蘇清越屏息靜氣,望著上方的李無憂,專心致誌地在自己的劍上。

李無憂冷哼一聲,將蘇清越打量了一番:“你好大的口氣。”

“不過你的劍訣有些意思,那我就來會會你。”

李無憂抬手,舞動劍訣:“萬劍斬!”

“唰”地一下,她的劍分為萬劍,如同滿天劍雨朝蘇清越刺去。

蘇清越抬手捏訣:“三清分身,萬千劍影,黑天吞!”

“唰”地一下,蘇清越一分為三,齊齊揮動劍若黑天,“嘩”地一下將所有劍光吞入黑天之中。

電光火石間,蘇清越三分身合體,回到自己的身軀。

李無憂的劍訣無數,但蘇清越隻一招擋在她前方,巍然不動。

如此十多招之後,李無憂擰眉:“隻守不攻是吧,我看你有多少靈力可以用!”

“火鳳燎原!”

“唳!”

劍訣落下,化作一隻巨大的火鳳,直直撞向蘇清越。

蘇清越下意識提劍就斬,那那火鳳隻晃了一個虛影,猛地朝陣法中的梁澤漁撞去。

易初閃身,擋在梁澤漁面前。

蘇清越扭頭,看到易初抬手捏訣,面色大變:“小心!”

眼看著這一劍就要撞破陣法,猛地衝向易初,千鈞一發之際,沈落與慕容月姍姍來遲。

“水龍斬!”

“吼!”

水龍化作一柄巨斬,狠狠砍斷火鳳的透露。

於此同時,蘇清越翻手握劍,攪動剩餘的靈力,猛地朝李無憂灌去:“火鳳燎原。”

“吼!”

火鳳尖嘯著朝李無憂撞去,穿破她的屏障,燃燒了她的道袍。

李無憂拍了拍她的道袍,看向落在院中的沈落與慕容月。

她合計了一番,沈落不過大成巔峰,但此處是她的地界,她可以調動城中陣法。

慕容月是個陣符師,極為難纏。

再加上眼前這個劍訣奇妙的小鬼頭……

今日不宜再鬥。

李無憂冷笑一聲,對她們道:“沈城主,這是我劍宗的家事,你要插手多管閒事嗎?”

沈落笑笑,落落大方道:“梁東家可是我們寒冰城大善之家的主人,我寒冰城九成的百姓,都在做梁家的生意。”

“你要殺她,那就是斷我寒冰城百姓的活路。”

“我肯定是要救她的,這事你哪怕拿到仙盟去說,李道長你都是無理的。”

李無憂冷哼一聲,望著院中三人一臉蔑視:“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

“這孽骨,我過幾日來取!”

李無憂收了劍,縱身一躍,朝遠處飛去。

易初看向蘇清越:“跟上去!”

“嗯!”

蘇清越毫不猶豫地隱身,跟上李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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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與梁澤漁得易初等人相救,朝她齊齊行了個禮。

再見易初,冷凝感慨萬分:“那日若不是前輩費儘心思點醒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心之所向是什麼。”

“今日又承蒙前輩相救,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易初打了個哈哈:“兩位倒也不用謝我,我隻是個世俗閒人,愛管閒事罷了。”

“我管你們的事,隻是因為與你們有緣。”

“畢竟我們天機堂,最講究緣法了。”

可不是有緣嘛,明明是來救自己的心上人,卻困在幻境裡。

上天是不是覺得她天生就是閒得發慌,才把她扔進這裡來管閒事的。

一旁的沈落將易初靜靜打量了一番,略有些好奇地問:“這位道君,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啊。”

易初看了她一眼,與她道:“興許吧。”

“在某一個時空,天機的安排下,我們可能見過。”

就是這樣的一個時空裡,沈落治好了慕容月的傷,慕容月為了她身懷六甲,她們庇護了整座寒冰城的百姓。

至於梁澤漁與冷凝……

冷凝沒有做冰海國的王,而是將梁家變成了一個新的王朝。

易初笑笑,此時她的識海傳來了蘇清越的傳音:“易初快來,有新情況。”

易初忙道:“梁東家與公主還是在梁家待著吧,李無憂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了。”

“沈城主可以將此事上報仙盟,將這段留影石傳遍五洲四海。”

“如此一來,可以保證梁東家的安危。”

大宗門做事還是講究口碑的,有輿論施壓,李無憂的行事就沒有那麼囂張。

沈落頷首:“正是此理。不過兩位還是隨我回城主府,這樣比較安全。”

梁澤漁拱手行禮:“多謝諸位前輩救我,來日梁某有所長進,必然重禮相謝。”

易初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不說這個,好好活著,為愛人,為你梁家的仆人,為靠著你生意活下去的百姓活著,就是天大的善事了。”

“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

“對於修真界來說,你不過是個小小的元嬰修士,有用的不過是你的龍骨。”

“但是對於外面的人,更遼闊的世界裡,你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上天讓我來救你,是覺得你是個大善人,能庇護一方,厚待百姓,知道了嗎?”

每一個人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或多或少都帶著自己的使命。

能力有多大,就做多大的事。

易初先前在碼頭溜達,又在城中逛了一圈,看城中百姓對粱澤漁的態度,就梁澤漁絕非一般人。

用佛宗的詞語那就是她是個大善人。

在修真界呆久了,見慣了厲害的修士,總覺得那些修為超絕之人應該活下來。

可實際上,若是修為絕頂,不為蒼生,隻為自己又

有什麼用呢?

一如李道明……

這個世界不需要李道明,但需要梁澤漁。

有梁澤漁這樣的人在,百姓才能幸福。

隱隱之間,易初開始明白這個幻境的用意了。

她這一番話,不僅令沈落詫異,也令梁澤漁受益匪淺。

梁澤漁躬身行禮,與易初道:“多謝前輩指點。”

“梁某一定儘心竭力,令我北洲百姓吃暖穿包,幸福美滿。”

易初滿意點頭:“那就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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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初從梁府離開之後,順著蘇清越的指引,來到了大街上。

蘇清越落在她身旁,兩人用菩提心掩蓋氣息,一同站在大街上。

易初在蘇清越的識海中問道:“什麼新情況。”

蘇清越指了指那個身穿藍色道袍,頭紮混元髻的道姑,對易初道:“我一路跟隨李無憂出城,誰知道她經過梅花巷時,發現了外出診治的沈晚,就化作了這副模樣,落在了她面前。”

“當時李無憂很是驚喜,一把抓住她,喊了聲師妹。”

易初也很震驚:“師妹!沈晚就是李遊嗎?”

蘇清越點點頭:“很有可能,但沈晚不認識她。”

當時,沈晚甩開李無憂的手,目光很是犀利:“這位道長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沈晚自小在這寒冰城長大,一生醫術繼承自我母親,從未有過什麼師姐啊。”

李無憂一怔,目光旋即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你嫁人了?”

“夫君是誰?”

涉及家人,沈晚的臉色不太好看。她往後退了一步,遮擋自己的腹部,目光警惕:“我與道長素不相識,道長問的問題,有些越界了。”

她排外的眼神,讓李無憂怔在原地。

沈晚不欲與她過多糾纏,轉身邁入藥堂:“告辭。”

李無憂望著她的背影,站在原地擰眉思索好一會,轉身投入大街中。

蘇清越將沈晚與李無憂的會面完整講述了一遍,對易初道:“之後這李道長就在城中打聽沈晚的家事。”

“沈晚是梅花巷濟世堂的傳人,她母親是個丹藥師,十歲那年沈晚覺醒水靈根之後,就開始修行,給人治病行醫。”

“三年前,風暴襲擊了北海漁村,造成了瘟疫。沈晚親自出診,大病一場後,煉製出救瘟疫的丹藥……”

易初聽到這裡,連忙道:“等等……三年前……”

易初轉頭,看向蘇清越:“三年前,有沒有可能是……”

蘇清越想了想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按照之前仙盟管理人的說法,李遊與蛟龍神大戰,應該是兩年前才對。”

易初搖搖頭,否定了這個說法:“不,這個幻境的時間是有流動的。”

“我們解決了沈落那條線之後,慕容月身懷六甲。按照沈念的年紀,與慕容月懷孕的時間推測。梁澤漁與冷凝大婚,已經過了一年的時間。

蘇清越卻有些不解:“那為什麼我們在解決沈落那條線之前,一直都有梁澤漁大婚的煙花在綻放呢?”

易初推測道:“那是因為它們本來就是不同時間線發生的事情,但在一日曇花中,被塞到了一起。”

“愛神將所有人的不甘心,好像拚圖一樣,全塞進去。”

“直到我們把拚圖拚好,捋順,成為一副美好的畫面。”

蘇清越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濟世堂的方向,沉聲道;”如果你的推測是對的,那麼沈晚很有可能就是李遊。李遊與蛟龍神大戰,神魂遁逃,恰好沈晚因病奄奄一息,所以李遊奪舍了她的身體。“

易初擰眉,與蘇清越道:“未必是奪舍,應該是融合。”

“沈晚沒有李遊的記憶,但是有李遊的力量。”

“她那天設下的陣法,可不容小覷。”

蘇清越抿唇,面有難色:“如果是這樣,那就麻煩了。她現在的丈夫,可是個鮫人。”

堂堂一代劍宗宗主,斬妖除魔無數,最是痛恨妖修,卻懷上一個小小鮫人的孩子……

啊,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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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兩人在識海激烈討論時,忽而聽到一名商販對李無憂道:“喏,那就是我們沈大夫的丈夫,我們寒冰城最好的船長,於船。”

李無憂順著商販的目光看去,隻見一個身形高挑,膚色黝黑,面容俊俏的小生朝她們走來。

他手上拎著今夜的晚飯,一路走過,無數人跟他打招呼。

“於船,新鮮的紅豆糕,要不要來點。”

“多謝。”

“於船,沈大夫這身子都快臨盆了吧,怎麼還讓她往外跑啊。”

“哎,她閒不住。”

“於船,什麼時候出海啊?”

“等晚晚姐生了吧。”

他生性靦腆,不愛說話,但卻有問必答。

眾人笑他;“都是要當爹的人了,還叫晚晚姐啊。”

於誠笑笑,在眾人的簇擁裡步步走來。

在這一刻,李無憂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眾人眼中平平無奇的黝黑青年,在她眼中,卻是妖氣四溢,面目猙獰。

尤其是他頭頂的那一雙漆黑龍角,以及臉上的黑色鱗片,簡直是無比醒目。

李無憂難得失聲:“蛟龍神!”

這一聲不僅是易初與蘇清越聽到了,就連於誠本人也聽到了。

於誠抬眸,對上了李無憂的眼神,一瞬心驚。

是劍宗的人!

這麼濃烈的劍氣,藏也藏不住。

於誠連忙避開她的眼睛,提著東西匆匆往家中走。

易初與蘇清越對視了一眼,連忙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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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跟著於誠回到濟世堂。

卻見於誠行色匆匆,一把拉住沈晚,就往後院裡帶。

沈晚很是莫名:“怎

麼了小魚?”

於誠扶著妻子坐下來,蹲在她身邊,深吸一口氣:“我們要離開寒冰城了。”

沈晚一怔,但很快起身,對於誠道:“那快收拾東西,要帶什麼細軟的,都快裝好。”

她像是什麼都知道一樣,起身就要收拾東西。

於誠拉住她,很是詫異道:“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沈晚轉頭看她,笑了一下,很是無奈道:“三年前你在海灘擱淺,梁少平將你送來我這裡療傷,我就知道你身上背著什麼東西。”

沈晚伸手,撫摸著於誠的面頰,目光極為溫柔:“我們成婚這一年,你總睡不好,夜夜驚醒。”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我早就做好隨你面對所有事的準備。”

於誠眼眶一熱,她跪在妻子腳邊,仰頭望著她:“我……”

她吸了一口氣,對沈晚道:“我其實,不叫於誠,我也不是鮫人。”

沈晚眨了眨眼睛,很好脾氣地問:“那你叫什麼?”

“赤丹。”

沈晚怔了一下,旋即笑起來,如蓮花般徐徐綻放:“赤丹龍神。”

沈晚伸手,撫摸著於誠的耳朵,與她溫聲道:“沒想到我竟然嫁給了庇佑我寒冰城數百年的龍神呢。”

“那我們現在是要回北海嗎?”

她對於誠的身份接受得極為坦然,似乎沒有一點介懷。

於誠萬千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裡。

她眼眶發熱,抓著沈晚問;“你不怪我騙你嗎?”

沈晚卻淡淡一笑道;“這世上,多得是難言之隱。但人要從虛假的言辭裡,看到彼此的真心。”

她伸手撫摸著於誠的面頰,與她道;“再說了,你愛我,疼我,護我,我都看得到,感受得到。”

“所以一點隱瞞不算什麼,終有一日,你會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愛是包容,愛是信任,愛是並肩而立,永遠對外揮劍。

於誠握住沈晚的手,將她貼在自己的面頰上蹭蹭,與她言道:“你先坐著,我將東西收拾一下,帶你回北海龍窟。”

“好!”

於誠三下五除二將東西收拾好之後,抱著沈晚一躍而起,跑出寒冰城外。

————————

傍晚時分,兩人來到碼頭。於誠從納戒中取出龍舟,揚帆駛入北海。

一路向北,狂風大作,電閃雷鳴。

沈晚端坐在龍舟之中,忽而覺得一陣腹痛難忍,□□出聲。

於誠連忙蹲在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一臉緊張道:“晚晚姐,怎麼了?”

“孩子……孩子要生了……”

沈晚握住於誠的手,吃痛的□□。

於誠隻是蛟龍,並非真正的龍神。可蛟龍神之子降生,一樣會引來雷劫。

“轟隆!”

一聲雷霆降落,霎時間北海上空雷海密布。

就在這時,船外傳來一陣女子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

“蛟龍孽子降生,必受三九雷劫之苦!”

“赤丹,看來今日是上蒼要你的命!”

話音落下,李無憂一劍破空而來:“雷霆萬鈞!”

“吼!”

她的劍龍與雷霆齊齊劈向龍舟,霎時間翻浪倒海,龍船劇烈的顛簸起來。

“呃……”

顛簸之中,沈晚躺在床上,痛苦的□□。

“轟隆!”

第二聲雷劫猛地劈向龍舟,霎時劈掉舟簷一角。於誠望著躺在床上痛苦□□的沈晚,抬手捏訣:“水龍珠,釋!”

“萬靈之甲!”

“護心鱗!”

於誠將所有的防禦靈寶全部疊加在沈晚身上,放開她的手,毅然決然地走出龍舟。

雷霆肆虐間,暴雨傾盆。

“吼!”

於誠遇水化作一條巨大的黑龍,盤旋在龍舟上方,與李無憂遙遙對峙:“李無憂,三年前我與你劍宗宗主在北海決戰,已經了結你我兩宗的恩怨。”

“你劍宗弟子,為取龍心救自己心上人,誘騙我蛟龍一族的弟子,將其殘忍殺害。”

“我族弟子為了報仇將他殺了,你劍宗趁我不在,屠殺我蛟龍族全族。”

“這筆賬,我本欲殺你劍宗滿門泄恨。可冤冤相報何時了,未免造成更大的殺虐,才答應與李遊決戰。”

“如今事了,我已無心再計較。我隻想安安心心與我妻兒回北海隱居。”

“你們就非要窮追不舍,不能放過我嗎?”

暴雨之中,李無憂轉劍,劍若寒芒,冷冷一笑:“可笑!”

“你與我師妹決鬥,你活下來了,我師妹至今生死不知。”

“這筆賬,我要跟你算!”

“不過是個妖孽,還想要兒孫滿堂,我就殺你全家,讓你知道什麼叫做錐心之痛!”

李無憂提劍,朝於誠殺去:“萬劍訣!”

萬劍落下,透過雨,朝於誠猛地紮去。

“轟隆!”

同一時刻,雷霆落下,狠狠砸在於誠身上。

這是殺她兒女的雷劫,作為蛟龍神,她必須生生受著一擊。

一擊雷霆落下,於誠龐大的龍神在空中戰栗。

她生生受了雷霆之劫,立在空中咆哮一聲:“欺人太甚!”

“吼!”

龍鳴之威震碎萬劍,李無憂的第二劍已經近身:“破風斬!”

“嗷!”

於誠的身軀太龐大了,沒有躲開這一擊,硬生生受了一劍。

“轟隆!”

雷劫再至,李無憂身形往後退卻,躲開雷劫攻擊範圍。

“吼!”

黑龍咆哮,張開猙獰大口,朝李無憂咬去。

李無憂身形靈動,閃開黑龍啃咬,冷冷笑道:“太弱了太弱了!”

“若是三年前的你,還能與我一戰!”

“你現在不過是半條殘龍,又能做什麼呢!”

李無憂吃劍,朝著黑龍的龍角狠狠劈去:“我就斬了你的龍角,泡酒喝!”

“裂光斬!”

“吼!”

龍角斬落,無數的鮮血溢出,隨著雨聲,磅礴地灑在海面上。

海面上血腥味四溢,無數妖獸循血而來,貪婪而又渴望:”是龍主……是龍主……“

”龍主要隕落了……“

李無憂聽到這樣的聲音,哈哈大笑:“妖就是妖,同類互助都做不到。”

“那就再斬你一段龍肉嘗嘗!”

“靈光切!”

兩道靈光落下,狠狠切開了黑龍脖頸的肉。

龍肉掉落,無數妖獸歡呼。

“嗷嗚……”

黑龍疼得悲鳴,但此刻,雷霆再至。

李無憂閃身逃遁,黑龍卻仍舊盤旋在天空,一瞬之間,雷霆狠狠擊落,打在了她的身上。

一擊之後,黑龍的氣息都減弱了一些。

她仰頭,望著李無憂,目光恨恨:“這世上,怎會有你這般冷血之人。”

“我雖不是你人族,卻也是這世間生靈。”

“人觀母鹿不射,為何你就是不放過我們一家。”

李無憂冷冷道:“你們這些食人的妖孽,也配得到同情嗎?”

“屠龍斬!”

李無憂舉劍,朝黑龍的頭顱斬去。

“吼!”

黑龍翻滾身軀,抓住機會狠狠擺尾,抽向李無憂。

她一擊橫掃,破開李無憂的防禦,撞斷了她的肋骨。

“噗!”

李無憂吐出一大口鮮血,很是詫異地望向她:“還不死心呢。”

她抬手擦掉自己嘴角的血,冷然道:“不過是垂死掙紮,始終都是要死的!”

“水龍斬!”

“吼!”

她的劍氣化作龐大的水龍,朝黑龍恨恨撞去。

————————

縱使於誠能蟄伏等待時間,但始終不是李無憂的對手。

三年前的重傷未愈,此刻不過是徒勞掙紮。

龍舟之外,黑龍一直在咆哮。

龍舟之內,沈晚捂住自己的腹部,在搖晃的船間,疼得渾身都是冷汗。

小魚兒……

小魚兒……

小魚兒……

“啊……”

疼痛倒模糊之際,沈晚聽得龍舟之外越發虛弱的龍鳴,強迫自己起身。

她抬手捏訣:“破風斬!”

一柄劍從她神識中飛出,落在她的法袍上,劃開法袍,剖開肚子,硬生生地露出胎盤。

沈晚低頭,看著盤旋在自己腹中的長得極為猙獰的蛟龍,狠狠心,將它剝離出來。

蛟龍之子離體,沈晚的氣息一下就弱了下來。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腹部,縫合好傷口,將小蛟龍放入水龍珠裡,踩著滿地的血搖搖晃晃地朝外走去。

走出門口之時,李無憂正一劍將於誠拍下龍舟:“我就送你全家在不歸海團聚吧!”

“吼!”

於誠霎時跌落龍舟,化作凡人之軀趴在床頭的甲板上。

沈晚提著劍,一步步朝她走去。

風雨之中,於誠聽到動靜回頭,望著她拚命喊:“晚晚姐,回去!危險,回去!”

可沈晚像是什麼都聽不到一樣,徑直朝她走去。

她走到於誠身邊,俯身在她耳邊道:“彆怕,我能護住你。”

沈晚擋在了於誠身前,仰頭望向李無憂,在對方震驚的眼神裡,滿目堅定道:“矯若遊龍!”

“吼!”

水龍衝天而起,朝李無憂漫去。

於誠瞪大了眼睛,望著擋在身前的妻子,看她沾滿血的法袍,還有手上的劍,失聲道:“遊……遊龍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