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曇花一現,起源於佛宗的一個經典愛情故事。
傳聞三千世界的第一代花神,因沾染人間世俗過多的濁氣,天人五衰之際,舍棄一身修為來到滄海大陸曆劫。
她化身為一株山茶花,生長於靈山之上。
有一年輕的沙彌日夜為她澆灌靈露,她得以化形,成為一名女妖,從此跟隨沙彌一起誦經念咒。
時間一長,兩人互生情愫。
可小沙彌已經是佛宗有名的高僧,兩人之間的情愫,不過是一場浩蕩的情劫。
小沙彌想要還俗,可師尊期望深沉,佛宗重擔在肩上。如此糾纏下去,不過被情劫所累,仙人五衰,修為散儘,淪為凡人。
情執不破,兩人皆死。
為了兩人著想,女妖前往南洲深海,尋來了太上望泉。
兩人約定一起喝下,斷掉此情,從此各奔天涯。
百年之後,女妖成為一方妖王,戰死沙場。
她未能成神,回歸神位,神魂消散於天空。
諸天萬界唯一的愛神同情她的遭遇,出手挽救了她的一縷神魂,問她有何願望。
那女妖說:“五十年前,我入異淵之前,曾去看過他一眼。”
“那時我化作一朵曇花,在暮春時分,開在了他前往講經壇的途中。”
“他低頭看到了我,眸光很溫柔,對周遭的佛宗弟子道:‘曇花花期很短,隻開一瞬間。這花很好看,你們多看幾眼,惜取眼前時。’”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他的聲音了,雖然我少年時與他朝夕相處,但從未有那麼一刻,覺得我的神魂如此安寧。”
“他途徑了我,前往講經壇。當梵音從講經壇傳來時,我覺得那是我生命裡最好的一天。”
花神沾染了人間之氣,沒有看破紅塵,最終留在了人間。
這是她的命數,也是她的造化。
愛神很是感概:“不後悔嗎?為了這麼一段未成的情,失去了永生。”
花神反問了一句:“我們永生,不過是為了諸天萬界的秩序。沒有我,仍舊會有下一個神魂獲得花神的神格,”
“但是遇到他,今日我才方知我是我。”
愛神無奈地笑了一下,與她道:“那就讓你永遠停在那一天吧。”
愛神抹掉了花神所有的記憶,讓她最後一縷神魂,停在了她想要回到的那一天。
直到她能自己破開執念,離開幻境為止,她的神魂才會得到永久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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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花一現的故事,是滄海大陸流傳非常廣的一個佛宗故事。
很顯然,易初與蘇清越都曾聽過。
蘇清越提溜著易初來到城主府,兩人趴在城主府的屋頂上,望著滿是護衛巡邏的府邸,隱匿身形,壓低聲音道:“曇花一現的幻境,大多數都是仙級以上的修士,耗儘修為將時間回溯到自己某一段記憶的節點,永遠停留在這
一天。”
“除了那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花神幻境是由愛神設置的。”
“其餘的曇花一現幻境,都是陣主自己設下的。”
“這寒冰城中,若說要有執念的,一定是沈落。”
易初卻有不同意見,她看向蘇清越:“通常來說,曇花一現都是人一生裡最美好的一天。要我是沈落,我肯定將時間回溯到成婚當日,她為什麼要回溯這一天?”
蘇清越道:“沈落當時不過是大乘巔峰,能夠回溯的時間不長。”
“或許這一天與她而言,是她最想回到的那一天吧。”
易初抿唇,望著守衛森嚴的城主府,擰起眉頭:“那我們先進城主府探一探,看看沈落的執念到底在哪裡。”
在曇花一現的幻境裡,必須喚醒那個製造幻境的人的神魂,才能破開幻境,從中離去。
既然她們懷疑這個幻境是沈落製造的,其中有一縷沈落的神魂。想要喚醒她,就得知道他的執念在哪裡。
蘇清越頷首,點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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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商量好之後,從屋頂落下,來到城主府門口。
看到城主府門口的護衛,易初從納戒中取出名帖,朝他們走去。
沈家的護衛見她過來,左右兩側的護衛將兩柄刀架起,攔住了她的去路:“這裡是城主府,沒有拜帖禁止入內!”
易初取出名帖,遞到他們面前:“在下北洲藥師孫一景,應沈城主之邀,前來為城主夫人診治。”
護衛們對視了一眼,很是疑惑:“你就是孫一景?看起來不像啊。”
易初笑笑,顯得極為和藹可親:“出門在外,總要遮擋一下容貌。至於老朽是不是,一驗證名帖就知道了。”
藥師孫一景乃是木心的師父,也算是易初的師祖。
兩千年前,正是孫一景名揚天下的時候。
易初按照時間推算了一番,此時她的師祖應該正揚名。
她本就從木心那裡繼承了一堆藥師的東西,包括自己師祖的名帖。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冒名頂替這種事,多乾幾次就順手了。
護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嘀嘀咕咕到:“怎麼又來了一個孫一景。”
“成,我把你的名帖拿去給管家看看。”
護衛轉身朝裡走去,沒有一會,一個身材頎長,面色青白,極為削瘦的中年婦人從城主府走了出來。
婦人拿著名帖,對易初行了一禮:“見過孫藥師。在下師沈府的管家,沈瑾沁。”
“多謝藥師應我家主人之邀,前來為夫人診治,還請孫藥師入府。”
婦人伸手行了一禮,示意易初入府:“請。”
成了!
易初挑眉,看向三步之外抱劍等著她的蘇清越,招呼了一聲:“清越,走吧!”
“好。”
蘇清越點點頭,跟著易初朝城主府走去。
結果
還沒走兩步,就被沈瑾沁攔下了:“孫藥師可以進去,這位道君不可以。”
易初回眸,有些詫異地看向沈瑾沁:“這是為何?”
沈瑾沁淡漠道:“我家主人極其愛惜家人,唯恐她不在,會有仇人來尋仇。”
“因此我沈家,一直不允許劍修法修還有體修器修以及禦獸宗的弟子入門。“
感情就準丹藥師入門唄。
蘇清越擰眉,往前邁了一步:“若是我偏要進呢?”
沈瑾沁面無表情道:“閣下可以試試,要是進來,就當你是硬闖城主府,將你拿下關入地牢了。”
她話音落下,數十位護衛從院子裡跳了出來,站在屋簷之上,對蘇清越拔刀相向。
蘇清越也“唰”地一下拔出劍,做出迎敵的姿態。
一時之間,駑拔弓張,氣氛萬分焦灼。
易初隻是想探府,不想大動乾戈。
再加上現在蘇清越也是身受重傷,兩人都沒有好,實在不好在這裡浪費靈力。
易初連忙伸手打了圓場:“好了好了,清越,我們是來給人治病,又不是來打架的。“
她朝蘇清越走幾步,拍了拍她的手:“收起你的劍,在外面等我。”
“我先進去給城主夫人診脈。”
蘇清越收了劍,一把握住了易初的手:“我在這裡等你,入夜之後回來。”
她把一張傳送符不動聲色地塞到易初的手裡,目光極為堅定。
易初有些訝異,悄無聲息地將傳送符藏好,點點頭道:“好。”
她轉身,對沈瑾沁道:“煩請沈管家帶路。”
沈瑾沁點點頭,掃了站在門外的蘇清越一眼,轉身領著易初朝府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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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初跟在沈瑾沁進入府中,兩人穿過前廳,來到花園,聽到了一陣嬉戲聲。
易初循聲望去,卻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正在花園裡拿著網子撲蝶,玩得不亦樂乎。
這兩孩子不過七八歲,生得粉嫩圓潤,極為可愛。
易初轉眸,望向沈瑾沁:“這兩位是……”
沈瑾沁溫聲道:“是我家小主人。”
“哦……”
是沈落與慕容月的孩子。
在易初注意到兩個孩子的時候,兩個孩子也注意到了她。
雙胞胎之一拿著撲蝶網,蹬磴磴幾步來到易初面前,仰頭看向易初:“你也是來替娘親診治的藥師嗎?你長得好高啊。”
易初俯身垂眸,望著她溫和一笑:“的確如此,沈小姐。”
小朋友仰頭,雙眼亮晶晶地望著她:“那你叫什麼名字。”
易初答道:“我姓孫,叫孫一景。”
聽到她的名字小朋友皺起眉頭:“我見過孫一景,她不長你這樣。”
易初挑眉,有些訝異:“哦?那我長什麼樣?”
小朋友歪著腦袋想了想:“嗯……瘦瘦的,矮
矮的……”
她們正說著話,還在撲蝶的另一位沈小姐喊道:“念念,不要和她說話啦!”
“多半又是騙子,搭理她乾嘛,快來捕蝶。”
被叫做念兒的小朋友看了姐姐一眼:“哦。”
她轉過頭,仰頭看向易初:“你長得這麼好看,應該是真的孫一景。”
“希望你能治好娘親,這樣我們就能去看她了。”
念兒說完,噠噠噠地跑了。
易初起身,望著她跑向姐姐的背影,眼眸含笑。
雙胞胎裡的姐姐把念兒罵了一頓,說易初看起來就是個騙子。
她們娘親病了許久,有許多騙子來打秋風。
粘人卻說易初不像是騙子,因為她和自己說話的時候,會彎下腰。
在念兒看來,會聽她說話的都是好人。
姐姐翻了個白眼,說不過是裝腔作勢罷了。
姐妹二人的交談落入易初的耳中,易初轉眸,望向全程淡漠,一言不發的管家,笑笑道:“兩位小姐還挺可愛的。”
沈瑾沁默不作聲地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童言無忌,還請孫藥師不要計較。”
“無妨,請沈管家繼續帶路吧。”
沈瑾沁領著易初步入了長廊,溫聲問:“不知孫藥師和我家主人是怎麼認識的?”
易初笑笑,與沈瑾沁道:“倒不是我與你家主人認識,是我聽說尊夫人因心魔受傷,失去聲音,行走不便,覺得這病症很罕見。遂毛遂自薦過來了。”
她看向沈瑾沁,清澈的眼神裡含著好奇:“不知近日是否有人打著我的名號,來為尊夫人診治啊。”
沈瑾沁點點頭:“的確如此,她的說法,與你也差不多。”
易初哈哈大笑起來:“那看來這個冒充我之人,還挺了解我的。”
沈瑾沁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兩人走著走著,繞過長廊,來到深邃的□□深處。
易初看著兩側的紅牆,以及開在紅牆腳下的兩邊花道,隱隱覺得不太對勁。
她放慢了腳步,對沈瑾沁道;“尊夫人的住處在如此深幽之地嗎?”
沈瑾沁答道:“我們家夫人喜靜,除了家主,幾乎不見外人。”
易初直覺不對,試探地問了一句:“這裡的外人,也包括兩位小小姐嗎?”
沈瑾沁轉身,看向易初,面色淡淡:“孫先生,作為一個藥師,你的話太多了。”
她話音落下,兩側花道的百花瘋漲,驟然朝易初撲來。
濃鬱的花香裹著駭人的迷香,揮舞著堅韌的藤蔓襲向易初。
糟了,有埋伏。
易初下意識抬手捏訣:“木靈之火,破!”
可她靈力無法被調動,令訣落下,毫無變化。
無數的植物淹沒了她,將她團團裹住。嗆人的迷香裡,易初透過植物的縫隙,看向沈瑾沁。
卻見她站在原地,仍舊是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冷淡得不似一個真人。
強勁的迷香催得毫無防禦的易初昏昏欲睡,她慢慢地閉上了眼,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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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初是在一陣冰涼中驚醒的。
睜開眼,她率先發現自己被人綁著扔在冰冷的地牢裡,躺在地上。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雕刻了符陣的堅固鐵欄杆。
緊接著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腳。
隻見上面纏繞了堅韌的蛟龍筋,以束縛咒緊緊綁著,易初像是被衝到岸上的魚撲騰了幾下,怎麼也掙脫不開。
“哎……”
“哎……”
“破風斬!”
“千藤切!”
啊啊啊!
氣死她了,怎麼靈力一點都沒用啊!
她折騰了好一會,旁邊的鐵牢裡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彆折騰了,就你那點修為,連法術都用不了,還想切開蛟龍筋,做夢呢。”
易初聽到聲音,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起來。
她兩腳並攏,束手束腳蹦到自己的欄杆旁,看向坐在隔壁鐵牢的人。
那人生得瘦瘦小小,一襲白衣,木簪挽發,端坐在冰冷的地上,閉上眼打坐冥想。
易初看到她的面容,想到小朋友的形容,試探地問了一句:“難道前輩是孫一景藥師?”
孫一景睜開眼,很是詫異地看向易初:“你認得我?”
她行醫治病,不論種族,總會惹來許多麻煩。
因此每次行醫,都隻展露身份牌或者名帖,不露真容。
易初笑笑,順著鐵欄杆坐下來,望著自己的師祖道:“我進來時,恰好遇到一位沈家小姐,她說自己見過你,形容過你的樣貌,故而能認出來。”
她被困住了手腳,被人隨意丟在地上,此刻面頰臟汙,向來規矩的發冠也歪了,有幾縷發掉落在面頰上,瞧著很是狼狽。
若是以往,易初必然捏訣先整理自己的衣冠。
但此刻她靈力全無,也就顧不上那麼多了。
易初不太適應地甩了甩頭,想把自己的亂發弄上去,她弄了一下,湊在欄杆上對孫一景道:“前輩不是為沈夫人診治嗎?怎麼被抓進地牢來了?”
孫一景沒回答,反倒問了一句:“你又是怎麼被抓進來的?”
易初嘿嘿一笑,對孫一景道:“晚輩聽說了沈夫人的病症,很是好奇,遂冒充前輩的名帖,進來給她診脈。”
“結果人還沒見上呢,就被抓進來了。”
孫一景聽到這裡,睜開了眼,看向易初:“你這丫頭,膽子還挺大的,竟然連我都敢冒充。”
易初扯著嘴角笑,很是無奈:“這不是……當今天下藥師裡,您名氣最大嘛。”
孫一景聽到這裡,倒是覺得易初有意思了,轉過頭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易初湊近鐵欄杆,很是好奇地問:“前輩既然來為沈夫人診治了,為何與我一般,被抓進來了?
”
易初頓了頓,稍稍壓低了聲音:“莫非……前輩和我一樣是假冒的孫一景嗎?”
孫一景瞥了她一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沒好氣道;“你才是假冒的。”
“我本來就是假冒的。”易初回答得理直氣壯,“既然前輩是真的,為何被抓進來,難道是沈城主對你診治的結果不滿意嗎?”
她問題實在是太多,孫一景本不想理她,但想著是同行,就答道:“我的確是替沈夫人診治過,也給出了治療方案。但沈城主對此勃然大怒,將我關進了牢籠裡。”
易初擰緊了眉頭,問道:“為何如此?前輩能說說沈夫人的病症嗎?”
孫一景想想,與她道:“沈夫人的確是因噬心魔附體,心脈受傷,咽喉受損,四肢癱壞,無法修複。”
“想要治好她,就得行九九針陣,以大法力,將她身上的魔氣引出來,納入行針者體內,讓行針者在至陽之火爐中燃燒百日。”
“如此一來,沈夫人的魔氣可除,但也會因為魔氣與靈力同時喪失,淪為凡人。”
孫一景說到這裡,很是委屈:“我都願意在至陽之火中焚燒百日了,她夫人不過失去修為,這樣都不願意治療,還把我關進牢裡,讓我想更好的辦法。”
“真是豈有此理!”
易初倒是能理解:“凡人壽命不過百年,沈夫人是修行者,已經抵達練虛修為,能活上千年。”
“沈城主愛妻如命,自然不舍得她早早離世。”
孫一景卻很氣憤:“既然是愛妻如命,那就更不應該讓她躺在床榻上,日夜飽受病痛折磨啊。”
“以沈夫人的現狀,這麼活著,哪裡還像個人。”
癱在床上不能動彈,說不了話,什麼也做不了,一點尊嚴全無,這還算是人嘛。
易初也覺得很不妥,望著孫一景問:“前輩被關進來多久了?”
孫一景想了想:“約莫有月餘了吧。”
易初長長地“哦”了一聲:“那除了九九針陣,還有什麼辦法能除去沈夫人身上的魔氣?”
大家都是同行,孫一景也不藏拙,教導後輩一樣對易初說:“有是有。”
“聽聞異淵的屍魔裡有一類叫做食心屍魔的妖魔非常喜歡心魔的魔氣,隻要獲得他心臟上的屍魔蠱,吞噬入體內,就可以以自己靈力駕馭屍魔蠱,吸納心魔之氣。”
“如此一來,就不會損傷靈力,反而能儘消魔氣。”
這個東西易初是聽過的,她擰緊眉頭:“這食心屍魔極其難尋,怕是上千萬頭屍魔裡頭都不見得能有一隻。”
“更何況輕易吞噬魔蠱,反倒有化魔的危險……沈城主去異淵,怕不是去尋這個吧。”
孫一景歎口氣道:“可不就是。她聽到有這個東西之後,就動身去異淵了。”
“也不知道她這個人怎麼想的,修道路那麼長,就一定要去尋那麼一個飄渺的希望嘛?”
易初斂眸,輕聲笑笑:“情之一字,誰能說的清呢。”
不然怎麼會有詩雲: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兩人談話間,鐵欄杆忽而傳來一陣靈力波動。
易初條件反射抬眸,看向鐵欄杆,卻見蘇清越摘下天星鬥篷,露出了真容,出現在她二人面前。
易初眨了眨眼,問:“你怎麼來了?”
蘇清越答道;“你我約定入夜後相見,但你一直沒回來,我就到處尋你。”
她蹲下身,抬手捏訣:“千千結散。”
話音落下,纏繞在易初身上的蛟龍筋儘數掉落。
易初連忙伸手去整理的衣冠,蘇清越下意識想去替她擦臉,但易初瑟縮著身子躲了一下。
蘇清越有些尷尬,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看著易初整理發冠,小小聲問:“你不是進來診脈的嗎?為什麼被抓進來了?”
易初整理好發冠,鬆鬆手腳,拍了拍衣服道:“長話短說就是,我冒充孫先生的身份被發現,當作騙子抓起來了。”
蘇清越了然,看向牢籠旁邊的孫一景道:“這位是?”
易初伸手解釋:“我們丹藥師的傑出代表,孫一景藥師!”
蘇清越連忙拱手行了個大禮:“拜見前輩。”
孫一景頷首:“不必多禮。”
易初看看蘇清越,又看看孫一景,挑眉道:“怎麼樣,帶我們越獄嗎?”
蘇清越抽出羽淵,對準鐵欄杆道:“當然!劍如旭陽!”
“砰!”
鐵牢轟然爆炸,無數護衛聞聲而來,蘇清越一手拽住易初,一手抓住孫一景,燃燒了一張傳送符:“千裡傳送,釋!”
三人刹那間消失在原地,一下來到了城中心。
“砰砰砰!”
無數煙花綻放裡,隻聽得“轟隆”一聲,身後的城主府落下一道閃電。
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月兒!”九條雷龍肆虐降落,轟向了城主府最深處。
蘇清越與易初對視了一眼,齊齊看向城主府方向:“走,流風飛雲。”
三人重新回到城主府中,尋著雷霆的方向,來到了最中央的一座院子裡。
卻見開滿山茶花的院子裡,此刻有無數雷龍肆虐。
雷霆正中央,一名身穿玄衣的女子橫抱著一襲白衣渾身是血的女子,怔怔流下兩行血淚。
業火從玄衣女子身上升起,將她二人團團圍住,瘋狂燃燒。
熊熊烈火裡,玄衣女子道:“你既已離我而去,我此生也再無惦念。”
“那就讓你我一同化為灰燼吧……”
院子外的護衛被雷龍擋住,無數人在喚:城主……城主……不要啊城主……”
火焰在易初眼眸中燃燒,她望著慷慨赴死的沈落,轉過頭看向蘇清越:“這一天是慕容月身亡,沈落殉情的那一天。”
在熊熊火光裡,子夜的鐘聲響起,隻聽得”鐺“的一聲,易初與蘇清越被幻境拖拽了她們最初看到彼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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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熙熙攘攘的大街,同樣經過的路人,又是舊的一天開始。
易初一把拽著蘇清越往城主府中走:“既然這一天,是沈落殉情的那一天。”
“那麼按照傳說,她是晚回來了一步,所以有沒有可能她的執念就是想見妻子一面,好好告彆?”
蘇清越跟著她走,猛地點頭:“有可能,曇花一現有時候不是最好的一天,反而是有心心念念的事情沒有完成的那一天。”
“或許就是她設下幻境,想要入境者替她完成心願。”
兩人有了頭緒,當機立斷道:“先去地牢裡把孫一景救出來,讓她穩住慕容月的病情,等沈落回來與她告彆。”
“好!”
兩人一合計,直接隱身入了地牢。
易初讓蘇清越劈開地牢,氣勢洶洶地將孫一景一把拽起來:“夫人病重,煩請孫先生隨我們去一趟。”
“哎哎哎……”
孫一景掙紮著,易初看向蘇清越:“讓孫先生穩住。”
蘇清越抬手捏訣:“縛仙繩,束。”
搞定孫一景之後,兩人氣勢洶洶地殺向慕容月所在的庭院。
遠遠地,三人就嗅到了一陣血腥味。
三人落在庭院之中,沈瑾沁渾身是血地從屋子中走出來,一邊釋放血鴿,一邊對門外侍衛道:“速去讓藥師過來,夫人病重。”
蘇清越看了易初一眼,抬手捏訣:“束!”
縛仙繩綁住了沈瑾沁,同時封住了她的口。
在沈瑾沁驚恐萬分的眼神裡,三人闖入了慕容月的臥房中。
血……遍地都是血……鮮血的源頭,來自於躺在床上的女子。
原本一襲白衣,長發如瀑布般散開在床上的女子,現在躺在血泊裡奄奄一息。
易初看到她流血的七竅,心頭狠狠一跳。
她放下孫一景,小心翼翼地靠過去,卻見躺在床上的女子朝她們看來,滿眼厭惡之色。
縱使她說不了話,也能通過眼神精準地表達她的意思。
易初小心踩著地上的血,打量四周的布局,越看越是心驚。
她看著滿地破碎的花瓶,以及慕容月身上的傷口,很是震驚。
她是在自殺!
孫一景小心靠過去,將手落在慕容月被刮的落七八糟的手腕上,診斷了一番,擰緊眉頭:“先前沈城主為了不讓魔氣侵入她識海與紫府,曾設下禁製,如今全破了。”
“魔氣入體,她身上又有了那麼多傷口,隻怕……”
孫一景搖搖頭,滿是歉意道:“她隻剩三個時辰的命,我已無力回天……”
三個時辰……
易初伸手,搭在慕容月的手腕上,診斷了一番,發現孫一景說得不假。
她思索了片刻,接著取出一旁的瓷片,劃破自己的手腕。
蘇清越驚呼:“你做什麼?”
易初將自己的手
腕放到慕容月唇邊,言道:“她不能就這樣死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我們得救她。”
慕容月稍稍偏頭,瞪大了眼睛看向易初。
易初牢牢地將自己的手腕卡在慕容月的嘴上,將血滲下去。
重明鳥之血入體,緩慢地修複慕容月的紫府之上,連帶著傷口也在痊愈。
孫一景震驚地望著易初:“你的血!”
易初扭頭看向她:“我是隻重明鳥。”
她的修為與慕容月同等級,以她現在的精血,能夠修複慕容月的傷口。
隻不過費的血有點多。
易初一邊放血,一邊對慕容月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尋死,但你死後,沈落一定會為你殉情。”
慕容月睜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這難以置信裡,還帶著幾分厭惡。
易初緊緊盯著慕容月臉上的神情,一絲一毫都沒有放過。
她又繼續說道:“你們還孕育了兩個孩子,你們死後,兩個孩子怎麼辦呢?”
說到孩子,慕容月更是添了幾分恨意。
似乎極為厭惡那兩個孩子。
易初了然,又繼續道:“你想她們成為無人庇護的孩子嗎?”
慕容月不在掙紮,而是消化易初的血,靜靜沉寂下去。
約莫過了兩刻中,慕容月身上的傷口微微愈合。
易初鬆開手,整個人脫力地往下滑。
在她跌落在地上之前,蘇清越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易初將手搭在手上,借力站了起來:“多謝。”
見慕容月有所好轉,三人就搬著椅子,端坐在她身旁盯著她。
孫一景對易初的身份實在是太好奇了:“重明鳥不是已經滅族了嗎?你怎麼還活著?”
易初灌了那麼多血過去給慕容月,整個人虛到不行。
她抬手,示意孫一景不要多問:“這是我族秘聞,回頭再說,還是慕容小姐的傷要緊。”
她不再喚她沈夫人,而是叫她慕容小姐。
易初環顧四周,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有一些問題想問慕容小姐,如果是的話,你就眨兩下眼睛,如果不是,你就眨一下。”
慕容月蒼白著臉望向易初,等著她的問題。
易初斟酌片刻,問出了第一個問題:“你……並不愛沈城主對嗎?”
慕容月怔怔地望著她,而後眨了兩下眼睛。
蘇清越與孫一景都很驚訝:“怎會如此?”
蘇清越昨夜可是親眼看見沈落抱著慕容月,用業火自焚而亡的。如此情深意重之人,怎會不愛呢?
易初無奈,伸手示意道:“你們先彆吵,等我問完話。”
孫一景可真是太好奇了,連忙捂住嘴巴,示意易初繼續問。
過度的失血讓易初渾身發燙,她喘息了幾下,緩了緩自己的呼吸,繼續問道:“你也很討厭你和沈城主生的孩子。”
慕容月眨了兩下眼睛。
果然如
此。
易初打起了精神,繼續問:“你的傷是心魔所致,但是與沈城主有關?”
慕容月眨了一下眼睛。
很好,沈落並沒有傷害慕容月。
但為什麼想要自殺呢?
易初又問:“你恨沈城主,甚至厭惡她?”
慕容月毫不猶豫地眨了兩下眼睛。
易初想了想又道:“你與沈落乃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長大對不對?”
慕容月眨了兩下眼睛。
“你對她,隻有姐妹情誼是嗎?”
慕容月又是眨了兩下眼睛。
一旁的孫一景越聽越睜大眼睛,很是驚訝地看著慕容月。
易初思索片刻,點了點自己的膝蓋又問了一句;“你……心有所屬對嗎?”
慕容月眨了兩下眼睛。
到這裡,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很明顯了。
究竟是什麼情況,會讓一個人去恨自己從小到大的夥伴呢?
易初直接問了出來:“那個人,因沈落而死對嗎?”
“或者是說,你曾與那個人一起曆險,沈落救了你,沒有救她,對嗎?”
慕容月眼角淌下了血淚,悄無聲息地證明易初所說的一切是真的。
易初轉身,望向蘇清越:“她恨她,非常恨她,甚至恨到用結束自己的生命來懲罰她。”
蘇清越歎息了一聲:“可是沈落愛她……很愛很愛她……”
“她死之後,直接殉情了。”
易初望著躺在床上的慕容月,有些喪氣;“我現在不確定沈落是不是見了她最後一面,就釋懷了。”
“她愛上的人心有所屬,她永遠都得不到慕容月的心。”
“慕容月在她回來之前死了,但這一次……慕容月還活著,我不知道沈落能不能釋懷。”
究竟是釋懷,還是徹底瘋掉,這誰也說不好。
蘇清越也覺得棘手:“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愛彆離……”
“沈落樣樣都占了,她怎麼釋懷。”
難搞,這個幻境難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