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初反應迅速,一把拉住蘇清越的手,肅聲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帶你回仙盟。”
蘇清越卻輕輕掙脫開易初的手,眼神警惕地望著她:“你是什麼人?我為何要跟你走?”
有那樣的少年經曆,蘇清越骨子裡其實是很難信任他人的。
易初一怔,抿唇望向蘇清越,深吸一口氣道:“我是你的未婚妻。”
蘇清越微微一驚,下意識否定:“這不可能,我有未婚夫。”
“哈?”
這回輪到易初吃驚了:“我知道你可能不記得我了,但你在說什麼胡話?”
易初伸手,輕而易舉地摸到蘇清越後腦勺那根發帶:“我們定親的發帶你還係著呢?這是我親手煉的,上面還有我的符文,不信你摘下來看看!”
氣死她了。
不記得她也就算了,還說自己有個未婚夫。
見鬼的未婚夫!
易濛和她婚約早就解除了,他人都死在秘境裡,屍體還是萬劍宗弟子收的,就埋在易家的祖墳裡。
她哪來的未婚夫!
半年不見,易初突破到煉虛期,整個人身量又拔高了點。
蘇清越被她輕而易舉地整個蓋住,她仰頭,望著易初的面容,是有那麼一點面善。
眉眼……好像那個與她有三年之約的未婚夫。
蘇清越抬手,將自己的發帶摘了下來。
紅色的發帶一鬆,銀白如雪的發絲落滿了蘇清越的肩頭。
蘇清越將發帶舉到面前,仔細辨認了一下:“易……易初……”
蘇清越抬眸,看向易初,眼神有些驚疑不定:“你是易濛的堂妹……易初?”
易初抱著手臂輕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的:“對,我就是他的堂妹。”
蘇清越覺得很奇怪:“這不對,易濛的堂妹八歲那年就死在百花國了。”
她握住發帶,眼神犀利地看向易初:“你到底是誰?”
易初心頭一咯噔,在這一刻,她也終於發現事情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
蘇清越不像是失去記憶,更像是換了另一個記憶。
易初心頭狠狠一墜,抱著手臂望向蘇清越:“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她伸出手,抓住蘇清越,拉著她的手往最近的萬寶樓走去:“我們得談談。”
——————————
易初拉著蘇清越來到萬寶樓,從納戒中取出自己的身份牌,猛地拍在上面,對掌櫃地說道:“開一間上房。”
掌櫃地望著這個用黑曜石雕刻的身份牌,端詳了一番:“蘇清茗……”
掌櫃的抬眸,望向易初:“我記得持有黑曜石牌的人裡,沒有這個名字。”
掌櫃地在鑒寶器上刷了一下,將牌子甩給易初,冷冷一笑:“黑曜石的牌子也敢偽造,來人,將她們轟出去!”
“是!”
萬寶樓的護衛齊
齊上前,欲將易初趕出萬寶樓。
易初拿著黑曜石牌,很是困惑:“不是,我的身份牌怎麼可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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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寶樓是煙家的產業,她這個盟主還沒死呢,蘇舜天的藥材生意也沒倒閉,怎麼她的身份牌就無用了!
易初換了張牌子,再次遞出去:“哎,你再試試!”
掌櫃的接過牌子,又刷了一次,再次顯示查無此人,臉色頓時變了。
“好啊,你還偽造了兩張假身份牌。來人,將這兩個騙子押送到城主府,關進大牢裡。”
“是!”
護衛們一擁而上,就要將易初綁住。
易初不想傷人,當即抬手捏訣:“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風遁!”
令訣落下,她仍舊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易初登時傻眼,狠狠一跺腳:“遁!”
很好,還是一動不動。
易初轉過頭,看向被自己牽著的蘇清越,瞪大了眼睛。
蘇清越抱著劍,冷冷道:“看來,你的法術失靈了!”
易初一把拉過蘇清越,毫不猶豫地往外衝:“跑!”
蘇清越被她一拽,整個人像是風箏,跟著她朝門外跑去。
掌櫃的在後面伸手一指,厲聲道:“抓住她們!“
數十名護衛攔截在門口,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接近門口時,護衛們齊齊朝她們撲過來,就在這時,蘇清越毫不留情地拔出羽淵:“破風斬!”
“吼!”
風靈化作猛虎,一分為數十隻,凶猛地朝護衛們撞去。
護衛們被蘇清越撞得人仰馬翻,易初見狀大喊:“為什麼你還可以用靈力!”
她就被封印了,這什麼破世界!
蘇清越不說廢話,一手持劍,一手抱住易初的腰,足尖一點,帶著她衝出萬寶樓:“走!”
蘇清越抱著易初衝出萬寶樓,無邊的雪花瀟瀟落下。
她二人掠過萬寶樓頂,來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身後的護衛也追了過來。
蘇清越扭頭看了他們一眼,抬手捏訣:“流風飛雲!”
她禦劍而起,攬著易初往外逃。
身後的萬寶樓護衛窮追不舍,易初扭頭看了一眼,罵罵咧咧:“不就是身份牌不能用了嘛,這群人怎麼這麼不講武德,追著一個不能用靈力的人拚命打。”
蘇清越怕她摔下去,摟著她道:“萬寶樓是煙家的產業,煙家做事最講究信譽。”
“偽造身份牌這種事一旦被當面揭穿,可是要被關入仙盟地牢二十年的。”
易初氣炸了:“老天,有沒有王法了!這世界還歸仙盟管呢!李道明都被我錘死了,我看這破仙盟遲早要完!”
從哈倫城開始,就沒一件順心的事。
她本就重傷垂危,強行納入靈龍,離走火入魔差不遠了。
再加上用鮮血喂養海中妖獸,找到蘇清越耗費了大量的精血,此刻也隻剩一口氣
。
易初的命就像是被狂風暴雨拍打的風箏,現在全靠一口氣吊著。
人在精力不足或命不久矣的時候,總是有些急躁的。
易初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更何況她記掛了那麼久的人,找了那麼久的人,竟然失憶了。
見鬼的失憶!
賊老天就是在玩她,她知道了!
要是讓她恢複修為,她肯定要把這破天給捅了。
很奇怪的一件事,明明是剛認識的人,蘇清越卻能準確地讀懂易初的情緒。
她不自覺地小心伸出另一隻手,像個姐姐一樣拍著易初的背脊,與她言道:“先彆氣,這地方有古怪。”
不隻是這地方有古怪,就連易初的存在也很古怪。
蘇清越攬著易初朝城外飛去,最後落在一座建在路邊的涼亭裡:“你說得對,我們需要談談。”
蘇清越在涼亭裡坐下,設下了一個屏蔽陣法,將劍放在膝蓋上:“說說吧,關於你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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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初深吸了一口氣,在蘇清越審問犯人一樣的眼神裡坐在她對面,氣得鼓起了臉頰。
她長得稚嫩,五官都很幼態,生氣的時候像隻氣鼓鼓的河豚。
很可愛。
蘇清越看到她這副模樣,又想起她方才在萬寶樓裡怎麼樣都掐不了令訣的模樣,忍不住揚起了唇角。
易初看到她揚起的唇角,立馬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當即跳腳:“你在笑話我對不對!”
蘇清越彆過眼,說了一句違心的話:“我沒有。”
易初氣死了。
氣著氣著她又忍不住噗嗤地笑了起來。
蘇清越見她笑,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她平日裡甚少笑,總是一副生人勿進,冷冰冰的模樣。
但笑起來,就如同幽夜曇花,徐徐綻放,眼角眉梢都是輕柔的笑。
易初望著她的笑,眼裡漸漸泛起了一絲水光。
她深吸了一口氣,走到蘇清越面前,拿起了她的羽淵:“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易初當著她的面,將手握在羽淵劍柄上:“你當初下山時,我助你煉化了紫府的金氣,並將金氣的源頭——斬天神劍的碎片融入羽淵。”
“羽淵是我父親以我的精血鑄造的仙劍,是他給我的出生禮。這世界上除了你之外,隻有我能將它拔出來。”
易初握住了羽淵的劍柄,在蘇清越驚訝的眼神裡,緩緩將它拔了出來。
”錚……“
羽淵徹底出鞘,在冰天雪地的涼亭之中,泛著冷冽的劍光。
易初握住羽淵,抬手劃下劍訣:“劍落如雨!”
劍訣落下,羽淵本身的靈力一瞬爆發,化作無數柄小劍朝樹林中刺去。
“轟!”
隻一招,方圓十丈的樹木在小劍的穿刺之下,轟然炸開。
無
數雪花飛濺裡,易初收劍回鞘,遞給蘇清越:“你現在信我說的話了嗎?”
劍修的劍是不會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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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本命劍。
羽淵沾上了易初的精血,這輩子本應該隻屬於易初一個人。
可是易初將她贈予了蘇清越,蘇清越滴上自己鮮血之後,這世界上能拔出羽淵的人又多了一人。
蘇清越拿回羽淵,對易初道:“既如此,說說你我的事吧。”
————————
易初抱著手臂坐回她對面,對蘇清越道:“乾嘛是我說,你先說。”
蘇清越抱著羽淵,沉思了一下,對易初道:“在我的記憶裡,你應該是不存在的人。”
易初挑眉:“怎麼說?”
蘇清越想了想,與她道:“誠如我方才所言,在你八歲那年,你就死在了百花城。”
易初挑眉,與她言道:“既如此,我們來對一對時間線。你九歲那年,就築基了。結果築基第二日,你就被雷劈了。從此之後,你的紫府就被斬天劍靈占據,一直停在練氣之中,無法進階。”
蘇清越很是訝異:“你這也知道嘛?”
易初哼了一聲,與她道:“我什麼都知道。”
“我還知道,你的紫府當天就被修補好了,因為你被雷劈當天,你母親昏厥,是我帶著木爺爺給你喂了還春丹。”
兩人的認知在這裡出了差錯,蘇清越擰眉道:“不對,事情不是這樣子的。”
易初抿唇,問她:“那在你的記憶裡,是什麼樣子的?”
那實在是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哪怕多少年過去,蘇清越都記得。
蘇清越抿唇道:“我被雷劫劈中後,飽受金氣折磨。母親為了我,上萬劍宗求了易家……易家派了木心長老下來為我診治……”
“他隻給我一些溫養的藥材,沒有用還春丹。”
蘇清越定定看向易初,眸光很是沉靜:“這金氣之苦,我受了四年……”
“一直到……”
說到這裡,蘇清越的語氣有些哽咽:“一直到易威退婚,母親被……孟浩所殺……”
“我用業火自焚,燒掉金氣,化作了一柄小劍,吞噬掉了父親留下的佩劍。”
蘇清越撫摸著羽淵,對易初道:“這把劍不叫羽淵,它叫斬天!”
易初心頭一咯噔,她看著蘇清越的眼神,心頭掀起驚濤駭浪。
這不是……這不是她的清越。
這是……書裡的那個,原來的蘇清越。
易初心口像是戳開了一個大洞,冷冽的北風灌入,令她遍體生寒。
心脈受傷的疼痛好像在這一刻發作,她身體一軟,從涼亭的長椅上滑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息。
這不是她的清越……
這不是……
蘇清越見她臉色發白地跪在地上,捂住心口,連忙過去攙扶:“你沒事吧!”
易初一手捂住心口
,一手抓住她的手臂,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落:“她在哪!”
“你把她藏在哪裡了?”
蘇清越望著她臉上的淚,頓時一怔:“誰?”
易初抓著蘇清越,眼神裡滿是哀求:“我的清越,被你藏在哪裡了?”
蘇清越腦袋嗡嗡作響,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
冰天雪地裡,易初跪在涼亭中,拉住蘇清越的手,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蘇清越掙紮著伸手,去擦易初的眼淚。
易初沒有躲開她的手,隻是望著她一直哭,一直哭……
她甚至連哭聲都沒有,隻是怔怔地看著蘇清越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心死了一遍又一遍。
蘇清越有點於心不忍,她伸手將易初攬入懷中。
易初那麼大的一個人趴在她的腰間,將臉埋了進去,揪著她兩側的衣物,哭得雙肩顫抖。
她的清越……
她的清越……不在了……
不在了……
————————
不知道哭了多久,易初像是終於哭夠了一般,鬆開了蘇清越。
她抬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從地上站了起來。
易初站直了身體,紅著眼看向蘇清越眼裡的滄海越明月珠道:“你的這雙眼睛,是我們一起在碧月城斬殺女妖時,你被女妖毒瞎之後,我們前往明月島斬殺海妖,從鮫人族那裡所獲。”
易初伸手,一把抓住蘇清越的白發:“你的頭發,是因為救我數次使用天地同壽折損壽命的後遺症。”
她說著,伸手抓住蘇清越的法袍,對蘇清越道:“你的法袍,是我十歲那年去花都,逛遍整座萬器樓親手為你挑的。”
易初眼眶通紅,小心去摸蘇清越的耳朵,聲音還帶著顫抖:“你的珊瑚耳墜,是我第一次煉器,用塗山天青的斂息玉為你煉製的!”
她抓住蘇清越的手臂,俯身望著她:“你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用心挑選,費儘心思為你準備的。”
“從九歲第一次救你開始,我就想讓你和易濛解除婚約,進我萬劍宗。”
“我費儘心思讓你接納我,你絕對不能這麼輕易的離開!”
易初一把拉住蘇清越的手,牽著她往亭外走:“按你所說,你的確不是我的蘇清越。”
“大千世界,無所不有。我所在的這個世界的蘇清越,應該是重傷垂危之後,與沒有我的那個世界的你交換了神魂。”
易初轉頭,看向蘇清越:“你在這個城市醒來之前,做了什麼事?”
蘇清越跟在她身後想了想:“我被禦獸宗的金玲鈺追殺,因不敵她,跌入了北海亂流。”
“這身紅衣,這頭白發……是在我醒來之後就有的。”
“至於這張臉,是我的斂息玉碎掉之後,無奈露出的真容。十三歲之後,我就沒有給人看過真容了。你認得我,我很驚訝。”
信息點完全對得上,易初伸手點向她脖子的菩
提心:“但你沒有菩提心不是嗎?”
蘇清越頷首:“對,所以我覺得奇怪。我是我,但又好像不是我。”
她將羽淵舉起來,像是鬆了一口氣道;“現在看來,斬天也不是斬天了。”
她仔細想了想,覺得易初說的話並無不可:“傳說中混沌之主宙神執掌諸天萬界,人的每一個選擇,每一個奇遇,都會造就不同的世界。”
“諸天萬界裡,滄海大陸也存在千萬個。”
“既是如此,那麼也就存在這麼一個世界,你沒有在八歲死去,我是你的未婚妻。”
“當然,這個我也不是我。”
蘇清越擰起眉頭,對易初道:“如果是這樣,得想辦法讓我們換回來才行。”
哪怕是她自己的身軀,但是蘇清越也明白一件事:一個人的神魂,是由她的經曆與記憶構成的。
縱然是同一個人,但那個人也不是她。
除非是少清分身那般,借假修真,方得真我。
——————
說換就換,蘇清越禦劍而起,載著易初往仙盟的傳送陣去。
兩人準備回蒼生盟之後,再想辦法。
入夜之後,兩人抵達仙盟傳送陣,進入陣中之後,傳送陣的亮光一陣閃爍,兩人又回到了北洲寒冰城中。
兩人對視了一眼,再一次進入傳送陣中。
傳送陣一陣閃爍,兩人重新回到了寒冰城中。
一連試了兩次,易初抓住蘇清越的手臂,肅聲道:“走!禦劍飛出去!”
“好!”
蘇清越禦劍而起,載著易初飛出寒冰城外。黑夜裡,兩人飛出白雪茫茫的雪山,即將飛出寒冰城範圍之際,觸碰到一陣金光,重新回到了寒冰城中。
兩人站在寒冰城空曠的大街上,看千家萬戶的燈光落在雪地裡,遍體生涼。
在遠處,有喜樂演奏,歡慶的鞭炮聲劈裡啪啦作響。
她二人站在街頭,望著滿地的雪,想到了今天被轟出萬寶樓的事情,恍然大悟。
原來根本不是身份牌的問題,而是此處,完全不是她們認知的寒冰城。
這是一處不存在於真實空間的幻境,一切人事物都真實得逼人。
蘇清越環顧四周,就在此刻,“咻”的一聲煙花炸起,“砰”得一下在天空綻放。
無數煙花宛若流星綻放在天上,煙花墜落時的光,落在蘇清越的臉上,熠熠生輝。
她望著天空的煙花,轉頭對易初道:“這是一個幻境。”
“我們隻有破境才能出去。”
易初深吸了一口氣,原本忐忑的心變得越發淩亂。
她望著天空綻放的煙花,心情異常沉重:“這是一個什麼幻境我們都不知道,想要破境談何容易。”
“算了,先修整一下再想辦法吧。”
“好!”
既然是在幻境裡,兩人決定不再瞎折騰,老老實實去仙盟注冊了一個新的身份。
兩人進到仙盟之中時,寒冰城的管理人還感慨了一句:“已經有很久沒見到新的修士了。”
既然知道此處是個幻境的話,那麼所有人都相當於是一個npc。
易初直覺這句話是在等著她挖掘新的消息:“哦?寒冰城不是海妖眾多,靈氣充裕,有許多妖修嘛?②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怎麼就沒有新的妖修來注冊了?”
管理人唏噓了一聲:“自從城主夫人病重,城主前往異淵為她求藥之後,寒冰城就失去了庇護。”
“再加上兩年前龍神與劍鬼一戰,兩人齊齊隕落,寒冰城靈脈被劍宗取走,海妖們就被修士們驅逐出寒冰城。”
“如今啊……”
管理人唏噓:“寒冰城早沒有新的修士出山了。”
管理人將新的身份牌遞給蘇清越:“給這位小修士,祝你道途順遂。”
易初在須彌空間裡,本命靈器被砸破了七七八八,傷一直沒好。進入幻境之後,完全像是被封住靈力一樣,除了能靠羽淵揮兩下,其餘完全使用不出來。
此時的她,與凡人無異,也就注冊不了身份牌。
蘇清越接過身份牌,道了一聲謝。
兩人拿著蘇清越的身份牌,在萬寶樓開了一間上房。
易初盤腿坐在小榻上,捏著下巴思索道:“方才店家說到劍鬼……”
“那不就是兩千年前,劍宗的宗主李遊嗎?”
“所以我們在的這個寒冰城,是兩千年前的寒冰城。”
蘇清越抱著劍站在她身旁,點了點頭:“嗯,看來是這樣。”
對這個世界有普通了解之後,易初道:“我曾在李遊的劍譜之中看到過她的事跡。”
“傳聞她是劍宗第十七代宗主李太一唯一的女兒,天生劍骨,九歲築基,十三歲結丹,驚才豔豔。”
“三十六歲飛升成仙,以遊龍劍成劍鬼之名。”
“她本人據說極其厭惡妖獸,連帶著妖修也不待見。四十歲那年蛟龍一族在北海作亂,她一人一劍斬殺龍神,蕩平了蛟龍族。”
“但因此重傷,閉關了兩年……”
易初仰頭,看向蘇清越:“你說這幻境,會不會是她的?”
反正肯定不是龍神的,畢竟這位小龍神不過五十歲,年紀輕輕,涉世未深,不過地仙就死在李遊的劍下了。
蘇清越思索片刻,與她言道:“的確有這個可能,不過我覺得可能是城主的。”
“哈?”
易初不解,問她;“這位城主有什麼特殊的嗎?”
蘇清越笑笑,對易初道:“兩千年前,寒冰城有位城主,名叫沈落,傳聞愛妻如命。”
“她與自己的妻子慕容月乃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兩人十八歲結伴遊曆,走遍天下。三十五歲那年,慕容月在異淵中被妖魔所傷,折了雙腿,也失去了聲音。”
“因是被心魔所傷,所有醫師都救不了。”
蘇清越頓了頓,與易初道;“這樣的慕容月已成廢人,當時沈落已經是一城之主。”
“慕容家本想退婚,但沈落仍舊堅持娶了她。”
“她們大婚那日,滿城飄雪。但沈落仍舊在雪地上鋪上十裡紅毯,抱著慕容月遊了整條街,迎娶她過門。”
易初擰眉,微妙地望著蘇清越:“你怎麼能記得那麼清楚,仿佛你在場看過一樣。”
蘇清越頷首,對她言道:“我來北洲時,曾在雁城看過這出戲,所以記得。”
易初心中了然,好的,是她的清越沒經曆過的事情。
真難過啊,現在和她在一起的不是她的清越。
易初的內心極為失落,眼神一下就暗淡下來。
蘇清越好似知道她所想一般,心裡難得泛起一絲澀意。
她抿唇,與易初言道:“總而言之,沈落娶慕容月過門之後,兩人一直廝守。”
“她們夫婦很是恩愛,慕容月生不了孩子,沈落還用她的精血,懷上了慕容月的孩子。”
易初立馬舉手:“等等,慕容月是男的嗎?”
蘇清越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不是,她二人皆是女子。”
易初異常費解;“為什麼你們修真界百合也要生孩子!”
蘇清越有些不解:“百合是什麼意思?”
“一種花。”
“煲蓮子湯用的。”
面對的是一個和自己一樣強大的蘇清越,易初開始擺爛。
蘇清越“哦”了一聲,對易初繼續道:“反正她們就是一直很恩愛,但好景不長,孩子生下來後,慕容月的病情急劇惡化。”
易初更加費解了:“生孩子的是沈落,為什麼受傷害的是慕容月。”
她一直在插話,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蘇清越有些無奈:“那你到底要不要聽嘛。”
還是那樣的神情,無奈又帶了點寵溺。
但已經不是她的清越了。
嗚嗚嗚……
心好痛。
易初扁扁嘴,不情不願道:“聽。”
蘇清越笑了一下,很想伸手摸摸她的頭。
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說,這個新認識的,據說是她未婚妻的少女還挺可愛的。
她長了一張所有人都會放下防備的臉,稚嫩又可愛。
還有一雙慈悲的眼睛,被她看著,好像被溫柔的撫摸。無論什麼傷痛,都能夠撫平。
平心而論,蘇清越覺得與她很投緣。
但她終究沒有那麼做,因為她不是這個少女的蘇清越。
她長到那麼大,邊界感一直很清晰的,不會做什麼越矩之事。
蘇清越隻好將手放在唇邊,輕咳一聲道:“為此,沈落剛生下孩子,就去異淵尋找解救慕容月的辦法。”
“但……她回來遲了一步。”
“慕容月的病情惡化得很快,家裡人給沈落傳書信,沈落回來
之時,慕容月已經死了。”
“兩人至死都沒有見到最後一面。”
易初了然,對蘇清越道:“我懂你的意思了。”
“但凡是幻境,要麼是幻境之主心有執念不可解,要麼是幻境之主在挑選自己的繼承者。”
就像陸行之的幻境一樣,她將自己的一生都記載到幻境裡,讓曆練者如入夢中,經曆自己的一切,然後根據入夢者不同的性格,進行選擇,為她揭開致命疑惑。
想到這裡,易初擰起眉頭:“不過這個幻境不是浮生一夢,還封閉了整座寒冰城,不讓我們出去,說明這個幻境很有可能是一個在不斷重複某一段回憶的幻境。”
因為隻有一段很短的重複的記憶幻境,才能不會讓npc覺醒,發現漏洞。
易初三兩下就排除了一些幻境,但仍舊沒有頭緒。
蘇清越見她眉頭擰緊,抱著劍與她道:“先不想了,先休息吧。”
想想也是,線索那麼少,想也想不明白。
易初朝蘇清越伸手,淡淡道:“把你的手伸出來。”
蘇清越不解,但還是乖乖地將手伸出去。
易初兩指搭在她的手腕,替她把脈:“嗯……紫府撕裂,經脈寸斷,像是被雷火灼傷了。”
“不過正在修複了……”
“應該是服用了還春丹。”
不隻是一枚,是很多很多枚。
她的清越,應該是經曆了一番苦戰。
以她的修為,硬戰李道明,的確有點勉強了。
易初鬆開了手,對蘇清越道:“你……之後多注意些,不要隨意破壞紫府了。”
“嗯。”
蘇清越抿唇,想了想又道:“多謝。”
易初勉強揚起了唇角,不是很開心:“不用客氣。”
她伸手,指向床榻:“你去那邊坐吧。”
“好。”
蘇清越聽話地端坐在床榻之上,開始打坐冥想。
易初盤腿坐在小榻上,撐著下巴打量她。
興許是看累了,眼睛裡又泛起了水光。
蘇清越一直能感受到她的視線,歎了口氣睜開眼:“不要再看我了,你也入定,看看能不能調動靈力吧。”
易初抿唇,心態很不好:“不行,心裡有事,完全不能打坐。”
蘇清越想了想,對她道:“我覺得……宇宙之間應該是講究平衡的。我既然來到你的世界,想必她一定也去了我的世界。”
“那麼多世界裡,總得存在一個蘇清越。”
易初卻有不同的想法:“不一定,她傷得太重了。”
蘇清越不解;“我也傷得很重啊……”
易初笑了一下,眼神帶了幾分苦澀:“我現在很擔心有那麼一種可能,她的神魂已經隕滅,宇宙為了讓這個滄海大陸平衡,才讓你來到她的身體裡。”
這是最差最差的一個可能。
是易初最不想的一個可能。
從下山開始,但凡是與她在一起的曆練,蘇清越就沒好過。
因為她的存在,乾擾了世界線,傳說中的混沌之主宇宙很有可能插手這個世界。
或許……在所有世界裡,沒有一個滄海大陸的意誌需要一個動了私情小愛的蘇清越。
在一次次……一次次曆練裡,好像冥冥中有什麼力量一樣,想把易初殺死。
所以每一次,每一次她都是遍體鱗傷。
包括現在,她傷重得快死了。
世界意誌想殺了她,除掉蘇清越的軟肋。但是沒有成功,所以那個愛著易初的蘇清越死了,換來的是一個從不認識易初的蘇清越。
是不是她的存在毀掉了蘇清越呢?
易初想了一遍又一遍,都得不出答案。
畢竟她的修為還沒有抵達混沌,她不知道世界在想什麼,命運為什麼要這麼安排。
可是她好想好想她的清越啊……
她眼眶通紅,眼淚又在搖搖欲墜。
蘇清越深吸一口氣,與易初道:“我想,應該沒有這個可能……我……”
易初抬手,擦掉自己的眼淚:“我也希望如此,我也不想自己年紀輕輕做了寡婦。”
她現在的眼神特彆冷靜,望著蘇清越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出了秘境之後,我所建立的蒼生盟就交到你手上了。”
蘇清越反問了一句:“那你呢?”
易初吸了吸鼻子,直言不諱道:“我也不知道,我現在腦子很亂,想不到什麼解決辦法。”
她以為命運讓她穿到這個宇宙,是為了讓蘇清越不再孤獨。
但是現在她不太確定了。
蘇清越對她的愛,是不是不應該存在的?
對於偉大的存在來說,私情小愛是不是要斬斷的?
她是不是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還是說……她要成為更高的存在,才能得到答案。
存在的本身,意味著什麼?
無數的問題縈繞在易初的腦中,隻有一個答案是唯一確定的:明明蘇清越就在她身邊,她還是好想蘇清越。
蘇清越歎了口氣,下床走到她身邊,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彆想了,睡吧。”
“睡著醒來,我們再想彆的變化。”
在蘇清越的掌心之下,易初的淚滾了下來。
從未有那麼一個時刻,她變得如此愛哭。
蘇清越歎息著,將她擁入了懷中。
——————————
“鐺鐺鐺……”
子夜的時辰剛過,兩人耳邊忽然響了熙熙攘攘的叫賣聲。
蘇清越與易初齊齊睜眼,發現自己站在了熱鬨的大街中。
一模一樣的街景,一模一樣的叫賣聲,一模一樣經過身邊的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齊聲道:“是曇花一現!”
她們進入的幻境,是一個隻重複一天的幻境!
寒冰城的所有百姓,都困在這永遠的一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