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五十章 雪花永遠隻親吻勇敢的人,可……(1 / 1)

在他那種說不清楚是想吃了我還是上了我的可怕欲望中, 我艱難地掙紮求生。

我嚇昏過去了,當意識再次醒來時,我條件反射地摸自己的手臂, 萬幸, 它還在。

事情就好像在不久前,我還能記得這手被胸口猙獰的巨口給一寸寸吃下的恐怖。

仿佛被無數隻手拉扯著, 越陷越深, 這讓我想到了曾經做過的噩夢, 最後我是淚涕縱橫的將臉貼在他的胸上,他沒嫌棄,還撫著我的頭發和後腦說很快我們就能合二為一了。

可怕可怕可怕,誰要像這樣合二為一啊!變態!我胃裡翻湧著。

我嘗試著曲握手,記憶裡, 那穿過血管, 肌肉, 一塊黏稠跳動的人類心臟好像還殘留在手心。

在為什麼而激動著。

他那時的表情和我記憶中那個殘忍自私的鬼舞辻無慘簡直判若兩人, 為什麼會變成那樣?

難道自私自利活了數百年的蟲子,也會感覺到寂寞嗎?

這是個很不可思議地念頭,可如果不這麼想, 很難解釋……他為什麼會需要妻子?出於人性的本能, 彆開玩笑了, 他能有什麼人性。

他曾經娶過妻子, 又逼死她們, 真的單單隻是為了取樂嗎?

我產生了疑惑, 又不經意想起他那雙毫無情感,淺紅色的眼眸裡的饑渴與狂熱。

簡直像是一場失控的冰冷赤潮。

他是那種非常類的家夥,但就像他說的, 他並不以殺人為樂,他殺人隻是滿足食欲和必要的轉化。

他所做的一切隻有活著一個目的,殘忍手段隻是隨心所欲的殺死他看不慣或者惹怒他的人。

我頭痛地捂住腦袋。

會讓他產生隨心所欲是因為人類的法則無法拘束他,不能受到懲罰罷了,就像一個殺人凶手,發現執法者根本無法管束他,他就會停止了嗎?不,他隻會想,

——不過如此。

但這是錯的,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他應該接受懲罰。

我指甲陷入血肉,“就算是寂寞,也是他活該,本來他不會變成這樣的。”

我放開了腦袋,情緒平複下來,反複用濕毛巾擦拭自己的手臂,一想到它進入過惡鬼的身體,我看著自己的右臂,總感覺它隨時會叛變。

摸摸捏捏,它看起來似乎沒有變異的跡象,也依然有痛感。

我鬆了口氣。

我感覺餓了,就走出了門。客廳裡已經配好了飯菜,我吃著吃著察覺出不對,洱呢?

按理說……現在應該是白天了吧?他卻不在?作為一個監管者,他不在我應該感覺到高興,可大概是每次白天他都會陪伴在我身邊,他不在我就會下意識恐慌。

覺得是夜晚已經來臨。

我吃完了飯,很快就在後宅唯一的進出口找到了他。

為了看管我,他也不會去彆的地方。

在他的背後,外面天氣陰沉沉,厚重的烏雲嚴嚴實實的蓋住了太陽,白茫茫的大雪紛亂而落,將世間變得雪白一片。

洱靠坐在走廊外面,白衣,頭發也是白的,要不是仔細看,隻以為在這堆了個雪人呢,幾乎要融入了這場雪景中。

但我很確信,除了我,這裡應該沒有鬼或者人有這個雅興。

竟然下雪了?

我疾步地朝他走過去,“洱。”

他轉過臉,我吃了一驚,他頭上頂著雪,眼睫上也掛著霜雪,和個雪人幾乎沒有兩樣。

其下是雙幾乎被藏起來的綠色。

“白天好。”

他用輕盈地嗓音說,聽起來是冬天裡流動的小溪,泠泠作響。

“你在這坐了一夜嗎?”

“嗯。”

“雪下了一夜?”我無法知曉。

“是的。”

“這樣啊……”

我走過去後,就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頂,細細的雪花飛去了,他抬起頭來看我,我心裡一顫,不由想一隻惡鬼怎麼會有如此清澈的目光。

“怎麼坐在這裡?”我定下心問。

“因為想看雪。”

“不是說不能出來嗎?”我疑惑,他這算是失責了吧?

“大人說的是不能讓你見到太陽,今天沒有太陽。”

好家夥,他還會鑽彆人說話的空子?看不出來他是這種鬼?我看他好幾眼一臉才認識他的模樣。

“那你坐在這裡也很危險吧?”我抬頭看著昏暗的天空,“萬一出太陽了呢?”

“那樣的話,雪會先停。”他毫不擔心地說。

洱意外的……很大膽啊!

就算是這樣惡劣無光的天氣,但隻要被定義為白天,無慘該消失還是會消失,除了上次的意外,我還從來沒在白天裡見過他。

說起來上次他居然憑借著對我的憤怒和我僵持那麼久,應該把幾百年的膽子都用光了吧?我想。

隻有有機會,該嘲笑就一定要!

“你很喜歡雪嗎?”我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就有種放鬆地感覺,好奇問他。

喜歡到不惜冒著風險也要坐在這樣的地方觀看?

“是啊。”他伸出纖細的手接住了雪,因為鬼冰冷體溫,雪並沒有化開,而是保留了完整的形狀,一枚精美小巧的六棱雪花片。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隻不過隨手就能造出如此純淨完美的事物。

隻是也短暫美麗得讓人感到心碎惋惜。

“如果不是大人救我,我就死在一個雪天了。”

我聞言心裡一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是是是,他這輩子估計就乾了這一件好事。”

“好事?”他歪了歪頭,“為什麼裡耶香會這麼想。”

我聞言無言,對哦!我自己也情不自禁地迷惑起來,我竟然下意識就覺得這是件好事,他可是殺過人的鬼!

大概是他外表看起來太過純潔無害了吧。

“沒什麼。”我下意識避過這個話題,“因為你一直照顧我,就忍不住這麼想了,說到底你也是他的走狗。”我故意惡狠狠說。

同時心裡暗暗懊惱,人有情感真是很煩的一件事,總會對不該的人產生不必要的同情心。

明明都是……至惡,偏偏混雜著無助可憐的過去。

我看著他額頭上半透明的觸角,似乎已經被凍得僵直了,像兩塊尖尖的冰淩?也不知道能不能折下來?

我被這想法逗笑了。

我倒是沒有勸他回去,因為我也想在外面呆著,一點也不想去屋子裡面,那裡悶熱的不透風,還總是飄著腥甜味。

我身體上還有室內的溫暖,加上人類天生的高體溫,我站在他身側的那一邊,雪已經慢慢融化了些。

我想了想,從室內披了外套出來,手裡托著盤子坐到他對面,“喝點熱茶吧。”

我學會了煮茶的手藝。

一邊在雪景邊飲茶,我一邊抬頭看著天空仿佛永無止儘的大雪,它們急如鼓點,眨眼就到了眼前,再被我的呼吸覆蓋,又似乎是舞著翩躚優雅而緩緩至的。

我看著,這樣的天氣會影響計劃嗎?內心不由產生了擔心。

這樣的天氣即使是鬼也可以在白天出動。

“裡耶香……”

我截斷了思緒,看向了出聲的洱。

他正捧著茶杯,臉上滾落著雪化成的晶瑩水珠,它一路在快速滑著,在洱雪白尖巧的下巴懸停,要落不落的。

我看了一眼,又往上看,他的綠眸好像雪後融化的翠綠青鬆針葉,“大人計劃要帶你去彆的地方。”

“什麼……彆的地方?”我從他宛如精致布偶般的樣貌中回神,他真的好像童話故事裡與花伴生的精靈啊。

等等,無慘要把我帶到哪裡去?我控製不住的瞪大眼睛。

他見我意識到他話裡的內容後,目光垂落下來。

他那張被熱茶熏到濕潤的臉龐,看起來就像是在泫然欲泣似的,可其實語氣自若平靜,“大人的意思是,在你生產完孩子後就另找地方生存,上次那個逃跑的鬼殺隊成員沒有找到,萬一他還活著,這裡就很危險了。”

我強裝鎮定,“不至於吧?他那麼強,還怕人類來討伐他?”

啊,我說這句話真的很難不帶諷刺的語氣。

“大人是很強……但也很脆弱。”洱抬起了衣袖,喝了茶後放下杯子。

半晌後,他盯著杯子說,“大人現在還無法面對陽光,而且最近鬼殺隊武士實力大增正在周圍大開殺戒,大人布下的人手被拔除,雖然還沒找到這個地方,但應該也是遲早的事了。”

鬼,鬼殺隊!?

我聽了以後心臟怦怦直跳,這樣乾淨利落的,讓無慘產生忌憚的,能夠做到這一步的,肯定是柱!說不定還是……

手裡的杯子克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是,是什麼樣的人呢?”我忍不住地問,很難控製不問。

“這個我也不清楚,大人沒有告訴我。”

洱說,“裡耶香你應該早做準備。”

“……在這裡的時間不多了,把應該帶的東西都帶上吧,不要有遺落了。”他淡淡說道。

他似乎隻是在提醒我要離開了,可是,我看向他。

“大人走了,就不會再回來,要是丟掉了心愛的珠寶,即使是裡耶香求情也是沒用的,請你不要讓大人為難。”

他就是完全忠心耿耿在替無慘考慮,我遺憾,無慘他憑什麼有這種任勞任怨的屬下啊!可惡!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收拾的。”我在這裡沒有任何留戀的東西,我唯一想帶走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孩子和珠世小姐。

要是被從這裡帶走,獲救的希望就更渺茫了吧?也就是說,機會隻有一次。

“這杯茶……”他突然說。

“怎麼了?哪裡不對嗎?太苦了嗎?”

他搖了搖頭,“好暖啊……為什麼。”

“這有什麼的,”我心不在焉地說,“越是寒冷的地方,溫暖就越是彌足珍貴,才會讓人想要好好珍惜。”

“溫暖……”他呢喃,“其實我很討厭人類。”

“身上總是散發著強烈的負面情緒,讓我很不舒服,大人告訴我這是因為人類毫無價值。”

“真是赤裸裸的反派觀點。”我吐槽,“難道你們殺人吃人就有什麼價值了嗎?彆太搞笑!”

他一愣,低聲地說,“我不知道,人和鬼,為什麼是矛盾的,我隻是希望大人能開心,得償所願,可是……”

“算了,不要說這些了。”

說完這句話後他忽然起身,赤足站在冰涼的石階上,逗留後,跨步出去,走出了走廊,踩在了雪上。

一步,兩步,完全脫離了遮蔽,留下了他一串的足印。

我在後面扭頭驚愕地看向他的背影。

他的頭上再也沒有任何的遮蔽了,帶有寒意的風雪吹得他寬大的袖子鼓鼓的,好像一種不知名種類的白色冰蝶,雪花爭先恐後的落在他身上,肩上。

看起來像是對勇敢者的親昵。

他轉過身來衝著我說,“不出來轉轉嗎?你應該覺得悶吧。”

啊,我竟然被一隻鬼邀請在白天出門?

我呆呆的,從某種角度上說,他比知道的所有鬼甚至無慘還牛逼了,怎麼滴,他是真不怕死啊?

我也這麼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