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 惑血(1 / 1)

當看到這張臉我的腦海裡就自動浮現了某首吊詭的篇中曲……

無疑, 他就是鬼舞辻無慘。

我身邊的鬼顫抖著,“大,大人……我, 我給您帶來了……”

沉默的空氣中, 一道冰冷悅耳的聲音響起, “我有讓你說話嗎?”

那鬼立刻噤若寒蟬。

我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彆的不說, 他長得……真的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有種雌雄莫辨的氣質。

他眼裡劃過一絲不屑,勾起顏色淺淡的嘴唇, 笑容虛偽,“好了,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

顯然……不可能告訴他。

但當然不能這麼說。

我知道即使害怕也不能膽怯,聽起來可能很矛盾, 但鬼舞辻無慘擅長捕捉人性的弱點, 如果輕易暴露自己的恐懼, 就隻會被他玩弄股掌之間。

到時候形勢會對我非常不利, 我學著緣一不動神色,我有時候為了逗他會學他。

用沒什麼起伏的語氣說, “我怎麼知道說了以後你會不會直接殺了我,殺一個人,對你們來說不就和殺死一隻螞蟻一樣嗎?”

大概唬住一點點了?

他那陰冷探究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著, 目光思索,在判斷著我話中的真假。

他將手中的燈籠交給了身邊的人,淡淡地開口說道,“隻要告訴我藍色彼岸花的下落,我會約束我的手下, 保證你能順利活到壽終正寢。”

“反之,”他重新垂落下那雙極為美麗的眼眸,藏在裡面的惡意簡直撲面而來,沒有任何猶豫地說,“如果你欺騙我,下場就是生不如死……”

我神經一直高度緊張,敏銳的從他語氣裡感覺到,他並沒有完全信任我。

“那就好,我當然知道,並且這個世界上隻有我知道。”雖然如此,我還是慢慢抬起上半身,在旁邊那隻鬼驚恐的目光下站立起來,從容地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

他任由我做出這一番動作,並沒有加以阻止。

到目前為止,從外表看,我仿佛隻是在和一個優雅高貴的貴族青年說話而已。

“可是,我要怎麼相信一個鬼說的話。”我看著他。

他問,“我們要互相取得信任,比如,我讓你活過今晚,你告訴我大概的位置。”

有點不太對。

我眼角餘光看到自己腳下的影子格外厚重,我的眉頭一緊,伸手往背後一摸,摸到的卻不是自己的後背,而是一片冰涼黏膩的皮膚。

一摸到,就立刻溜走。

我回過頭,看到了另外一隻鬼,單薄的像一張紙,它鼓脹起來恢複了人形,這東西剛才就神不知鬼不覺的黏在我的背上?

我頓時感到頭皮發麻,可我也隻能儘量維持著面無表情冷漠。

“大人,她剛才的話,沒有說謊。”那鬼跪下說道。

鬼舞辻無慘這才露出了頗感興趣的眼神,語調都變得輕盈了,他心情很不錯,他輕挑眉角,“說吧。要怎樣你才告訴我?要權利還是財富,隻要說出你的願望,我都會幫你實現……”

真是來自魔鬼的善意。

“我隻想要活著。”

“我會讓你活著。”

“你做得到嗎?”

……

他的臉上已經露出了一點不耐煩,笑容冷卻,“很好,你說得對,人類?我一隻手就能捏死,說到底,從一開始你就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願意和你說這麼多,還是看在我多年夙願終於能夠完成,心情大好罷了。”

“我的耐心有限,立即告訴我,你這愚蠢卑賤的人類。”他說。

隻要得到藍色彼岸花,他就可以不用懼怕陽光,到時候這個世界就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威脅到他,他將獲得永生。

我說,“你看,你根本就沒有一點讓我活下去的誠意。”

他眼神冰冷下來,“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沒有辦法了嗎?”隨後看向身旁的人,揚了揚下巴說,“珠世。”

我聽到這個名字,才看向他身邊站立,沉默不語的人。

那是一個身穿和服,盤著烏發,長相溫柔的女人。

她遲鈍地抬起了淡紫空洞的眼眸,對鬼舞辻無慘的話隻是做出了一點反應。

鬼舞辻無慘臉上閃過了慍色,再次加強語氣開口,“珠,世。”

被稱為珠世的女人……或者說女鬼額頭出現冷汗,她面朝向我,眼裡充滿了不情願,可是她受到鬼舞辻無慘的控製,不得不聽從命令。

隻能取出一把小刀割破自己的皮膚。

空氣中頓時出現了繁花當空的絢爛景象和非常好聞的花香。

在這花香鑽入鼻腔的瞬間,我立刻想到了珠世的血鬼術——惑血。

可以讓聞到的人或者鬼出現幻覺,大腦機能下降。

我臉色一變,頓時捂住了口鼻後退。

鬼舞辻無慘露出刻薄嘲諷的冷笑,“愚蠢的女人,現在知道害怕了,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可惡……這樣不是根本就沒辦法……

我逐漸感覺到窒息,可是卻不能放開自己的手,珠世纖細素白的手腕上,鮮血蜿蜒淒美的流淌,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她的眼眸中露出了悲傷和不忍,扭過了頭。

不能呼吸,不能讓這種氣味進入到體內,可是……我快要堅持不住了。

我倒退著想要從這裡跑走,站在我身後的鬼抓住了我。

眼看著我臉色通紅,一副寧願把自己憋死也不肯放開手的樣子,他皺著眉,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把她的手拿開。”

鬼聽從命令,掰開了我的手。

我實在是忍不下去了,深深地吸進了一口惑血的香氣。

我的頭腦頓時變得一片昏沉,如墜夢境。

我看到了我居住的屋子,緣一正在裡面,他溫柔憐惜的對我微笑。

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有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他了,眼淚情不自禁的落了下來。

“緣一……”

他撫摸著我的後背,我依戀地抱著他,他沒有說一句安慰的話,而是問我,“藍色彼岸花在哪裡?”

不是你采來的嗎?居然還要問我……

我好笑著想開口,可心底深處有一個聲音出現,不要告訴他,不要相信他……

可他是緣一啊,不相信他還能相信誰呢?

他真的是緣一嗎?

心底裡的聲音冷靜地問。

他是誰呢?

突然,我腹中傳來了一陣無法忍受的劇痛,“啊!”我捂住肚子蜷起身體,渾身都在冒著冷汗。

在劇痛的刺激下,珠世編織的幻境破碎,哪裡還有什麼溫暖的小家,我又重新回到了這個黑暗現實,周圍全是鬼的庭院裡。

我彎下腰,捂住嘴,心裡泛著陣陣惡心,好想吐,我心亂如麻,說出來了嗎?他已經知道了嗎?

我心裡沒底的往前看,他面色鐵青地質問,“珠世!為什麼不繼續了?”

“不是我不繼續了,她從幻境中清醒過來了。”珠世迅速放下了衣袖開口說道。

鬼舞辻無慘額頭青筋浮現,轉身掐住她的脖子,語氣如寒冰,“你的意思是,實際上你隻是養在我身邊的一個廢物,連問一個女人的話都做不到?”

浮著青筋的手正在用力。

珠世掙紮著,想要掰開他的手,“我的血,咳,是毒,咳咳,在這樣下去,她會死的……而且……”

鬼舞辻無慘完全沒有那個耐心聽她說完,把她扔了出去,珠世咳著血,臉色蒼白的伏在地上。

隻差一點,最後一點了,這個女人恐怕真的知道藍色彼岸花的下落,尋找了數百年,永生不死的解藥。

空氣中的血香淡去,我扶著額頭,想要快點恢複清醒的意識,這個表現應該是還不知道吧,我鬆了口氣。

我感受到了一股非常炙熱的視線,那是鬼舞辻無慘貪婪狂熱的目光,我簡直覺得自己像個人參果或者生長在這裡的彼岸花,下一秒就要被他吃掉。

“你知道啊……”他重複著,用肯定的語氣說,“你確實知道。”

接著他一改態度,走過來溫柔地摸著我的頭頂,我卻隻感到恐怖。

“說出來吧,隻要說出來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他的喉嚨裡傳來非常可怕的滾咽聲,“何必與我作對呢,你不就是想要活下去嗎?你不想死吧?”

“你以後還會殺人嗎?”我問。

“哼,我不會殺你,隻要滿足這一點就足夠了吧。”

“既然你會殺人,總有一天會殺我。”

“你真是……冥頑不靈!”他變得咬牙切齒起來。

我很不好受,一邊要分神應付他,一邊還要忍受著肚子裡有什麼攪動著似的疼痛。

我臉上布滿了冷汗,艱難地說,“也許你可以殺我,就像你數百年前殺死那個醫師一般,用斧頭劈開我的腦袋,讓知道秘密的人顯示”

他身體驟然一僵,抓住我的頭發,我被迫抬臉近距離的對上了那雙冰冷厭惡的眼睛,“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笑了笑,虛弱地說,“你猜猜看?我倒是知道你現在的想法,你想刺穿我的腦袋,把我轉化成鬼是嗎?”

他臉色產生了變化,我知道我說對了。

從他的手摸到我的後腦開始,我就覺得脊背發涼。

“因為隻要我變成了鬼,你就可以了解我的所有思想,彼岸花對你來說自然也就不是秘密了,確實簡單有效,可你真的要這麼做嗎?轉化成鬼的概率很低,一旦失敗,你就又會失去關鍵線索,你還要繼續找多久?十年?一百年?還是一千年?”

我臉上掛著無所謂的笑容威脅道,“而且真的轉化成功,我也會第一時間扭斷自己的脖子,我不會以鬼的身份生存在這個世界一秒,你最終還是什麼都不會知道,繼續做個畏懼陽光的惡鬼,如果不信,你就試試。”

一口氣說完這麼長一段話,我累得喘著氣,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他應該隻有這些手段了吧?

他語氣厭惡地說,“你到底是什麼東西?那個醫師的冤魂嗎?”

我實在沒法說話了。

在維持了這個動作秒後,他還是放開了我。

握著拳頭在原地來回走動,他時不時的看向,完全就是恨不得立即殺了我的眼神,可又不能這麼做,對於本來就暴躁易怒的他來說,可以想象他現在的心情有多糟糕。

最後,他冷酷無情地開口道,“我可以慢慢折磨你,總有一天你會無法忍受。”

“大人,您恐怕不能這麼做。”珠世對他說道。

“還輪不到你來對我指手畫腳!”

“大人。”珠世站起來捂住了胸口,走到我身邊捏住我的手腕,然後說道,“她懷孕了,我的惑香已經對她的身體產生了傷害,她現在身體異常脆弱,您如果那麼做,她極可能流產失血,在痛苦中死去。”

很顯然,他不會讓我什麼也不說就這麼默默死掉。

我不能死。

他一言不發,惡狠狠地盯著我,然後伸出手,

接著手指變成了數根肉色的管鞭,珠世被切下了小臂和腿。

那些帶著虛影破空飛舞的管鞭在我身邊地板抽打泄怒,地板被抽得粉碎,細小的石頭飛濺刮傷了我的皮膚,流出鮮血。

我什麼都看不清,就覺得自己這時候但凡伸伸手就會被絞成肉沫,我不敢有任何動作。

管鞭繃直貫穿了我的頭頂,耳邊,脖子周圍,深入地面。

周圍珠世,帶我來的鬼,還有貼我背後的鬼,全部在這暴怒之中顫栗著。

我看到他在黑暗裡憤怒發亮的緋色眼瞳。

他最終還是收回了管鞭,變回了手,態度晦暗不明地說,“先把她帶回去。”

·

帶我來到這裡的面條鬼見他要走,急忙說道,“大,大人……”它滿臉期待地說,“那我呢!我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務吧?”

他聞言停下來,冰冷看著它。

“你想要血……是吧?很多很多的血。”和剛才暴怒的表現不同,他現在的語氣聽起來甚至是輕鬆的,歪了歪頭疑惑地問,“是不是要多到你能夠取代我?”

聽到最後一句話,面條鬼臉色一變,“不,屬下不敢,隻要一點!一點就夠了。”

鬼舞辻無慘勾起嘴唇,不帶任何笑意地說,“一點怎麼夠呢?”

他五指插入面條鬼的腦袋裡,眼神裡掠過一絲殘忍,“你想要就給你好了,連她拒絕的那一份一起。”

在我眼中,曾經和我朝夕相處過一段時間的面條鬼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它的頭腦突然膨脹成了一個巨大的肉塊。

它模糊不清地說,“不,不要了,求你了,大人!我一點也不要了。”

說完後腦袋就爆開了,深色的血液炸的滿地都是,我雖然及時側過了臉,但還是沾染到了一些腥臭的血液。

我看著隻剩下脖子上的肉芽還在拚命生長蠕動的屍體,內心充滿了複雜。

同情憐憫說不上,有的隻能說是可憐吧。

在殺死了面條鬼後,他輕描淡寫地說,“我已經給了你想要的,是你自己沒用。”

說完後又冷冷撇了我一眼,隨後離開。

另一隻鬼也默默消失了,隻有珠世走過來,她的手臂已經恢複了,她對我說,“沒事了。”

沒事了……嗎?我緩緩眨眼,看著她溫柔美麗的臉龐。

我真想撲到她懷裡宣泄的大哭啊!

可不能,雖然後面她會成為讓鬼舞辻無慘頭疼的叛逃者,以及最終之戰裡殺死他的最強輔助,但她現在還是鬼舞辻無慘的手下,受到他的威脅控製。

為了防止鬼舞辻無慘起疑,我不能表現出一點對她的信任依賴。

我輕輕點頭,想要站起來,可是身體,精神都已經達到極限,我眼前一黑,還是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