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賣錢啦(1 / 1)

第二天,清言去李嬸家掃院子,笤帚還沒拿起來,李嬸已經高興地開門招手讓他進屋了。

清言納悶地隨她進了屋門,去了以前他很少進去的裡屋,就見裡屋炕上放了個大竹簍,裡面圍了一圈厚實的小褥子,有嘰嘰喳喳的叫聲傳出來。

炕燒得很熱,熱的他直冒汗,趕緊把毛帽子和棉手悶子都摘掉了放一邊。

李嬸爽快道:“之前說要給你小雞仔,這兩天陸陸續續都破殼了,你來自己挑!”

清言驚喜地探頭往裡面看,就見鵝黃色的毛茸茸的小雞仔擠擠挨挨地在那棉墊子裡來回走動,偶爾低頭吃幾粒小米,足足得有二十多隻,怎麼看怎麼招人喜歡。

清言站在炕沿邊看邊搓手,越看越歡喜,挑了三隻放進了李嬸給他的簍子裡,李嬸無奈地彆了他一眼,又抓了六隻放了進去。

清言連忙阻攔,“彆彆,嬸子,孵小雞可不少挨累,白天黑夜的炕都得是熱的,您這得忙活了大半個月了吧,再說雞子本來就貴,我可不能拿這麼多!”

李嬸拍了他胳膊一下,道:“你個孩子,說把我當親嬸子,還跟我這麼見外,說讓你拿著就拿著!”

她嘴裡說著埋怨的話,臉上神情卻笑意不減,這雞仔來的確實不易,起早貪黑地燒炕,煞是熬人。

送隔壁這兩口子東西,她本就不圖什麼回報,何況這兩孩子也總惦記著她,給她送這送那,幫她乾了不少活。

但不用她說,清言就能體會其中的不易,李嬸送得格外甘願,她是打心裡覺得,這是個會疼人的貼心孩子。

她這麼說,清言就隻好收了。

李嬸這下滿意了,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道:“對了,你蘭姐過兩天要回來,到時候你和鶴年過來一起吃飯。”

清言沒立刻答應,他沉吟了一陣,道:“嬸子,還是不了,蘭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們一家人好好團聚,我們就不打擾了。”

李嬸說:“沒事,你們又不是外人,蘭子一直把鶴年當弟弟的,她也想見見你呢。”

清言堅持,“蘭姐夫這次也會來吧,咱兩家關係好,但鶴年到底是外男……。”

他沒往下說,但李嬸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她女婿一年來不了幾次,和鶴年不熟,到時候要是多想就不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嬸不由得眉頭微皺道:“是我糊塗了,還是你想得周全。”

清言笑著道:“飯就不吃了,到時候我抽空來坐會兒,陪蘭姐嘮嘮嗑。”

李嬸高興了,“行,那就這麼說定了。”

清言掃完院子,用棉襖裹著裝了小雞的簍子,小心翼翼拿回了家。

邱鶴年一大早就起來了,這會兒在磨家裡的菜刀、斧頭、剪刀之類的刀具,用了一年到頭都鈍了。

清言拿回來小雞仔,高興地叫他來看。

家裡沒有炕,清言就把簍子裡也鋪了棉墊子,緊貼著火牆放矮凳上。

清言蹲在地上往裡看,邱鶴年擦了手,站在他側後方一起看著。

“這是李嬸給的,”清言用手輕輕摸那些嘰嘰喳喳的小雞的腦袋,欣喜道:“等明年天熱了,就能吃到它們下的蛋了。”

清言的手小而白,手掌心小,手指卻纖長,輕柔地撫在小雞鵝黃色的絨毛上,更顯得白皙細嫩。

他蹲在地上,背對著邱鶴年,進屋時已經脫了外袍,脖頸在外面露著,嫩白的一截,身上的夾襖是薄棉的,蹲著的姿態讓襖子緊繃在腰背上,腰帶下的小腰盈盈一握,明明很瘦,但臀線卻飽滿而圓潤。

半天沒聽見男人的回應,清言納悶地回頭抬眼去看,正撞上對方幽暗如深潭般的目光。

他沒在看小雞,而是在看自己。

清言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男人倏地彆開目光,發出了遲到的一聲“嗯”,清言咬了咬唇,緩緩轉回頭去。

這之後,屋子裡沉默了下來,隻有小雞軟軟的脆嫩的叫聲在。

過了一陣,直到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離開了屋子,清言才站起身,心臟狂跳地跳到床上,捂著被子哼哼唧唧地來回打滾。

男人剛才的眼神簡直像要把他吃了。

……

中午吃過飯,邱鶴年又去李嬸家借了推車,和清言一起去了鎮上。

去鎮子的路不近,但比上山可好走多了。

清言走一會,坐會兒車,沒怎麼累就到了地方。

原主的家就在鎮上,但清言是第一次來。這裡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好,畢竟戰爭才結束沒幾年,北方靠近邊境的各地基本都才緩過來沒多久,但快過年了,市集還是很熱鬨的。

清言看哪都覺得新鮮,眼睛都看不過來了。

而且街上的人腦袋旁邊都飄著字,擠擠挨挨的,他看慣了還覺得挺樂嗬。

邱鶴年見他高興到不怎麼怕生了,就也沒管他,任他在街上來回看。

兩人先去了家肉店,尋常攤子隻賣豬肉,還有賣羊肉、驢肉的,牛肉幾乎是看不見的,為了保護耕牛,官府有明確的禁令。

這家店則幾乎能吃的肉都能買到,還有各種熏醬和肉乾、香腸賣,是附近最大最豐富的肉店了。

邱鶴年把推車停在店門口,清言看著車上東西,在門外等,他去店裡找夥計。

這會兒正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時候,在外面曬太陽挺舒服,他眯著眼睛,看著邱鶴年和那夥計說了一陣,然後那夥計又叫來個老板樣子的中年胖子,三人又嘮了一陣,那胖子就跟在邱鶴年身後出來奔這裡來了。

清言跳下車,適時打開苫布,讓那老板和夥計看那頭鹿。

老板翻著查看了一遍,“嘖嘖”兩聲道:“個頭不小!”他回身叫那夥計拿了秤杆來,邱鶴年把鹿搬起來掛到秤杆底下的大鐵鉤子上,這老板雖胖,力氣倒不小,紅著臉一努勁,硬生生把一整頭一百多斤的鹿提離了車板。

“一百四十八斤,算個整,一百四十五斤怎麼樣?”這老板睨著邱鶴年道。

邱鶴年搖了搖頭,“該多少是多少,就一百四十八斤。”

老板也不氣,笑道:“行,就一百四十八斤,一斤不少。”

就在這時,他的小眼睛看見了苫布蓋著的色彩斑斕的野雞,那雞大概嫌悶,正從苫布下伸個頭出來看,這老板眼睛一亮,說:“竟是隻活的,好家夥,這長得夠結實的,毛亮體壯,這樣,我多給你二十個銅錢,把這野雞一並賣我吧。”

邱鶴年看向清言,這野雞清言本沒打算賣,想著養一陣子,但家裡有小雞,他怕野雞太凶,傷了小雞仔,看不好又容易飛走,這才不得已賣掉。

邱鶴年說:“二十文不行,這是內子好不容易抓到的,就算是您這樣的大店,尋常應該也見不到這種活物。”

胖老板這才仔細看向清言,在看清長相後,微微一愣,又很快看向半張臉疤痕的邱鶴年,再看回清言時,臉上明顯露出可惜的神色。

不過他是生意人,來來往往見多了各色人等,見清言臉色耷拉下來了,立刻調整了神色,笑道:“得,野雞我給你們一百文,以後你們再有好東西就來我這賣,這樣行吧?”

清言在心裡算了一下,覺得不少,便衝邱鶴年點了點頭,這次生意就做成了。

這野雞賣得是不便宜,不過這胖老板應該還是賺的,現在民間鬥雞的大有人在,恐怕這胖子也是好這口的。

胖老板一共給他們二十五兩銀子,和兩百文銅錢,多出的一百是把魚也賣了他。

他本想跟邱鶴年要鹿血,邱鶴年說射中鹿的時候是在林子裡,不好找,找到時,血都流光了。

胖老板心疼地直哎呦。

等離開肉店,清言偷偷問邱鶴年,為什麼不把鹿血賣給胖老板時,對方解釋道:“鹿血賣給他不如賣藥鋪,能賣個更好的價錢。”

等邱鶴年從藥鋪出來,塞給清言錢袋時,他掂了掂,這鹿血竟也沒少賣。

上山這幾天著實辛苦,但收入也是豐厚的,要不是眼看著過年了,清言都想再去山上住幾天了。

不過想到邱鶴年凍傷才見好的腳,他又覺得兩人還年輕,賺錢沒必要那麼急了。

捂著沉甸甸的錢袋子,清言心情都變輕飄飄了。

他簡單算了算,家裡床底下本來有十五兩銀,前幾天邱鶴年把年前做的鐵器的錢都收了回來交給了自己,整數有八十兩。不算那些零散銅錢,加上今天得的三十兩銀,統共就有一百二十五兩銀了。

這個數目算不上富裕,但在村子裡算是過得好的了,也不怪王合幺一直惦記著那鋪子。

本來邱鶴年這幾年應該攢了不少家底的,不至於在清言進門時隻有十幾兩積蓄,隻是他繼承了王鐵匠的家產,自覺欠了那兄弟兩,便時不時送錢送物過去。

再一個花錢的大頭,就是娶媳婦。

清言到現在也不知道邱鶴年到底給了原主繼母多少銀子,他問都不敢問,怕自己心梗。

買完獵物,夫夫兩準備去糧油鋪子買些米面糧油和調料,馬上過年了,還得再買點雞蛋、糖塊和瓜子花生,再就是買墨汁、金粉和紅紙,拿回去寫春聯。

他們還打算去趟書肆,看看有沒有處理的價格便宜的舊書買。

清言正和邱鶴年念叨著要買什麼,遠遠的,他就覺得好像有人在看自己。

大街上的人名簡介,比人本身看起來還要更加眼花繚亂。

在那些人名裡,有一個名字停留在一處酒肆門前,正隨著主人往這邊張望的動作微微晃動。

清言在看清那個人名的瞬間,心頭一跳,然後回身就跳上了推車往棉被裡鑽。

正推車的邱鶴年微微一怔,向酒肆那邊看了一眼,過往的人太多,他沒發現什麼不對。

“怎麼了?”邱鶴年停下車,輕聲問道。

被子裡,清言的聲音哆哆嗦嗦,“我……我怕生。”

怕生還有時怕時不怕的,邱鶴年:“……。”

遠處酒肆門口,原本站在那的人不再遲疑,已經往這邊走來,他一身書生打扮,細瘦的身材,面容與清言有兩三分相似。

這人,正是原主同父異母的弟弟於清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