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1 / 1)

那些道童陰沉沉地盯著淩塵,盯了許久。

就在沈映宵以為他們會出手攻擊的時候,道童們卻忽然退了一步,讓出位置。然後示意兩人和其他通過測試的人一起,往另一邊去。

——方才的襲擊,竟然就這麼揭了過去。

等道童去了前方引路,淩塵收起手中長劍。他看向沈映宵,冷冽的聲音略微放緩:“剛才是怎麼回事。”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看到沈映宵剛測完靈力,一群道童就齊刷刷看了過去,熱切的神情倒是同那些發現了仙靈之體的小宗有些相似。

沈映宵仿佛也很茫然:“……捏軟柿子?”

淩塵:“……”

他搖了搖頭,拉過沈映宵跟上,兩人重新綴在隊尾。隻是這一次,淩塵身上劍意始終未散,比先前更加戒備。

劍靈還在想剛才的事:“剛才是你體內的魔種,被秘境裡的東西察覺了吧——你同你師尊體內都有魔種,用的也都是一樣的封印方式。怎麼你師尊測試時就全無反應?”

“或許是師尊修為高,封印也下得厚重,那東西沒能察覺出來。”

沈映宵想起了邊陲小鎮發生的事:“另外傲天宗後山的巨手,曾經試圖和小鎮中的魔種融合。或許我體內這顆被宗主種下的魔種,對應的也正是這一方秘境,所以吸引力格外強些。”

劍靈無言片刻,歎氣:“你近來怎麼總這麼倒黴。”

沈映宵:“……”這就得問問那個兩次把我藏進敵方老巢的天才師弟了。

哦,上一世他還把師尊也藏了進去。

……什麼黴神師弟,扔了算了。

“不過若這宗門裡的東西真是在針對我,我反倒能放心了。”沈映宵,“本命洞府是跟著本體走的。除去這處安全島,我身邊也有自己的分身,再不濟還有師弟的那個火靈分身。”

因此沈映宵從來不怕有人針對本體,隻擔心淩塵出事。

如今這樣倒是正好。論當魚餌,本體才是專業的。

……

沈映宵和淩塵一路跟著人群前進,而那些道童也始終目不斜視地引路,居然沒再往沈映宵這邊看過。

若非他們心口還殘留著淩塵留下的劍痕,沈映宵簡直要懷疑剛才的一切,隻是自己做夢。

不過很快,這處上古宗門的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

道童引著人群,停在了一處廟堂門口。

“廟裡供著神獸宗的開山祖師,拜過他,入我宗門,才有資格參與大比。”

沈映宵:“若不拜呢?”

道童直視前方:“自然算是考核失敗。”

“……”

有入宗時簽下的生死契在,若是失敗,恐怕會有不小的麻煩。

拜也危險,不拜也危險,那還是拜吧。

眼見著前面的人一個個進去又出來。等他們拜完,沈映宵和淩塵打算往裡走。

道童卻忽然攔住:“需要

獨自一人祭拜。”

沈映宵:“獨自一人?”

……你乾脆把“有陰謀”三個字寫出來貼臉上算了。

淩塵掃了小道童一眼:“若真有此等規矩,為何現在才說。”

道童不答,隻重複道:“需要獨自一人祭拜。”

他答非所問,淩塵便也不再多聽。

他在沈映宵背上輕輕一推,兩人一起走了進去。前方那隻山雞妖獸撲騰著要攔,淩塵抬指打出兩道劍意,一片羽毛嘩啦落地——山雞的翅膀瞬間變得光禿,再無一片柔羽。

它呆住的空隙,兩人已經越過它走到屋前,推開了門。

……

供著“祖師爺”的廟堂,看上去普普通通。

其他地方都很空蕩,隻有最裡面擺著一座高大石像,石像前放著個香爐,旁邊有一把線香。

淩塵掃過一眼,發現地上雖有陣法的痕跡,但陣紋斷裂斑駁,顯然早已廢棄。

他這才帶著沈映宵走到石像旁邊,拈起一支線香,抬手一晃輕輕點燃,然後將它隨手插入香爐。

火焰瞬間劇烈,整支香眨眼燃成灰燼。一枚玉牌從中掉出,被淩塵隨手接住。

這枚玉牌封存了他的一縷氣息,材質普通,但上面繪刻的陣紋卻十分複雜。玉牌背面雕著獸頭,隱約和山峰的形象相似——這應該就是象征著弟子身份的憑證。

整個過程沒有異常,玉牌也無異樣。淩塵這才讓開位置,對沈映宵道:“你來。”

沈映宵就也學著他的樣子上了香。同樣,一塊玉牌在香火燃儘時突兀出現,短暫被靈力托著懸浮。

他認真看了看,發現這牌子和淩塵剛才拿到手的一樣,這才接住。

這一次,這家宗門似乎沒搞什麼幺蛾子。

沈映宵拿到玉牌,轉身去找淩塵,剛回過頭,卻聽到一陣劍鳴——淩塵面色冷沉,忽然拔劍出鞘,一劍朝他刺來。

沈映宵怔住,僵著不動。

淩塵的劍擦過他頰側,削斷幾l縷發絲,正正對上了他身後的一樣東西。叮一聲尖銳的嗡鳴,碰撞聲近在咫尺,離沈映宵後腦不過兩掌之距。

沈映宵背後瞬間出了一層冷汗,幾l乎同時,淩塵拉住他往遠處一帶,將他護在身後。

沈映宵站定,這時才來得及回頭。

他轉過身,駭然發現那一座慈眉善目的石像,竟不知何時睜圓了眼睛。它唇邊裂開一抹巨大的微笑,笑容幅度和先前的那些道童一模一樣,胳膊則詭異伸長——方才沈映宵背對著它那一刻,蛇一樣的石手就無聲朝他探了過來。若非淩塵一劍擋住,它恐怕已經掐上了沈映宵的脖子。

而現在,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淩塵周身散開一股清冽的涼意,靈力無聲擴散,石像維持著伸手的姿勢,迅速僵硬,蒙上一層冰霜。

淩塵眸光沉著,劍尖輕點,振動自石像掌心鑽入,迅速放大。

短暫的寂靜過後,整座“祖師爺”轟然化作一片齏粉,而它腹部則猛

然鑽出一隻石鷹,嘶吼著朝淩塵撲來。

這東西動作靈活,極難捕捉,但對淩塵來說卻不算什麼難題。他劍尖微垂,指向地面,下一瞬,面前驟然騰起一塊靈力凝成的堅冰。

淡色堅冰像一隻巨大的魚缸,橫在他面前,石鷹被凝固在了離他堪堪兩尺的地方。

淩塵平視著它,劍柄隨意在冰上一劃。堅冰裹著石鷹碎為齏粉。

短短幾l息,一切便已塵埃落定。淩塵收劍歸鞘,打算帶上沈映宵離開。

然而乾脆利落的一架打完,他回過身,望著身後空蕩蕩的大殿,忽然怔住。

“……”

……徒弟呢?

……

“嘶。”

幽森的地底,沈映宵砰一聲摔在地面。他吃痛地抱著膝蓋緩了緩,默默站起了身。

抬頭看向周圍,就見這裡早已不再是剛才的那一方大殿,而是變成了一處石質長廊。

同沈映宵先前被師弟所關的地方類似,石壁上刻著陳年陣法,不知名的礦石散發著幽幽熒光。

但不同的是,這一條長廊似乎在地下極深之處。周圍空氣濕冷,牆壁上生著道道青苔,頭頂凹凸不平的石壁凝聚起水珠,滴答往下掉落,偶爾砸在沈映宵身上。

沈映宵看著周圍,怔了兩秒才回過神:“這宗門裡的東西還挺狡猾。而且……”

它好像很了解師尊?

——剛才在廟宇當中,那座“祖師爺”被淩塵絞碎成粉,石粉難免四處飄散。

而粉塵看似鬆散,落地後卻恰好續上了地面那些殘破的陣紋,瞬間在沈映宵腳下勾勒出一道空間陣法。

沒人會注意淩塵打散東西後、散掉的石粉會往哪邊飄,就像沒人在意敵人噴出的血是會濺在牆上還是地上一樣。包括淩塵本人。

因此一直等陣法成型,沈映宵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而此時他整個人已經眼前一花,換了個地方。

“居然連師尊的慣用打法都能考慮得到,幕後這人必定很熟悉他。莫非又是宗主乾的好事?”

沈映宵一邊小心打量周圍,一邊同劍靈說著話:“說起來,師尊體內的魔種也來得蹊蹺——果然能打敗強者的不一定是敵人,也可能是無恥之徒的背刺。”

劍靈看著這鬨鬼一樣的幽森長廊,往沈映宵身邊貼了貼:“你還是先想想你自己吧。神獸宗費這麼大勁把你弄到這,該不會是想吃掉你吧……對了,上次那隻巨手還想娶你來著!”

“……”

沈映宵想起上一次在石佛肚子裡穿著喜袍,被困了一路的糟糕經曆,臉色都難看了幾l分。

而這時,簡直是說什麼來什麼,走廊四壁突然收縮顫動,沈映宵仿佛聽到最深處傳來“咚”一聲擴散的心跳聲。

他倏地抬眼,望進長廊深處,某種植根於本能的恐懼席卷全身——那是高階修士對下位者殘酷的威壓。

沈映宵攥了攥拳,屏息緩緩往遠處退去。但才剛退一步,忽然腳踝一緊

他心裡咯噔一聲,猛地低下頭,就見一枚乾枯血管一樣的東西正纏在他腿上,飛速向上攀爬。那條血管眨眼便繞上了他的腰,隨後突然用力,把他往走廊深處拖去。

這東西力道極大,沈映宵被扯的踉蹌往前。他趁著手還能動,一把抽出腰側長劍,用力將它紮入石壁。

一是想穩住身體,二則是想借機試一試石壁背後有沒有出路。

可惜這石壁極厚,一劍下去竟紮不到底。

這條路走不通,沈映宵眼神微動,掌心扣住一枚符陣。

正要散開藥霧,借著掩飾讓分身“用遁法趕到”。然而沒等運轉靈力,他整個人忽然劇烈一顫,一身冷汗地捂住了小腹——元嬰當中的魔種動了!

蘇醒般的顫動突如其來,連銀紋陣法都無法完全隔絕。濁氣攀爬的酥麻和靈力的紊亂,讓沈映宵全身的力氣瞬間消失,指尖發軟。

劍柄脫了手,他瞬間被往前拖了一大截,被迫走向了走廊深處那一片看不到底的黑暗。

劍靈察覺到他的異狀,愣了一下之後回過神。它飄到沈映宵身後,雙手攏在他丹田。

魔種和那些血管的聯係被強行隔斷,不甘地重新被陣法鎮壓。

沈映宵重重呼出一口氣,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被拖著向前的趨勢也驟然減緩。

但也隻是減緩。

這麼下去還是會被拖走,而且這狡猾的血管發現他在抵抗,已經開始試著捆他的手和腿了。

“真是什麼鬼東西都要來抓我一下……還好被拉過來之前,我及時踩了一腳陣法,傳送的位置偏離了些,否則就真的麻煩了。”

沈映宵在心裡低罵,同時用力一攥,猛地炸開手中陣法。

——這次的血管和往常不同,沈映宵清晰地意識到,如果真的被它拖拽過去,本體恐怕立刻便會成為那些詭異肢體的盤中餐。

濃黑的藥物在周身彌漫。本體軟倒下去。而一道漆黑身影則在藥物的遮掩下,自空中現身,一把攬住了他。

沈映宵的神智已經換到了分身當中。

本體被範圍過大的東西糾纏時,無法直接收入本命洞府。

沈映宵隨手扶正臉上冰冷的銀製面具,然後抬手一招,剛才那柄靈劍應聲從牆壁拔出,落進他手裡。

他挽了個劍花,盯著那醜陋的血管冷哼一聲,一劍刺下。

凜凜寒光閃過,血管彈了一下,沒斷。

沈映宵:“……?”

他不信邪,又砍了幾l下。可那血管依舊毫無反應,隻是表面多出了幾l道淺淺的劃痕。

劍靈:“……”

劍靈一手攏著沈映宵丹田,另一隻手抬起來,緩緩捂住眼睛:“我剛才什麼都沒有看到,彆滅口。”

沈映宵:“……”煩不煩呐!

“問題不大,可能是專業不對口。”沈映宵後知後覺地回過神,把靈劍隨手往旁邊一丟,“我一個丹修,乾嘛要用劍修的法子。”

他重新抬手,袖中嘩啦飛出一大片漆黑的藥蝶。腐蝕性極強的藥蝶層層落在血管上,被他的靈力催化,同時侵蝕,空氣都仿佛被灼得扭曲。

然而等藥蝶散儘,血管卻依舊連著——它表面黑了一片,也有些破敗,但很快便有新的脈絡生出,重新續上,並隱隱比先前更強。

“你還是彆瞎折騰了。”劍靈看不下去了,那血管好像也有些知覺,一痛便本能絞緊,本體唇邊都已經被它勒的劃過了一絲血跡。

它忽然想起什麼:“這東西如果是巨腿的一部分,那麼它的境界便是合體圓滿,又經過了特意煉化,堅韌程度遠非凡物所能及——丹修本來就不擅攻擊。想救本體,要麼像你師尊一樣,把它凍住絞碎,要麼……?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沈映宵同它對視,明白了它的意思。

——上一次的巨手,被師尊絞碎後仍有活性。後來還是戚懷風遇到它們,才得以用火焰將它徹底焚毀。

劍靈歎氣:“隻可惜你師弟不知人在何處,你手裡隻有他的分身,也不知有沒有用處。”

沈映宵:“你還記得他那分身叫什麼嗎。”

他取出那枚八角鈴:“叫火靈分身。”

——彆的技能,火靈分身繼承了戚懷風的幾l成,沈映宵並不清楚。

但唯獨火焰的性質,火靈分身傳承了百分之百。或者說,他本身便是由戚懷風那種獨特的火焰構成。

“沒想到繼‘召喚師尊’這個大招之後,師弟也被你弄到手了。”劍靈有些無語地看著八角鈴,“可惜師弟是一次性的——不過還好這次順手抓了他,否則你就真有麻煩了。”

找師尊幫忙就算了,找師弟這種小輩幫忙,說出去總不好聽。沈映宵聽得老臉一紅。

但現在顯然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

他綻開藥霧,解了八角鈴的封印,將那團被困住的人影往外一丟。

在戚懷風意識徹底恢複之前,分身撤回了本命洞府。

……

戚懷風不愧是戚懷風,哪怕隻是一道分身,哪怕直到剛才還五感俱封,他也始終維持著警惕。

禁錮鬆動的第一時間,他便睜開了眼。

察覺到自己正置身一團藥霧當中,戚懷風立刻將霧氣揮散。他蹙眉觀察著四周,忽然,目光定住。

——兩丈外,一個人闔眸倒在地上,意識全無,他正被幾l根乾枯血管一樣的東西捆著,往長廊深處拖去。

那人實在太過熟悉,即便光線昏暗,戚懷風也一眼就認了出來。

“……”

戚懷風剛被偷襲、剛被封印、剛被放出。還沒來得及弄清楚一睜眼後自己在哪,就冷不丁看到了這驚險一幕。

他隻能立刻趕去,攬過地上那人,防止他真的被那些怎麼看怎麼詭異的血管拖走。

察覺出沈映宵剛剛治好的身體,此時又被勒出了內傷,戚懷風額角突突跳動,忍不住低罵:“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