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疏影嘴上不願意,但隻要姬洵稍微強勢一些,他顧忌姬洵身體,不想讓姬洵心裡添火,也隻得咬牙忍下來。
他走的時候,視線沒有留給扶陵。
擦肩而過卻狠狠地撞了扶陵一下。
姬洵:“……”
幼稚的要命。
“小福子,你也下去。”
人走乾淨了。
隻剩下了姬洵和扶陵。
姬洵側倚在龍椅上,他看扶陵裝乖跪在地上的模樣,拎著佛珠的手指晃來晃去。
“好可憐,扶陵君。”
扶陵跪的姿勢很標準,很規矩,甚至到了刻意的地步,一身大紅的官服映襯他的膚色如玉石,臉微微揚起來,視線卻是下垂的,眼裡隻有芳歲帝的朝服下擺。
“能得陛下一句憐惜,扶陵已經無憾。”
可他精心侍弄的臉,他輕皺的眉頭,隱晦渴求的目光,卻都在向姬洵發出一個信號。
扶陵君刻意為之,希望廟堂之上的芳歲帝會因此垂下眸來看他。
姬洵看著好笑,有意刁難,“扶陵君今日這麼好看,是為了誰。”
扶陵俯下身去,將頭磕在手背上,他以這樣卑微到塵土的態度低聲道,“為了今日在扶陵上首的天子。”
“為了朕,有意思。”姬洵喚他,“到朕身邊來。”
扶陵這次不用教,他沒接收到芳歲帝允許他起身的命令,隻得跪著慢慢地膝行,台階也是如此。扶陵到了姬洵的腿邊,他終於試探抬起眼眸,眉間瀲灩的朱砂痣和他的眼眸一般水潤,“陛下,臣可以起身嗎?”
“不準,跪著。”
扶陵當然是美男子,可姬洵早看厭了。
這張臉對他來說和其他過路人沒有分彆,甚至不如蕭崇江長得周正些,有什麼用處。
扶陵沉默一瞬,他輕輕地將手放在姬洵落在龍椅扶手的小腿上。
“不知陛下留下扶陵是打算做什麼?”
“朕想聽聽,你扶陵君有沒有心裡話想對朕說。”
姬洵漫不經心,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他嘴上說的那樣看重扶陵。
扶陵卻從姬洵的語氣裡聽出了一些默許的意味,他將臉側過去,輕輕地枕靠姬洵的小腿,眼眸上挑,直視芳歲帝那張堪稱絕世的臉。
“……扶陵想勸陛下,不如趁局勢尚且平穩,先殺萬疏影。”扶陵自官服寬大的衣袖裡一翻,挑出一柄短刃。“陛下起碼要留一些防身的東西在身邊,萬疏影其人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臣擔心陛下會出事。”
“躲過殿前衛的搜查,帶兵器上朝?”姬洵接過外殼烏黑精致的匕首,他抽出沉甸甸的刀身,刀鋒翻轉,剛巧點在扶陵眉心的朱砂痣上。
“不怕朕治你的罪?扶陵君裝起這副可憐模樣,倒真是吸引人。”
有謀逆之心的也不止萬疏影一人,隻是萬疏影敢做扛旗的那個,姬洵想做的事情,就是摸清萬疏影身後到底跟了幾條尾
巴。()
扶陵君,朕要讓你去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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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什麼事情想讓扶陵去做,扶陵一定儘全力,不愧對陛下的信任。”
姬洵收刀歸鞘。
“附耳過來。”
*
姬洵將事情吩咐下去,散朝以後,他步子一轉,決定先去沐浴。
感覺有點臟。
待夜深時,芳歲帝的寢宮養心殿隻剩下一些低眉順目的仆從,小福子守在外間,沒有姬洵的命令誰也不準靠近內室。
姬洵讓人提前將所有的窗都支開,冷冽夜風吹拂進來,將寢殿內的藥香吹得一乾二淨,他靠坐在窗邊,指尖敲著窗棱。
‘啾啾’
‘啾啾啾——’
一隻漆黑的小信鴿站立在樹梢上,它通體烏黑,在夜色裡甚至看不清它的眼珠在什麼地方。姬洵微微眯起眼,他伸出去打算引那信鴿墜下來,誰知下一秒一隻銀白色的短尾雀先一步落在他的手臂上,短尾雀的小細腿上綁著一個銀扣的環。
姬洵沉默一會兒,他將銀扣裡的小信封拆開,正要看內容,身後卻伸出一隻手來。
那隻手越過他,將那封信連同短尾雀一起強行抽了出去。
姬洵毫不意外地抬起頭。
是萬疏影。
萬疏影站在他身後,殿內的光如一層輕薄的紗披拂在萬疏影的身上,而他的正面卻隱在晦暗裡,如蛇盤踞,笑意輕微,
“芳歲,做什麼呢?需要你躲躲藏藏,特意避開我。”
姬洵臉上不見絲毫慌張之色,他甚至不去將那信封搶回來。
反而饒有興致的看著萬疏影,“與你何乾?愛卿,手太長不是什麼好事。”
萬疏影一邊靠近姬洵,一邊低頭掃過那信箋。
他哼笑,“在你身邊怎麼不算好事呢?芳歲。”
可等他讀完了那信箋,萬疏影的臉色冷了下去。
這居然是他爹萬太師寄來的。
他爹怎麼知道金雪城裡發生了什麼事的?
他明明命令老宅的仆從將那地方圍了個水泄不通,禁止其他人來回傳遞消息。
萬疏影眯起眼眸,姬洵顯然提前料到了什麼,看見天子燈火之下猶如仙君的臉,他也放輕鬆了狀態,故作歡心道,“父親慶賀你我二人重聚,獻上一份厚禮,極為貴重。”
姬洵點頭,懶懶地扯起笑隨意道,“朕看你演這出戲是夠有趣,但談不上貴重。”
芳歲在對他微笑。
這簡直讓萬疏影有些目眩神迷了。
或者換個說法,姬洵哪怕是不笑,隻是單純坐在那兒,他看著都會滿心愉悅。
“芳歲,”萬疏影主動上前,他仗著身高以近乎將姬洵圈在懷中的姿勢,靠在姬洵的身前,“你今日在殿上的話明明是偏向於我,緣由呢?”他語調藏著迫切,“可是念我的情?”
姬洵有些時候真的覺得萬疏影腦子不太正常。
他總是能
() 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表現出來像是非常想與他親近。
但這怎麼可能?
先不說萬疏影這個人他從骨子裡就叛逆。
論及京城內所有權勢大臣,姬洵最了解的就是萬疏影。
他能摸清萬疏影的野心。
但此刻姬洵卻有些不明白。
萬疏影到底為什麼一定要舉止上與他親近到如此地步?
姬洵以前是有故意惡心萬疏影。
難不成萬疏影想將這個方法反過來用在他身上?
“芳歲,你在想誰?”
萬疏影稍微低下頭,他額前的玉墜稍稍吹下來,抵在姬洵的額頭上,微涼觸感讓天子顫了顫眼睫。
自從姬洵在外面和蕭崇江廝混了幾個月之後,萬疏影的心裡就像有一根刺橫在胸口一樣,他時刻都被那根刺提醒,就是因為他一時心善,放姬洵接觸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才會導致他和姬洵變成今天這樣。
那蕭崇江莽夫一個,怕是根本不懂如何疼惜姬洵。
每每想到這裡,他就更加恨蕭崇江。
恨不得將蕭氏滿門剁碎了喂給狗。
至於姬洵,他是惱怒,卻不敢真的提起恨這個字眼來。
姬洵如今不像以前那樣聽他的話了。
而身體又貧弱,經不得大風大雨。
雖然他在養心殿周圍安插了很多人手,可看看姬洵那一身的傷,他根本放心不下。
“朕還能想誰?當然是想在朕面前心口不一的攝政王。”姬洵道。
萬疏影心緒一愣,他的心頭漸漸火熱起來,猜測著姬洵莫非是知道了他的情意?
否則為何言語上有這種暗示?
他本打算先壓兩月,等一切塵埃落定後再提彆的事情,免得讓姬洵心緒受激,再生出彆的風波來。
如今兩情相悅四個字吊在眼前,萬疏影抑製不住有些心癢難耐,他決定透露一些口風,“芳歲,你若想知道我為何心口不一,何不來摸摸我這顆心呢?”
這句話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有些撩撥人的曖昧。
可說話的人是萬疏影,聽了這話的人又是姬洵。
有意與無情,本也無法相通。
姬洵沒把他當回事,直接將手放在萬疏影的胸口,似笑非笑地,“怎麼?你要挖出來給朕看嗎?”
夜色如同披在姬洵的肩上,和天子滿背的烏發融在一處,若無邊無際,而晚風纏繞著讓萬疏影心神異動的透骨香,如斯磨人。
這樣一個美人、這樣一個他惦念許久的芳歲在他的懷中。
是他朝思暮想的姬洵。
萬疏影的視線都凝在了姬洵的唇上。
他看著那殷紅的唇開開合合。
忽然覺得面上有些燒熱。
他本不是這樣純情的窩囊。
可誰讓他對面站著的人是芳歲。
萬疏影微微側頭,他的目光有些癡然。
姬洵在一瞬
間察覺到了不對。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狹窄了。
萬疏影好像犯病了一樣,兩手摁在他的肩上。冰涼的玉墜都擠在兩人額頭間,不見一絲空隙。
姬洵眼看著這人瘋瘋癲癲地不知要發什麼病,低下頭來好像要親他一樣。
他懷疑是自己感覺出錯了,萬疏影怎麼會對他……?
“芳歲,哪怕你想見我的心,你又怎知我不會滿足你?()”
姬洵不是什麼也沒經曆過的人。
他在察覺到這句話暗藏的含義的一瞬間,渾身的刺幾乎都快豎起來了。
萬疏影當真是瘋了嗎?!
怎麼看他的眼神裡有莫名其妙的,那種惡心的感情。
姬洵眼裡的厭惡表現的太明顯了。
躲避的也太快,總之,拒絕的意思已經擺在明面上。
萬疏影皺起眉,沒想過事情的進展會是這樣,他偏要湊得更近,討要說話,芳歲,你為什麼用這樣的眼神看我??()_[(()”
萬疏影的聲音有些發膩。
不知死活,還想湊上來。
姬洵看著他,抬手指向門外的方向,“出去。”
誰知道萬疏影反而笑起來了。
他伸出手攥住姬洵的手腕放到唇邊,一邊輕笑一邊貪婪地嗅聞。
“……好可惜,芳歲,我本想瞞一瞞你的。怕你受不住這刺激,可既然你已經察覺了,我也不妨告訴你,你我自幼相知相識,事到如今,隻有我才堪做你的良配。”
見鬼的良配!
姬洵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荒誕至極,他呼吸急促起來,身體後仰,已經惡心地快吐了,“萬疏影你想玩兒這些沒用的可以,到朕身上來尋樂子,你瘋了?”
萬疏影反問,“我瘋了嗎?”
他現在權勢在手,京郊還壓著他的私兵,若他想反,也不過是瞬間的事情,隻不過是阻攔的人太多,萬疏影還想再等一等時機。
可今日挑破了,他非常想立刻就得到姬洵的青睞。
最好是今夜裡他們定了情,明日他就和姬洵結契,讓天下人皆知姬洵屬於他,而他也獨屬於姬洵。
萬疏影看著姬洵,他低笑著垂下頭,將那張俊臉靠在堇國天子清瘦的肩上。“芳歲,如今除了我,你還能依靠誰?”
“你難不成寧可選蕭崇江那個一無是處的武夫?”
萬疏影毫不客氣地貶低,
“他那樣在戰場廝殺裡長起來的人,怎麼可能懂如何真正疼寵你。”
姬洵聽不下去了。
他惡心到眼前都開始出現黑色的斑塊,有些缺氧了。
但姬洵發作是沒有前兆的,他甚至有些笑意,神經質地輕輕扯起嘴角,對萬疏影道,“你怎麼不抬起頭來呢?”
語調輕柔,像是哄他萬疏影一樣。
萬疏影被他這一句好聲好氣哄的魂都要飛起來了。
他滿心期許,自以為勸服了芳歲,會有美人獻吻。
——啪地一聲巨響!
一個飽含戾氣的巴掌落在萬疏影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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