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 / 1)

第43章

兩國宮宴之日。

金魚舞花燈,彩綢掛滿堂,琉璃鑲嵌在燈罩之上,幾點流光溢彩,照得殿內如白晝。

正中間空出比武擂台一般的圓鼓形場地,四周圍繞數十台案幾,群臣各自著官服入內,齊齊對天子行禮。

“陛下,萬福金安——”

貞國的五位使臣也依次入座,因幾人看起來差異甚大,還引起了群臣一陣低聲探討。

“怎麼貞國的使臣有老有少,瞧著像是一家子並兩個打手來了?”

“……許是貞國有意羞辱我們?”

瘦乾老頭兒耳朵可還好用著,他聽見了聲音一瞪眼,重重哼了一聲。

若知道他們此行隨行的人有誰,隻怕這群堇國人要嚇昏了頭!

“平身。”

“謝陛下——”

鳳鳥銀屏擋在金殿之上,一道朦朧清瘦的身影映在屏風的銀鬆上,誰也看不清後面坐著的人到底是什麼模樣,許是因殿內臣子眾多,連聲音也有些模糊失真。

常總管近兩天都被陛下安排著去禦花園附近找人,小福子跟在陛下身邊,他站在屏風的外面,彎下腰來側耳細聽,隻聽陛下道,

“小福子,去宣朕的旨意,開場吧。”

陛下今日的聲音怎麼聽著像是壓著嗓子?

小福子沒有多問,“奴才遵旨。”

諸位大臣多日未曾見過皇帝,萬幸朝政有內閣輔佐,哪怕攝政王暫時告假,也可以強撐一二。

但左右眾人已經是苦等多日,乍一聽有宮宴,什麼貞國使臣是半點沒有放在心上,滿心滿眼都是:

怎麼勸陛下早日還朝!

雖然前朝皇廷也有皇帝三年五載不曾參與朝會的史冊記載,可芳歲帝和他們的意義都是不同的。

如今看福公公在前,而陛下坐在屏風之後,他們心底免不了有些猜疑。

莫非蕭崇江上一回將陛下鎖在行宮裡還未放回來,這遮遮掩掩的,後面坐著的人實則不是陛下?

眾人一時間有些坐不住,又怕猜測有誤,不敢起身,互相安撫地看了看,暫時入了座。

小福子接到陛下的吩咐,便開始宣召貞國使臣上前覲見。

白催客在走神,他的視線掃過場內眾人,來回看了好幾圈,將每一個人的臉仔細辨彆過了,都沒看見他想找的那個月下相逢之人。

哪兒去了?

莫不是……他誆騙我,其實他沒來?!

白催客隨著其他人一起行過禮,也沒注意聽堇國那皇帝打了什麼官腔,他在殿內掃了一遍,視線自然不可避免與有些人撞在一起。

堇國皇帝掩映在屏風後,左手下是一群看似和善的文臣,一群年歲較大的人裡塞了一位面如冠玉的君子,此人白催客有印象,是那皇帝的寵臣。

哼,作亂到臣子身上,真是荒唐。

白催客又看向堇國皇帝

的右下手,則是以蕭崇江為首,金雪城內諸位將領都排在其後。

白催客原以為參與這等宴會,以他對蕭崇江的了解,勢必會應付了事。

可蕭崇江自打入了座,便面無表情地盯著堇國皇帝的位置。

看來蕭崇江果真是想謀反,竟是連眼底洶湧的欲都毫不遮掩。

白催客掩下讓他心底煩躁的失望。

左右那人在宮中,他找起來,總是要比整個金雪城撈人來得輕易。

眾人跪坐席間。

白催客袖子裡那雀奴總惦記飛起來去搗亂,今日掙紮尤其厲害。

可惜今天怕它惹事,嬌鳳被少年在腿上係了一根小金鏈子,隻能繞著白催客的手腕飛,折騰不起來了。

嬌鳳鸚鵡急得狠狠啄了白催客一口。

少年臉色冷了一下,他背過手去兩指捏了鳥喙,彈了一下小東西腦門。

煩人東西,就會搗亂。

“公子,我們要找的人……好像今日並不在這裡,我未曾找到與他面容類似的人。”

布紮卡輕聲耳語。

“我當然知道他不在。⒍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白催客不耐煩,又猛地反應過來,布紮卡指的是另一個人,他匆匆掃過一遍,發現確實沒有,

“沒事,過了今日他一定會露面,就算不露面,我們也能將他帶走。”

“這位少年郎,也是使臣?”

銀絲屏風後的芳歲帝壓著聲音,笑問了一句。

捏著腔調,怪裡怪氣。

白催客行禮,見不得多客氣,卻也沒有失了禮數,“是,聽聞堇國的國都金雪城內人才輩出,我心有豔羨,特請大王準我來堇國一觀。”

蕭崇江坐在武將之首,他察覺到了一絲怪異,眼眸微動,瞥了一眼白催客。

他盯著瞧了片刻,心知此人並非一般使臣,又看向殿上那微微透著一道模糊人影的屏風。

有意提著嗓子,陛下又是想要戲弄誰?

他不過兩日沒有陪伴在姬洵身側,盯著皇帝寢宮的人不知安排了多少,這麼嚴防死守,也能讓人鑽了空子——

蕭崇江手指敲在案幾上。

短短兩日,不過兩日。

芳歲帝便做了無數件事情來淩遲蕭崇江的底線,讓他心底窩著一股難言的悶疼。

而他為了那一句‘尊我’,一忍再忍,無召請甚至不曾入宮。

換做是誰,蕭崇江都決計不肯吃這等虧,可他面對的人是姬洵。

是他捧在心口仍舊覺得不能放心的陛下。

隻要姬洵不再尋死,將這身體養好了,肯安安分分在宮中做皇帝,隨便施舍他一些小小安慰。

蕭崇江硬生生地將視線從屏風上扯開,他冷眼看著對面的文臣之列。

他都可以容忍。

“為兩國邦交之誼,建文武切磋於此宴,以三局兩勝為先,優勝者便如先前所定,以神弓及良才為押!”

小福子宣布,“第一場,文鬥—

—!”

“請二位得到吉簽的大人上前一步。”

共計是三輪比試。

第一輪是扶陵與布紮卡。

扶陵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的意思,他受了傷,臉色有些白,與布紮卡這位瘦竹竿站在一起,兩人看著都像是有些過勞的模樣。

他幾次抬頭看向屏風之後,都沒有看見陛下是否有在看他。

堇國的群臣都捏著一把汗,本以為會經曆一場惡戰,畢竟扶陵身體不適,難免失常發揮。

誰知第一輪堇國贏了,而且是極為輕易地贏了!

不論布紮卡考究什麼,扶陵都不緊不慢地答了,反而是他問了一句話,直接將貞國那位名為布紮卡的學者問啞了。

布紮卡琢磨了許久,他歎了一聲,搖了搖頭,“我不清楚。”

堇國人講究的許多事情,並非是布紮卡熟知的,可同樣的,布紮卡自認他熟悉的問題也不該是堇國人能知道的,可此人既然答上來了,那他確實技不如人,不得不認。

扶陵目光有些柔和地望向禦前,他低聲道,“臣勝了。”

帝王禦座之上,無人回應。

扶陵坦然自若,也不在意陛下沒有回應、

待小福子替陛下宣了一番讚賞,扶陵便撩開衣袍坐了回去。

小福子也沒想到扶陵贏得那麼簡單,他有些木訥地道,

“第二場,武鬥——!”

貞國的武將雙手搓著拳頭站起來,他頭發紮在灰色的布巾裡,哈哈一笑,“我叫布伽!記住我,堇國的兵,我會撕爛了你們的骨頭!哈哈哈哈!”

這句話是用堇國話說出來的,雖然略有生澀,但確實是相當的不客氣。

布伽大步走上前,準備挑一人做他今日的對手。

他奔著堇國武將的行列走過去,路過蕭崇江時,他目不斜視,僵著身體走了過去。

雖然上面有命令要他挑最厲害的,可他在做貞國的將領之前,上峰便是死於蕭崇江之手。

他根本不敢和蕭崇江對視。

布伽隨手挑了蕭崇江身邊的另一個人。

“便是你了,堇國的將士,可敢與我一戰!”

目光澄澈的蕭啟胤微微一愣。

蕭啟胤瞪大了眼,不是,這貞國人剛才是不是故意跳過了他堂兄啊!

蕭啟胤也不懼怕,他站起來出列,和那布伽面對著面站在中央。

蕭啟胤實際上功夫還不錯,但是算不上精,因為他沒有強悍的弑殺欲望,也從未經曆過戰場上野蠻的廝殺。

故而在氣勢上,實則就要比布伽矮上一頭。

起初對招,蕭啟胤還能憑借技巧扳回一局,可是布伽越打越有狂性,蠻力也非常人可比擬,拳頭如雨點砸在蕭啟胤的身上,直要將他打得嘔出血來!

布伽仗著蠻力,這些動作幾乎是有些施虐的意味,專挑著要害處招呼,蕭啟胤左右施展不開,漸漸地連防範都要慢了一拍。

宮宴

且是兩國之間的接風宴。

便是比試,點到為止便是了,可布伽顯然是不懂什麼叫適度,他下了死手,分明是有意想要蕭啟胤的命。

而貞國幾位連聲叫好,也沒有製止的意思。

姬洵在屏風之後看著,臉上本來就淡的笑意根本瞧不見了,他將一口沒喝的茶落在案上。

欺負個四肢不利落的小笨狗做什麼呢。

那布伽邊擒住了蕭啟胤,邊大放厥詞,百般刁難地拎起蕭啟胤的頭發,作勢要砸向地面,

“哈哈哈哈,縮頭縮尾,同陰溝裡的老鼠一樣,你這種男人沒有擔當!”

他這麼罵人,眼神卻看向屏風之後,滿是挑釁,顯然是有意借此罵堇國的皇帝,滅一滅堇國的威風。

布伽有信心全身而退。

據他所知蕭崇江有意謀反,那定然不會在意他辱罵堇國的朝臣和皇帝了!

堇國的諸位大臣坐不住了,

“豈有此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豎子豈敢!”

眼看著布伽狂笑著,不聽任何人的勸阻,便要用拳頭去砸蕭啟胤的經外奇穴。

這一下若是掄圓了,蕭啟胤便是不死也要腦子落下病了。

姬洵摸著頸間的疤,像是摸到了一層勒緊他喉嚨的荊棘,遏製了他的喘息,讓他眼眶如同缺氧一般微微泛紅。

姬洵唇瓣翹起來,他興奮地手指都在顫。

那如水溫柔的眸子定在布伽的身上。

對於不講道義的人,絕不能用君子行為來寬待他,否則會被他爬到頭上去作威作福,讓他認為你是可以隨意□□的蟲豸。

一雙泛著冷玉顏色的手伸出來,越過屏風對蕭崇江招了招。

蕭崇江本要動作,見狀立刻起身,他湊過去低聲問,“陛下?”

姬洵在屏風後,側著頭輕飄飄看了一眼蕭崇江,視線回轉,君臣兩個人悄無聲息地對視又錯開。

姬洵起身彈了彈長袖,他在屏風的遮掩下直接站起來。

屏風上銀鬆枝葉舒展,遮覆了帝王的身形,隻留下聲音在殿裡慢慢地鋪開,

“蕭崇江,代朕好好伺候使臣。”

蕭崇江周身如海潮的殺意驟然洶湧,

“臣蕭崇江,接旨。”

姬洵低頭擦拭手指,不消片刻,殿內嘈雜的聲音驟起,劈裡啪啦一頓亂砸,眾人驚呼聲此起彼伏。

“蕭將軍不可!”

“你、你為何聽從那狗皇帝……!啊!”

布伽的一聲慘叫戛然而止。

緊接著滾熱鮮血潑灑在銀鬆屏風的細紗上。

血跡成片迅速染紅了銀鬆的走線,轉瞬間,如一支被惡鬼侵蝕的血梅在細軟薄紗的屏風上重生。

大殿內眾人皆靜了聲音。

先後兩聲重物落地的砰砰聲。

蕭崇江提著一振殿前衛的長刀,刀鋒染血,血液凝成一注從刀尖滑落。

“臣幸不辱命。”

芳歲帝站在血鬆之後沒有開口,他伸出手指,用指尖蘸血落在細紗上。

殿下眾人隻見銀鬆隨著那指尖的挪動越發殷紅奪目,是芳歲帝一點一點在描摹。

片刻過後,屏風上躍然而出一個字。

‘賞’

<hrsize=1/>作者有話要說

先放一章,好消息是還有存稿!

壞消息是我手速好慢TT

感謝在2023-06-2602:09:55~2023-06-2622:05: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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