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1 / 1)

第44章

蕭啟胤被抬下去療傷。

小福子湊到屏風近前,俯身去聽陛下的吩咐,他臉色有些白,但卻是挺直了腰板,“陛下問諸位使臣,對堇國這招待可還滿意?”

布伽的頭滾落一邊,身子還留在殿前,他是被斬首而死。

貞國信奉實力為上,對於戰敗的人沒有憐憫。

白催客看都沒看布伽一眼。

丟人現眼。

不過……

白催客突然驚覺了一件事情。

剛才那道聲音他聽著有些耳熟,就是離得遠了,聲音聽起來不太真切。

白催客有心越過屏風一觀,可蕭崇江就擋在他的去路。

他忍著心底的不高興,強行按耐住了上前的想法,但眼神還是直勾勾地盯著那屏風之後的身影。

會不會是他?

畢竟今日隻有這屏風之後的人他沒有見過了。

而他也從不知堇國的皇帝長成什麼模樣。

待宴散了,他還有機會再做試探麼?

白催客的手撫弄著嬌鳳,有心想放飛了鳥,讓它在殿中生亂。

可他摸著嬌鳳稚嫩的絨羽,到底是沒有碾斷那根金鏈子。

罷了,芳歲帝若是皇帝,想來宮中定然不止一人見過他的臉,稍微問些細節便能確定了。

白催客懶得管布伽的死活,而他不做聲,貞國其餘幾人也是嫌棄布伽這人甚是沒用,丟了他們的面子。

但殺了使臣這樣的事情,可不是能輕拿輕放的,乾瘦的老頭站起來,冷笑道,“堇國就是這樣待我們的?以多欺少,殺了我們英勇的戰士!”

“你可是不服嗎?”

梁太傅也站起來,同樣冷冷一笑,梁太傅相當倨傲,“怎麼,也讓我們蕭將軍招待爾等?若我沒記錯,去歲你們還被堇國將士打得丟盔棄甲退了十裡,今日敢在我堇國天子面前耀武揚威,真是可笑。”

“你這區區使臣,有幾條命來抵償!”

乾瘦的老頭還想開口,被白催客在身前阻攔了一下,他恨恨地閉上嘴。

在貞國他可沒受過這等屈辱。

此仇不報,他如何甘心!

眼看長老都閉上了嘴,加上布伽幾招便敗給蕭崇江,貞國另一位武將更是不敢造次。

他嚇得說不出話,求助地望向白催客,卻見白催客撫著鳳鳥沒有看他,而是看著那堇國皇帝的方向,頓時心生絕望。

彆說布伽不敢選蕭崇江,他也不敢選,布伽隻是上峰死在蕭崇江手裡,可他是親眼看見過蕭崇江一槍穿透了三個腦袋!

人要是想建功立業往上爬,有命在才是最重要的。

蕭崇江提刀在這武將的頸側擦乾淨刀身的血,冷沉道,

“使臣,堇國天子在問你的話,若是耳朵出了毛病,不要也罷。”

武將忍著懼怕,他崩潰道,

滿意,滿意,滿意!!堇國天子萬福,萬福!”

見蕭崇江的刀還沒撤下去,武將才反應過來剛剛是用貞國話喊出來的,他忍著羞臊,又彆扭地用堇國話說了一遍。

蕭崇江撤了刀,“謝陛下賞。”

姬洵看了看手指上的血痕,他搓了一下指尖,有些涼。

滿意就好。

隻有滿意了,姬洵才會有機會逼迫他們走下一步棋。

宴席不歡而散。

但這僅僅是針對貞國使臣來說。

到了夜裡,壓低了聲音的貞國話在偏殿裡不停響起。

“那堇國皇帝要了布伽的命,心腸歹毒,我們必須連本帶利,啃下他的骨血來!”

乾癟老頭陰狠道,“我看,不如趁機下毒取了他的命,不,我要取蠱毒,讓他的皮脫落下來!”

白催客逗著鳥兒,心底有些煩。

他回來的路上挑著幾位堇國的臣子搭話,試圖套出皇帝的信息,可依照那幾個人的回答——

什麼“高大魁梧”,“風流俊美”,“一身福氣,一看便知必能長生”,諸如此類描述繁多。

完全和他在月下遇見的那人不一樣。

難道是他猜錯了,隻是那人並未赴宴罷了?

白催客意興闌珊答,“堇國的國師實力在你之上,你怕是下毒也成不了事情。”

“那便……用火,用火燒死他!”乾癟老頭是貞國的護國長老之一,名叫阿讚魯。

自從白催客降生下來,他便一直跟在小殿下身邊,就算貞國現任的王都要給他兩分薄面。而如今,在這堇國,他卻被一個臣子指著鼻子為難!

阿讚魯瞪著眼珠,他等不了,這種侮辱,必須要報!

“我今天在回來的路上,遇見了兩個小婢子,她們說那皇帝最怕火,便是冬日裡寢殿內都不敢生炭火,我要用火燒死他!”

阿讚魯站起來,他用乾癟的手指從懷裡拿出幾樣東西,分彆是黑色的藥包,磁石,奇怪的骨頭和兩瓶看不清材質的油。

“你們不要勸我,也不必和我一起,這件事我一個人來便足夠了,他們肯定料想不到我的能耐。”

白催客沒心思計較這些瑣事,他隨意道:

“那便用火吧,焚儘了也乾淨。”

左右比試的事情落了敗局,他們原本也打算要在皇宮裡生亂,讓所有人無暇顧及,才能悄無聲息將那人帶走。

布紮卡撓了撓頭上,他問,“那你去燒了那個皇帝的寢宮,什麼心殿嗎?地方那麼大,縱然阿讚魯你厲害,怕也是燒不完。”

“不,你不知道那皇帝多麼狡詐,”阿讚魯詭異一笑,露出有些毒黑的牙齒,“他並沒有住在他自己的寢宮,自從我們來了,那貪生怕死的皇帝就躲在一個廢棄的宮殿裡,而且他不敢住在主殿,整夜都是縮在那偏殿的榻上。”

布紮卡啊了一聲,沒想到這中間還有曲折,他疑惑道,“這種消息不是應當很隱秘麼?”

阿讚魯笑,“他們堇國的奴才貪婪!我僅僅是用了幾枚金子,就換到了那宮殿的名字。”

布紮卡:“叫什麼啊?”

“永康宮。”阿讚魯學了一下那個發音,“我已經知道在哪了,殿下,待我將火引起來,剩下的事情便要您來掌握了!”

“不錯,辛苦你了,”白催客悠閒地逗弄不知為何生悶氣的嬌鳳,“趁著起火生亂我才好將事情安排妥當,待火燒起來,你去宮裡將畫像上這人接走——我要帶他和皇兄一起回去。”

布紮卡展開畫像,隻見一位美人正在閉目養神,畫像上隱隱有墨香,是新趕出來的一幅畫,“小殿下,這畫上的人是哪位?”

白催客不耐煩道:“不知道!要是全都靠我來找,要你們還有什麼用。”

布紮卡悶悶地點頭,又想起一件事情,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殿下,這是那位的密信,約我們今夜子時在禦花園的玄武石附近相見。”

“時間這麼急……”白催客沉吟片刻,拿定了主意,“今夜便將事情做好,待堇國皇帝的寢宮失火,不論燒沒燒死那皇帝,隻怕到時候都會惹出不少的亂子,也是我們趁亂帶皇兄離開的好時機。”

“不過畫上那人也住在這附近的宮裡,夜裡行事,注意彆傷了他,縱火便交給阿讚魯,至於畫上的人,布紮卡,你要將他完好無損地帶給我。”

“遵命,殿下!”

*

永康宮偏殿。

殿內的雜物都撤了去,隻按照芳歲帝的吩咐,懸掛了諸多白綢和輕紗,夜裡燈火一亮起來,紗綢之間便垂落下無數陰影,每一道輕紗上都繡了字跡,是佛前念誦的往生咒。

此地冤魂不知凡幾,院前白骨累累,都是往日不得萬太妃歡顏的奴才或妃嬪。懸掛的人猜測,許是芳歲帝想為永康宮埋骨之人,送贈一分安息往生的可能。

宴席散後,眾人來不及阻攔,芳歲帝便從寢殿的後門走了出去。

其餘人被攔住了追不上,隻有蕭崇江不聲不響地跟上來了。

姬洵坐在偏殿的沉木小榻上,他微微笑著低下頭,似乎心情不錯,聲音輕軟,“怎麼粘人沒夠啊,朕戰無不勝的蕭將軍。”

蕭崇江在姬洵身側,他握著姬洵的手腕,灌過無數朔雪寒風的耳根都被這一聲蕭將軍吹軟了。

人人都說枕邊風聽不得,可姬洵倘若願意吹他一吹,蕭崇江隻怕會醉心於枕上的江山,與姬洵顛倒了日夜,勝過他擁軍夜行千裡取得一勝。

蕭崇江摩挲著姬洵的手腕,他自懷裡取出一個布巾,“陛下今日的賞賜臣不喜歡,想另外向陛下討要一份其他的賞賜。”

姬洵也有興致,問他,“想要什麼,說出來吧。”

蕭崇江將布巾在手裡一抖,展開了裡面的東西,是幾朵紫色的小花,看著顏色有些深,嬌嬌弱弱的花瓣簇擁著淡黃色的蕊,“今日入宮之前,見家中小妹在用此物印花。”

姬洵笑了,他微微歪了下頭,發絲垂下來,他湊近了一些看著蕭

崇江,“她印在哪兒呢?”

蕭崇江抬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盯著姬洵,嗓子微動,“印在頸上。”

“胡說,眼睛裡都是騙人的想法,蕭將軍半點好不學了麼?”姬洵當然知道蕭崇江的心思,他直起身,伸出手腕遞送向前,“印在這裡可以,其餘地方朕不準。”

蕭崇江看著那截手腕,雪白的皮肉下有幾道淡青色的脈絡,若是印上了顏色,定然十分顯眼。

而姬洵是皇帝,身上有半點痕跡都會被人看在眼裡,記在冊上。

蕭崇江用手撚起幾朵紫花,他動作有些不熟練,顯然從未做過類似的事情,隻從蕭熒那學到了一些皮毛。

紫色的花聚攏在一起,落在芳歲帝的手腕內側,一陣用力地施壓之後,蕭崇江將手掌拿開,拂去花瓣,零星幾點碎落的紫蕊綻放在天子的手腕上,如同暈染了綿綿碎星。

姬洵抬起手,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見蕭崇江不動聲色地望著他,慢悠悠地誇了一下,“不錯,連這個都會,蕭將軍還有什麼不會的?”

蕭崇江暗鬆了一口氣,“臣有什麼不會,要看陛下能考究臣到什麼時候。”

姬洵望了一眼外面,他將視線收回,漫不經心地開口,“蕭崇江,朕疑心常無恩其人,與外敵有勾結,今日特意試探過他。”

蕭崇江沒有急於表態,他反問,“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不上鉤啊。

姬洵繼續造謊,他說這些事情完全不像是走心的,可因為他態度一直如此,蕭崇江反而看不穿:“他跑了。”

蕭崇江頓時濃眉一揚,雙目緊迫地盯上了姬洵,“陛下的意思是。”

“他求朕,朕當時心裡有了不忍放他出宮,”姬洵也看著蕭崇江,他伸出手,彎了手指蹭了一下蕭崇江的鼻梁,“可現在朕又想改變主意了。”

“他向西郊去了,蕭崇江,今夜辛苦你些,追他回來,朕要審問他。”

蕭崇江瞬間起身,他攥住了姬洵的手腕,求一個保證,“陛下當真?”

姬洵微笑,“當真。”

蕭崇江轉身便走。

楊謀守在宮外等著宴席散後,接蕭崇江回府。閒來無事,他跟一群同僚在那逗樂,幾個人笑得捧著肚子,互相推搡。

“你以後少不了挨將軍打!”

楊謀哼笑,“那不能,我這個謀略放在哪裡都是討人喜歡的,不光將軍疼我,陛下也疼我,你們是沒這個福氣了。”

那幾人見到楊謀深厚的來人,頓時站到一邊,一聲不吭。

楊謀:“?”

他猛回過頭,隻見他們將軍微微眯著眼,渾身有一股莫名地躁動之意。

楊謀連忙走過去,低聲問,“將軍,可是宮裡出了什麼事?”

“沒事,”蕭崇江大步走出去,翻身上馬,他指了幾人,“你們幾個今夜隨我出城赴西郊,殺一人。”

楊謀立刻跟著上馬,兩腿一夾馬腹,緊跟著蕭崇江追了出去,“將軍,敢問今夜是要殺誰!”

風裡傳來一道聲音,難得有些暢快,“常無恩——!”

楊謀一驚,差點翻下馬去,萬幸他立刻抓緊了韁繩。

將軍聽過勸,按理來說不會妄動陛下的身邊人,可今夜突然要出城去殺人,一準是在陛下那裡得到了命令。

楊謀的眉毛也飛了一下,哎呦,這不是心有靈犀了嗎!

幾人腰掛長刀,馬負獵弓,趁夜奔襲,足足跑出了半個時辰,卻見前方的頭馬速度漸漸放緩了下來。

楊謀也跟著慢下速度,靠近了他們將軍,問,“怎麼了,將軍,”他左右眯著眼看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麼敵情啊。“難不成是那常無恩在附近了?”

蕭崇江勒緊了韁繩,他坐在馬上,黑馬停了下來,打了個響鼻。

“不對。”蕭崇江突然道。

他居然會主動勸我擒賊。

他分明不仔細盯著便要換法子尋死,他居然主動,讓我來殺常無恩。

“如今宮裡,金雪城裡,是誰守城?”

蕭崇江望著遠山處的墨夜,突然發問。

“啟胤今夜受了傷,在太醫院呢,今夜守宮的人是一名新提拔上來的郎將,姓陳,我今兒去打過招呼,他也沒瞞著出身,說是攝政王府手底下的。”楊謀臉色一變,他也反應過來不對勁了,驚叫一聲,道,“將軍,該不會宮中有變故?”

“駕!!!”

蕭崇江一扯韁繩,黑馬的馬蹄揚起,在半空中飛踏,踩到地上時濺起一層泥土砂石。蕭崇江一騎絕塵,轉瞬間返程掠了回去。

何止是有變故!

姬洵有意支開他,必然是宮中要生亂!

姬洵,騙我不要緊,你若敢趁機尋死……

蕭崇江心臟鼓噪,他壓著身形,咬緊齒根。

你是要我瘋。

*

永康宮偏殿。

因為封鎖宮殿,加上姬洵有意為之,在永康宮附近的人少了許多,隻剩下伺候陛下的近臣。

而今夜殿中下人早被姬洵各自吩咐了差事,沒有小半個時辰都回不來。

姬洵孤身一人坐在小榻上,抬頭看著赤木梁上無數條繡了往生咒的白綢。

他撫摸了一下手腕上的紫花印痕,輕輕地笑起來,在心底問:

‘係統,我這幾次都是留有全身,是不是因為這樣,才會讓你鎖血成功?’

【請宿主遠離當前所處環境,儘快逃生】

姬洵將剩下的半句話也說出口,

‘若無全屍,你還能怎麼鎖血,我很好奇。’

【請宿主遠離當前所處環境,儘快逃生】

輕微的燒焦味道傳來。

姬洵褪去了鞋襪,他老僧一般慢吞吞地躺回小榻上,兩手放在身前,安詳地閉上眼。

火勢被有心縱容,自然不會辜負了所有人的‘好意’。

近幾日天色好,房屋木梁都被烈日烤的乾燥,火苗子鑽進去,輕易就將寢殿的木製

細梁燒了起來,黑煙漸漸彌漫。

姬洵嗆咳了一聲。

有時候真是懷疑,這到底是一本書中世界,一個他真實活過的王朝,還是他的一場迷離夢境。

周圍的人又是他的至親,他的友人,還是他身邊被提著線的偶人。

姬洵看了一眼手腕,坐起身。

他波瀾不驚地從小榻底下摸出一件東西,那是他命常無恩為他打造的鏈子,和這沉木小榻連接在一起,姬洵拿出來扯了扯,很結實。

比劃著手腕,粗細剛好,姬洵自然地將鏈子扣在手上。

鑰匙早讓他扔了,畢竟不需要解開。

姬洵心知非主要劇情人物來弄他,他死不了。

可他將自己用鐵鏈子鎖在殿內。

若無全屍,如何複生呢。

永康宮外駐守的侍衛揉了揉眼睛,他一愣,懟了一下身旁的人,“我是眼花了嗎?你看那偏殿,怎麼起了一層光啊?”

那侍衛本來在琢磨散值之後去吃什麼,一聽見這話,立刻抬起腦袋一看,大驚失色,崩潰了,“你腦子笨啊!那是起火了!!快去喊人!!”

一眾被芳歲帝支開的仆從們漸漸完成了事情,端著各種東西回來。

然而他們隻是從遠處一看,便能看見火光衝天而起,而那位置,是芳歲帝如今臨時居住的寢殿。

永康宮的偏殿。

眾人手中的東西頓時扔了出去,互相奔走,去請宮中精衛。

“快,陛下這間起火了!來救火呀!”

“火勢太猛,陛下出來了嗎?!”

“還,還沒有!”

火勢已經蔓延到半個行宮。

而芳歲帝姬洵,仍舊在永康宮的偏殿未曾出來。

姬洵不躲不閃,他看著火苗一點一點冒頭,將他授意之下懸掛的白綢點燃,無數句往生咒在火中翻飛。

他站在殿中央,緩慢地展開雙臂,微笑著期待自己被火舌吞噬。

偏殿之外,其餘人陪在精衛身邊慌亂救火,精衛手持水龍,其他人傳遞著水桶和澡盆,哪怕是茶碗都用得上。

“嗚嗚嗚……陛下……陛下乃是天子,定然能出來!”

蕭崇江一路越過禁製,他一刻都等不了,哪怕過後要挨罰下獄,他也認了!

蕭崇江直接騎馬奔進了永康宮,他停下馬,目光似凍雪,凝滯在燃著烈火的宮殿。

他聽見自己問,

“陛下呢?”

有人喊道,“還在裡面!”

蕭崇江二話不說,拎起身旁人的水桶澆灌在身上,他在眾人的驚呼聲裡大步衝進去,偏殿實則不大,可他不清楚姬洵會不會躲起來。

蕭崇江:“芳歲!你在哪!你給我出來!!”

他憑著蠻力撞開了殿門,往裡走了不過幾步,才發現芳歲帝站在偏殿那小榻旁邊,和他走的時候一模一樣,分毫未變。

甚至是如出一轍的微微含笑。

唯一的區彆是,姬洵居然在此刻還抬手和他打招呼。

姬洵好像不太理解地蹙了下眉,他輕聲問,“你為何會來呢。”

蕭崇江腦子裡關於理智的那根線,倏地繃斷了。

他在這一刻幾乎是感到了地動山搖一般的憤怒和焦躁,他多日累積下來的不滿、執念,都在這一句話裡翻江倒海的湧上心頭。

蕭崇江質問自己。

我何必好心放過他?

我明明清楚他連自己都顧不好。

他一心求死,將我視為他的玩物。

既然都是死,與其讓他死在彆的地方,那還不如死在他蕭崇江的……

烈火熊熊,姬洵站在宮殿正中央,他在熱浪的撲騰裡閉上眼。

再醒來,不,希望不會再醒來了。

……

“姬洵!!”

姬洵詫異地睜開眼望過去,隻見蕭崇江修羅一樣越過燃燒通紅傾倒的細梁,他義無反顧靠近姬洵,明明渾身都濕透了,卻像是披著一身霜寒走了過來。

姬洵第一回在他臉上看見這麼嚴重的怒色,蕭崇江厲聲問,

“你是非要尋死,要下了地獄去尋十殿閻羅?”

姬洵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你該走了。”

“走?”蕭崇江低聲笑了笑,他步步逼近,居高臨下地看著往日他尊崇的皇帝,

“你想死,好,我讓你死。”

話音剛落,姬洵尚未反應過來蕭崇江話裡的含義,他微微一愣,便給了這已然瘋魔的男人可乘之機。

蕭崇江一把扼住姬洵的脖子,死死將這段脖頸掐在手掌裡,姬洵面色本就被火熏得潮紅,此刻扼住了脖頸,尤其是蕭崇江的手勁兒非同一般,立刻讓他眼白微微上翻,喘不上氣來。

偏他不知服軟,還嘲逆地笑看蕭崇江,從被掐得死緊的嗓子裡擠出一句話。

“蕭崇江……”

蕭崇江被叫的心尖一顫,他手上的力道微微鬆懈,附耳去聽。

隻聽陛下用那被熏得啞的嗓子說,

“再用力些……”

蕭崇江在這一瞬間,是真的對姬洵有了殺心。

精衛手中的水龍將火焰撲滅了些許,窗框坍塌下來,眾人對偏殿內的事情驚鴻一瞥,都是嚇了一跳。

慢了一步趕回來的楊謀在殿外急得要蹦起來了,他撕心裂肺地喊:

“將軍!您悠著點!陛下都翻白眼了!救人要緊,快出來吧!!!”

蕭崇江冷冰冰地吼道:“都滾遠點!請水去!”

眾人匆匆忙忙去搞水。

蕭崇江猛地壓在姬洵的身上,在烈火和高溫的蒸騰下,他就這樣扼著芳歲帝的脖頸,將往日他憐惜都來不及的頸子掐的泛紫。

高不可攀的天子被他掐得瞳仁上翻,臉色淡青,舌尖無力地吐出來。

因為脖頸的窒息,他連唇瓣都合不攏

,隻能虛虛地張著嘴卻喘不上一口氣。

蕭崇江越發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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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冰冰地沉著臉,一言不發。

直到天子的手從他的手臂上滑落。

輕飄飄地墜了下去。

這隻手還沒落底,突然被蕭崇江猛地一把鉗住。

蕭崇江的手掌就牢牢地掐在那紫花印痕上,他將扼住姬洵的力道驟然放鬆,姬洵身體不受控製,條件反射想要急促地喘氣。

卻還沒來得及換上一口氣,就被蕭崇江吻住了。

唇舌吻在了一處。

失去反抗能力的舌尖被凶悍狂躁的猛虎吞吃進嘴裡。

蕭崇江將半輩子的渴求都用這一吻來緩解。

他吃不夠姬洵的嘴,手掌已從扼住脖頸的位置,變成按壓姬洵的腦後,他將姬洵按在滾熱的胸膛上,與昏迷的芳歲帝吻得難舍難分,直到一根橫梁砸落。

火星子迸射,將蕭崇江從這一吻裡驚醒。

他粗喘著氣,看姬洵在昏迷裡也下意識地皺眉,合不上的嘴唇邊緣又紅又腫,掛著清亮的水痕。

蕭崇江在極端的燥熱烘烤裡,又落下一吻。

這回是在姬洵被他掐得青紫的頸子上。

他是想扼死這人。

但姬洵這樣,他心底不止有疼,還有後怕。

蕭崇江的手還在抖,他怕晚來一步,姬洵葬身火海。

那他呢,他寧願隨姬洵死在這場大火裡。

“……芳歲,你不準死,我不準你死。”

蕭崇江眼眶赤紅,他本想抱著姬洵硬闖出去,卻發現芳歲帝的手腕上還連著一根直通沉木小榻的鐵索。

蕭崇江冷冷地扯了一下唇。

他將姬洵放到一邊,兩手死死地攥緊那根鐵鏈,兩臂肌肉緊繃,青筋暴起。

在他的巨力之下,那根鐵鏈終於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嘣嘎嘣聲。

碰!

鐵鏈被扯斷了。

蕭崇江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打橫抱起姬洵,衝向殿外。

但橫梁阻路,若是想過去,免不得要將此物挪開,可火勢越發凶猛。

蕭崇江又低下頭,將昏沉未醒的陛下摟到懷裡。

“姬洵,若你我此番僥幸未死,我不會再將你當做芳歲帝看待了,”

蕭崇江逼近姬洵,他怒氣沉在心間,注視著因沉睡著,脆弱之意難掩的芳歲帝,他說出一句離經叛道,會被人在脊梁骨上痛批的話,

“從此以後,你便是我蕭崇江的房裡人,你生死要隨我,萬事要從我,用你的容顏,聲音,你的一切來取悅我。”

“姬洵,我要你為妻,不要你為帝。”

<hrsize=1/>作者有話要說

碼太嗨了,不確定有沒有bug_(:3

玩家姬洵,你狗瘋了!

ps這就是我開文至今最想寫的名場面之一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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