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1 / 1)

京中一連下了數日細雨,將城皮都浸染上濕潤的春意。青苔攀附在城牆的角落散漫生長,晨輝映出道道光影在其上匆匆流過。

被拖延了多日的春獵,終於可以提上日程。

文官武將一乾要員攜其家屬,陪同帝王在鳳南山獵場,共同圍獵,以豐收獵物慶賀一年好景。

女眷們多是在獵場外圍遞個信兒,彼此相看一番適齡的人選,暗暗記在心中,方便日後說親,故而香風陣陣,嬌笑連連。

官人則要瑣碎的多,陪皇伴駕,篩選獵區,與親近同黨應酬,人多嘴雜,兩方人都得不著閒。

一位官員的夫人稍稍撩開簾子,看向數十匹車架中間被簇擁的白馬金鞍帝王輦,她低聲問夫君,“陛下為何下旨,將本次春獵予攝政王全權操控?”

那官員也瞟了一眼簾子外面,隻見帝王車輦的次一級並駕齊驅攝政王及渲公侯等人。

此番出行的人身份尊貴,不容許有半點閃失,故而春獵隊伍陣仗浩大,獵場沿路都設了臨時的戒嚴驛站,以防有刺客混入其中。

想到這裡,官員落下簾子,牽過夫人的手,在她掌心寫下八個字,“皇權式微,奸佞當道。”

常理來說這春獵定然是天子主持全場,以天子賜劍獎賞獵勝者,可如今卻換成了攝政王來做。

萬疏影的謀逆之心,竟是連遮掩都懶得。

官員夫人憂心忡忡。

不知天子打算如何應對?

又過了半個時辰,所有車輦停下不動。

一陣低聲交流過後,蕭啟胤在帝輦邊躬身請示,“陛下,我們到鳳南山獵場的中心了,諸位大人已經接到旨意,待會兒自行散入圍獵場內。”

姬洵今日穿了一身輕便騎裝,被常無恩攙扶著走下車輦,草木青蔥,鬱鬱成林,泥土混雜著雨後青草的味道直往人鼻腔裡鑽,倒也挺好聞。

蕭啟胤暫代統領,統轄春獵布防,他將手底下的人安排妥當,扶著腰間劍回到姬洵身側,“陛下可要參與圍獵?”

“自然,”姬洵剛剛在車輦裡犯暈,難受的厲害,唇上被他咬出了一點傷口,一動便疼,他儘量少言寡語了些。“常總管隨朕一同去。”

群臣聚齊,鼓聲敲了三道,林間的鳥雀成群飛掠,春獵正式開啟,所有人一身英姿颯爽的騎裝,背弓搭箭,縱馬躍入深林。

常無恩隨姬洵一道,兩人身後跟著數名護衛,姬洵坐在馬上伸出手,召小狗一樣對常無恩招了兩下,淡淡道,“過來。”

距離芳歲帝上次生氣罰他過去之後,已很少這樣親近自然地喚他。

常無恩近前兩步,挨在天子身側,“陛下?”

“這領子也不會整理,朕怎麼找了你這麼個蠢笨的奴才,”姬洵伸出手替常無恩理了理衣襟,他語氣親昵,態度也不似前幾日那般冷淡漠視。

常無恩心底隱隱有了一點希冀,他抬頭,直視天子,卻見到一點寒光閃現,一把極為精致秀氣的短匕在芳歲

帝的親近之舉裡被放到了常無恩的懷中,掩藏在剛剛整理好的衣襟口。

刀刃薄透?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任是誰都看不出常無恩懷裡還藏了一把利刃。

常無恩對上姬洵微微上挑的眼眸。

天子離得更近了,雪白的耳垂和脖頸連成一道柔美的彎,承載著常無恩的目光,和常無恩稍顯燥熱的呼吸。

“收好了,要讓它派上用場。”姬洵傾身靠近輕輕地囑咐,順手為常無恩的肩膀打了下灰。“愣什麼?彆讓朕失望。”

常無恩錯開視線,看向天子身後無邊密林,他如崗石矗立在姬洵身側,“奴才明白。”

姬洵的手停在常無恩的肩上,隨著他的靠近,常無恩身體越來越緊繃,姬洵嫌硌手,輕捶了一下。

“放鬆點,有人來了。”

在姬洵的視線裡,常無恩的背後鋪天蓋地都是——

黃名?

姬洵:“……”

搞什麼,這群人不是來刺殺他的?

情況有變,姬洵按住常無恩的肩,他抬起眼,側目看向常無恩,耳語道,“若生亂,不必守在朕身邊。”不然他還怎麼借機找死。

常無恩不可能應下,他作為芳歲帝的奴才,天子的安危比他的命要重要多了。

風驟停,林野寂靜。

隊伍停下的時間太久,顯得不太尋常。

一息之後,那群人知道藏身處暴露,不能延誤了大好時機,林子裡瞬間躍出三十餘蒙面人,直奔著姬洵而來。

所有侍衛匆匆拔刀迎戰,護衛在姬洵身側,眾人卻是沒想到那群蒙面人刀鋒一閃,轉而殺向常無恩!

常無恩與他們交手片刻,便知道這群人是奔著自己來的,處處下死手,他心思如電,猜到了京中如今還有誰想要他的命。

除了萬疏影那狗賊不做他想!

心裡有底,他憂心誤傷了姬洵,乾脆決定遠離此地,常無恩且戰且退,

“刀劍無眼,先帶陛下離開!”

姬洵挑眉。

就等著要不長眼的暗箭呢。

他在馬上一夾馬腹,扯起韁繩跟在常無恩的身後掠向樹叢。“彆怕,朕來找你!”

常無恩匆匆回頭,他深深地凝看了一眼姬洵,將那群刺客帶去了更偏的地方。

一隊侍衛都看傻眼了,萬萬沒想到他們平日裡從不愛騎射的陛下,竟然一個人追出去了!

眾人驚慌失措,阻攔不及,侍衛的人腿跑著哪裡跟得上亂跑的馬兒,頃刻間便追丟了芳歲帝及常總管的身影。

“快去稟告蕭統領!此地有刺客埋伏,陛下擔憂常總管安危,孤身一人追到林子深處去了!”

姬洵縱馬追蹤常無恩和那群蒙面刺客的身影,可那馬兒像是餓了,追到一半無論如何不肯再跑半步,站在原地吃起草,甩了甩尾巴擺明要罷工。

姬洵隻好下了馬,萬幸今天騎裝輕便,走動起來不妨礙。

他伸手撫過草葉,上面有血跡,看來常無恩是

受了傷,以出血量來推論傷口不小。

姬洵跟著血跡一路走,在他找下一處血跡的時候,身後突然有風聲襲來,白色布巾蒙在他的臉上,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鑽入肺腑,姬洵視線一晃而過,隻來得及看見一點朦朧的黃色一閃而過。

那人似乎怕姬洵掙紮厲害,捆縛的手段相當利落,片刻就讓姬洵視線受阻,雙臂向後被捆在一起,成了束手就擒的羔羊。

哪料到姬洵根本不掙紮,反而滿是期許地輕笑道,“你想用什麼來殺朕?方才是在下毒?”

沒人回應。

姬洵滿心期待地等了半天,藥效發作,他步履不穩,那人動作熟稔扯住手臂將他抱在懷裡。

這是下意識地反應。

是熟人,那是主要劇情人物的概率就更大了。

來不及問詢更多細節,周遭一切聲音都淹沒在無邊黑暗裡,姬洵在昏昏欲睡的失重感裡心滿意足地閉上眼。

嘀嗒,嘀嗒。

水滴落砸在石壁上,清脆略有回音,姬洵猜測,現在身處的地方應當是石洞或山洞之類的地方,圍獵場裡居然還有這種隱秘之所。

姬洵漸漸醒轉,他睜開眼,所見仍舊是一片昏暗。

心底微弱的歡喜逐漸冷卻,姬洵抿直了唇,可惜不是陰曹地府,隻是他被人遮住了眼睛。

一根濕涼的手指在暗處撫摸上姬洵的臉。

冰水浸過了的蛇一樣攀附在姬洵的臉頰上,親熱地描摹,從眉心點到鼻尖,再下滑到唇畔。

姬洵微顫,他偏過頭,卻立刻被那人掰著下頜擰過來。頸間的那道猙獰疤痕,也被輕薄地碰了碰。

姬洵微微眯了下眸子,他側著身故意顯出側頸,垂下頭露出一副脆弱不堪的模樣,“你是想玩弄我?”

無邊無際的黑暗裡,碰他的人如同啞巴,一聲不吭。

隻用濕涼的手描摹姬洵身體上的每一寸骨肉。

姬洵沒有繼續躲閃,他含著笑,分明沒有半點真情,卻因為嗓音和語氣的柔和,讓人聽起來情深意切,“不如放了我吧,我也喜歡你的。”

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

姬洵手指在身後顫抖著滑動,儘力去夠騎裝綁袖裡額外藏的短匕。

原本是備給常無恩的第二把匕首,沒想到他自己能用得上。

姬洵被掩藏在絹布之下的眼眸滿是薄涼,他手指攥緊刀刃,不顧指骨被硌得生疼,用儘全力去磨斷繩子。

伏在他身上的人不說話,似乎從未想過姬洵會說出這樣的話。

片刻後,那人似乎從狂亂的情緒裡清醒過來,強迫地抱起姬洵,讓天子掛在他的身上,後背抵在牆上,然後將唇落在天子頸間的疤痕——

猩紅的舌輕輕一舔。

那人吻住了傷疤還不夠,鼻梁像貪食的狗一樣抵住姬洵的下巴,拚命地磨蹭,似乎這樣就能將味道永遠留下來。在對方越來越過分的行為裡,繩子終於斷裂。

高高在上的天子為了求死,

在昏暗潮濕的山洞裡,舍下身段,有意引誘,用細嫩白皙的手掌捧著一把鋒利的刀,哀哀地輕聲求道,

“你看,我將它送給你做定情信物,你將這匕首刺入我的心裡,在上面刻下你的名字,好不好?”

“……”

這一次的死寂,更為徹底。

山洞裡隻剩下水滴不停墜落,砸在地面粉碎的聲音。

“你不願意?”姬洵聲音壓得低,泛著莫名委屈,他扶著額頭,眼眶都熱了,那雙眼眸裡卻隻剩下森冷殺意,“那你沒用了,你讓我好失望的呀。”

姬洵微笑著抬起手腕,對方仍然震懾在姬洵居然似瘋了一般的話語裡,反應過來想要躲避時,姬洵已經毫不留情將匕首狠狠刺下。

可惜視線受阻,姬洵隻能感覺到切入的遲滯感,不知是落在此人的肩背還是脊骨處。

那人悶哼一聲,疼得發顫。

半晌後居然忍住了這股刺入骨肉的疼痛,繼續黏糊糊地湊上前來想討吻姬洵的嘴唇。

暗香浮動,幽影成謎,山洞的影壁上照出紛亂的幾道影子,其中兩者挨得最近,頭頸都靠在一處。

那吻最終落空了。

因為越是迫近,姬洵手裡的刀刃刺入越深,幾乎要命。

“陛下!陛下!快,去那邊搜一搜!”

山洞外傳來了其他人搜尋的聲音,離得很近!

姬洵面色無波無瀾,他微微揚起唇角,轉動了手裡的刀刃,在對方的肉裡慢吞吞地旋了一圈。聲音極為平靜地威脅,

“你最好趁機離開圍獵場。”

“若被我發現你是誰,我不會饒了你的。”

那人沉默半晌,低聲哼笑,像是很滿意姬洵方才那些瘋了一般的愛語。

又吻了一遍姬洵的耳珠,才在越來越緊迫的搜尋聲裡將滋味絕妙的美人天子放下,不得不先走了。

山洞寂靜無聲,風悄悄地吹過,帶來絲絲縷縷的血腥氣。

姬洵心底還席卷著冰冷的殺意,他冷冷地擦了下唇瓣。

是常無恩?是扶陵?總不會是萬疏影。

不管是誰,都惡心死了。

此地不能久留。

姬洵伸手剛想扯下眼睛上綁得死緊的布條,不想身後猛地傳來一股拉扯的力量,此人臂力非同一般,姬洵根本不能與之抗衡,瞬間就被扯了回去。

他猝不及防之下撞到了一具異常滾熱的身體。

姬洵:“……”

怎麼,他進什麼神秘人會面的據點了不成,見不得多大的山洞這麼能藏人?

姬洵動了動嘴唇,已經有點心累了,他疲乏又無奈,甚至有點想笑,低聲問,“你又是誰。”

熱烘烘地手掌從後方探來,扣著姬洵的下顎,將他的下巴抬起來。

姬洵仰起頭,蹙著眉頭,兩手因為剛剛用力過猛,此刻十指顫顫巍巍地合攏不上,隻能虛弱地搭在這人手背上,那薄刃不知道滑落到哪裡,他現在是真的任人宰

割了。

那人並不急切,動作張弛有度,先是試探性仿佛好奇一般,模仿著剛剛發生的事情,用嘴唇碰了碰姬洵的耳垂。

乾燥地唇輕蹭一下姬洵的耳廓,不得章法地磨了兩下,似乎沒覺得有什麼奇異,男人便放棄了此處。

發覺姬洵因他的動作而躲避輕顫後,那人伸出手臂,分外牢固地圈在姬洵的腰間。聲音質感微沉,冷如鐵刃,冰涼又鋒利地刮進姬洵耳朵裡,

“那你是誰。”

姬洵頭疼了。

這地方風水這麼邪?都是男同?

血腥味兒越來越濃鬱,不知是剛才離開的人受了傷留下的,還是此時這人身上有傷,才導致山洞中有血的味道彌留不去。

姬洵傾向於後者。

“你也想效仿剛才那混賬?”

姬洵輕飄飄地發問,他被抬著下頜,說一句話便要鬆一口氣,他心底隱約有個猜測,故意曖昧不清道,“常無恩,你何必這樣躲躲藏藏,便是心存愛慕,我難道會怨你不成?”

哪知他身後的人呼吸的氣息完全沒有變化,反而不高興地低下頭,咬了一口姬洵雪白的耳朵尖。

姬洵:“……”深吸一口氣。

他又不確定了,這逼人到底是誰啊?

身量比他高,細數今日參與春獵的人選,幾乎有一半都滿足此條件。

可聲音聽著不熟,若是素不相識,必然不會來到這裡。

一定是早有打算,並且和剛剛離開的人認識,所以才會互相避開不願見面,卻又詭異地選了同一個地方和姬洵做接觸。

姬洵猜透了腦子裡可能存在這類關係的人選,連溫城壁都想起來了,卻沒有猜中身後的人到底是誰。

條件都對不上。

那人漸漸不滿足於抱著姬洵,他的手從姬洵的肩膀滑下去,燥熱的氣息從姬洵的臉側吹拂過來,移轉到他的唇邊,但動作總體並未太過分,反而像是模仿著先前那個人的行為。

“為何剛剛那人這樣碰了你,你便是很舒服的模樣?我碰你,你怎麼毫無反應,也不引誘我。”男人低聲問姬洵。

對方掐著姬洵的腰抵在冷硬的牆壁上。

見姬洵不回話,那人又問,“你是誰府上養著的?”

原是將姬洵當作春獵官人的寵侍了。

是當真不認得他,還是有意想洗脫嫌疑?

姬洵默然不語,半晌問,“你不認得我?”

“你不是也不認得我。”那人撫摸姬洵的脖頸,自來熟地問,“這裡怎麼弄的?”

篤——篤。

一長一短兩聲悶響,如某種鬼魅的暗號,那人聽到聲音後頓時像狼狗聽到了哨音,立刻起身。

他警覺地靜了片刻,又半蹲下身給姬洵擦了下臉,順手捏了下姬洵的嘴唇。

“你性子夠狠,我喜歡。可惜今日有事不能帶你走,需得給你留個標記,不然京內我不熟,怕是找不到你。”

“忍著點,

疼了就咬我。”

姬洵耳骨一疼,這人沒有分寸地咬在經不得催折的軟肉上,他也半點不留情反咬在此人肩膀。

一口下去,姬洵:“……”

太硬了。

這肩膀鐵打的?瘋了吧真是。

“你舔我?”

姬洵冷笑,“是,你好吃。”

那人捏了下姬洵的臉頰,“嘴巴刁。”

姬洵反問,“你不怕被人看見?”

對方語氣淡然,很篤定地道,“他們看不見。”

姬洵了然,“你在侍衛裡安插了人手。”

“那都是皇帝的兵,我如何安插。”對方身量應當是極高,抱姬洵起身時,輕飄飄地就托起來了,他邊走邊道,“一會兒將你放到外面,彆怕。”

姬洵靜下心,他被對方抱著,身上力氣都用空了,“你殺了我怎麼樣?”

“不行。”那人將姬洵放在柔軟的草垛裡,從手上擄了個扳指戴給姬洵,“這幾日老實些,等我去接你。”

這是讓姬洵不要尋死的意思。

姬洵坐在原地,輕笑一聲。

這都是說的都什麼糊塗話,還能去宮裡將他接走不成?

搜尋的人馬另外調遣了幾隊,直到日落之時,終於有人發現了芳歲帝的身影。

“陛下!”蕭啟胤拂開雜亂的草叢,見到芳歲帝的身影登時看得愣了,他反應過來,厲聲喝斥,“速速回避,無軍令不得轉身!”

所有人立刻匆忙地避開視線,不敢再看。

天子坐在原地,手裡捧著一截斷掉的黑色布條,和一枚粗糙寬大的骨質扳指。

騎裝的領口立不起來,故而那脖頸上的痕跡便是很明顯的露在外面,有咬的,有親的,讓人瞠目結舌。

蕭啟胤喉嚨堵塞,眼眶濕熱,他半蹲下身將披風遮到姬洵身上,虎目含淚,“陛下,是臣救駕來遲一步……”

姬洵:“……”

怎麼蕭啟胤看著比他還像被狗舔了的那個。

“眼淚收回去,朕有話問你。”

蕭啟胤忙胡亂擦了把臉,悶聲點頭,“陛下儘管問,臣知無不言!”

姬洵把玩手裡那扳指,問他,“今日朕和常總管離開後,圍獵場都有誰出去了,各自走了多久。”

蕭啟胤想了半天,羞恥地低下頭,“臣,臣隻記得攝政王和劉尚書兩個人出去了半個時辰,再回來時也是一前一後。”

萬疏影?

姬洵在這沒意思的名字上停了兩秒的心思。

萬疏影的腦子是有病的,不過他那麼厭惡男色,前幾天兩人那酒宴也並不愉快,想來不會是他。

蕭啟胤回身,問其餘的兵衛,“陛下問話可都聽到了?今日圍獵場有誰出入,你們誰還記得清楚可以直接說出來!”

“若是回來時帶了傷的,也要查。”姬洵淡淡補充道,“如實說,說出一人便賞百金。”

侍衛們努力回想,一個一個蹦

出了人名,有老有少,多數姬洵都沒什麼印象,顯然是在嫌疑人名單之外的。

“渲公侯也出去了吧?我記得是和攝政王殿下前後走的。”

“沒有沒有,你記錯了,渲公侯腿腳不便,他剛到圍獵場就走了,哪是和攝政王殿下!不過……”侍衛們對視一眼,“他們好像都受了傷才回來的。”

都受傷了?

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姬洵慢慢地站起身。

另一名侍衛又苦思冥想半天,突然道,“我想起來了!好像是還有個人,那人穿著的衣服太不起眼,看著像是有意避開圍獵眾人單獨活動,場內的人不覺得,可是我等在場外護佑,他獨來獨往,是有些顯眼的。”

姬洵整理好了領口,不鹹不淡地問,“身量多高。”

“挺高的,看著比蕭領隊要高,”侍衛補充道,“他好像是最早出去的,剛剛所有人聚到一處找陛下時,我想起了!那人好像一直沒有回來過!”

姬洵語氣淡漠,將此事拍了板,“搜,不必要活的,與此人神似者,一律殺無赦。”

“遵旨!”一群侍衛頓時鷹犬一般散入林中。

留下的蕭啟胤扶著姬洵,語含關切,“陛下,臣先帶您回宮吧?”

“你不錯,”姬洵正眼看了一下蕭啟胤,拍了拍這傻孩子的肩膀,“想要什麼賞賜,儘可以對朕提出來。”

蕭啟胤面紅耳赤:“保護陛下本就是臣的分內之事!怎能再索要賞賜。”

“果真不要?”姬洵整理好衣襟,重新歸攏成那不可一世的帝王,他負手而立,“若是再謙,朕便真的不給你了。”

蕭啟胤的臉越來越紅,他拘謹地提出一個想法,“那,那臣倒是真有一事想求陛下……”

“彆學那蚊子,有事便說。”

“臣的祖母,陛下可還有印象?”

“蕭老夫人朕自然記得,”姬洵回頭看他,“怎麼?”

“三日後是臣祖母誕辰,祖母一直心心念念陛下,如今天天食素為陛下禮佛,若是陛下肯在誕辰時出面,對祖母來說,定然勝過一切壽禮!”蕭啟胤眼珠子透亮,顯然對自己能想出這麼個絕妙的主意沾沾自喜。

姬洵啞然。

沒想到是這麼樸實無華甚至很有孝心的選擇。

他看了眼蕭啟胤,沒忍住愛撫了一把傻孩子的狗頭,“朕應你了。”

日落之後,經曆了一天波折,卻僅僅隻是手指和耳朵受傷的姬洵,出宮時的滿心歡喜化作烏有,登上護衛森嚴的車輦回了宮。

目送帝王遠去,蕭啟胤留下來收拾殘局。

一名小將突然一拍腦袋,扯過蕭啟胤到一旁沒人的地方,低聲問道,“你家那位大人,是不是今日借此山道回府?”

蕭啟胤一愣,有些慍怒,他低喝道,“不可能,我堂兄才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人!”

小將連忙告饒,“我沒說他是,沒說,你彆生氣,我對大人也是十分向往的啊!就是多個

可能性嘛!哎,啟胤,彆走!”

*

?本作者提筆就忘提醒您《朕偏要死[穿書]》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春獵因天子遇刺而半途終止,本有人想趁機諫言,勸陛下整治了攝政王。

可天子似乎疲憊不堪,隻不輕不重地說了兩句,便放任萬疏影等負責此次春獵的人回到圍獵場了。

即將散場之前,萬疏影擦著獵鹿刀,問一旁的人,“尉遲瓔,你今日去了哪裡,本王很是好奇。”

尉遲瓔靠坐在輪椅上,前幾日天氣太差,慣例是他痛得不能久站的日子,他摩挲著指尖,“好奇?攝政王有何好奇。”

“春獵時眾人都在一起行動,自然是攝政王去哪裡,本侯也去了哪裡。”

萬疏影輕嗤一聲,他目光如冰,“你看見什麼了?”

尉遲瓔回味什麼似的眯起眼眸,“當然是攝政王看見什麼,本侯也看見了什麼。”

萬疏影徹底冷了臉。

“你做賊一般窺看,真當本王沒發現?這眼珠子再亂瞧,當心哪天叫人挖出來當下酒菜。”

尉遲瓔哪怕懼怕區區幾句不輕不重地脅迫,“若是能被那位當下酒菜吞了眼珠子,也算本侯死得其所。”

“傷你一次,你是不長記性,”萬疏影懶得再看,“瘸了腿的廢物,你想得倒美。”

尉遲瓔這腿殘廢是事實,可經不得提,他不好受,當然也不會允許萬疏影好受,“那常無恩可死了?你手底下那麼多人,可不見得有一個中用。”

萬疏影冷嘲,“倒是比你有用。”

尉遲瓔懶得再計較口舌之爭,他隨意問,“陛下耳朵上的齒痕是怎麼回事,你又折回去了?”

萬疏影皺眉,“什麼齒痕?”

尉遲瓔反應過來,他一字一頓反問,“你不知道?”

萬疏影明白了言外之意,臉色都黑透了。

他走了,尉遲瓔走了。

芳歲的耳骨上卻有一道陌生的咬痕,這證明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在場還有第三人!

甚至在他們離開之後,撿漏輕薄了芳歲!

萬疏影一瞬間甚至想將今日參與春獵的人全都處死。

“……能不能推斷出來是誰,”萬疏影眼皮撩開,眼珠子血一樣紅,殺氣逼人,“本王要將他碎屍萬段,片成泥漿。”

尉遲瓔將姬洵身邊的幾人一一思索,有了些想法,可是並不能咬死,他沒有告訴萬疏影,隻是嘲諷地笑了笑。

“自己做了偷香竊玉的賊,居然還管起彆人了,攝政王,好不要臉的做派。”

這便是不會告知的意思了。

萬疏影重重地甩了一下袖子,徑直而去。

留下尉遲瓔摸著輪椅的扶手,他腦子裡都是山洞裡芳歲帝被壓製著,那瘋了一般柔情獻命的模樣。

若是對他說的便好了。

芳歲帝,何必做皇帝,做他的帳中人,便不至於受此苦楚。

尉遲瓔回想著,嘴角扭曲地扯動了一下。

嫉妒這滋味,難熬,真是想殺

人的難熬,芳歲?[]?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你為何不對我使出那樣的手段?

我肯定會應允你的。

*

春獵之後,芳歲帝借著受驚的借口再次推延了幾日的朝會。

大臣急得在四門之外天天扯著嗓子喊;“陛下!臣求見!臣求見啊!”

小福子焦慮到長了一嘴的火燎泡,反觀他們陛下沒事兒人一樣宿在養心殿裡,整日坐在窗前,不言不語,閉著眼也不知在想什麼。

常無恩回來後受了傷,養傷這幾日被姬洵禁止進入養心殿,所以是除了小福子之外誰都不見。

直到蕭老夫人的壽宴當日。

蕭府離皇宮有些距離,姬洵坐在一輛不起眼的尋常馬車上,小福子在他身邊扮作書童的模樣,很是害怕地打量周圍,嗚咽道,“爺,我們還是回去吧……”

“怕什麼。”姬洵先下了馬車。

“可,可我們偷偷出來,朝中若是知道了,小的肯定就死了。”小福子懼怕地看了一眼蕭府的正門。

厚重的三道朱門此時都敞開了,門口石獅凶悍地露出獠牙,仿佛那蕭府是個有來無回的吃人府邸。

小福子腿都軟了。

聽說蕭將軍最討厭他們這群太監了,他貿然進去,說不準會被蕭家的人給活刮了!

姬洵一拍小福子的腦門,“要真是怕,那你在此處等著,彆亂跑叫人家逮去了,知道麼。”

小福子跪在地上:“陛……爺,您千萬注意自己的安危!”

姬洵懶懶揮了個手,走過去了。

今日蕭府人來人往,賓客眾多,俱是朝中將士,少有一二文臣或面生的人,但多數都是彼此熟識,免不了湊到一處互相攀談一番。

“蕭老夫人可是有個好孫兒!蕭將軍是不是還未娶親呢?我家中小女如今年歲正好,不知各位可有法子引薦……”一位小官躬身,問向周圍的諸位大人。

“可彆可彆,蕭將軍什麼都好,就是聽說那個地方唷……”有人暗暗指了下,“早年出兵傷到了,不好了。”

“啊!?當真!?”

“千真萬確,”那人附耳悄聲道,“我這可不是道聽途說來的,是聽那醉仙樓的倌兒說的,蕭家門下的將軍們有一回到醉仙樓去飲酒,那軍中素一回就是一年半載的,自然都是威猛得厲害。”

“隻有蕭將軍,任是醉仙樓的倌兒在他身上扭出花來,人家坐懷不亂,單單飲完酒,吃了一盤花生米,結完賬就走了!”

“這要不是那地方有問題,還能是什麼原因?”

聽了一腦袋八卦的賓客大為震撼,“果真,世無完人啊,可憐了蕭氏滿門忠烈,竟要絕後了,唉……”

喬裝打扮,沒有以皇帝的身份出席,而是借了賓客的宴請帖子混入蕭府的姬洵:“……”

哇哦。

沒想到蕭崇江還有這等傷心往事呢。

蕭老夫人的宴席正酣,其餘人的禮物自然也是成堆壘起,畢竟這不隻是蕭老夫人的壽禮,也是給

蕭崇江的臉面。

眾人歡聲笑鬨,不時點評誰家的禮單薄了些,誰家的禮單太裝面子,直到來自宮內的賞賜一輪又一輪抬上來,足足擺滿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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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諸人:“……”

蕭氏子弟:“……”

還在,還在往院子裡抬東西!

最後,賞賜擺滿了前院,疊做了小山那麼高。

眾人暗暗猜測,莫非陛下春獵遇刺後轉了性子,決定給蕭氏示好?

可能是極大的。

畢竟蕭氏是否站在皇帝身後,都是看在蕭老夫人的面子上,壽宴禮重,自然博得老夫人喜愛。

一名文官撫掌感慨,“唉,蕭老將軍在天之靈,看到今日不知是何等感想……”

有知道實情的人也低聲附和,“當年因蕭老將軍護佑福城的子民,自願兵敗舍出一城,被世人口誅筆伐,先帝為平眾怒將蕭老將軍推出去遊街示眾,斬首以平民憤。”

“經此一事,我本以為蕭氏再也出不了將才,誰能想到,他蕭崇江十三歲就敢上戰場帶兵,還一帶就是這七年之久,做成了常勝軍!”

“是啊,唉,莫說了,你我如今不過芝麻大小的官,都要慎言。”

姬洵坐在宴席之間,飲著酒聽了不少趣事兒,都挺有意思的。

一位粉衣的丫鬟走到姬洵身邊,聲音嬌嬌滴滴地,“爺,我們老夫人有請,請您隨奴婢來。”

姬洵跟上去,穿過前堂走到後院,這裡比前院空曠許多,武器架子成排,木頭人大大小小二十餘個,遠處還有個靶場,隻可惜夜色深了,看得不清晰。

丫鬟推門,姬洵跟著走了進去。

堂屋內,蕭家親近的旁係都在,見到姬洵,頓時都跪在地上,連呼,“陛下萬福!”

一位頭發花白,膚色微微蠟黃,面目慈和的老夫人正站在門後,她顫顫巍巍地也要跪下來,“拙婦蕭英蓮,見過陛下,陛下萬福……”

姬洵上前一步,將人扶了起來。

他便是想死,也萬萬沒有讓老人給他跪著折壽折死的想法。

“夫人何必行跪拜禮?朕隻是來看看你身體如何,太拘謹了反倒不好,都起身說話。”

蕭老夫人眼眶紅了,渾濁的眼睛看著姬洵,她告罪道,“陛下這傷……都怪臣婦沒用,我那孫子遠在關外鞭長莫及,害得陛下在京中孤立無援,陛下,都是臣婦有罪。”

姬洵一看這氣氛要向下滑了,好端端的過壽何必談這些呢。

他不動聲色笑了下,陪蕭老夫人坐到一邊,故意似嗔似怨,抱怨兩句,“啟胤事情辦得好,他便借機央求朕,說什麼陛下必須過來陪祖母慶壽,不答應就纏著朕,跪在殿前不肯走,多惱人。”

“要不是他有兩分用處,朕用著順心,早罰他去做看門的了。”姬洵拍了拍老夫人的手,笑了一笑,“這事朕不插手,端看老夫人教訓他。”

蕭老夫人活了八十多歲,如何聽不出陛下言語之中的喜愛維護之意,分明是借著敲打

的話,表明了蕭啟胤如今受寵的地位。

蕭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淚,心酸地笑了下,“那孩子愚笨,讓陛下費心了。”

蕭家其餘人互相看看,沒想到蕭啟胤這一支居然走了狗屎運,攀上了皇帝!

雖說蕭家現在因為蕭崇江,在京中不說橫著走,但總歸是過得極為滋潤,可因為蕭老將軍的事情,如今蕭氏旁支從文從商,除了蕭崇江外竟然再無一人從武。

蕭啟胤這孩子自小將堂兄當榜樣,硬是扛著父母打罵,一路做到了殿前衛。

本來蕭家沒人將這孩子當回事,可今日蕭老夫人大壽,他居然幾句話就能將陛下請出宮來。

蕭氏眾人心情複雜。

姬洵不欲久留,主要是他一個皇帝擺在這裡,蕭家的人好好的親人聚會便變了滋味,誰都拘謹,他便叫來蕭啟胤。

“馬車在蕭府外,你不必送,朕出去散散心,待夠了自然會走,好好陪陪老夫人。”

蕭啟胤臉紅透了,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高興的,抿著嘴直樂,說話都有點發飄,

“好,好,謝謝陛下,臣今夜,特彆高興!”

“傻樣。”姬洵不輕不重笑罵了一句,“行了,回去吧。”

陛下待他真的好好啊!

蕭啟胤樂嗬嗬地回到堂屋內,蕭老夫人問起陛下的去向,他如實說了。

蕭老夫人埋怨,“你這孩子,陛下說不用,你就當真回來了?”

蕭啟胤傻樂著猛猛點頭,“嗯!回來了!”

“罷了,回來就回來了,左右陛下也用不上你這小笨白蟲,”蕭老夫人拍了拍他,“陛下性子純善,群狼環伺,卻能如此細致入微體貼臣子,實在是難得的一顆仁心。”

“日後要儘心護衛陛下,曉得麼,小白?”

蕭啟胤點頭,他鄭重道,“孫兒明白!”

“唉,上了年紀這記性就越來越差了,為何總覺得有事情忘記與陛下講了?”蕭老夫人揉著額頭,歎了口氣,“罷了,罷了,實在想不起了。”

什麼事情?

蕭啟胤的傻笑突然靜止,他愣愣地,恍然想起了一回事,

“對了,祖母,我忘了告訴陛下避開堂兄那邊了……”

“彆跟我提那冤家,”蕭老夫人生氣地咳了兩聲,“我去信那麼久,他就守在那關外非要打勝了才回來,若非陛下有上天護佑,等他回來,老身早氣死了!”

蕭啟胤連忙安撫,“不會不會,堂兄他保家衛國是正事,因為有我在陛下身邊,他很安心才想打了勝仗回來的!不過堂兄他私自回京……”

蕭老夫人拍了拍蕭啟胤的手,“你們兄弟幾人,數他最不是東西,真該好好罰他,一回來就追著我問京裡誰家養了男妾,要把老身氣死了!”

蕭啟胤茫然地抬頭,“堂兄他打聽這個做什麼?”

“誰知道,彆提他。”

“不提不提,您消消氣!”

陛下向來不愛遠走,應當不會

撞到一處。

蕭啟胤琢磨著,放下了心。

再說他堂兄身上有傷,此刻應當是在院子裡靜養呢。

*

姬洵今夜在宴席上多少喝了點酒,在堂屋裡坐了片刻,許是空氣流通不暢,他如今胸口有點悶。在蕭府後院蓮池邊走了半刻鐘,他仰頭望向天邊那一輪月,隻覺月華似在天邊,又似在他眼前。

與求而不得的故土分外相似。

“哎哎,將軍,看那邊那小公子!哪兒來的啊?”

有人?

姬洵聞聲望過去。

隻見五六個人聚在一處,圍著一個糙石桌子,打著赤膊喝著大碗酒。

坐在中間的那位身量幾近九尺,肩膀寬闊,如午夜突襲的狼犬目光銳利,盛氣淩人。

長發漆黑如墨微微帶卷,此時歸攏成一束紮起,許是在家中身心放鬆的緣故,男人上身僅穿了一件寬鬆寢衣,都沒係帶,敞著胸襟露出一片被繃帶纏繞的緊實胸膛。

姬洵微微一愣。

蕭崇江什麼時候回來了?

蕭崇江沒說話,他旁邊那個明顯是武將的人先亮了眼,嘿嘿一笑,“哎呦,你是誰家公子啊?闖到蕭府的後宅來,是迷路了,還是想認識認識這府上的主事人?”

“正經點,廢話一籮筐,”穿著打扮文雅不少的楊謀用扇子敲了一下武將的頭,“彆把軍裡那套拿出來,將軍怎麼教你們的?”而且這人,他怎麼看著有點眼熟呢?就是一時之間,實在想不起是誰了。

另一旁的赤膊副將放下酒碗,無意之間瞥了一眼,懟著楊謀的腰小聲驚歎,“你自己看看,不愧是京裡養出來的啊,這小模樣長得可真俊!”

姬洵看著被眾人簇擁的那人。

他笑了,“府上的主事人,眼前的可是蕭崇江蕭將軍?”

“哎呦,看著文文弱弱的,敢接話!”那武將來了興趣,“知道這是誰,你不害怕?”

“我怕什麼?”姬洵有意裝作不知情,慢慢悠悠地抻長了語調,“隻聽說蕭將軍擅於製敵,未曾聽聞他是有三頭,有六臂,還是有什麼能將人活活嚇死的窮凶極惡之相,我怕不起來。”

“你這人和那群酸腐不一樣,有點意思啊,”那武將樂了,扭頭問主座的人,“將軍,您覺得呢?”

“叫什麼。”蕭崇江放下了酒碗,向後依靠,冷淡問。

姬洵看著蕭崇江,這氣氛太好了,若是直說自己是芳歲帝,怕是要增加好感度的。

他突然有了個奇詭的想法,姬洵笑著念出一個名字,

“回將軍,扶陵,扶搖直上,五陵年少的扶陵。”

那武將挑起眉毛,一拍大腿,驚得手指直抖,“你就是那京中才名滿天下的扶陵公子!?果然與眾不同!”

姬洵模仿起扶陵往日謙遜示人的模樣,拱手,假模假樣地,“謝各位將軍,我今日為老夫人慶賀一時迷了路,誤闖進來,不耽擱諸位飲酒了,扶陵先告退。”

其餘人不敢

搭話,看向主位的蕭崇江,姬洵也順勢看向那如飽食的猛虎臥在亂石旁的男人。

蕭崇江視線在姬洵的頸子上停留,他飲了一口,微微眯了下眼珠子,酒碗點了一下身邊的人,惜字如金,“送客。”

姬洵微笑,“扶陵告退,謝將軍。”

人走沒影了。

蕭崇江搓了下手指,沒有骨質扳指的地方空落落的難受。

武將在他旁邊晃了晃手:“將軍,將軍?那人都走遠了,咱彆看了啊!兄弟早都說了!您這正當年紀,不娶妻不養妾,你好歹有個身邊人,不然多憋得慌。”

另一個武將笑,“將軍內火不輕的,你看他如廁,哎呦!將軍,錯了錯了!”

武將哈哈嘲笑,“你還敢跟將軍如廁,怕是一對比,你這小賊要自卑掩面,再不肯說自己是男人了!”

蕭崇江收回糊了武將一巴掌的手,聲線冷淡低沉,他端起酒碗磕在石桌邊上,算是碰過杯了,“去查查,這扶陵什麼來頭。”

幾個副將互相對看一眼,擠眉弄眼。

他們將軍十三歲上了戰場,帶兵至今,年歲也不過二十,放在京城正經的官家,還是個剛剛出仕的小公子。

可蕭崇江這七年在外,少有回京,是在血海屍山裡長起來的,他們一度認為將軍是不通人事。

如今可算知道思春了,雖說是個男子,但露水情緣一場,講那麼多做什麼?

楊謀手裡的折扇一打,“將軍,這人是要粗查,還是細查?”

蕭崇江反問,“你覺得呢?”

粗查就是生平即可,這細查,怕是連這人昨夜吃了什麼東西,走了多久消食,一生和多少人鑽過被窩,都要一一查明。

這可是大事兒,他得找找人幫忙。

聽說將軍那小表弟好像在禦前呢,消息肯定靈通,先問問這扶陵公子平日都喜歡去哪兒,和什麼人有牽扯吧。

楊謀正色,“將軍放心,此事我來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