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朕赴鴻門宴(下)(1 / 1)

攝政王府。

前廳的侍從忙碌進出,為今夜迎接聖駕做準備。魚龍燈籠悄然升起,在光影照不到的地方,牆角站著攝政王府的兩位幕僚。

一位青衣長須,上了年紀,面皮褶子比千層的面餅還要多,另一位則綁著臂膀,稍顯年輕些,正是陳魁。

幕僚打量前廳的布置,處處張燈結彩,燭火都是鳳金紅燭,活像攝政王府要辦喜事。

他納罕道:“王爺這兩日總是叫瓦欄男子去他房中,莫非今夜款待陛下是假,納男妾是真?”

“糊塗!”陳魁無語極了:“彆說王爺從不沾染男色,便是真的有此想法,我等怎可妄議王爺房中事!”

幕僚摸了一把胡子:“也對,那不妨說說陳弟你這傷是怎麼受的?”

陳魁:“……”這個更不能提。

陳魁強顏歡笑,“王爺不是都將那些男子轟出來了,你想那些沒用的作甚?我們該多想想,如何幫到王爺才是正經。”

幕僚歎了口氣,“可惜愚兄這頭腦不如陳弟好,辦事上總是不得王爺喜歡。”

“王爺今日宴請陛下,莫非是為了……?”

幕僚在脖頸上橫著比劃了一下,意味深長,“可要我從旁幫些忙?”

哪料到陳魁臉色更僵硬了,他彆扭囑咐,“我等千萬彆做多餘的事,這些王爺自有他的安排。”

幕僚以為陳魁是糊弄人,一甩袖子:“你陳魁當真是了不得了,仗著王爺寵信無法無天,這等事情,我不問你便是!”

說完這話,幕僚怒氣衝衝走了。

留下陳魁待在原地,苦笑一聲。

陳魁心裡苦,陳魁說不出。

今夜這宴席,怕是一場難過的美人關啊。

畢竟王爺準備了眾多嬌豔的舞姬,陛下若是正常男子,如何能拒絕?

若不拒絕,便要落入王爺的美人毒計,那舞姬之中有一人,唇上胭脂可是特製,是極易消磨意誌,讓人成癮之物。

天子今夜,定然難過此關。

*

宴席正待開場,幾名伶人在台上婉轉吟哦,唱出了一道道秀氣的調子。

萬疏影坐在左下手,主位空懸,正等天子入座。

經過這幾日的試探,他已經確認自己不喜歡男人。那勾欄過來的男子爬到他床上,萬疏影隻想將那些人活活抽死,哪有什麼色念貪欲。

如此看來,他那日的反應純粹是機緣巧合。

既如此,便無需擔心了。

“報王爺,陛下來了。”

萬疏影收斂心思,起身迎出去。

宮仆打著玉質小提燈,引姬洵走入王府前廳,天子今日穿了一身雪絨繡金的常服,身邊一位隨從都沒帶,果真是孤身一人赴宴。

在眾仆從伺候下,堇國執政的兩位安然入座,各自對面,桌案上菜肴精致,多以酸甜糕果為主。

姬洵瞧了兩眼,移開視線。

這是故意挑了他的口味。

“芳歲,前幾日在朝會上是我錯了,今夜我設宴不為其他,隻為你我二人重修舊好。”萬疏影跪在案後拍了拍手,“都上來吧。”

孔雀尾羽傾覆在身,女子婉約曼妙的身體若隱若現,一雙柔弱無骨的手擬作雀嘴。

十餘名舞姬翻騰而起,舞姿翩翩。

舞姬一個又一個,都將如絲媚眼拋給姬洵,卻又在看清她們勾引的人長得什麼模樣後紅著耳根低垂下頭。

萬疏影飲了一杯淡酒,沒滋沒味,咽不下去,他臉色有點不大好,撂下酒杯,

“這是王府的貴客,今日你們誰能伺候好了他,端看你們個人造化。”

兩名膽大的領舞彼此對視一眼,竟然都爭相靠近了芳歲帝。

萬疏影本以為按照姬洵這內斂的性子,定然是會溫言推拒。

他都想好被再三拒絕以後,自己坐到姬洵旁邊給天子喂酒的打算了。

誰知姬洵沒有拒絕,反而將那兩名明目張膽引誘天子的舞姬擁到身邊。

芳歲帝身量不是頂高,卻是身材比例協調,肩潤腰窄,穿起衣裳極為打眼。他懶懶地窩在一名舞姬懷中,手臂被另一名舞姬牽過去,輕柔地按揉。

萬疏影牙根咬得死緊,硬是扯出笑來看著這刺眼的一幕。“如何,我這舞姬,不錯吧?”

姬洵探出舌尖,舞姬蔥指夾著一粒葡萄,臉蛋暈紅,小心地給天子喂進嘴裡。

“不錯,很討人喜歡啊。”

姬洵頭一回享受這種待遇,尤其是他視線停住,看見其中一名領舞的唇上還跳出一條文字描述框。

[迷心藥削弱版]

姬洵更有興趣了。

“今日嘗過這女子的好,京中便不會再有人傳你喜好男色了。”萬疏影撚了一塊山楂糕,咬了一口便皺眉吐出來。

什麼東西,酸死了!

姬洵恍然,他哎呀一聲,“怎麼,沒人告訴過你?”

萬疏影不解,隔著兩張案席追問,“告訴什麼?”

姬洵有意惡心他,故意說得輕浮浪蕩,“朕確實如外界傳言一般是個斷袖啊,貪慕男色,喜好俊生,身邊一日無男子陪伴,朕都寢食難安。”

萬疏影頓時怔愣在原地,他手上還端著酒杯,此刻忘了飲,整個人一動不動。

過了半晌,宴席都靜了,萬疏影才開口,

“芳歲,彆開這種玩笑。”

“誰同你玩笑,”姬洵指尖點唇,笑意頗深,“朕嘗過的唇,怕是比攝政王批過的折子還要多了,如何,你們兩位信麼?”

舞姬俱是低頭,雙雙貼著芳歲帝的身軀,嬌笑道,“公子說什麼,奴家信什麼呀。”

姬洵執起一杯精致小盞,碰在那位沾有迷心藥的舞姬唇上,“咬著,喂酒會不會?”

眼看著那兩人將要貼在一起,萬疏影顧不上其他,將酒杯擲落在地砸個粉碎,他起身走到姬洵身邊,一把扯開那得寸進尺的舞姬,轉而質問姬洵,

“……你給彆人親了?”

“朕親了誰,與你何乾。”

舞姬匍匐在地,台上的絲竹靡靡之音也暫時停頓,沒人敢在這種時候插嘴打斷攝政王。

萬疏影越是生氣,腦子越是清醒,琢磨過兩人的對話,他了然,臉色放緩了一些,“你誆我的。”

“萬疏影,萬卿,”姬洵側靠著梨花木扶手,舉起剛剛那小酒盞,親昵地喚他。

萬疏影視線彷如凝固,緊緊地扒在姬洵身上,不肯錯看一眼。

姬洵笑了,他將酒杯傾斜,酒液順著淋下,澆在萬疏影的頭頂,“朕便是喜歡男子,也不會喜歡你的,你又擔心什麼呢?”

濕涼辛辣的酒從頭淋下來,非但沒讓人清醒,反而酒氣揮發,催人深陷。

萬疏影舔過唇邊的酒液,眼神如沉鬱的猛虎一般凝看姬洵。

什麼叫便是喜歡男子,也不會喜歡他萬疏影?

姬洵拍了拍萬疏影的臉,“不是要伏低做小,認錯討好?怎麼宴席剛到一半,你萬疏影先破功了呢。”

萬疏影猛地擒住姬洵薄軟的手腕,他向前一步,半壓在芳歲帝的身上,周身氣勢陰沉可怖,任誰都看得出來萬疏影在一點就燃的邊緣。

可惜被他控製的人半點不怕,仰起下頜,關切地說著反話。“怎麼,朕的好攝政王想謀反了?”

萬疏影沒有說話,離得太近,姬洵身上那股讓人目眩神迷,神魂顛倒的淺淡香氣已經鑽入他的五臟六腑,將萬疏影徹底浸透了。

名滿天下的攝政王,現在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

芳歲的皮肉都這麼香,那他的骨血呢?

若是我咬上去……

咕咚。

萬疏影的眼神越來越幽深,那一身人皮披在身上,卻也掩飾不了他越發像隻饑腸轆轆的野狗。

因主人家吝嗇不肯給他肉食,他便連一點肉湯都要親自搜刮乾淨。

姬洵看他沉寂半天了,提醒,“還不動手?”

萬疏影死死地看著姬洵。

動手?

他不想動手,隻想動嘴,吞吃了姬洵的骨血和皮肉,絕不會留下一絲一毫給旁人。

“稟告王爺,王府外停著一隊殿前衛,領頭的人自稱蕭啟胤,說是夜深了,要接陛下回宮……”

王府的奴才吞了口唾沫,緊張地搓著手指。

怎麼攝政王殿下看著表情像要吃人一樣?

好生嚇人!

萬疏影逼迫自己慢慢起身,放開了對姬洵的鉗製,他背對眾人,冷硬道,“今日到此為止,另調一隊人,護送陛下安穩回宮。”

宴席不歡而散。

主位走了,樂伶撤下琴案,奴仆收拾殘局。

唯有魚龍燈在樓閣的低矮處隨風搖晃,光一晃過,照出幾名跪在地上瑟瑟縮縮的舞姬。

萬疏影走到其中一人身前,正是那唇上抹了迷心藥的領舞,他冷淡地開口,

“將手舉起來。”

領舞落下一行淚,顫顫巍巍地舉起手。

“掌心朝上。”

領舞閉眼照做,怕得肩膀都舉不穩了。

萬疏影彎下腰,像嗅聞路邊野花兒一般,扯過舞姬嚇得發軟的手臂,他先是輕輕地聞,淺淺地嗅,果真在這裡聞到了一些姬洵的味道。

領舞方才為芳歲帝按揉了一番。

是掌心貼著皮肉按下來的。

萬疏影埋頭在領舞的手掌裡,瘋狗一般急迫地攝入更多的香味兒,要不是顧及舞姬低賤,他怕是早用了舌頭去舔那僅剩的滋味兒。

呼哧、呼哧。

重重地呼吸音。

簡直像那得了重疾的病人。

半炷香的時間過後,萬疏影終於抬起頭,他饜足地放鬆了眉,黝黑的眼珠對上領舞驚懼的視線,他幽幽地開口,

“……怎麼,你也覺得本王惡心?”

萬疏影將舞姬甩到一邊,他擦著手,薄唇冷冷地吩咐侍衛,“將這手砍下來,本王要好好珍藏。”

“今夜其餘人,全都填塘。”

領舞深知大難臨頭,她急中生智,哭著跪行到萬疏影腳邊求饒,“王爺……奴活著手上才有那位的味道……死了,死了便沒有了……”

萬疏影立刻扭頭,目光沉沉盯她看了許久,輕聲問,“你這賤人在想什麼?覺得本王對天子有醃臢心思?很惡心是不是?”

領舞在這一瞬間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勇氣,她回憶宴席上攝政王看天子的眼神,心中有了猜測,大膽進言,“奴……奴隻是覺得,王爺與陛下,很是般配。”

萬疏影沉默不語。

這便是有戲!

領舞跪地上,眼淚從腮邊滑落,她舉起雙手,手心向上,“奴,奴願為王爺解憂。”

萬疏影閉著眼,鼻尖微微動了動。

良久,他道,“送下去,好好安置。”

*

塵埃落定,一切處理得當,已是月相高懸,京中敲了三更天的鑼。

萬疏影坐在空蕩蕩的堂內,睜開一雙平靜的眼,他想通了某些事情,急需確定。

“去請扶陵公子,說本王有事與他相商,等不得太久。”

扶陵來得很快,在下人的引路下落座在萬疏影的身側,他略略打量了一番萬疏影,笑道,“殿下心情似是不錯,可是有何妙事?不妨說與我聽。”

萬疏影推心置腹,如實告知了這一妙事,

“扶陵,本王心悅芳歲。”

扶陵,“……”

扶陵,“………………”

“殿下,何出此言。”扶陵微笑問。“扶陵記得殿下往日最是厭惡男風。”

“本王從未對誰有過那不上台面的心思,”萬疏影回憶今日種種,加之往日重現,他下定了心,“但今日本王確定了隻對芳歲有,都是男人,想必你也能理解本王。”

扶陵的臉皮像雕刻上去的,嘴角微笑的弧度絲毫沒有改變,“許是殿下弄錯了,芳歲他……容貌盛極,難免叫人一時分不清男女色相。”

“怎麼,扶陵公子也分不清?”萬疏影手掌遮著下唇,單看那雙鳳眼是挑起來的,仿佛在笑。

但扶陵知道,萬疏影絕非是善意問詢。

扶陵低垂下眼簾,輕輕地,“扶陵不敢。”

“日後事成,我便將他好好地嬌養在養心殿,他仍舊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讓我伺候他,比旁人豈不是儘心得多。”

萬疏影說完,轉頭深深地看向扶陵,“扶陵,你我二人世代至交,親如兄弟,你說,我要怎麼做,才能完成這一步棋?”

扶陵迎上萬疏影的視線,他字句都念得極穩,仿佛不存在絲毫的私心:“若要圈孤燕入籠,少不得要為其剪羽,殿下認為呢?”

萬疏影拍了一下扶陵的肩,滿意地低笑,“當然,扶陵所言極是,剪羽之事,便由本王親自來。”

兩人談話漸到尾聲。

“殿下,”會客堂的門外,有人低聲彙報,“關外加急密信一封!請殿下過目。”

扶陵起身去開了門,按照往日的習慣,他接過信紙,先自行看過內容,信上隻有短短一行字。

卻比往日的長篇軍機戰報更讓人驚駭。

扶陵捏緊了信紙,面色複雜地轉過身,對萬疏影念出其上內容。

“旗嶺大勝,蕭崇江,不日班師回朝。”

作者有話要說:  基友提醒我要在這裡和大家說一聲,明天入v!萬字更新

以及這兩天評論好多啊!!謝謝

然後要再加一個接檔文預收《我身死道消之後》

姬影穿成了一隻狐妖。

想回家要先修得九尾,可修煉到八尾時,他被衍天真君以除妖名義一刀斬滅肉身。

再醒來已是百年後,如今他這身體,是衍天真君唯一的信徒。

過去凜然的道者仙君,衍天真君,

則被貶下界成了一團爛肉怪物,遭世人唾罵背棄。

係統慚愧:抱歉宿主,修羅開局。

姬影扯起嘴角:不,這是最好的開局。

*

“真君的信徒十人,死了六個,跑了三個,您的信者如今隻有我了。”

姬影輕柔地伏在墮落為惡畜,軀體布滿肉瘤的真君後背,手臂向前攀著對方牽連肉絲和經絡的脖頸,毫不介意地吻著真君面目全非的臉,“我的命,全都仰仗大人您,我實在舍不得您繼續受苦……”

“真君,讓我緩解您的疼。”

靠著如此誘惑,姬影和昔日仇人結為道侶,在無常命數裡竊取了對方的氣運。

他們攜手同行患難與共,曆經世事磨難。

任憑誰來誘惑,姬影都搖頭拒絕,

“我隻為真君而活。”

直到衍天再度成神,晉升為帝君,掌無上權柄,與天地同壽,世人都以為姬影會被帝君棄如敝履。

可事實卻是,姬影功德圓滿,成就九尾,他在衍天不可置信地目光裡,散為塵埃。

係統:結束了——

姬影:好耶,回家。

姬影在現代瀟灑度假,係統緊急求救:

宿主,衍天瘋了,我壓不住了,主係統讓我把你送回去,對不住了!!!

姬影:啊?

姬影:。

*

“據說封神當日,衍天墜入無間魔窟,成了世間一等一的至惡。”

“他在煉獄嘶吼,聲音震顫九霄,所求隻有一人。”

“昔日信徒,姬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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