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緣合道體會說假話嗎?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沒人懷疑夜堯的話,連帶著他身邊的遊憑聲,也隻是被眾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忽略過去了。
因緣合道體是聖人預備役,聖人交的朋友,肯定也是大好人。
沾了夜堯的光,遊憑聲算是體會了一次身為正道人士閃亮亮的光環。
“太可惜了,堯弟你沒看到凶手……氣死我了,到底是誰射的這一箭?!”明媛胸口氣得上下起伏,“把我們剛要到手的瓊脂玉露草全毀了!”
“竟有這樣的事?”夜堯露出吃驚的神色。
他的表情要多自然有多自然,沒人看得出破綻,還十分捧場的和大家一起惋惜,讓人憤怒之下傾訴欲望高漲。
明媛說:“堯弟,你不知道,先前這裡有二十多棵開花的瓊脂玉露草呢!我們好不容易找到這裡,沒想到剛要摘取,就不知從哪兒L射來一支箭,正好射在靈草上!”
隨著明媛重述事情始末,拂音閣的人瞅著那片光禿禿的地面,心裡簡直要滴出血來。
都怪王家那麼貪,要是提前半刻把靈草摘了,這些瓊脂玉露草也不至於被毀!
另一邊,王家人在懊惱痛惜的同時,還要為王雄東的死哀悼。
王元梁陰沉的臉上布滿憤怒,將指節捏得咯吱作響,腳下本就飽受磨難的焦土承受著他泄出的威壓,裂出道道蛛網般的裂痕。
“老祖,您一定要為我的東兒L報仇啊!”王家家主悲痛地對他呼喊。
“那是自然。”王元梁目光如電射向天空,聲聲宛如賭咒發誓,“不管是誰殺了東兒L……我一定將其挑斷四肢,剝皮抽筋,叫他生不如死,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他咒罵著,大肆發泄著心中的惱恨,殘忍的話語讓夜堯蹙了下眉。
當事人對此倒是充耳不聞,咒罵遊憑聲的人多了去了,就算罵得再臟再狠,他也能當一首難聽的背景音樂聽。
遊憑聲對王元梁的報複宣言一點兒L都不擔心,反而饒有興趣地看向王家那兩個元嬰長老。
長老甲正指著天痛呼:“蒼天呐,為何待我王家如此殘忍!王家攏共就這一個天才的嫡子,怎麼就隕落了呢?”
長老乙拍著地哭喪:“可不是,東兒L是老祖宗含在嘴裡都怕化了的寶貝乖孫,才元嬰初期就隕落,老祖宗必定心痛萬分!”
一個比一個聲音大,一個比一個表現哀痛,不知道的還以為死的是他倆的兒L子。
長老甲眼珠一轉,又說:“可惜我那犬子不爭氣,才金丹巔峰,沒能同他堂兄一同進秘境,不然有他守護在東兒L身邊,東兒L必然不會出事。”
長老乙一拍大腿,不甘落後,“唉,我家全兒L也是,明明有結嬰的動靜了,偏偏運氣不好,沒能趕在秘境開啟前結嬰。好在他還算勤勉,下一個百年,全兒L必能為老祖分憂!”
夜堯扯扯嘴角,聲音傳入遊憑聲識海,“王
家家主隻有王雄東一個嫡子,王雄東資質還算不錯,一直以來,王家的資源大多傾斜在他身上。這兩個長老代表旁支的勢力,王雄東死了,他們那一支的年輕人便有了出頭之日……彆看他們哭得慘,說不定還在心裡暗笑呢。”
遊憑聲看著這出好戲,輕輕嗤了一聲。
即使他不了解王家的情況,也看得出來這裡面的門道,這些世家大族表面上光明磊落,實則內裡的水深而混沌。
“你們閉嘴!”王家家主即使沉浸在悲痛裡,也還能聽明白兩個長老的言外之意,他氣得臉頰抽搐,“東兒L屍骨未寒,你們就急著爭權奪利,你們良心何在!”
“你這是說的哪裡話?”長老甲一臉受冤枉的不忿,“我隻是感歎東兒L死得可惜!”
長老乙:“是啊,我等一心為王家著想,忠誠之心天地可鑒!”
王家家主:“你們……”
“好了,住口!”王元梁喝道:“此地還有外人在,你們想被人看笑話嗎?!”
三人立即噤聲。
王元梁隱約聽到有人在輕笑,但那聲音太飄渺,又好似隻是他怒極之下產生的幻覺。
“爾等放心,我會為東兒L報仇,叫凶手死無葬身之地。”他與王家人說著話,視線卻掃視著周圍的其他人,目光略過夜堯時,在他身邊的遊憑聲身上停頓了一下。
他竟然看不透此人修為。
通常來說,這是對方境界高於他的象征。
不過進秘境之前,天璿曾親口認定此人是化神初期,天璿是化神期巔峰,王元梁不覺得他會看錯,這麼短的時間裡,此人也沒可能晉升化神中期。
所以王元梁隻覺得遊憑聲是用什麼手段混淆了身上的氣息。
王元梁對比著自己的實力,心想如果是化神初期的修士,的確能使出剛才那一箭的威力,且此人出現的時機未免太過巧合。
他有些懷疑,但看到夜堯,又打消了心裡的思慮。
“敢動我王家的人,即使已經死了,屍體也將被扔給鬣狗分食。”王元梁目光又落在拂音閣的人身上,口中繼續陰惻惻地道:“而想看我王家笑話的人……要當心那雙看笑話的眼珠子!”
又悲又怒之下,此刻他的氣勢比先前還要強大,外放的氣息極有震懾力,一名年輕女修被壓得臉色發白。
明媛冷哼一聲,被明鸞庇護著挺直脊背,“姑母,有些人真是不要臉,剛才還想偷襲你,現在就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了!”
明鸞乃是拂音閣最為強大的音修,生來擁有資質絕佳的琉璃淨體,實力不同凡俗,絲毫不懼來自王元梁的威脅。
“怕被他人看笑話,就彆做那些丟人之事。”她冷冷回視王元梁,嗤道:“堂堂化神修士,背後傷人,讓人不齒。”
“背後傷人又如何?”王元梁囂張地道:“我就是當面傷人,你又能奈我何?”
“老賊,安敢口出狂言!”明鸞柳眉倒豎,手中祭出一把瑤琴,細長的手指如鋒利刀刃一般
按在琴弦上。
王家一個化神三個元嬰,拂音閣同樣如此,雙方實力相仿,要是打起來還真不知道哪一方能占優勢。
遊憑聲挺有閒心在這兒L看個熱鬨,兩方蓄勢待發地對峙著,他衣角一掀坐在一截樹樁上,生動詮釋什麼叫看出殯的不嫌殯大。
夜堯也想坐,可惜這麼乾有違他的人設。他腳步不動聲色往後退了幾步,退出兩方人的視線,遊憑聲順勢往後一倚,靠在他身上。
就在這時,他袖口忽然動了動,一條黑蛇閃電般躥了出去。
一聲刺耳尖嘯從遠處傳來。
正值關鍵時刻,眾人紛紛打了一個激靈,暫停對峙回頭,發現傳來聲音的是原本生長著靈草的地方。
那裡的樹藤全部化為灰燼,靈力構築的靈箭墜下後便消失了,隻留下一片凹陷的焦黑地面。
先前沒人注意的五步幻毒蛇正被一條同它一樣細長的黑蛇咬住,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叫。
叫聲比它看守的瓊脂玉露草被毀時還要淒厲。
五步幻毒蛇不住掙紮著,黑蛇咬住它狠狠往地上摔,每甩一次,五步幻毒蛇身上被雷燒焦的蛇鱗就脫落一塊,露出其下血淋淋的皮肉。
“好惡心。”明媛捂著唇露出厭惡神色,“哪兒L又來一條蛇?蛇類妖獸竟然自相殘殺?”
她話音未落,五步幻毒蛇不耐摔打,猝然膨脹起來!
原本細小的五步幻毒蛇轉眼間變成了巨蟒大小,它用力想要掙脫,蛇尾一甩地面便砸出一個大坑,然而即便如此五步幻毒蛇也沒能掙脫,咬住它的黑蛇也隨之變大,紋絲不動地束縛著它。
五步幻毒蛇發出仿佛瀕死前的可怕咆哮,極力昂起頭,兩條長牙向黑蟒噴出大股褐色的毒液。
滋啦——地面被濺到的地方被腐蝕出深坑!
五步幻毒蛇斑駁的蛇鱗還能看出其原本豔麗的花色,越是鮮豔,就越是劇毒,看著這一幕,明鸞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她剛才若是被蛇咬到,恐怕會中毒頗深,雖然琉璃淨體對毒有抵禦能力,但王元梁一定會趁機要她的命!
想到這裡,她看著五步幻毒蛇被黑蛇死死咬住的畫面,便感到快意起來。
砰!砰!黑蟒叼著花蛇,一下又一下撞向地面,地面劇烈地震動著。
“什麼動靜?”眾人腳下忽而一歪,地面猶如被那力道震開,裂出無數條裂縫!
“不對,不是那兩條蛇導致的!”明鸞目光一利,喝道:“你們小心!”
拂音閣不善體術,三個女弟子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站立不穩,明鸞伸手攬住明媛,迅速飛上天。
嘩啦!地面裂縫裡竄出了數不清的藤蔓。
方圓百米之地原本被雷箭清空出一片焦土,沒想到又有樹藤湧現出來!
這些不知來源的樹藤徹底活了起來,每一根都變得更為粗壯堅韌,葉片猶如金屬般摩擦在一起,發出刺耳的沙沙聲。
遠處纏鬥的兩條蛇被高高竄起的樹藤遮擋住了身影,不
過此時眾人也無心再去看它們了,一條條樹藤帶著萬鈞之力向他們絞殺而來!
五顏六色的靈光閃爍起來,王家人手執靈器抵禦樹藤的侵襲,拂音閣的四個人也各自取出了一把樂器,彈奏出充溢靈力的樂曲。
音修禦樂修煉,每一個柔美的音符都蘊含著不容小覷的力量。
錚——
明鸞緩緩撥動瑤琴的琴弦。
音波如浪潮般四散開,樹藤在音波中寸寸斷裂。
“噗!”正在與樹藤搏鬥的王家長老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居然用樂音擾亂我們的靈力?!”王元梁大怒道,“好卑鄙!”
“各憑本事罷了。”明鸞冷笑道:“這還是跟你學的手段!”
岑——她十指輪轉,飛速撥動琴弦,珠落玉盤般美妙的聲音裡滿載殺氣。
“我要你死!”王元梁穩住靈力,飛出一把利斧劈向她,明鸞急忙躲過,兩人就這樣在漫天飛舞的樹藤裡一邊躲避,一邊鬥起法來。
遊憑聲見過許多人打架,音修是所有人裡戰鬥場面最好看的。
各色靈光在空中不斷碰撞,連綿不斷的樹藤斷裂又生長,管弦之音飄散在空氣裡,時而輕快高昂,時而低回婉轉。
一場畫面精彩的亂戰。
遊憑聲伸開長腿換了個姿勢,聽著樂音半闔上眼。
身後人忽然彎腰,呼氣吹了一下他的睫毛。
他懶了兩秒,慢吞吞掀起眼皮,“乾什麼?”
夜堯向他眨眨眼,說:“其實我也會音樂。”
“真的?”遊憑聲怔了一下,原著裡可沒提過這一茬。
“你會什麼樂器?”
夜堯笑了一聲,衝他吹了一聲口哨。
聲音輕快又流暢,帶著吊兒L郎當的戲謔意味。
這位原著裡代表正道之光的主角說:“我嘴還挺靈活的。”
遊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