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泉宗上空,連綿的烏雲遮天蔽日,世界仿佛一瞬間沉入黑暗的深淵。
天璿老祖活了上千年,自詡見多識廣,卻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晉階異象。
那魔修究竟是什麼人?
分明剛剛晉升化神期修為,絕不會有錯,其神識又怎麼會如此強大,甚至能一個照面就生生把他的靈器奪去?
……他的昊天鐘啊!
“四個元嬰修士,竟無一人發現有人潛入禁地。”天璿心疼的滴血,遷怒看向給自己護法的四個長老,“要爾等有何用!”
你一個化神巔峰還不是當面把人給放走了!四個護法長老不約而同在心裡腹誹。剛發現魔修潛入時他們還羞愧於自己的失職,旁觀完這一場戰鬥,沒人覺得自己有錯了。
畢竟他們不過是元嬰期,那位可是一邊飛一邊晉階,還能把老祖戲耍到吐血的狠人!
可惜即使這麼想也不敢說出來,四人隻好齊聲告罪:“老祖息怒。”
天璿也知道向他們問罪會顯得自己更無能,隻能斥責了一句就輕輕放下。他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想到上一回明泉宗鬨魔修的事,轉而懷疑起來,“十幾年前同樣有一魔修潛入靈脈……”
明泉宗掌門接口道:“上一次,您殺了徐長老。”
天璿疑心自己上一次就是被魔修愚弄了,如果這魔修戲弄了他兩回……隻要一想到這種可能,他額頭的青筋就突突直跳。
他不願承認自己有可能殺錯了人,愣是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沒錯,上次我在靈脈裡看到了,潛入靈脈的就是那姓徐的長老。這些魔修手段詭秘,潛入宗門禁地竟如入無人之境,需徹查此事,加強防備。”
眾人都對這裡面的古怪心知肚明,但天璿為人最好面子,反正徐長老人緣也不好,便也沒人替他當面點出老祖的不是。
“您說得是。”掌門應聲,頓了頓,又道:“老祖,靈脈是宗門秘寶,正到了宗門急需提升實力的時候,請您容許一些人進入靈脈進修。”
天璿不悅道:“什麼意思,你聽信那魔修的胡言,真懷疑我要吸乾靈脈?”
“老祖多慮了,您向來一心為宗門著想,我怎會相信魔修的挑撥?”掌門畢恭畢敬道:“其實這件事我早就有意向您提出,隻是您一直在靈脈中閉關,我怕打擾您修煉,沒跟您說這件事。”
“您恰在此時出關,實乃幸事。荒古秘境即將開啟,宗內元嬰之上的修士都要在秘境開啟前儘可能地提升實力,還有數名有望結嬰的金丹弟子,若能進入靈脈修煉,他們在秘境開啟前結嬰的幾率將提升數倍。”
“荒古秘境要出世了?!”天璿一直在閉關,還沒聽過這件事,捕捉到這個消息頓時又驚又喜。
與此同時,他不免更怨恨魔修阻礙自己晉升,若能晉升大乘,他豈不是能橫掃秘境?
魔修該死啊!!!
天璿又有了嘔血的衝動。
可惜此時再怒火衝天,他也捉不著罪
魁禍首的半根毫毛,隻能在這裡無能狂怒。
掌門試探地道:“老祖,您看?”
天璿咽下嗓子眼裡的腥甜,想找理由推脫過去,他一直把靈脈當做自己的所有物,不願讓彆人使用,且一旦多了人打擾,他將無法用先前的辦法提升實力。
卻聽掌門不經意般地說:“我師尊在外雲遊多年,聽說荒古秘境即將開啟,如今也要歸宗做些進秘境的準備,屆時還可與老祖論道,也是一樁美事。⒃⒃[]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明泉宗與徐家不同,並非天璿老祖的一言堂,掌門的師父是化神中期修為,對他也有一定的威懾力,於是他隻好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幾句大公無私的話,鬆了口。
但天璿心胸狹窄,仍要為難一句:“元嬰修士進秘境也就罷了,金丹小輩便算了吧,這麼短時間怎麼可能結嬰,放他們進去也是白費資源。”
掌門笑道:“天運庇護明泉宗,說不定便有哪個小輩運道好呢,即使不成,放幾個小輩進去也消耗不了多少資源。更何況……老祖有所不知,我宗的護宗神獸被一個金丹修士契約了,他正在金丹後期,隻差臨門一腳便能突破,結嬰隻在旦夕之間。”
“什麼?”那隻玄武竟然認主了?!
天璿早就試過收服那隻玄武,卻一直求之不得,護宗神獸無主也就罷了,沒想到會便宜一個金丹小輩!
聽說這件事,天璿面上不僅毫無喜色,反而板了起來,要不是周圍人太多,大概早已肉眼可見的難看幾分。
掌門笑嗬嗬衝下方招了招手,示意玉鈞崖上來。
待得小弟子禦劍到了自己身邊,他拍了拍玉鈞崖的肩膀,笑容裡不掩看重之意,“這是我最小的徒弟玉鈞崖,日後他便是我的關門弟子,鈞崖,見過老祖。”
玉鈞崖欠身行禮,感覺到頭頂射來的視線陰冷暗沉。
他生性敏銳,能清晰感受到這位“德高望重”的老祖宗對自己的惡意。
有些道貌岸然的正道,比魔修更讓人厭惡。
經由遊憑聲指點,玉鈞崖進入百獸園深處,契約了七階神獸玄武,雖然受了傷、經受了一些波折,但最終結果很順利,如掌門所說,他很快就能晉升元嬰了。
懷玉閣當年便是因為稀罕的馭獸功法而遭人覬覦滅門,玉鈞崖最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擁有神獸將讓他成為眾人眼紅的對象。
但他不後悔,隻會處事加倍謹慎,前輩看好他才會出言指點他,倘若為了可能到來的禍端便退縮,他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頂著強者不善的視線,玉鈞崖不卑不亢,身姿挺拔如鬆。
天璿扯扯嘴角,對掌門說:“你倒是收了個好徒弟。”
掌門哈哈一笑,“多謝老祖誇獎。”
天璿不語,隻是沉沉打量著玉鈞崖,在心裡盤算著自己晉階的事。
他之所以拚著毀去靈脈的代價也要急著突破,是因為他的壽元已有一千九百多歲,再不晉升大乘,陽壽將近。
如今脈眼是沒辦法用了,如果能契約
玄武,神獸定然能助他一臂之力。
當然,搶奪契約獸並不容易,暫且算是下策,傳聞荒古秘境中機緣頗多,或許他能在秘境裡突破。
眾人不覺得玉鈞崖有什麼困境,地面上的人看著天上的他,隻感到無比豔羨。
尤其是同為內門弟子的同輩,原本他們都處在一個起跑線上,在宗門裡都是稱得上的精英人物,玉鈞崖卻運氣好契約了神獸,自此得以一飛衝天!
“果然氣運好比什麼都強,玉師弟看著沉默寡言,沒想到忽然成了第二個因緣合道體。”一個弟子酸溜溜地道。
又有人在顧明鶴跟前低聲嘀咕:“掌門認玉師弟是自己的關門弟子,是不是日後要重點扶持他了?以前明明顧師兄你才是掌門最看重的人!一隻神獸而已……?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顧明鶴是誰?
明泉宗公認的天才,在同齡人裡的修煉速度一騎絕塵,他從小到大被拿來比較的對象可是夜堯,赫赫有名的因緣合道體,心態早就放平了,當然不至於為這麼一件事就不高興。
他並不聽人挑撥是非,瞥說話的人一眼,說:“戒驕戒嗔。”
“……是。”顧明鶴在明泉宗的青年一代極有威望,眾人見狀不敢再多言,紛紛應和。
酸玉鈞崖是“第二個因緣合道體”的弟子對上他的視線,微微一僵,聽到他說:“氣運不能決定一切,即使是因緣合道體,倘若不善利用,同樣無濟於事。”
顧明鶴的聲音雖然依舊溫潤,卻不乏告誡之意。
“我知道了!”碎嘴的弟子連忙低下頭。
就在這時,有人覺得太黑,點起一簇光亮,忽然失聲道:“天呐,怎麼會這樣!”
“怎麼了?”眾人不解詢問,沿著他的視線看向地面,一片枯黃映入眼簾!
茵茵綠草地不知何時染上了枯萎的痕跡,一滴又一滴黑雨墜落地面,滲進泥土裡,竟猶如帶著某種陰暗的力量,連生長在靈氣中的青草都被其汙染乾枯。
被這畫面震懾到,地面上頓時一片死寂。
修士靈力外放,並不怕雨水打濕身體,是以沒人把這場異象帶來的大雨放在眼裡。
沒想到這雨不僅顏色詭異,還帶著這般陰冷的死氣!
轟隆隆——!
一道極為巨大的閃電突然炸響,泛著詭異的紅光,猶如血色鐮刀劃破天空,照亮幾名立於天際的修士發白的面孔。
一個長老看著遠處簌簌飄落葉片的大樹,聲音甚至不由自主開始顫抖,“這、這雨怎麼……”
這雨並沒有傷人的威力,其帶來的不祥之感卻宛如攜帶著絲絲涼氣,鑽進了在場所有人的骨頭縫裡。
“——怎會有這樣的天象?!這簡直就是天譴啊!”
“那晉階的魔修究竟是什麼人?他……他難道是魔神轉世麼?”
“當年的血魔遊憑聲也不曾引動這樣的異象吧,這人來明泉宗,會不會給我們招致什麼禍患?”
越揣測,越覺陰翳蓋頂,高高飛
在上空的高階修士們仰頭瞧著頭頂的烏雲,一個個再也維持不住強者的穩重。
沒有修仙者會懼怕黑暗,此時的黑暗卻重重壓在了每個人的心上,每一道暗紅色的閃電都讓人想要牙冠打顫。
眾人各自用術法點亮光芒,隻見原本風景優美的仙宗籠罩在烏雲之下,猶如被洪荒惡獸吞噬入腹,綠草枯黃,花朵染上斑駁暗色,遠處的山林裡鳥雀一簇簇驚飛。
“……”剛才仇恨憤怒居多的天璿,此時也忍不住顫了顫嘴唇。
有些異象仙氣撲面,甚至能令旁觀者有所頓悟,受感染而當場晉階。與之相比,這豈不是地獄一般的凶煞之景?
眾所周知,晉階時引發的異象越宏大,寓意引發異象的人天資越佳、實力越強。然而即使是負面的不祥的異象,也不會脫離其判定的範疇。
誰都不知道那神秘的魔修究竟是何來曆、來明泉宗除了偷竊靈脈是否還有其他陰謀,但毋庸置疑的是,那人剛剛晉升化神就有如此異常的本事,未來將更不容小覷。
“護宗大陣一直開啟,不管是上天還是入地,即使那人手段翻出了花,也絕對無法離開明泉宗。”天璿眸中殺氣衝天,厲聲喝道:“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抓出來!”
“是!”眾人立即四散而去,隻留天璿淩空而立,死死盯著頭頂的烏雲。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無數道閃電在雲層中不斷亮起又熄滅,打造出末日一般可怖的景象。
就連那些閃電的顏色也散發出濃濃的不祥意味,明明是閃亮的存在,每一道光裡卻充斥著渾濁的暗紅,猶如天神震怒,降下蒙著血色的天罰。
有這樣的仇人,他便有了一個心腹大患,不殺了對方奪回昊天鐘,不僅難解心頭之恨,他恐怕這輩子都要睡不安穩!
……
即使明泉宗有意遮掩,這樣大的天變也無論如何不可能被隱瞞。大宗的一舉一動都被有心人關注著,一道道靈光從明泉宗所在的東洲飛出,飛往四面八方。
與此同時,五洲四海,各門各派,敏銳者皆如有所感。
西陽,拂音閣。
擁有琉璃淨體的明鸞仙子驚起,撞開門房飛上高空,她眺望著遙遠的東方蹙眉,眸光露出深深的厭惡之色。
“如此汙穢的氣息……有魔頭在作亂?”
南靈洲,靈音境。
天生佛骨的懷咎大師於打坐中睜開眼,目露驚詫看向窗外的晴空。
“看來天下將亂。”他念著經文悲憫道:“阿彌陀佛,天意無常,眾生皆苦。”
北溟,四象熔岩山。
仿佛應和著遠方衝天的邪氣,高聳山巒忽然震動了一下,地心湧出的岩漿咕嘟咕嘟沸騰劇烈。
“火山要噴發了?”山腳下借助熔岩修煉的魔修騰地跳起來,驚恐飛上高空。然而過了好一會兒沒有任何異狀,他撓撓頭疑惑道:“奇怪,難道是什麼大能出世,引動了地氣變化?”
消息靈通者接到眼線發來的傳訊符,知曉
是有晉階異象後,有人不屑一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說什麼極為可怕的異象,異象能怎麼可怕?”
亦有人若有所思:“幾年前,有人在中洲結嬰,引發的似乎便是類似的異象。若是同一個魔修……不到十年便化神,該是多凶煞的大魔修啊。”
……
異常的天象不止遮蓋了明泉宗,邊緣甚至蔓延到了小半個東洲。
大陸的另一端,與明泉宗同處於東盛的清元宗先於其他洲際的勢力,第一時間發覺這場變化。
彼時,天塗上人正在待客,夜堯在一旁作陪。察覺到靈氣變動,天塗上人倏然看向窗外,目光凜然如劍。
“嘶——”客座上正在喝茶的客人放下茶盞,抬指掐算了一番,長長抽了一口冷氣,“不妙啊。”
“藤閣主。”天塗上人看向他,詢問道:“你可算出什麼了?”
“我隻是淺顯算了一下。”藤列搖著頭說:“邪氣衝天,預兆不祥啊。”
如果說夜堯的前半生一直走在充斥鮮花與掌聲的幸運路途裡,自從認識遊憑聲,他便一次又一次地接觸“不幸”這種概念。
他看向窗外,猜測應該是遊憑聲晉階化神了,所以對突如其來的異常並不擔心,反而高興起來。
他被師尊壓在宗門裡閉關,也總算晉階到元嬰後期,見面的日子不遠了。
天塗上人沒有發覺身邊徒弟的跑神,神情凝重下來。
“藤閣主,你可否深入算一下此事?”他對有關魔修的事很關注。
夜堯坐在天塗上人右手下側,悄悄向對面的藤列搖了一下頭。
“這……”藤列咳嗽了兩聲,為難地道:“道尊有所不知,前段時間,我算了不該算的一卦,受了反噬,還沒恢複過來呢。”
天塗上人敏感地回了下頭,夜堯在他的眼皮底下面不改色地繼續搖頭,歎了口氣:“此事我知曉,師尊,藤老的確受了反噬,身體狀況不佳。”
天塗上人沒發現什麼,重新看向藤列,“若需要什麼丹藥,閣主不必客氣,儘可以提出來。”
“不是客不客氣的事,夜小友與我有緣,清元宗亦與天機閣是朋友,我當然不會不好意思。”藤列又咳嗽了兩聲,露出無奈的神色,“但機算一途與天道息息相關,並非吃靈丹妙藥便能解決,在修養好之前,我確實不敢隨意深入測算任何事了。”
其實吃了夜堯提供的療傷靈丹和千金難求的延壽丹,他已然全恢複好了,且精神更矍鑠,但見夜堯搖頭,他雖然不明白緣由,還是配合地婉拒。
不過藤列的話也不全是謊言,自從上一次算卦狠狠跌了個跟頭,他學乖了,再不敢貿然算任何人和事,剛才也隻敢掐指空泛地算算吉凶。
原來閒得沒事早起來都要信手算算天氣,現在愣是不到必須不開卦,提前跨入了頤養天年的行列。
天塗上人也不好強迫他,便不再說這件事,轉而提起先前的話題:“不知你那位失蹤的弟子有什麼特征?”
藤列今日來棲霞峰不單
純是為了訪友做客,而是有所求——他最有天賦的小徒弟廖星失蹤了。
天機閣人丁零落,隻有寥寥幾個人,平日裡各自雲遊,分散在大江南北。藤列已有好幾年沒聯係門下弟子了,他前不久忽然生出退隱之意,有意傳位給最有出息的弟子廖星,沒想到聯係對方時卻遲遲得不到回複。
他起了一卦,算出徒弟竟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遇了難,正在遭罪。
要救徒弟,卦象指示機遇在即將開啟的荒古秘境裡。藤列修煉天賦一般,隻有金丹期根本就去不了洪荒海,便前來清元宗向夜堯求助。
“我可憐的小徒弟啊。”藤列拍著大腿,臉上老褶皺起,一臉哭相,“他是個男娃子,生得可好看,性子也乖巧得很,流落在外,被惡人折磨可怎麼辦哪……”
“彆著急,藤老。”夜堯問了廖星的外表和身上的特征,承諾道:“等進了秘境,我會替你尋他。”
藤列眯著擠出眼淚的眼睛瞅他,“真的?”
“真的。”夜堯攤手,“我還能騙你不成?”
藤列“嗯嗯”兩聲,嘀咕道:“我算過,要找我那小徒弟,拜托你準沒錯,你……”
他看看天塗上人住了嘴,面色一轉正色起來,向他道謝。
天塗上人頷首道:“不必多禮,這是堯兒該做之事。我會將堯兒帶在身邊,必要時出手相助。”
夜堯:“……啊?”
啊什麼啊?天塗上人肅然看他一眼,眼裡寫著恨鐵不成鋼,“荒古秘境凶險難言,屆時你和你師兄都要跟在我身後,一起進去。”
夜堯:“……”
在他拜入師門之前,天塗上人曾收了一位剛正不阿的弟子,那位師兄是天塗上人的第一個弟子,教導百年傾注許多心血,卻隕落在仇仞手裡,天塗上人沒能親手替他報仇,一直對此耿耿於懷。
因此,天塗上人無比厭惡魔修、亦對自己另外兩個弟子有了更高的保護欲,尤其是比較年輕的夜堯,天塗上人擔心他成長起來之前就隕落在魔修手裡,一直對他極為嚴厲。
夜堯能夠理解,隻是……
他垂下眼,無奈地笑笑。
*
異象持續了許久,明泉宗的大雨居然下了六個時辰。
其間明泉宗內飼養的妖獸反常地嘶鳴,甚至還有性情狂暴的品種掙脫柵欄跑了出去,可謂是人仰馬翻,明泉宗上上下下亂成了一團。
有人去安撫妖獸,有人去支撐宗門外的禁製陣法,大部分人則在搜尋魔修的蹤跡。
顧明鶴向掌門自請去查看宗門內種植的靈草靈植,萬一這些靈植受黑雨腐蝕,將是明泉宗此役最大的損失。
“還是明鶴你有心。”掌門讚同地讓他快去,在他身邊的玉鈞崖想了想,同樣請求負責這個任務,掌門欣慰地擺手讓兩人去做。
顧明鶴指指一個方向,“主峰以南師弟你負責,北面我負責,可以嗎?”
南面的靈植園更少,任務更輕鬆一些,玉鈞崖知道他照
顧自己,領情地點頭道謝。
所幸黑雨隻對普通草木有損,靈植靈藥沒什麼損失。顧明鶴迅速在主峰以北的藥圃中巡視一圈,然後向南飛去。
半空中,他忽然聽到一陣妖獸的嘶鳴,繼而是幾個仆役的驚呼:“什麼東西?!天馬獸被什麼東西拖走了!”
那是百獸園的方向,不久之前剛剛鬨過妖獸暴.動,不是已經被人安撫下來了,怎麼又出事了?
顧明鶴立即飛過去看,就見園內不僅是天馬獸,不少妖獸都消失不見了,柵欄裡剩餘的妖獸都跪趴在地上瑟瑟發抖,有的甚至失了禁,仿佛遇到了什麼可怕的天敵一般。
這些妖獸種類不一,能震懾住所有妖獸,必然是碾壓式的強大存在。
顧明鶴皺起眉宇,一間間柵欄看過去,發現這些柵欄一間都沒有破損,隻能看到些許掙紮的痕跡,連血跡都不見一滴。
他腦中浮現出一個場景:有什麼東西鑽入柵欄,一口吞下毫無反抗能力的獵物,再從狹窄的欄杆中間鑽出去。
一個百獸園的雜役驚恐地道:“我好像看到了一道黑影……很長,像是一條大蛇!它還回頭看了我一眼,好像還想吃我!”
大蛇?
顧明鶴問:“這裡丟失了什麼蛇類妖獸嗎?”
雜役驚魂未定回答:“有,有好幾條,但是它們都……”
話音未落,深處的園內忽然又傳出一聲妖獸驚恐的嘶鳴。
顧明鶴立即閃身飛過去,元嬰修士的速度極快,然而他到時,竟然隻看到了一道殘影,影子漆黑細長,似乎真的是一條蛇。
他提起全部力量,窮追不舍,下一個轉角,忽然撞上了一道人影。
顧明鶴精神緊繃,看到是玉鈞崖藍色的身影才微微放鬆。
“你看到一條蛇跑過去嗎?”他一邊問,一邊目光銳利四下巡視。
玉鈞崖說:“沒有。”
顧明鶴:“你怎麼在這裡?”
玉鈞崖:“我剛才恰好在附近,聽到有妖獸的叫聲,便過來查看。”
顧明鶴不疑有他,敘述道:“那條蛇應當極大,且不挑食,不論妖獸皮糙還是肉嫩,都會被它一口吞下。”
他知道玉鈞崖家傳淵源,又曾在百獸園做過好幾年的雜役,對這裡一定很了解,隻是怕觸及他的傷心事,便旁敲側擊地委婉問了兩句。
不想玉鈞崖並不在乎過去的坎坷,直接道:“我能確定,這裡沒有能做到這一點的蛇類妖獸,或許是外來的。”
“外來的?”顧明鶴立即想到那潛入宗門的魔修。
玉鈞崖主動說:“我讓玄武幫忙尋找吧。”
顧明鶴一愣,沒想到他這就要放神獸出來,不由微微睜大眼睛,下一秒,便見到明泉宗供奉多年的護宗神獸。
玄武剛一出來,還沒等顧明鶴看清楚模樣,就猝然膨脹變大,飛一般從玉鈞崖身側躥了出去。
“這是找到線索了?”顧明鶴忙不迭跟上去。
巨大的玄武獸驚起一個又一個弟子的驚叫,一路風馳電掣,它背上馱著沉重的龜殼,爬的居然無比迅速,顧明鶴用儘全力追著都十分吃力。
玄武獸一路疾馳,終於停下來時,已經撞開護宗大陣滾出了宗外。
護宗大陣耗費太多,兩個時辰前就已經被掌門撤下了,換成了不允許任何人出入的禁製。
沒人在這時候進出,神獸卻不管不顧,也沒人敢阻攔尊貴的護宗神獸,守在門口的弟子一臉新奇地瞧著玄武,天邊飛來一道威壓時哆嗦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拜見老祖!”弟子紛紛跪拜。
天璿一直將神識聯係在宗門外的禁製上,密切關注著動靜,還以為是抓到了人,沒想到逃竄出去的是護宗神獸。
“怎麼回事,神獸的主人呢?”他眉頭皺成了川字。
玉鈞崖慢一步跑過來,向天璿施了一禮,就急匆匆追著玄武也跑出宗門禁製的範圍。
顧明鶴停在天璿身側,向他解釋道:“我們發現了一條可疑的蛇類妖獸,玄武是師弟放出來追蹤那隻妖獸的。”
天璿立即問:“可查到了什麼?”
顧明鶴看向玉鈞崖,這就要問他的師弟了。
兩人等待著玉鈞崖的答案,就見玉鈞崖站在那神武無比的玄武獸邊上,似乎和它在心裡無聲交流了一會兒,片刻後無奈地歎了口氣說:“彆鬨了。”
龜身蛇尾的玄武仰躺在草地上,一隻前足蹬了一下地面,整個獸在地上打起了轉。
不知為何,看起來……在撒歡?
天璿揚聲道:“神獸可嗅到那魔修的蹤跡了?”
玉鈞崖回過頭,訥訥回答:“老祖見諒,它剛才沒做正事,跑到這裡不是找到了什麼線索,而是為了玩耍……”
天璿:“……”
天璿怒道:“你在戲弄我嗎?連契約獸都控製不了?!”
玉鈞崖低頭乾脆認錯:“神獸的確有些……過於活潑了,很多時候都不聽我的話……”
天璿甩袖,怒氣衝衝走了。
留在原地的顧明鶴:“……”
他看著玉鈞崖擼起兩隻袖子,費力地幫玄武翻過身來,下一刻,玄武又自己翻了回去,在草地上瘋狂打著轉,地面都要磨平了。
不知為什麼,有點兒同情玉師弟。
顧明鶴搖頭笑笑,轉身回去繼續參與搜查。
玉鈞崖背對著宗門的方向,在玄武身邊蹲下。
他腳下的影子伸展、延長,有什麼幽邃的東西在其中遊走移動,倏然伸出一條細長的尾巴,又抽了一下玄武的龜殼。
暈頭轉向的玄武:“……”
不敢動,面對比它還強大的八階獸,它根本就不敢動。
天空中烏雲終於微微散開,然而太陽已然下山,落下的是點點星光。
星光照在玉鈞崖腳下的影子上,他手指動了動,很想伸手去摸一下。
“靈獸不錯。”遊憑聲懶洋洋的聲音忽然從影子裡傳出來,玉鈞崖差點兒觸碰到地面的手指嗖地收到掌心裡。
不等玉鈞崖和玄武為他這聲誇獎回應什麼,魅影吞烏蟒忽然發出一聲低沉沙啞的咆哮,一條粗壯的蛇尾伸出影子,狠狠抽在玄武身上。
“嗯——”玄武發出一聲敢怒不敢言的氣音。
遊憑聲:“……”
走了走了,這條蛇又犯病了。
在洪荒海吞下巨黿之後,魅影吞烏蟒沉睡許久,進階成了八階妖獸。
他如今化神,支撐這隻消耗巨大的契約獸能更輕鬆一些,就算遇見天塗上人,也有一戰之力。
剛一睡醒就要吃吃吃,反正不拿白不拿,遊憑聲就放它進百獸園吃了頓自助餐。
拿點兒妖獸喂蛇而已,他替明泉宗保全了靈脈,明泉宗掌門還得謝謝他呢。
……
明泉宗被魔修入侵之事,在修真界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正道各門派勢力警惕起來,紛紛加強防護,在門內搜查一番,一時間竟也揪出了幾個魔修臥底。
北溟那邊,各魔門對這個消息則抱以不同的態度,有人唯恐天下不亂、興奮於有大魔修攪弄風雲,有人卻不願看到己方之外的強者出現,擔心影響到北溟好不容易劃分好的利益和地位。
無論如何,一切風浪都在三個月後漸漸平息了。
——曆經萬載之後,荒古秘境終於再次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