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近溪站了起來,眉頭緊鎖:“近言今天都沒回來過?”
“沒有。”阿奇在一旁答道,“今天我就給何伯開了一次門,其他人都沒出過府。”
“近言早上出去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
阿奇道:“他跟往常一樣,沒說什麼。哦對了,我關門的時候,剛好看到王衍少爺路過,二少爺跟他兩個人有說有笑地走了。”
封近溪道:“行了,大家散了吧,這件事決不可聲張。若是被我發現誰說出去了,立刻家法伺候。”
“是,大少爺。”幾個人異口同聲答道。
等眾人都走了,封近溪推開了封近言的門。
那張卡在門縫裡的紙飄落在地。
晚上封近言開開心心地從學堂回來,自從封近溪變了個人之後,封家一掃陰霾,封近言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哥!嫂子!你們在嗎?”
進了門,封近言忽然發覺家裡黑燈瞎火的,堂屋裡沒有人,他又繞去花廳,其他人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在那裡等他吃飯。
家裡好像突然又變成了父親剛去世時死氣沉沉的樣子。
封近言心裡一緊,心頭莫名地慌張起來,額頭上也冒出冷汗,他真的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近言,你沒事吧?”腦後響起一個聲音。
“王衍?你怎麼跟進來了?”封近言回過頭,發現是王衍,鬆了口氣。
“今天的作業,你放在我這裡了,我趕緊給你送過來,免得明天挨先生的板子。”
封近言接過王衍手裡的書本。
“你們家怎麼黑燈瞎火的?”王衍環視四周,“家裡人呢?”
“我也不知道,我回來的時候就漆黑一片,也找不到人。”
現在正值七月半,封家的宅子大,假山樹木多,到了晚上,若是沒有燈火人聲,屬實有些嚇人。
封近言拉住王衍的手:“走走,先陪我去我房裡點個燈。”
兩個人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膽子都小。這會兒手拉手,大氣也不敢出,在黑幽幽的大宅子裡摸索著走路。
“話說,你怕不怕鬼?”王衍問。
“彆瞎說。”封近言捏緊了他的手,“子不語怪力亂神。”
王衍道:“你彆說,我哥是真不怕這個,他房裡還掛了幅女鬼的畫。”
“你彆亂說!”封近言打斷他,這個時候再提到“鬼”這個字讓人毛骨悚然。
“我說真的,下次趁我哥不在的時候,帶你去看。畫裡人白衣長發背對著人,看著就詭異得很,但我哥就不怕,還掛在房裡,我娘勸都不聽。”王衍認真道。
“我不信,說不定是仙人啥的。”
“你不信算了,下次看了你就知道。”
兩人摸黑到了後宅,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就能到封近言住的房間了。
“你怎麼不動了?”封近溪問,“往前走就到我房間了。”
王衍定定地站在那裡,顫聲道:“你,你看,那邊……”
“哪?”黑暗裡封近言看不清王衍的眼神,隻能順著他面對的方向往前面看去。
走廊儘頭,一條修長的白衣身影站在那裡,隱約還可見瀑布般披散下來的黑發。
“媽呀!”兩個人嚇得怪叫一聲,轉身往大門的方向跑去。
“你不是說不信有鬼嗎?”王衍邊跑邊問。
“彆說了,快跑!他他他,追上來沒有?”封近溪舌頭打架。
“我不敢回頭看……”王衍慫道,“要不,你回頭看看?”
“我不敢!”
“快跑啊!”
兩個人瘋了似的往大門口跑,剛跑出府門,封近言一頭撞在一個寬厚的胸膛上,被捉住了。
“近言,你跑什麼?”
封近言抬頭一看,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哥!”
“你們慌什麼?”封近言捉住他,又看了看他身後上氣不接下氣的王衍。
“封大哥,你家,鬨鬼啊……”王衍雙手壓在膝蓋上,彎著腰喘氣。
“你胡說什麼?”何伯、小菱、阿奇三人都出現了。
“你們去哪了?”封近言驚魂未定,“我回來家裡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有點燈,差點嚇死我。”
“今天出了些事,我們都去銅器廠了,回來晚了些。”封近溪安慰他道。
“哦。”封近言躲到封近溪身後,似乎依舊不敢再回去宅子裡。
“你們兩看到什麼了?”封近溪問。
“都怪王衍,說什麼鬼故事,結果我兩到了後院真看到個白衣長發的鬼。”封近言道。
“胡說。”封近溪拍他的頭,“讀書人,怎麼胡思亂想,這世上哪來的鬼。要是真有鬼,人間都擠滿了。”
“封大哥,你這麼說更嚇人了。”王衍也擠過來。
封近溪無奈:“你們兩個,都給我好好讀書,夫子教的東西你們都學到哪裡去了!王二公子,晚上留下來一起用晚膳吧。”
“不了不了,我還是趕緊回家,回太晚我娘要教訓我了。”王衍行了個禮,“封大哥,近言,我先走了。”
“好,明天學堂見。”封近言對他擺了擺手。
“王衍這孩子懂事,跟他哥完全兩個人。”封近溪摸著下巴道。
阿奇和何伯把府裡的燈都點著了,小菱去廚房做了飯,不多久,眾人就聚在了花廳用晚膳。
“允墨呢?”封近溪問。
“少夫人說他剛洗完頭,不想吃飯。”小菱一邊布菜一邊道。
封近溪歎了口氣:“允墨這動不動就不吃飯的毛病真要改一改,等會我給他送點吃的去。”
“嫂子方才在家?”封近言問。
“是呀,允墨下午不太舒服就留在家裡了。”
封近言抓了抓頭,忽然想起方才他們見到那條修長的白衣人影好像有點像江允墨……都怪該死的王衍,說什麼鬼故事,瞎營造氣氛!
“都怪王衍!”封近言脫口而出。
“怪他做什麼?”封近溪給他夾菜。
封近言又把王衍說的故事說了一遍。
“這麼說,這個王公子還有特殊癖好?”封近溪話一出口,感覺自己在打自己的臉,誰都知道王公子是他的狐朋狗友,物以類聚,他罵王公子就跟罵自己差不多。
“咳咳,我的意思是,王公子最近有什麼行動嗎?”
“沒有,上次鬨了那麼一出之後,他都不跟王衍說收購銅器廠的事了。”封近言吃了口菜,“對了,哥,你方才說出了些事,你們今天都去銅器廠了,是什麼事?”
桌子上的另外幾個人都緊張起來,封近溪為了緩和氣氛,笑道:“沒什麼,就是去抽查,看看工人有沒有偷懶,有沒有按進度完成訂單。”
“哦,那貢品大賽的準備呢?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一定要說。”
封近溪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你呀,好好在學堂念書,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忙。”
月上枝頭,封近溪用托盤裝了些吃的回房了。
“允墨,你又不吃飯,我帶了些吃的給你。”
江允墨回過頭來,剛洗漱過的長發微微還濕潤,面容顯得更加白淨。
“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點,你太瘦了。”封近溪拉過他在桌子旁坐下,“你進門的時候,我爹不是叫你好好管教我,你倒好,自己都不按時吃飯。”
江允墨抬起頭,詫異道:“你記得?”
“當然記得啊,為了這個我才故意跟你作對的。”封近溪夾了塊糕點,送到他嘴邊,“吃一口吧,就當我跟你賠罪。”
江允墨臉上微微一紅,低頭偏開:“你放下,我自己吃。”
封近溪把筷子遞給他:“吃吧。”
江允墨窘道:“對了,方才我見到近言和他同學王衍回來了,本想打招呼,不知為何,他倆見了我就跑,跑得比兔子還急……”
封近溪聯想到前面封近言和王衍的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江允墨不悅,“下午你們去銅器廠,可找到圖紙了?”
“沒有。”封近溪捂著肚子,還是忍不住笑了半天,要是江允墨知道近言和王衍把他當成鬼了,估計更要氣得幾天不吃飯。
“那你還笑得出來?!”江允墨放下筷子,“若是被對家得了去,你該怎麼辦?”
“你放心!那些圖紙隻是圖樣,就算王公子拿了去也沒用,他隻知道樣子不知道工藝,是模仿不出來的。”封近溪也不知怎地順手就握住江允墨的手,好像成了習慣似的也不彆扭。
江允墨心急家裡的事業,倒也顧不得此刻被封近溪拉著手,急道:“可是,就算他隻抄了個形,到時候說咱們抄襲也說不清楚!你還是要重新畫個圖樣才行!”
封近溪想了想,點頭道:“你說得確實有道理,貢品並不要求材質,他以彆的工藝做出與我圖樣相同的工藝,我也有理說不清。不過,允墨你放心,在銅器上做出掐絲琺琅的工具,隻有我們一家會!彆人是模仿不來的。”
“可是那個圖紙我記得你畫了快半個月才畫完,眼下又要重新設計,你還來得及製作嗎?”
封近溪一根根摩挲著他的手指:“時間很緊,很有可能來不及。”
“那怎麼辦?”江允墨抽出手,“你這麼不急不慢的,是不是不在乎我們的死活?”
封近溪明白過來,江允墨還是擔心他丟下家業和家人,自己跑路。過去的傷害太深了,要讓江允墨對他放心,不是一朝一夕能實現的。
“不如這樣吧,允墨,你精通繪畫。你來幫我畫圖樣,如何?”
“我?”江允墨的語氣明顯緩和下來。
“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兩個人的速度肯定比我一個人快,你幫忙畫圖樣,我來製作,這樣才有可能趕得及貢品大賽。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