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一個人?”
黑面具雙手交叉,抵在下巴上,那顆黑色的骷髏頭材質奇異,在顯示器的冷白色熒光下顯出了某種似鐵似木的堅硬感。
“是的……”手下遲疑道:“而且我們沒有查到周邊有關她的監控記錄,這個亞裔女人是憑空出現的。”
黑面具站起來,從辦公桌底層抽屜裡抄出一把衝鋒步-槍:“這不奇怪,她是一名優秀的潛行刺客。”
他信心滿滿地填裝子彈:“但我要說,她孤身一人來到這兒是一個大錯誤。”
“該祈禱了,該死的義警。”黑面具兩隻眼睛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暗紅、深邃,洞察一切。
“——Orphan(遺孤)!”
*
大樓所有入口全部緊閉,開啟狩獵模式。
李陵也被一群長得五花八門的面具人圍了起來。
但她真的覺得這個黑面具老大當得點上不得台面——小弟裝備待遇竟如此一般,甚至居然還有人拿的是棒球棍?
八分鐘後電梯抵達,提示音響起。旋即一個白西服、黑骷髏腦殼的兄弟率領著一群全副武裝到帶著防毒面具的小弟,氣勢洶洶地向這邊趕來。
李陵也掏出參考指南,仔細確認了這位白西服的確就是傳說中令人聞風喪膽、一手執掌哥譚地下帝國的皇帝,黑面具。
名頭長好啊。李陵也心想,劍下不斬無名之輩,方顯我輩修士風采。
講武德的修士一般都會在開打之前互通姓名,李陵也本打算先禮貌客氣地和對方打個招呼。
然而她還沒開口,隻聽站在她數米以外的黑面具已率先說道:
“Orphan(孤兒)。”
李陵也:“……???”
她一把抓起劍站直了。
怎麼見面先罵人?素質也太差了吧?!
黑面具見對面蒙著臉的亞裔女人被他一語道破身份後猛然起身的警惕模樣,心中暗暗冷笑。
他用衝鋒-槍指著這隻不知好歹的小蝙蝠,面具下的聲音沉悶威嚴:“說出你的來意,小女孩。”
所有人都看見對面提著棍狀物、一身破破爛爛廉價地攤貨的年輕女人翻了個白眼。
“揍你。”
李陵也一腳踹飛面前閘機緊閉的橫杠——她覺得和對面這個素質低下的骷髏腦門真沒什麼可說的,不如趕緊打成共識回家睡覺。
她連劍帶鞘往面前一橫!
……就是襯得臉上那塊破布好像有些許潦草。
溝通失敗,黑面具惡狠狠拉栓上膛。
該讓這群討厭的蝙蝠看看誰才是哥譚真正的統治者了!
他一聲怒吼,舉起衝鋒-槍對空掃射:“抓活的!”
五花八門的面具小弟立刻也紛紛跟著一聲怒吼,在混亂的吵嚷聲和叮叮咣咣的槍械上膛聲中猶如蝗蟲般衝了上來!
李陵也今天主要是尋私仇,也沒想著大開殺戒、匡扶正義等等。因此她大步上前,出手迅捷淩厲、點到為止,把人打暈就算完事;而黑面具則占據一個主場優勢,在小弟的掩護中不那麼光明磊落地偷偷開黑槍。
他看著遺孤大開大合地把手裡那根棍狀物揮舞得虎虎生風,時而揪過旁邊的面具人當肉盾擋子彈、時而掰著人胳膊當棒槌掄。
即使被黑面具擋住,黑面具也要露出屬於地下皇帝的冷酷笑容。
這些蝙蝠不明白,可悲的仁慈將會變成刺向他們的最好武器!
雖然遺孤身手不凡,但被人海包圍後突圍也會耗費大量精力體力,到時他隻需要輕鬆收割,就可以活捉這隻自己主動送上門的小蝙蝠。
那時他將……
黑面具美好的規劃還沒想好下一步,隻見遺孤突然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李陵也真的打得很煩——她不想傷及無辜,所以最多給他們斷胳膊斷腿,躺兩個月八成也就好了。
但這群人蹬鼻子上臉,非但一個個前赴後繼猛猛往前衝,居然還有人想要伸手來扯她遮臉的方巾!
李陵也忍無可忍,一記直拳頂開面前那個豬頭面具、再一巴掌扇飛身後馬臉兄手裡的刀,隨即一個縱雲式活活蹬著兩位起跳!她在半空中連踏幾個倒黴蛋腦瓜頂,期間還可能對某幾位的頸骨造成了不太樂觀的影響……
但李陵也懶得管那麼多了。她整個人如同飛掠群山的鷹,輕飄飄地從天上抄近路直奔龜縮在後方的黑面具!
黑面具狂吼:“開火!開火!”
李陵也不想臉接子彈,於是她向下一墜,又斜角踢起了一位全副武裝的倒黴蛋——如雨傾瀉的子彈都崩到了倒黴蛋身上。
黑面具眼角狂跳,他隱隱覺得他今天……可能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他開始往後退。
貼身保鏢默契地舉著槍、半弓著身體,警惕地掩護老大撤離。
然而有人不讓他們走。
李陵也一聲暴喝,硬生生憑著修士過人的握力捏癟了面前兩個面具人伸直的槍管!然後她挺臂夾住已經變形的槍管,在對方的拚命掙紮中把兩人拍了個對門兒!
戰術護目鏡出現了一個相當大的凹陷,兩個人軟塌塌地癱了下去。
直白的武力威懾是非常有用的,四周圍上來的面具人見此情形紛紛萌生懼意,動作也變得遲疑起來。
最外圍主打一個充當場面人頭的小嘍囉已經開始鼓搗大樓正門——開玩笑,黑面具老大最精銳的親衛隊都被打成那狗樣,誰願意光板兒繼續往上送?
而黑面具也終於發現,面前這個女人的體力、耐力以及爆發力都遠超常人。
天殺的她根本就不是遺孤!
他邊退邊嘶啞地喝問:“你不是Orphan(孤兒)——你究竟是誰!”
李陵也皮笑肉不笑地嗬了一聲:“現在才想起道歉,晚了點吧?”
黑面具:“……?”
他真誠地發問:“道歉是誰?”
在語言不通的國家當超級英雄真是一件麻煩事。李陵也心想,這個句式原來可以這麼用嗎?
她不耐煩地說:“是你爹!”
黑面具站住後退的腳步——作為反派傳奇人物必備的童年創傷席卷了他,令他怒火中燒。
他藏在烏木凹陷下的那雙眼睛閃爍著無機質一般的血紅色光亮,他唁唁開口,聲音猶如某種金屬在黏膩的剮蹭。
“停下,”黑面具直視著面前的女人:“我說了,停下!”
“你說就說唄。”李陵也莫名其妙,順勢一拳送面前某個突然頓住了的面具人和地面親密接觸。
然後她也頓住了。
李陵也非常尷尬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呃,等一下。”
“你剛剛那個是精神控製嗎?”
她後知後覺,說真的隔壁山頭九尾狐的魅術都比他這個作用明顯些——沒面前這些好兄弟襯托,李陵也大概都不知道黑面具還用了這麼一招。
黑面具沉默地看著她。
大概是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你這老大當得有點拉啊。”李陵也由衷感慨,“就這水平你還派人出去搞恐怖襲擊、就這水平有人上門尋仇你還不快跑?”
黑面具覺得自己今晚真是無妄之災——哥譚人搶地盤不是常有的事嗎?
他舉起手,試圖和這個神經病進行最後一次友好談判:“你想要什麼?錢、毒、軍火?我什麼都可以給你,讓我走。”
“我會乘最近的飛機遠遠離開哥譚市,再也不回來!”
“讓你走了嗎?”李陵也順手從面前某個面具人槍帶裡抽出一柄手-槍,雖然她想殺人並不需要靠熱武器,但顯然這玩意恐嚇人很好用。
她故意獰笑著頂住黑面具那個骷髏頭:“你猜我一槍能打穿你腦袋嗎?”
偶爾當惡人真的很爽。
李陵也並不真想聽黑面具的回答,她又威脅地頂了頂槍口:“讓其他人都滾。”
無需黑面具開口,大家都很有眼色地衝著大門跑了出去,隻剩下地上扔著的亂七八糟槍和棍子。
“好了,現在我們……呃噗!”黑面具被一拳揍得彎腰,剩下的話被噎回肚子裡。
“殺人放火,”李陵也收著力度生怕把人打死,接連邦邦兩拳:“以為自己當黑老大很牛是不是?”
“不遵紀守法是不是?”
又是一拳。
“搞恐怖襲擊是不是?”
又是一拳。
“藐視人命是不是?”
黑面具差點被打得吐酸水,他虛弱地開口:“你是個外鄉人……就算操著哥譚口音,你也一定是個外鄉人!”
“你根本不懂……”
“什麼?!”剛剛還在暴打他的女人突然驚恐地捂住嘴,她聲音同樣變得虛弱,痛苦:“我說話有口音嗎?”
黑面具有氣無力地看她一眼,那幾拳真的太重了,很難評這女人是什麼怪物,他懷疑他的臟脾肯定碎了,但他依舊惡狠狠地開口:“蹩腳的外地婊-子——”
李陵也反手一嘴巴抽過去,理都沒理他。
完了,她心想。
完了。
黑心老蝙蝠說這是國際通用語言——也沒說他教的英語帶哥譚口音啊!
她就不信布魯斯·韋恩隻會說方言英語!!!
老實劍修被一肚子壞水的外國朋友坑害,沉浸在不可自拔的悲傷裡。李陵也單手拎著黑面具先生,一邊眼淚汪汪地猜想老板現在到底知不知道,又知道了多少。
就在這時,大樓敞開的大門前映出了一個修長健美的剪影。他沒有像其他義警一樣選擇披一件帥氣的披風,緊實修身的製服胸前有一隻亮藍色的鳥形V字一直延伸到兩肩。
李陵也看了一眼他健美漂亮的肌肉。
沒忍住又看了一眼。
夜翼抓了抓頭發——剛剛神諭發來消息說市中心黑面具的辦公樓發生暴動,小鳥們集體出動,離這裡最近的夜翼率先趕了過來。
然後他發現,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從大門跑……噢不,逃了出去。
夜翼:……?
沒過兩分鐘,又一群全副武裝的暴徒呼天搶地地逃了出去。
現在可能已經撞上了戈登局長的警車。
夜翼:……??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於是夜翼輕盈地落地,偷偷小鳥探頭看了一眼。
他們剛剛還在頻道裡憤怒譴責的噩夢、我行我素的神仙小姐,正蔫頭耷腦站在一地狼藉裡。
手裡還提著老朋友黑面具的脖頸子。
夜翼:“……”
他從陰影裡邁出,小心翼翼地站在門口:“你需要幫助嗎?”
黑面具頭一次覺得蝙蝠家那群崽子這麼順眼,他也眼淚汪汪地喊道:“我需要——我真的很需要!”
“……這位溫柔善良的小姐。”夜翼艱難地說完後半句話。
黑面具簡直難以置信,他指了指自己的癟了一半的面具,指了指滿地昏過去的小弟和被扔下的棍子和槍。
“溫柔?”黑面具大吼。
“善良?!”
但李陵也看起來真的很難過,她可憐巴巴地抬頭看了一眼夜翼。
如果不是夜翼真的很帥,她覺得自己很難對短暫變成一秒鐘仇人的老蝙蝠兒子保持理智。
但她忍住了。李陵也試探性地問夜翼:“我可以打死他嗎?”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隻要解決黑面具,她就可以假裝不知道。
夜翼連連擺手:“不不不——”
黑面具大叫:“送我回黑門監獄——”
“然後你還會越獄嗎?”李陵也認真提問:“我看罪犯手冊裡說你多次越獄,罪大惡極。”
溫柔善良的年輕姑娘真誠的提問讓黑面具無話可說。
他現在隻想趕緊進到黑門監獄裡,找獄醫給自己看一下,然後舒舒服服睡一覺。
“行吧,我懂了。”李陵也像摸小動物一樣愛憐地摸了摸黑面具的禿腦殼。
關禁閉不聽話怎麼辦?
李陵也雙指並攏往額心一抹,一道淡金色的微弱光痕立刻浮現在她眉心!
夜翼直覺不好,快步衝過來:“等一下——”
然而他快不過陸地神仙,李陵也已單手成掌輕輕往黑面具胸口一震!
仿佛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李陵也眉心的光痕淡了下去。
夜翼衝過來,顫抖著手拍了一下呆坐在地上的黑面具——他以為黑面具會一頭撲在地上,然而黑面具隻是不舒服地扭開了他的手。
他長舒一口氣:“還好沒死……你對他做了什麼?”
李陵也平平淡淡地回答道:“我震碎了他的一魂一魄。”
夜翼:“……”
夜翼:“……啊???”
李陵也微微一笑,露出一個能嚇哭小朋友的笑容:“這樣他就會變成傻子,以後就不會再想著越獄了,是不是很方便?”
“需要我們送他去監獄嗎?黑門監獄?離這遠嗎?”
坐在地上的黑面具非常應景地開始傻笑,他從地上撿起一張手帕,繞在手指上玩。
夜翼面色複雜:“……應該不用了。”
“他這種情況,我想可能得直接去阿卡姆接受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