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把《哥譚常見罪犯指南》帶在身上,但好在李陵也昨晚拿它當睡前讀物粗略地翻過。
如果沒猜錯,這群臉上帶著鐵骷髏面具的匪徒應該是□□頭子“黑面具”的手下。
不過為首的男人很大概率並不是黑面具本人,畢竟他衣著粗劣,佩戴的也隻是與其他人如出一轍的批發款面具。
李陵也不動聲色地四下搜尋她那柔弱不能自理的老板,並不出意料地沒有成功。不過布魯西寶貝是出了名的膽小又好運,危險突發時他常常能找到非常隱蔽的角落藏好,直到危機解除才被人發現。
有點像你家上躥下跳的貓貓,撒手沒那種。
不過現在,缺德老板可能還沉浸在私事裡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李陵也真誠地希望他能多忙一會,等她搞定這群雜碎再貓貓探頭。
雖然理論上私人保鏢隻需要對布魯斯一個人的安全負責,但神仙總是愛多管閒事。
為首的面具人手裡提著一個瘦高蜷縮的男孩,年紀不大,細軟的金色發絲被打散,遮蓋住紅腫的臉頰和頂在太陽穴、深陷進皮肉裡的槍口。
“巴林先生,”面具人扯著男孩的頭發逼迫他仰起頭,向大廳裡正瑟瑟發抖縮在一起的富豪們露出整張臉:“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
“用你最近弄到的那批貨、那批軍-火,噢當然還有整條運輸線。”他語氣傲慢地碾了碾槍口:“換你兒子的命,怎麼樣?”
男孩緊閉著眼,像是小雞崽那樣微微發抖,他的唇瓣無聲地嚅動,估計不是在念“God”就是在祈禱“Batman”。
蝙蝠俠現在可能來不及,但你向神仙許願,神仙可能來得及救你。
李陵也捏了捏手指骨,看著一個同樣體型瘦高的中年男人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舉著雙手,艱難地從富豪中擠了出來:“我同意你的條件,隻要你放開他,我什麼都答應你。”
“棒極了,我們待會兒詳談。”面具人用電子合成音發出一連串難聽的嘎嘎怪笑聲,他把男孩丟給一旁的手下,轉手又接過一張裝裱精美的賓客名單:“我知道在場各位一點小小的商業秘密,經營著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比如……”他嘶啞地念出幾個名字,在場其他人面色各異——哥譚的商人們私下有些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的小生意並不奇怪。
儘管被念出名字那幾位對外都是赫赫有名的慈善企業家。
不過李陵也對他們不太熟悉,她隻知道面具人每念出一個名字,在場的氛圍就會古怪地頹敗一分。
但她有種不妙的預感。
“噢,瞧我看到了誰的名字。”果然,面具人突然大驚小怪地驚歎起來:“我們哥譚的皇帝、富有又慈善的大企業家布魯斯·韋恩!”
李陵也:“……”
為防止缺德老板偷偷離席偷情的荒唐事暴露——很難說布魯西寶貝在不在乎,但合格保鏢的職業操守在乎。
她勇敢地舉起了手。
“等一下……”
面具人垂下目光,看見一隻帶著黑色長手套和璀璨鑽戒的手伴隨著細弱如同貓叫的聲音舉了起來,從長桌後面猶猶豫豫地站起來一位柔弱的女士,她身形瘦削、肩頸雪白,像一朵沒太見過陽光的小花。
李陵也小幅度向後退了一步,避開焦急想要揪她裙子阻止她的陌生姐姐——在對方“你瘋了嗎,布魯斯不值得你為他這樣”的狂躁發音口型裡,她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你看,雖然壞人總是把世界搞得破破爛爛,但好人也不少。
他們還在努力地縫縫補補。
面具人略微放鬆警惕——不過他不知道上一個放鬆警惕的已經帶著他心愛的腦震蕩在局子裡蹲著了。
“我是布魯斯·韋恩的侄女,”站起來的女孩怯生生地雙手交握,她害怕得聲音在發抖,但依舊勇敢地走出了人群之中:“有什麼事情對我說也是一樣的。”
沒有人會害怕這樣一隻柔弱的小貓,儘管她儘力挺直脊背維持可笑的貴族尊嚴,但她那纖細的脖頸他們隻用一隻手就可以扭斷。
所以沒有人攔她,年輕姑娘高跟鞋根脆脆亮亮地響,最後停在了一群二百磅往上走的壯漢面前。
她姣好的容貌隱藏在紗網帽下,紅唇如同柔軟的花瓣……面具人心裡莫名動了一下,於是他伸出卷成筒的賓客名單,想去掀開她的帽簷——
那隻修長的手驟然暴起,如鐵鉗般猛地箍住他探出的手腕,幾乎隻在呼吸之間便蛇一樣靈活地順著他的手臂攀擊而上!
穿著禮服和高跟鞋的年輕姑娘像撅一次性筷子一樣輕鬆地折斷了他的大臂骨,然後那隻細長漂亮的手捏住了他的喉嚨。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要有多麼恐怖的力量才能在瞬息之間隔著健壯結實的肌肉折斷人的上臂骨?
可這個柔弱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就是做到了。
面具人後知後覺地發出半聲殺豬般的驚嚎——後半聲被對方捏住,哽在了喉嚨裡。
“奉勸各位不要輕舉妄動。”她順手把面具人另一條胳膊也捏斷了:“否則他的脖子可能不太健康。”
其實如果李陵也想,她大可以瞬殺在場各位壯實的小雞崽,這對陸地神仙來說幾乎隻是一彈指的事。
但她非常有武德,因為修士曾經也是普通人,所以她更清楚強大力量的可怖與可貴。
拿著槍的凡人是強大的,他們輕易剝奪普通人的生命,這是不義的欺淩;彈指間可取人性命的修士也是強大的,但如果她輕易剝奪持槍者的性命,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惡行呢?
現在沒人覺得“韋恩的侄女”是個柔弱的貴族小姐了。晚禮服下那一層薄而修韌的肌肉隨著她的動作浮現得更加清晰,她在滿廳的子-彈上膛中調轉了位置,把面具人戴著面具的臉扭向圍著她不敢動作的打手們。
“放下槍,乖乖出去。”李陵也耐心勸道:“我不會殺你們。”
縮在角落裡的富豪們更驚恐了——很難想象他們剛剛眾星捧月般圍著的“韋恩小姐”是這種狠角色,他們七嘴八舌、他們碰杯交談。
有個微弱的女聲甚至哽了一下。
然而還沒等驚疑不定的面具們做好決定,李陵也突然歎氣。
“你們沒機會了。”
燈火輝煌的大廳驟然陷入漆黑,所有電路燈光一瞬間熄滅,電流聲發出了刺耳的尖鳴;銀白色的月光灌灑而入,又被滿地碎玻璃洋洋灑灑地折射,如同籠罩在詭譎海霧裡波光粼粼的海浪。
鉤鎖槍帶著一隻展翼的蝙蝠從天而降,李陵也憑借修士優越的五感看清黑夜騎士指爪縫裡滾出了兩枚小小鋼球。在巨大的爆響中灰色煙霧極速膨脹,擴充至整間大廳,同時也擾亂了面具人的視線。
蝙蝠俠像夜色裡驚怖的鬼魅,他先借鉤鎖槍飛躍的慣性一腳一個踹翻了最外圍的兩個面具人;另一隻手則嫻熟精準地甩出了蝙蝠鏢,刹那間如同天女散花般解決掉了左-翼幾個還在尖叫的面具人。
在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和“是蝙蝠俠”、“開火”的狼狽吵嚷聲裡,衝鋒-槍噴吐出了驚慌的火光,蝙蝠俠一個閃身,轉背展開鬥篷裹住李陵也。
鬥篷通電鼓起,形成一幅巨大的護盾,子彈叮叮當當撞在鬥篷上迸濺出明亮的火花,然後變成了滿地癟癟的小銅殼。
李陵也動了動手指,還滯留在半空中的子彈紛紛裂成兩截掉落。
畢竟光是撞在身上也很疼嘛。
蝙蝠俠收攏重新恢複柔軟的鬥篷,淩亂煙霧裡不間斷地傳來了慘叫聲和身體栽倒的悶響,黑暗騎士面對這樣的局面得心應手,簡直可以用切瓜砍菜來形容。
於是無所事事站在原地的李陵也又把剛剛扔下的面具頭頭拎起來——面具人眼前光斑淋漓,斷骨的痛苦和黑暗的環境、還有面前影子碩大的腦袋在他視野裡混亂地塗成一團,擾亂他的視覺感知,令他不自覺地發出了細弱的呻-吟聲。
李陵也根本不知道她戴著的複古款帽子給這個可憐蟲造成了多大的衝擊,她在蝙蝠俠拳拳到肉的單方面毆打聲中惡趣味地學對方的喉癌發音:“黑面具在哪?”
面具人深陷在精神混亂中,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顛三倒四地把黑面具老巢吐了個乾乾淨淨。
李陵也點了點頭。
然後熟練地一腦瓜崩把他彈暈了。
蝙蝠俠已經迅速放倒了所有的面具人,你看,就算是肉體凡胎的普通人也總有一套自己的解決問題方式。
在李陵也沒有來到哥譚之前他們就做得很好,大都會的人間之神沒有插手,所以東方的神仙也不會插手。
他們尊重戰士沐血而行的勇氣、砥礪刀鋒的意誌,和永遠滾燙燃燒的心臟。
世界是普通人的,普通人擁有它、普通人塑造它,普通人才勇敢。
那個帶著尖尖貓耳的高挑影子正掏出鉤爪槍準備離開,李陵也突兀地“誒”了一聲。
月色照亮祂的愛人、祂的信徒,為黑色如礁石的堅硬剪影鍍上了一層皎潔清亮的銀輝。
蝙蝠俠面甲上覆蓋眼睛的白膜擴大縮小,像是在回應李陵也的呼喚。
“你記得我嗎?”李陵也伸手要摘掉遮臉的帽子,然而蝙蝠俠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背。
但尖尖的爪尖勾裂了她的長手套,李陵也隻好轉而小心地摘下手套。
隻一低頭的瞬間,一陣輕盈的風從面前掠過。李陵也體貼地沒有抬頭,假裝正在努力地摘手套外的戒指。
黑暗騎士悄無聲息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