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作為犯罪之都而被提起時,哥譚市還有另一副面孔。
它是上流奢欲的舊影、是歌酒狂靡的名利場。
而其中公認的最璀璨明珠、豪華蛋糕上最甜蜜的那枚櫻桃,當然非布魯西寶貝莫屬,因此他每一次出現在公共場合都會席卷起全新的狂熱討論。
他的英俊富有、他腦袋空空的可笑發言,當然還有……
他月拋式的名模女友。
人們總是愛看八卦,但是今天的八卦嘮起來好像有點硌牙。
因為今天出席酒會的布魯西寶貝並沒有像平常那樣親昵地摟著他的女伴,反而一反常態地站得優雅挺直,並紳士地讓對方挽著他的手臂。
但沒人能成功一睹這位神秘女士芳容——這位罕見地得到布魯西寶貝尊重和保護的神秘女士戴著一頂頗具複古風味的法式團紗帽,隻露出了噙著淡淡微笑的紅唇和小半個線條優美的下頜。
然後她披著一身奢靡燈影昂首而去,黑色絲綢長裙走拂之間如粼粼的波光,優雅從容地離開了人們的視線。
……
神秘女士本人其實十分慌張,她臉都要笑僵了。
沒有黑西裝、墨鏡和槍,有的是帽子、祖母綠項鏈、絲綢禮服和高跟鞋。
李陵也猶如一隻打了腮紅的鴨子,強行把自己趕上了老板那昂貴的豪車座椅上。窗外景色飛馳,她小心地問道:“萬一有不認識的人搭話怎麼辦?”
布魯斯正隨著音響裡舒緩流淌的輕音樂哼歌,他瞥了一眼衣冠楚楚的李陵也,用幸災樂禍的語氣回答:“微笑,隻需要微笑,他們會幫你說你愛聽的。”
李陵也被這散發著資本主義腐敗氣息的答案震撼到——原來當人的地位高到某種可怕的程度時,社交就成了一種簡單的單向應酬。
所以她今晚的任務其實非常簡單:貼身保護老板的安全、幫想要偷偷溜走和偶遇美女調情的老板打掩護,和,吃好喝好不虧待自己。
作為交換,布魯斯允許她偷偷吃酒會上的小蛋糕。據說小蛋糕有幾十種之多,而且有一部分還是不對外發售的秘製特供。
結果一進去,李陵也就意識到她可能是被布魯斯騙了——作為一個韋恩,布魯斯想低調都難:男人們千方百計想和韋恩老爺搭上話頭,女人們則千方百計想扒掉她遮臉的面紗,看看底下究竟是何方神聖。
李陵也隻能保持著微笑、微笑,安靜地聽布魯斯和各方來客狂打太極……來之前他們就李陵也的對外身份進行了深入探討,布魯斯說攜帶貼身保鏢一般會被認為是對酒會主人的失禮,李陵也對此表示理解。
“所以,就說你是我的侄女或者女兒?”布魯斯摸了摸下巴,重新確認現在勉強能看的李陵也著裝沒有任何錯漏:“年齡上也很合適。”
迪克在李陵也背後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反正他一向知道布魯斯喜歡到處撿孩子——恐懼騎士藏匿在冷酷黑鬥篷下的是一顆父愛爆棚的心,雖然莊園還沒有合適的女主人入住,但孩子卻已經撿了好大一窩。
單親爸爸布魯斯彎道超車、少走二十年彎路,直通人生奮鬥目標終點。
然而李陵也卻發出了驚恐的聲音:“你想當神仙的爹?!不行不行老板,會折壽的!”
在一旁啃蘋果的傑森愣了一下,然後發出了今天第一聲真心實意的爆笑,他笑得幾乎快流眼淚了,隨即他提出了一個非常思辨性意義的問題。
“李,如果你在打架時候瘋狂叫對方爹。”
“你會把他折死嗎?”
李陵也陷入了沉思,這真是一個堪比bug的問題——大家一般奉行能動手絕不動口的寶貴原則,當然也不會有人在打架時狂叫對方爹。
而且她作為整個昆侖仙宗兩千年以來唯一一個得到大能傳承並成功飛升的修士,所以也並沒有人能在此方面給予她參考。
在男孩們的大笑聲和調侃聲、布魯斯略帶無語的白眼中,李陵也誠懇回答說:“我不知道。”
“但我也不會去試,畢竟肯定是直接砍死更快。”
客廳裡立刻充斥著鼓掌聲和歡呼聲,布魯斯歎了口氣:“那就說你是韋恩老朋友的女兒好了。”
他眨眨眼:“去折老朋友的壽吧。”
……
但現在,在場的年輕女士們對布魯斯這套說辭顯然不太相信。
畢竟缺德老板並沒有對單純小鳥透露過他的過往情史是多麼豐富——在場多得是未婚貴小姐、名模和明星,其中有一半和布魯西寶貝交往過、一半的一半和布魯西傳過緋聞,而一半的另一半則正在為與布魯西交往而努力。
化名“Raya”的李陵也被缺德老板獨自扔在這裡面對女士們恐怖的眉劍眼刀,布魯斯顴骨上飄著兩朵漂亮的薄紅,露出一副不讓人討厭的醉醺醺神態。
而李陵也十分篤定他並沒有醉得那麼厲害……剛剛布魯斯對她擠了擠眼睛後風流倜儻地扯開了領帶,沒一會兒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宴會大廳裡。
神仙都沒看清他是怎麼做到的。
李陵也悲傷歎氣,她知道布魯斯八成是有私事要忙,於是她開始儘職儘責地履行保鏢的第二項重要職責,替老板打掩護。
“布魯斯一定很喜歡你。”身旁的金發美女漂亮的棕色琥珀色瞳孔在燈光下泛著暗紅色的寶石光暈,她低落地垂下眼睫時李陵也覺得自己好像在犯罪。
是啊。李陵也面無表情地想,出門前他還想當我爹。
“這條項鏈是上次布魯斯花好幾百萬競拍下的呢,”另一個紅發美女羨慕地伸出指尖輕輕碰了一下那顆仿佛流轉著幽深光蘊的寶石:“沒想到他居然送給了你。”
李陵也突然覺得好沉重,她脖子上竟然掛著十分之一棟的實驗樓。
今天她就算是把神仙的尊嚴丟在這裡,也必定要護它周全,絕對不能讓欠債名單上再添一行!
後來事態越發嚴重,在漂亮姐姐們七嘴八舌的圍攻之中居然還混入了好幾位擁有統一成功人士發型的男性。他們熱切地搭話,想知道李陵也究竟來自哪個古老的家族才能得到韋恩如此罕見的尊重。
於是李陵也被迫離放著小蛋糕的桌子越來越遠,她眼巴巴地盯著誘人的小蛋糕,終於意識到這毫無爭議就是缺德老板的精心騙局,他自己跑出去快活,卻讓……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偷偷抱怨完最後一句,便猛然聽見一聲玻璃炸裂的巨響從不遠處傳來——那幅倒映著朦朧河影的落地窗轟然碎裂,迸射成浪漫卻鋒利的晶瑩剔透水晶雨。
衣香鬢影的融融景象被驟然撕碎,在被槍聲蹂/躪的飛濺血花與尖叫聲中,一隊穿黑西裝、面上遮著黑色骷髏面具的人舉著槍,凶神惡煞地踏著滿地的玻璃碴和橫倒在外圍的保鏢屍體衝了進來。
李陵也被旁邊的姐姐一拽,稀裡糊塗地抱頭蹲下——她聽見為首的男人面具底下傳來了恐怖低啞的電子合成音:“不許動,誰動我就殺了誰!”
……黑西裝和墨鏡終究還是登場了,隻不過是以另一種形式。
李陵也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滿地狼藉、越過深紅色漫溢的鮮血和漆黑的下垂槍口,最後落在了為首那個拎著槍的男人身上。
該說有錢人的生活真是多災多難嗎?
但那些無辜的、最先死在槍口前的普通人……
他們又做錯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