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陵也肚子裡塞滿了好吃的橙皮烤雞，放任自己陷在雲朵一樣鬆軟、溫暖，並且泛著淡淡木質香的被子裡。

結束一天的雞飛狗跳時天都已經亮了，她甚至不知道應該說“晚安”還是“早安”。韋恩先生也一邊打哈欠一邊拖趿著長毛毛拖鞋去睡覺，阿福則帶她前往屬於她的房間。

“請您不用擔心明天的行程安排好好休息，明天可以晚點起來。畢竟我想這並不是健康的作息時間，”阿福雙手交疊：“布魯斯老爺的行程事務讓我們留到明天再探討。”

“噢對了，如果家裡有奇怪的響動，請不必擔心，畢竟家裡的少爺們還處於活潑好動的年紀。”

總體來說目前一切都樂觀發展，未來十分可期。

李陵也摸摸肚子。

除了今天嶄新欠下的幾十萬——她想了想兜裡那少得可憐的紙鈔，又想起了之前查到實驗樓造價記下的厚厚賬單，果斷選擇賒賬欠債。

好在債主十分慷慨大方，對她非常寬容，甚至答應可以以工抵債，還不收增值利息。

世上還是好人多。李陵也安心閉上眼。

＊

其實修士並不需要睡眠，她隻是喜歡和習慣以凡人的方式生活，僅此而已。

所以飛升到底有什麼好的呢？李陵也在剛剛醒來的幾分鐘裡茫然地看著天花板，太陽照常升起、食物同樣好吃，隻除了欠債。

啊對，欠債！

李陵也一個虎躍從床上跳起來，房間裡的掛鐘正好顯示八點。她匆匆忙忙趕到客廳，然而客廳空無一人。

空冷、寂靜。

早上八點的韋恩大宅像中了某種沉睡封印詛咒的公主。她站在原地沉思。

“早上好，陵也小姐。”很高興阿福並沒有被詛咒封印，他看起來嶄新、完美，且精神奕奕，連頭發絲的弧度都和昨天彆無二致：“早飯您介意來杯橙汁再配上一點煎土豆餅嗎？”

李陵也十分懷疑阿福是否真的需要睡眠，畢竟和他同台比拚的選手是陸地神仙，而阿福顯然還略勝一籌。

她獨自吃完了早飯，並在打算順手刷碗時被阿福攆出了廚房，然後就隻能無所事事地坐在客廳等待布魯斯能夠勇敢地掙脫邪惡被窩的封印。

“不必擔心，”阿福安慰她：“布魯斯老爺經常會稍微晚一點起來，五分鐘又五分鐘那種。”

李陵也腦補了一下蜷成一團、故意用後背對著主人唱反調的小貓，立刻表示理解。

她可能是露出了一個不那麼聰明的傻笑，總之頭頂突然傳來了一個屬於小孩子的聲音：“你在笑什麼？”

李陵也抬眼，看見二樓樓梯扶手後面探出一個小男孩的頭，臉色很臭，黑頭發硬硬刺刺，像一隻矜著鼻子的小刺蝟。

“噢，那是達米安·韋恩少爺。”阿福向她介紹：“達米安少爺，早上好。”

達米安從樓梯圍杆後面消失，下一秒李陵也眼睜睜地看著小男孩突起然跳坐上高高的樓梯扶手，像溜滑梯一樣打著轉風馳電掣地滑了下來！

李陵也：……？

這是什麼豪門獨特的體能教育，跑酷要從孩子抓起？

達米安平穩落地，邊撇嘴邊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他用那雙深翡翠一樣漂亮絢麗的綠眼睛看向阿福：“早上好，潘尼沃斯。”

然後他又看向李陵也，表情挑剔而不耐煩，非常符合豪門叛逆富少的刻版形象：“你又是誰？”

昨晚小鳥們各自分工明確，連在外面出任務的攪局者也得到了屬於自己的角色。而作為韋恩唯一的親生兒子，達米安毫無爭議並且不幸地分到了“刁蠻挑剔的豪門惡少”人設。

“本色出演，”傑森趁著惡魔崽氣哼哼上樓偷偷陰陽怪氣：“希望惡魔崽不會因為演技太好被打掉門牙。”

“不會的傑鳥，”迪克試圖遠程緩和兄弟們之間的緊張氛圍：“李看起來是一位好脾氣的淑女。”

“我讚同。”提姆瘋狂往坑裡的兄弟頭上倒土：“她隻是在看到外星怪獸入侵時一劍豁開了整棟樓其中的一層順帶導致樓體坍塌而已。”

不管昨天晚上兄友弟恭的討論結果如何，總之現在的達米安正準備給這個偽氪星人一點顏色看看，他用非常欠揍的目光從下到上……仰視著李陵也。

對，仰視。

畢竟就算夜裡羅賓能一膝擊撞碎成年人的頭蓋骨，也改變不了白天的達米安隻是個身高一米三七的小學生。

李陵也低頭看著他：……

她努力正色，不讓自己因為被裝凶的小男孩可愛到而笑出聲來：“你好，我叫李陵也，你可以叫我李。”

有其父必有其子，經過昨晚韋恩先生笨拙的嘗試後，她還不想過早地折磨一個美國小男孩可憐的語言係統。

達米安冷笑一聲：“你在看不起誰？”他一張口，字正腔圓：“李陵也。”

李陵也大為震驚——未曾謀面的韋恩夫人為他們的愛情結晶真的付出了太多！！！

達米安用腳指頭都能想到這個偽氪星人那簡單平滑的大腦在想什麼，他一邊走向餐桌，一邊追問：“所以你在我家乾什麼？你是新來的傭人嗎？”

“保鏢，我是韋恩先生新雇傭的保鏢。”李陵也好脾氣地跟著他——畢竟屋裡除了神奇阿福沒有彆人，而可愛小男孩顯然比一板一眼的阿福更有意思。

她像追著逗貓棒的小狗似的繞來繞去，令一米三七的逗貓棒對此十分不滿。

於是達米安決定給她點顏色看看：“保鏢？”

他隨手從口袋裡摸出一部手機扔在李陵也面前，手機發出一聲巨響。

達米安立刻嫌棄地看著她：“你連一部手機都接不住。”

李陵也面色嚴肅，顯然也意識到她的工作出現了巨大失誤，她把手機平推回達米安面前，誠摯道歉：“很抱歉，再來一次。”

達米安：？？？

他一刀戳破了盤子裡完美的太陽蛋，看起來似乎更想戳破某些人的腦子：“你以為我是在和你玩飛盤遊戲嗎？！”

李陵也被戳穿，十分愧疚地低下頭——逗貓失敗，真的遺憾。

達米安翻了個白眼，又把手機扔了回去。這次李陵也接的十分精準，手機動態感應屏幕亮起，浮現出幾行“每個字母都認識但是組合到一起每個字母都不認識”的參差短句。

李陵也迷惑地看了一會，又開始快速思索是不是之前背的《英語速記5000詞》裡還有什麼遺漏。

祖師爺原諒劍修，劍修沒學過高級計算機應用。

初級也沒學過。

達米安被她帶著清澈茫然的無辜眼神搞得十分沉默。

雖然早就猜到這種可能，但他依舊按計劃說出了台詞：“我吃完飯之前解開它。”

不用等吃完飯，李陵也乾脆利落地道：“我不會。”

達米安的眼神仿佛在看原始人，並且還被原始人蠢到了。隨即這個混血小學生口中快速而精準地甩出了各種猶如天書般的陌生詞彙，並且每一個都給予無知的劍修一次沉重的打擊。

無所不能的陸地神仙被知識的力量擊垮，蔫蔫地攤在椅子上，變成一株枯槁的水草。

達米安難以置信地放下刀叉：“那你會什麼？父親為什麼要雇傭你做保鏢？”

“因為我很會打架，而且一不小心欠了韋恩先生很多錢。”李陵也終於活了過來，枯槁的水草像吸足了水一樣慢慢重新支棱起來：“我將是韋恩先生的保鏢裡最能打的一個。”

很難說達米安的表情，他在鄙夷和同情之中來回切換，而李陵也坦然且理直氣壯地看著他，頗有“不然你辭退我吧”的強買強賣氣息。

最後達米安忍不了了，他恨鐵不成鋼地拋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那你會開直升機嗎？潘尼沃斯有時需要開直升機送我上學，我希望你能頂替潘尼沃斯的工作減輕他的負擔。”

李陵也被富豪紙醉金迷的日常生活深深震撼了。

原來有錢人連出門扔個垃圾都會坐私家飛機……這種傳言竟然是真的！？

挺拔支楞的水草再次開始慢慢縮水，最後在沉痛的深思和擔心失業的驚恐中，李陵也乾巴巴地說道：“我不會開飛機，但我會飛。”

“你介意坐飛劍上學嗎？”李陵也忐忑而認真地問道：“省時省力節能減排。”

“還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