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將偽裝成普通文件箱的基因標本冷凍裝置放在操作台上，隔離封窗緩緩合攏，並開始自動解析加密保險鎖。

雖然他及時解除了警報，但今天的蝙蝠洞小鳥棲息含量也略微顯得有點高了，比如說，除了正埋頭在蝙蝠電腦前工作的紅羅賓和剛剛結束夜巡的羅賓，還有某個穿駝色皮夾克、額前挑染了幾綹白毛的青年。

他正靠在一邊無所事事地拋接著一個紅色的頭罩，視線死盯著蝙蝠洞裡的恐龍標本——也不知道那玩意有什麼好看的。

“我正在草擬莊園安保的六條新改進辦法，”紅羅賓運指如飛，“我查看了書房的監控線路，我們的異世界來客是翻窗進來的，她在觸發警報之前就用她的透明熱視線……”

“劍氣。”布魯斯默默糾正。

“是的。”紅羅賓頭也不回：“LH開頭的第312號文檔，我還沒來得及看。”

“父親在刺探情報，德雷克在收集情報。而陶德，”羅賓摘下他的多米諾面具，露出一張極具中東特征的小男孩的臉：“我不明白你在這裡的意義。”

“難道是出於戰敗者的好奇，想看看打敗你的人嗎？”

陶德，傑森·陶德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對兄弟的嘲諷抗性拉滿並精準回擊：“或者隻是來看看一米三七的羅賓跳起來能不能打到她的膝蓋。”

一米三七的炸藥桶轟然引爆，羅賓抄起長刀像踩了彈簧一樣跳起來，但最終止於老管家的咳嗽聲：“達米安少爺，今天我們已經損失了三件昂貴的古董家具，希望您可以不再為賬單多填上一筆。”

布魯斯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他露出一個很輕的笑容：“不過李已經承諾她會對此負責並賠償損失。”

紅羅賓奇怪地回頭看了他一眼，調出了一個新的窗口挪到副屏：“我得提醒你布魯斯，這位＇李紅＇小姐甚至連個銀行戶頭都沒有。然後我翻閱了她的手機記錄，查詢到她剛剛接了一筆報酬不算豐厚的單子，大概也就夠買你茶幾的一條桌子腿。”

“她也就隻削掉了一個桌子腿，德雷克。”達米安出言否定——反正任何一個能讓兄弟們無傷大雅地吃癟的人物都能贏得羅賓短暫的維護。

“而且她對她的通訊器信息更是完全沒做過任何的防護牆，”紅羅賓自動忽略達米安的挑釁，半真半假地抱怨：“駭進去就像把手伸進我自己的口袋那樣簡單。”

“我假裝聽不見你那無意義的自誇。”神諭在線上說：“順帶一提我注意到她對超人的信息很感興趣，在搜索記錄裡……ummm，不過我猜這不是一個正面信號。”

“她似乎對超人的失控性非常在意，有關超人的瀏覽曆史也更偏向關注於超人的戰損報道。”

“我也猜你知道克拉克正在聽著，或者說＇克拉克小狗＇正在聽著。”紅羅賓劈裡啪啦地敲著他最喜歡的那把鍵盤：“超人那可怕的戰損一向由布魯斯親自過問，不過既然出錢的冤大頭沒意見，那我當然也沒意見。”

克拉克小狗嗚嗚狂吠，但沒人理它。

布魯斯把視線投向矮了所有人一大截的小狗，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在之前的戰鬥裡超人由於勇敢地臉接魔法而變成了一隻短腿小狗，所以最近幾天都沒有超人相關的動向報道。

好在魔法側的同事診斷說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小把戲，一般持續時間僅為三到七天。

“隻除了最後魔法複原之前會再隨機變成另一種東西，”她說：“最好祈禱超人彆變成一隻螞蟻硌穿蝙蝠俠的靴子，那也太搞笑了。”

民眾隻以為是超人有事在忙而最近又過分地平靜，絲毫沒有想到超人正努力學習如何做好一隻可愛小狗在同事家裡蹭吃蹭喝。

“克拉克，你相信她嗎？”布魯斯抱著手臂問道：“你知道我說的是哪種相信。”

就像上一次被提出這個問題的是超人一樣，布魯斯沒有想過他這麼快就將第二次面臨類似的選擇題。

克拉克叉著爪爪，鄭重而大聲地“汪”了一下。

“我聽不懂狗說話，”布魯斯指了指蝙蝠電腦：“動動爪子，我想你還沒有忘記如何拚寫。”

於是在紅羅賓的慘叫裡，克拉克用他的鋼鐵狗爪一拳拍碎了“Y”“E”“S”三個字母的鍵帽。

“不過你們是否有注意到她的哥譚口音，”遠在布魯德海文的藍黑配色義警小鳥剛剛結束一場戰鬥，他收回卡裡棍才打開了通訊器：“她的英語水平其實很一般，但口音卻非常哥譚，除非她碰巧請了一位來自哥譚的家教老師。”

“如果她真的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不久的話。”

“按照我的檢索，確實是這樣的。”提姆把還掛著乾涸咖啡液的杯子丟向他狂笑的兄弟，小心翼翼地清理掉鍵帽碎屑並從抽屜裡取出新的安好，“最有力的證明是能量波動，七天前有一個非常小的能量高峰。”

世界第二偵探也總有後備計劃。

“和半年前做對比？”布魯斯摸了摸下巴。

他指的是瞭望塔從另一個世界回來的那次。

“規模差距很大。”提姆重疊了對比圖：“如果沒有特彆注意，它幾乎就隻是一次常量性波動。”

“我另有猜測，布魯斯。”提姆轉動椅子，面朝布魯斯以示鄭重：“或許這次她並不是用類似上次那樣直接劈開宇宙壁的方式來到這個世界的，而這也可能並不是她擁有穿梭平行宇宙的能力後遊曆的第一個世界。”

“……她在其他的世界遇到了什麼麻煩，一個足以讓能一劍劈開宇宙壁的超人類感到棘手的麻煩。”

“所以她或許是通過上次撕裂的縫隙……”布魯斯沉思片刻，選擇了一個合適的詞彙：“掉進來的。”

“是的，掉進來。”提姆看著他的導師：“我認為有必要提高她的風險評估等級。”

“我們需要知道更多情報，包括她的完整能力測試結果、上一個世界的經曆，以及了解她究竟遇到了什麼樣的麻煩，並做好預案。”無數個計劃從布魯斯腦海裡閃過，最後停留在年輕修士無言低頭的剪影上。

所以光鮮亮麗的小鳥才會變得安靜又灰撲撲，布魯斯突然想。

“如果綜合她的搜索記錄，以及她對超人的預防態度。”神諭也開口加入討論：“我猜最差的可能是，她曾經經曆過某個超人失控的世界。”

所有人都看向克拉克狗狗，它站在蝙蝠洞中央，無助地輕輕“汪”了一聲。

“那不是我們的超人。”夜翼輕聲說：“克拉克沒有義務為他的同位體負責，你們懂我的意思。”

“是的。”布魯斯說道：“那不是我們的克拉克。”

沒有人再提起這個話題，達米安親自把克拉克狗狗抱起來放在桌子上——他看不慣氪星人，但很看得慣氪星狗。

畢竟在達米安眼裡人不如狗，大家早已習以為常。

“那麼在其他世界，＇蝙蝠俠＇也是布魯斯嗎？”夜翼的聲音摻雜著隆隆作響的風聲，應該是他正在極速掠過城市高空：“她是否已經從其他世界得知了B的真實身份？”

布魯斯立刻想起剛剛。

剛剛他借口洗澡離開，李陵也卻突然叫住他，並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箱。

“我想蝙蝠俠可能很需要這個，”她看起來對提出麻煩彆人的請求十分不好意思：“可以麻煩您幫忙轉交給蝙蝠俠嗎？韋恩先生。”

她看起來非常信任布魯斯·韋恩那個有名的草包。

而在負面新聞纏身的情況下還能交付如此的信任，再結合她願意主動來到韋恩莊園這一行為，布魯斯具有一定量的傾向認為她知道蝙蝠俠的真實身份。

但她對家裡其他人又表現出了不作假的陌生。

布魯斯捏了捏鼻梁，偷偷拋掉了最壞的那種猜想：“不能確定，這幾天我將對她進行進一步的試探。”

“提姆，最近幾天我會替你去公司，你可以進行一段時間的休息。”

紅羅賓AKA韋恩集團少總，提姆·德雷克，用他那綴著恐懼黑眼圈和紅血絲的藍眼睛幽幽盯著他的導師、他的監護人，並發出了如同從地獄裡爬出的惡魔一般恐怖的嘶啞聲音：“感謝您的大發善心，韋恩總裁，感謝您還記得您有一家公司要管理。”

布魯斯那不存在的良心隱隱作痛，他摸了摸鼻子：“提姆，你真的需要休息。”

“是的，我需要休息。”提姆轉回椅子的朝向，屏幕的冷白光讓他的臉色看起來像是一具死了三天的新鮮屍體，他下意識伸出手去摸附近的咖啡杯：“不必擔心我，我很好。”

傑森把一杯涼掉的咖啡朝他推了推：“是的，你很好，而我可以客串神父主持你的葬禮。”

阿福又開始咳嗽了，所有人唯唯諾諾不敢說話——根據經驗，有些話會使阿福緊急進入應激狀態。

然後他就會克扣掉所有人的甜點份量、夜宵份額，並用惡毒的蔬菜汁統治全家的晚餐。

布魯斯需要露面了，他剛剛的借口並不能讓他長久地消失。

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頸椎：“她在哪？”

“在餐廳。”提姆瞥了一眼監控器：“在吃第三份橙皮烤雞……天呐她都不擔心會發胖嗎？”

然後他僵住了。

“我的橙皮烤雞！！！”傑森猛地從操作台前蹦起來，變成一陣狂暴的旋風刮走。

達米安臉色一變，也緊跟著竄了起來。

布魯斯回想起離開時聽見的她和阿福之間的對話。

“您想來一份橙皮烤雞嗎？”

“不，謝謝，我早已辟穀。”

……

蝙蝠俠臉色發青，快步追著兒子們的腳步離開。

他的橙皮烤雞！！！